Life goes onby十七场风
十七场风  发于:2024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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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城九点多了,邱山直接打车回了家。城市的夜晚拢着灯影,邱山走在小区里,住户家里的光将路面照得很亮,他无意识抱起了胳膊,突然感觉有点冷。
家里几天前还有人气儿,一张沙发两个人,说出的每句话都有回应,现在安静的喘口气都觉得声音大了。
邱山按开客厅的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火锅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围着邱山绕了好几圈。
邱山蹲下来摸了摸它,火锅扒着邱山的腿,昂着头闻他的味道。邱山以为它饿了,其实不是,周川走前给火锅倒了足够的猫粮,现在还没吃完。火锅就是想跟邱山玩,但邱山觉得累,可能是几小时内跋涉两座城市,他整个人都提不起什么劲。
就这么在门口磨蹭了一会,邱山准备起身去收拾行李。这时,一门之隔的过道里传来窸窣的动静,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芯的声响。
邱山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家大门就打开了。
门开后,家里亮堂的光让来人也愣住。周川错愕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邱山,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上次在这个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俩人都没忘,这场猝不及防的见面瞬间将他们拉回那天。
“我……”周川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深夜来访的人是他。于是,周川摸了摸口袋,苍白地解释,“我不知道你回来,我的U盘忘记带走了,过来取一下。”
俩人从那天起就断了联系,邱山的动向,周川当然不可能知道。
邱山放开火锅站了起来,火锅真的很喜欢周川,一脱手就扑到周川身上,摇着尾巴咬他的裤子。
邱山让开路。
周川沉默地换了鞋,目光落在门口的包,明白邱山大概是刚刚才回来。他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回落下的U盘,前后没超过两分钟。
再回到玄关处,邱山还靠在那儿,顶上的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淡。
周川走过来,他的身心都控制不住的向邱山靠拢,但找不到任何留下的理由:“那我先走了。”
他把在地毯下藏着的钥匙交给邱山:“你回来正好,钥匙收好,我总担心家里会不会进小偷。”
说着,周川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牵强,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失败了,所以看上去有些可怜。
邱山伸手去接钥匙,俩人的手指一触即分。
“手怎么了?”邱山低着眉,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周川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那天的烫伤还没好,水泡挑破后也没怎么管,就这么敞着,皱了一块难看的皮:“没事,烫了一下。”
邱山点点头:“照顾好自己。”
周川又笑了一下,邱山的拒绝渗透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肢体动作里,周川越是看得懂,越是要强迫自己接受。
他没再说什么,也没有逗留,识相地离开了邱山的家。
周川从出现到离开全程不过五分钟,这个家很快又恢复到冷清、没有热乎气儿的样子。
邱山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火锅似乎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跟过来蜷在邱山头顶。邱山交叠手臂压在眼睛上,眼前不受控地重复着周川最后的笑容,想到心里都胀满了,拧巴着透着丝丝缕缕的酸。
邱山的生活似乎回归到了平静,周川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却没能从他的梦里走开。
没过多久,邱山的借调程序办下来了,他又去了一趟海城,跟电视台签了合同,同时把在海城落脚的房子也定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学校开学了,邱山一方面要兼顾学校的课程,另一方面要配合电视台完成节目筹备,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觉根本不够睡,还没半个月人就瘦了不少。
邱山通常买周三下午五点的票去海城,到那边时间不算晚,休息一夜第二天进电视台。这周三他上完课,提着包要去火车站赶车,刚下楼,差点迎面跟个人撞上。
邱山往后倒了两步,才看清对方是周川。
南城大学校园很大,同专业不同班的人都不一定能经常遇见,邱山和周川更不用说了。曾有一个学期,周川偶遇邱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像是老天从中作梗,想要借此考验周川对邱山是否情深不改。
那天过后俩人就没了联系,算算时间,过去快两个月了,从冬入春,再见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周川和邱山都愣了一下,是邱山先开了口:“下午有课?”
