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goes onby十七场风
十七场风  发于:2024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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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眼中恋爱结婚生子才是正途,大多数人宁愿拖着,拖到结婚年龄已过才选择和家里坦白,或是一直隐瞒下去,像周川这么小就和家里出柜的人不多,成戈想不到别的可能。
可周川却说:“没有,我自己说的。”
周川今天已经反复让成戈刮目相看,他问道:“为什么?”
这次周川停顿了很长一会儿,电影持续不断的往下播放,人也不回头的一路向前走。
周川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有没有过挣扎和犹豫,他只知道他脑中那根绷了四年的弦,日复一日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出口,他奢望能够在一段无望的爱情里得到彻底的解脱。
“一时冲动吧。”最后周川说。
成戈看着周川,没有再追问下去。
说自己出于冲动而坦白性向的周川看上去并不轻松,他身上还是压着重重的壳子,成戈无法判断周川身上的重量从何而来,他只是看着周川,觉得他快要被压垮了。
成戈从沙发下拖出一箱啤酒,酒箱空了一半,他拿一瓶出来,问周川:“喝吗?”
周川没说话。
成戈帮他开了一瓶,周川也没拒绝。
俩人碰了一杯,成戈憋着坏笑凑周川边上,有意缓和气氛,故意欠嘻嘻地问他:“哎,你是1还是0啊?”
周川仰头喝啤酒,喉结在成戈视线里滚了一遭:“不知道。”
“啥?”成戈又要对周川另眼相看,“别告诉我你没谈过恋爱。”
周川转过脸:“没有。”
成戈对周川竖了下大拇指,“咣咣”几口把一听啤酒喝掉一多半:“你还挺纯情。”
周川在成戈那吃了晚饭,喝了两瓶啤酒,时间不早了,成戈送他到门口,看见他脚踝上贴的纱布才想起来这人今天被猫抓了,一拍脑门说:“靠我忘了!你打疫苗不能喝酒!”
“没事。”周川推开门,“我先回去了。”
成戈有点不放心,眉头皱着:“你早点睡吧,今晚别洗澡了。”
周川应了声,但没听他的,回到宿舍就去冲了个澡。洗澡时热气熏着,两瓶啤酒按理说不醉人,可周川晕晕的,洗完出来倒床就睡了。
这觉睡的不踏实,周川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大学的某个夏天,刚打完篮球的男孩一身汗湿着从篮球场出来,碰上了刚下了课准备回家的邱山。
邱山坐在车里朝周川按喇叭,周川笑着跑过去,等邱山降下车窗,便扶着车顶弯下腰,高兴地喊他:“邱老师,你下班了?”
“嗯,准备回去了。”邱山说着,看见周川下巴上挂着的汗珠,很自然的伸出手,用手背把他的汗擦掉了:“今天赢球了吗?”
“对啊。”周川摸了摸下巴,“这周末我有篮球赛,你来看吗?”
邱山转身从车里抽了张纸递给周川:“你邀请我啊?”
“啊。”周川点点头,“来吗?”