“没有。”周川反应过来,慢慢收走脸上的愕然,说道,“找辅导员交毕业生登记表,他在四楼上课。”
还有两个月周川就要毕业了,他这段时间不怎么在学校,一直跟着曹清芳待在研究所,有事才会回来一下,交完东西马上就要走。
话讲完,俩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他们在一起很少会觉得尴尬,即便他们之间差了十岁,安静着不说话的时候也很多,但周川从没觉得不自在,这是第一次,周川对眼前的沉默感到无所适从。
他捏紧了手中的纸,看了看邱山:“你是去哪?”
邱山回答说:“海城。”
周川对邱山的动向一无所知:“出差?”
“嗯。”邱山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周川明白他的意思,很识相地说:“那不打扰了,一路平安。”
邱山微微一顿,想昂首去看周川,下巴才抬起一点又收了回去。这个动作有点生硬,但邱山没什么表情,所以也不显得突兀。
周川给他让了条路出来,邱山就擦着周川的肩离开了。
周川没有立刻上楼,而是靠在墙上,偏过头,一直看着邱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无所适从是从何而来,不外乎是心想往一个地方走,身体却不得不往另一个方向走。
周川拿出手机,熟练地翻出邱山不用很久的社交账号,匿名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邱山坐在出租车里,手机锁屏界面显示十分钟前有一条消息推送进来。
那天登录了社交账号之后他就没有退出,这几年偶尔有学生或网友私信给他,说一些加油鼓励的话,邱山没有及时看到,时隔多年似乎也没什么回复的意义。
刚出事的几年常有学生留言说相信他,后来渐渐少了,邱山以为自己早已被忘记,没想到有人直到现在还会给他留言。
匿名账号,网名是一串乱码,头像也没有。对方大概在两个月前开始给邱山留言,隔几天就会给邱山发一条私信,内容却千篇一律,鼓励的口吻说:“邱老师今天也要开心。”
邱山点进推送,以为今天的留言也是一句开心,但界面打开,只看见了三个字:“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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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邱山校订完最后一份稿件,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伸了个懒腰。
大会议室里一张桌子围了一圈人,见他动了纷纷抬起头。项目助理离邱山最近,朝他电脑凑了个头:“邱老师搞完了?”
“嗯。”邱山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我这边差不多结束了。”
在会议室里的基本都是《诗词里的故人》节目的核心成员,每周邱山过来的时候,节目组都会定个会议室,节目筹备初期肯定有很多讨论,把整组人聚在一起方便交流,也是为了提高效率。
电视台给下了命令,六月底节目必须要开始第一期录制,这样才能确保在农历春节前上架播出。时间紧任务重,这种总台出品的S级项目质量要求非常高,任何一点专业上的错误都不容许发生,邱山作为文学顾问压力自然很大,每一期稿件都要看不下五遍,确保万无一失才把终稿交给导演组。
他不看完,在座的谁也不敢说要走,以防有问题当场就要修改。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邱山抱歉地笑了笑。
邱山因为学校有课,不得不把时间往周末压,整个制作组都陪着他一块加班,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那不得表示表示。”导演收到邮件就把电脑给关了,收拾东西要走,“楼下吃夜宵,谁也别跑啊,邱老师买单。”
制作组从上到下都是好相处的人,工作氛围融洽轻松,邱山跟他们待在一起很舒服。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电脑盖合上装进包里:“好,楼下烧烤,今晚我做东。”
天还没热起来,楼下烧烤店人不多,制作组加起来十几号人,坐了三张桌子,瞬间小店铺就热热闹闹,处处是人了。
邱山穿着制作组的文化衫,脖子上挂着电视台的通行证,往那一坐就像刚下晚自习的大学生。
导演问起邱山的年龄:“邱老师今年有三十吗?”
“我再过俩月就三十三了。”邱山笑着说,一扳子开了啤酒盖,给导演先把酒满上。
“年轻有为啊。”导演跟总编互相看了一眼,“陈编昨儿还跟我猜呢,说邱老师顶多三十。”
陈编说:“后来我算了算年纪,想着你跟袁韬是师兄弟,怎么的也不至于比他小太多哈哈。”
邱山给一桌人倒了酒:“师兄只大我两岁,但是我看着比他年轻,刚工作那年我和师兄一起去参加研讨会,人家都以为他是我老师。”
一句话说的一桌人都笑了,小助理掩着嘴跟边上人偷乐,嘀嘀咕咕说:“邱老师挺能聊,我看他平时好严肃,都不敢跟他开玩笑。”
邱山这段时间确实太紧绷了,南大的老师听说邱山在总台的节目担任顾问都很羡慕他,但这个决定做起来有多难只有邱山自己知道。也正因为难,所以邱山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这些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起的勇气和信心,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够格拥有。
这顿夜宵吃的很开心,邱山多喝了几杯酒,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结完账,小助理提议大家在门口拍张合照,邱山被导演和总编哄笑着挤到中间,笑的明媚好看。
吃完饭,邱山步行回到住的地方。
为了方便出行,他就住在电视台附近,每天下班步行回家只要十来分钟。
到家已经过了零点,邱山洗了个澡,酒劲上头后整个人都很亢奋,他把电脑打开继续工作,效率出奇的高,忙完一看时间快两点了。邱山拿上手机往床上一躺,看见小助理凌晨的时候在朋友圈发了个晚上聚餐的照片,他给对方点了个赞,然后关了手机睡觉了。
第二天是周日,邱山下午回南城,小助理开车送他去火车站。
路上,小助理跟邱山得瑟:“邱老师,昨天发了你照片,朋友圈炸出来好多小迷妹。”
邱山正在看下周的教学安排,闻言笑了声:“我吗?”
“对啊。”小助理说,“我还有同学上过你的课呢。”
邱山把手机收起来:“高中同学?”
小助理点点头:“去年毕业,汉语言01班的张慧,你有印象吗?”
“张慧啊。”邱山说,“我记得她,很活泼的小姑娘,她考了中文大学的研究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同学。”
“我俩是室友呢。”小助理说,“她可喜欢你了,看到我朋友圈就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再给她偷着拍几张。”
“那不行啊。”邱山笑着说,“可不能偷拍。”
邱山笑着讲了句拒绝的话,小助理也是懂分寸的人,后来就没再提这事,一路给邱山平安送到车站,约定好下周再来接他。
邱山到南城后先回了趟家,然后开车去了趟离家不远的医院。
半下午天敞亮着,医院门口郑涵提了个猫笼等在那里。
老远郑涵看见他的车,朝邱山挥了挥手,邱山把车停她身边,拎起从海城带回的特产下了车。
俩人在医院门口一手交货一手交猫,郑涵张开口袋看了看:“买了啥?”
“燕窝。”邱山说,“感谢你帮我照顾火锅。”
邱山这段时间频繁要往海城跑,一周四天要把火锅单独扔家里,他不放心,所以每次走前就把猫送给郑涵,请她帮忙照顾。
“那么客气干嘛,你还天天让我蹭车呢。”
俩人的恋情瓜就是从蹭车开始的,其实都是乌龙。
郑涵的父亲去年生了场大病,需要做手术。术后,郑涵的父亲恢复的不是很好,也就一直没能从医院离开。郑涵的母亲白天在这里照顾,晚上郑涵下班就过来换她,也是一次偶然得知邱山家离医院不远,所以郑涵才厚着脸皮蹭他的车过来医院。
年前郑涵的父亲又做了第二次手术,这次手术结果很好,老人家终于出了院。今天郑涵正好来医院给她爸拿药,知道邱山从这走,顺便把火锅带来还给他。
“我后面还要经常麻烦你。”邱山说,“下次你就别跑了,我去你家接火锅。”
郑涵可不跟邱山客气:“那当然了,我帮你养猫,你还让我送上门啊。”
邱山给她逗笑了:“去哪?送你回去?”