邱山笑了声,答应道:“好。”
那场篮球赛邱山一直坐在周川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周川比任何一次比赛都拼,也比任何一次都累。
他流了好多汗,热的喘不过气,终于难受地醒过来。
天亮了,周川浑身骨头都透着酸。
他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发现距离那场篮球赛已经过去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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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周川从不觉得自己和邱山之间有某种特别的缘分,上大学的时候,他常常想见邱山,却一个学期也碰不了几次面,有时避着邱山,却总是能无端撞见他和别人走在一起。
命运这东西无法捉摸,没有被老天垂爱过也是一种本事,可偶尔,命运也会和周川开一开玩笑,比如现在,中国那么大,他们偏巧能在这座小城重遇,再比如,周川出来打点滴,也能在医院碰上邱山。
其实是邱山先看到周川的。
大概是昨天的狂犬疫苗起了反应,周川睡到半夜开始发烧,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汗湿了,好似被雨淋过。
周川撑着精神洗了个澡,打算去基地医务室拿点药。值班医生问了下周川的情况,听说他昨晚喝酒、今天洗澡,狠狠将他批了一通,说他乱来。
医生让周川先在医务室观察,给他打了针,等了俩小时没见好,医生说还是得去医院。
正是周一的早上,人都在上班,周川跟曹清芳请了假,也没喊个人陪着,自己出门打个车去了九璜县医院。
到达医院后,周川挂了急诊,医生立刻给他吊上水,然后他就独自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打点滴。
县城医院条件一般,周遭也乱哄哄的,周川靠在椅子上,沉默地盯着吊瓶里的点滴。发烧人本来就不舒服,骨头缝里透着酸,眼睛盯久了,发红发酸,可没人陪着,周川也不敢睡,得盯着吊瓶。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周川拿手机定了个闹钟,半小时半小时的定,定完才敢睡。可就这么睡也还是不踏实,坐那儿不舒服,周围又吵,他囫囵坐着乱七八糟的梦,心肝脾肺都是拧着的,难受得很。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察觉有人在摸他汗湿的脸,周川想睁开眼睛,可是太困了。闹钟响了,有人将手伸到他口袋里去拿手机,周川皱着眉,抬手按了一下,将那人的手抓在手里。
周川闭合的双眼微微睁开,朦胧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医院消毒水味混着人群中乱七八糟的味道,身边这一丝清新的气味令人怀念。
又做梦了,周川想。
闹钟关上了,周川的呼吸渐渐从沉重变得绵长。
周川吊了三瓶水身上的温度才降下来,中途护士来看他,说这瓶打完就可以回家观察了,还说要多喝水,今天不能再洗澡了。
邱山点点头,他包里就有一只保温杯,里面装着满满的热水,现在喝温度应该正正好。
邱山侧头看了一眼歪在他肩膀上的人,又摸了摸周川的脸。
周川今早洗了个澡,没怎么收拾就来医院了,现在下颌骨泛了一层浅浅的青。
邱山往那里轻轻地刮,被冒头的胡茬刺着手指。
周川微微一动,邱山立刻把手收回,再看过去的时候,周川已经醒了。
说是醒了,但没完全醒,至少睁眼的前两分钟周川的眼睛里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的靠在邱山身上,他几乎是立刻坐起身和邱山保持起距离来。
“……你怎么在这?”
周川嗓子干,高烧烧的,说话时声音很沙哑,也因此显得有些凶。
他似乎忘记了邱山不能说话,总是下意识的向他提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邱山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周川,周川视线往下一落,并没有伸手去接。
于是邱山把杯盖拧开,热水冒着热气,他很想让周川喝口水润润喉咙,但是他说不出来。这是一种很挫败的感觉,邱山微皱着眉,比过去几年的任何一个时刻还要觉得恼怒。
“不用了。”周川身上的热汗干了又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觉得冷,他打了个寒噤,抬头看了眼快滴完的吊瓶,按下了呼叫铃。
邱山还保持着递水的姿势,表情凝滞中还带着尴尬。
护士来得很快,给周川把针头拔了,让他先回去,明天再来吊两瓶水。
周川的手背上贴着胶布止血,他用手按着,不发一言起身离开,邱山赶紧把保温杯收起来追上去。
周川病中体力不支,没走几步就累了,身体疲软,也迈不动腿。
邱山跟上去,大着胆子扶住他的手臂。
周川不耐烦地发出“啧”的一声,把自己的胳膊抽走了。
邱山手心皆是一空,周川拒绝的态度太明显,如果他识相点就应该立刻离开,可邱山只是盯着空荡荡的手心看了一眼,然后咬了咬牙,再次抓了上去。
这次邱山抓得很紧,也很牢,周川没想到邱山会再抓上来,满眼诧异地看着邱山,没再甩开他。
邱山微微松了口气,汗湿的手在身上蹭了一下,取出车钥匙,远远地开了锁。
汽车车灯晃了一下,周川头疼眼睛胀,从院门口到停车位的距离他几乎是闭着眼睛被邱山扶过去的。
邱山开的不是原先那辆车,牌照也是本地的车牌,坐进车里,香氛还和从前一样。周川倚靠在车窗一侧,看见后视镜上系着一个银色的史努比挂坠。
邱山从另一边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发现周川专注的目光,于是也跟着看了一眼。