“谢了,一会我男朋友来接我。”郑涵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摆手,赶邱山走,“你赶紧走吧,我可不想校内校外都跟你传绯闻。”
“好。”邱山无奈地摇摇头,上车系好安全带,“我走了啊,拜拜。”
郑涵提着一袋燕窝目送他离开,男朋友还没到,她无聊地滑着手机。
南大的论坛一如既往的热闹,外语系美女老师跟学生一样爱看论坛八卦,她点进去又看到自己跟邱山那条热帖,糟心地打了个哈欠。
实时热门里滚动着学生的回复,郑涵哈欠打一半停在那,嘴还张着,手已经按在了一条跳出来的评论上,不让它往下滚。
“到底是谁还在拉郎邱山跟郑老师,品德败坏的抄袭狗哪里配得上外语系女王啊!”
明天是预答辩,周川在修改自己的毕业设计。
大学这四年周川参与了不少科研项目,他的毕业设计也是源于前期科研项目的研究结果,写起来不费事。就是曹清芳实在太忙了,直到昨天晚上才把修改意见发给他,周川都怀疑要不是自己着急又去催了一次,曹清芳都忘了要帮他改毕业设计的事了。
周川在桌子前面坐了一整天,一整天没挪窝,研究所的单人宿舍有个好处就是安静,而且连着研究所的内网查资料很方便,省的他往图书馆跑了。
终于改完,周川把论文打包发给辅导员一份,然后连上打印机打了四份出来,自己留一份,另外三份明天预答辩的时候交给答辩老师。
忙完这些才想起来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很,他低眉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这个点食堂也没饭了。
周川在枕头边上摸到手机,打算点个外卖。
为防有人打扰,周川的手机设置了静音,点开才看到宿舍群聊99+,赵青青几个人炸了锅似的,他刚把铃声打开,手机就“叮咚叮咚”连着响了七/八声。
男生宿舍都这么热闹,周川靠在床架子上,先到群里看看他们在聊什么。
一键回到最开始的那条聊天记录,是小齐在群里发了个帖子,正是论坛里邱山和郑涵恋情八卦帖。田宇还在群里@了周川,说:“你公然在群里传播邱老师恋情帖,考虑过川儿的感受吗?@周川”
小齐回复:“什么啊,你们快进去看,论坛都炸了锅了。”
周川眉头一紧,立刻点进链接。
屏幕迅速跳转,首先弹出来的是一张合影。
合影中,十多个人站在海城电视台门口,每个人都穿着印有“诗词里的故人”字样的白色文化衫,胸口挂着海城电视台的工卡,而邱山站在正中间,笑得非常开心。
发帖人是今天一点多在论坛的跟帖里回的这张照片,并发文说:“直击在海城电视台录节目邱老师吼!”
邱山的名字在南大并不陌生,即便没上过他的课,学生们多多少少都听过他的名字。这张照片下的回复起初还很正常,都是在说邱山帅的,另外就是议论他怎么跑去海城电视台录节目了。
可不知从哪一条留言开始,评论区渐渐变了味。
有人跟帖问:“上节目了?邱山是仰卧起坐了?”
很多人都没看懂这条留言是什么意思,有学生点进发帖人的个人主页,发现这人的资料里填的是海城中文大学。于是有人在下面回复:“中文大学的人怎么跑来南大论坛了?还在这阴阳怪气,好奇怪哦。”
对方回的也很快:“是你们南大人发帖带了‘中文系’tag才让我刷到的好不?而且我哪里有好奇怪,陈述事实而已,不会南大的学生到现在还不知道邱山是被中文大学开除的吧???”
此言一出立刻激起千层浪,距邱山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六年,当年的大一新生都已毕业,即便是在中文大学,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多了,何况是南大的学生。
凌晨正是年轻人互联网冲浪的时间,南大的学生看到这句立马炸了,第一反应当然是维护自己家老师,很快学生们就集结在帖子下,中文大学那边也不甘示弱,两边活力很足的吵了一夜,硬是把这个帖子顶上了论坛第一,并且由于不停有人在跟帖,实时里面的回复滚动不止,谁点进来都能看到两家在吵架。
周川看到的时候中文大学和南城大学已经吵了两轮了,而且中文大学还屠了南大的论坛,另开了数个帖子帮南大学生“科普”了邱山抄袭事件。
当年的课程视频、邱山的社交软件、以及邱山的回应全部被扒了出来。不仅如此,邱山以文学顾问的身份参与《诗词里的故人》节目录制的消息随着合影的曝光也不胫而走,时隔六年,“邱山”这个名字再次登上了社群网络的热门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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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邱山刚洗漱完,放在客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袁韬,邱山看到屏幕时有些奇怪,不知袁韬这么早打电话给他是做什么。
他按下接通:“师兄?”
隔着听筒,袁韬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低沉:“邱山,有人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发到网上,总台紧急叫停了《诗词里的故人》项目筹备,文学院正在和节目组交涉,你这周先不要过来了,在家里好好休息。”
袁韬的话讲的很明白,没有一句废话,也没一个多余的字,可他们组合在一起却让邱山久久无法理解。他像是听不懂般,问了一句:“什么?”
邱山的声音很好听,清润温和,少有这么嘶哑的时候。
袁韬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不要怕,也别看手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被那些声音影响。南大应该也接到总台通知了,估计一会会联系你,如果你觉得不舒服,这两天就请个假先别去上课了……”
袁韬话还没说完,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邱山挪开听筒一看,果然是系主任。
邱山把袁韬的电话挂掉,接通了系主任的电话。
系主任才睡醒,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他比邱山本人还搞不清状况,电话接通就问了他一句:“什么情况啊邱山,电视台怎么说要解约?”
是啊,什么情况。
邱山也想问这个问题。
系主任在电话那头絮絮地说,邱山一边开免提,一边切出聊天界面,登上社交软件。
实时热搜里他的名字挂在首位,下面还跟了其他几个关联词条,诸如:“邱山诗词里的故人”、“邱山抄袭”、“邱山学术不端”、“邱山涂安”。
邱山看着那些字眼,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要说什么呢?
他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六年了,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为什么他想要重新开始,这些人还是不给他这个可能。
邱山随便点进一个词条,铺天盖地的谩骂声比六年前更甚。
-“邱山是想借《诗词里的故人》洗白吗?”
-“总台用人之前不做背调吗?这种劣迹斑斑的人竟然还在媒体上活跃,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个视频几千万点击量,很难想象邱山这样的人能传输什么样的价值观,抄袭吗?难道不会教坏小孩吗?”
-“我没记错邱某六年前很有骨气说要离职退网,怎么现在又仰卧起坐?果然新媒体的红利什么人都想分一杯羹,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没想到吧,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我们这群人在上网。”
-“邱山是觉得互联网没有记忆吗?当年的龌龊事我可没忘!呸!竟然还在误人子弟,赶紧给我滚出南大!”
-“邱山到底是什么来头,又能进中文大学又能进南城大学?当年我就觉得有人在保他,现在都混进总台栏目了,他背后到底是谁啊!”
-“邱山一生黑!师德败坏的人的课一辈子不会听!总台要是坚持用邱山,就等着接举报吧!”
“……”
邱山左手用力地抓着头发,越往下看越想笑。
是了,他有罪,身上都是污点,所以需要靠一档积极的、正能量的、有口碑的节目为自己去污。互联网确实有记忆,六年前的人都忘不了,邱山又怎么能忘?
系主任的问题邱山一个都回答不了。
他松手掩面,捂着眼睛发笑。
系主任被他的态度搞到恼火,质问他:“你在笑什么?”
“好笑啊。”邱山反问,“不好笑吗,啊?”
系主任生气地挂了他的电话,让邱山今天早上到系办喝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邱山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进来,微信也响个不停。
这些声音让邱山感到厌烦,也让他恶心,关掉手机还觉得不够,他掀起沙发垫把手机塞在下面才觉得舒心。做完这些邱山重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走前还给火锅加满了猫粮,然后出发去了学校。
从家里去学校这一路,邱山看上去非常的冷静。
教师办公室按照院系,一层到七层分别是不同的系别,中文系在五楼,今天是学生预答辩的日子,系办统一安排在专业相应楼层的会议室,邱山到系办的时候才七点半,老师一个都没来,预答辩的学生倒是来了不少。
经过一夜发酵,邱山的大名早已冲出南大,学生们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楼梯口几个学生看到邱山上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打招呼,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
邱山目不斜视往前走,开了系办的门就再没出来过。
八点,系主任到场,没过多久教务处那边也来了两个人。
系办的大门深褐色,看上去厚重又压抑,门关上将世界切割成两端,没人知道邱山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物理系在四楼,就在中文系楼下。
周川手里卷着厚厚一沓毕业设计,他刚到学校,都没在四楼停,一口气跑到中文系这层。
楼梯口上站满了等待答辩的学生,看见周川小小的惊呼一声。
周川从人堆里挤过去,跑到大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应就把门推开了。
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凑在一起说话,听见动静往门口看,靠门的一个老师说:“你哪个班的啊?答辩在1号2号会议室。”
周川喘息未平,跑了一脑门的汗:“不好意思老师,我想找邱山老师,他在吗?”
“找邱老师?”围在一起的老师互相看了一眼,散开了,其中一人走过来,认出了周川,“是周川啊,你找邱老师什么事?他现在人不在,你要不先去参加答辩?”
周川看了眼邱山的工位,没看见他的包:“他来了吗?”
“在系办开会呢。”那位老师说着看了下时间,“八点了,预答辩都开始了你还在这磨蹭,赶紧下去。有什么事晚点再说,邱老师一时半会出不来呢。”
周川擦了把滑到下巴的汗,出去了。
他经过系办,看见系办那扇紧闭的门,忽然无法控制的心慌。
周川是物理系第二个进行预答辩的学生,他下去的时候正好轮到他。
整个南大都知道物理系有个大神叫周川,大三下学期就预定了保研的名额,被国家物理大牛曹清芳点名收入门下。大学四年周川参加竞赛无数,获奖无数,手中科研成果远超同届学生。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在国家级竞赛前依然游刃有余,可今天,面对三名答辩老师,他竟然数次卡壳。
围观的同学交头接耳,说周川太紧张了。
老师也看出周川的不对,抬眼问他:“身体不舒服吗?”
周川摇摇头,用力合了下眼睛:“继续。”
与其他同学相比,周川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但与平时的周川相比,今天的他确实要差劲许多。作为物理专业难得一见的天才,老师对周川的期待值很高,这也意味着,他们对周川的容错率要比别人小很多。
预答辩结束了,从老师的表情来看,他们对周川的表现并不是特别满意。
早上答辩的有两组,A组和B组,一组八个人,每组俩小时,结束后当场宣布结果。
令人意外的是,A组挂掉的是周川。
当教授念出周川名字的时候,会议室里引起不小的骚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非要从这组选个人出来,这个人也轮不到周川,可老师既然判周川挂,那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周川这组的答辩负责人是物理系主任,他也没给周川留面子,当着大家面直接说:“周川,今天让你挂不是因为你课题做的不好,而是我们几个老师一致认为你在舒适区里待太久了,比其他同学都要浮躁。今天是给你提个醒,年轻人一定要沉下心,戒骄戒躁,特别是搞科研,世界太大了,你现在接触的物理学还只是冰山一角。”
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周川不给自己找理由,他今天的表现就是没达到及格线,没什么好说的。
周川接受了老师的意见,在预答辩结果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周川人还没走出系办,辅导员和曹清芳的电话一道打进来。
他边上楼边听电话,先是被曹清芳教训了一通,接着又被辅导员教训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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