那年邱山去社区做志愿者,获赠一盒史努比挂坠。他曾在车上挂了一个,也曾送给周川一个,后来周川一直挂在书包上。那个挂坠还断过一次,邱山捡到了,修好后还给周川,他至今都忘不了周川失而复得的神情。那么普通的、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却被周川那样宝贝过。
邱山觉得窒闷,打开车窗小心地吸了一口气。
周川没再跟邱山说话,他沉默地接受着邱山的安排,接受邱山将他带回那个充斥着咖啡香味的家。
今天天很阴,下午三点多了,乌云厚厚的一层遮蔽着天。邱山家在一楼,不出太阳的时候家里就很暗。
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洒落床沿,邱山将周川扶到床上,照顾他脱掉外衣躺下。昏暗的房间适合展露一切情绪,当然也适合隐藏,他们谁都没有打算开灯。
周川不舒服,几乎是挨到床就睡着了。
邱山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帮周川擦了擦脸和脖子,然后他去厨房做了一锅小米粥。
周川一天没有进食,难怪体力不支。
小米粥做好,邱山盛了一碗,端回房间将周川叫醒。
周川没再表现出抗拒,他虽然沉默,这种沉默显得压抑,也显得他很乖。
邱山将枕头靠在他背后,坐在床边喂周川喝粥。周川一口一口地喝,喝的小腹生热,后背又浸出一层薄汗。
喝完粥,邱山又给周川送了一杯水。周川捧在手里,喝得很慢,因而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放慢思考的速度。
后来周川又睡了一觉,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小城安静,房间里没有拉窗帘,玻璃窗上倒映着不知分秒的月光。
周川轻轻转了转头,看见了邱山。
邱山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在床边,脸朝着周川的方向,枕着自己的右手睡着了。
周川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做错了。
过去四年,他把关于邱山的记忆封存,连这个名字也视为禁忌,他强迫自己忘记,戮力执行。他没想过会再见邱山,但也知道,一个人如果真的忘记另一个人,那他在周川眼中就该和芸芸众生一样。他们会大方问候彼此,笑谈这些年的点滴,再对当年的荒唐冰释前嫌。
可惜这些周川都没做到。
他不该表现的那么不在意邱山,如果真的不在意,他应该在知道邱山变成了一个哑巴之后,坦荡地询问他原因,而不是避而不谈。
他不问,不愿意想,不敢探究。
他怕听到邱山这些年过得不好,更怕自己因为这些不好忘记邱山带给他的伤害。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无法说话呢。
周川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男人的手掌早已变得有力,他轻拢在邱山的头顶,隔着空气,第千百次不知悔改的想要去抚平邱山的伤痛。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掌下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周川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落在了邱山的后脑上。
邱山一瞬间僵硬起来,他偏头往上看了一眼,发现周川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那双眼里的情绪太多了,如果不是病了,周川都不会让这些情绪外露出来。
月色明明那么朦胧,周川藏得最深最深的那一层还是被邱山捕捉到了。
邱山呼吸一滞,一股砭骨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根本无法直面周川眼底潜藏的恨与痛。
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接着一下,敲打在邱山脆弱的神经上。
“邱山。”
在那样持续不断地声响中,周川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晰,他嗓子还是哑,似染上一层粗糙的霜,可这声音不像白天那么凶了,剩下凶悍褪去之后残存的几分罕见的温柔。
他的手实实在在落了下去,很轻地摸了摸邱山的头发,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人生好像是一列一路往前开不会回头的列车,周川问出这个问题的当下想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修行终究还是败的一塌涂地。
只是房间太暗,周川没能看到邱山眼中鲜红的颜色,也没能得到问题的答案。
敲门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邱山的手机铃声。
邱山像是迫不及待要从一个逼仄的环境中挣脱出去,拿起桌上的手机离开了房间。
周川手心一空,对着空气发了半晌的呆,然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邱山挂断电话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俩人明显认识,女人一见邱山就开始笑,随后俩人熟练地比起手语。
家里始终是安静的,安静到只有衣物摩擦发出的悉簌声。
周川睡觉前喝了粥和水,现在憋得慌,他起来上厕所,看到邱山非常松弛地靠在门边上和女人用手语交流,这个状态和面对周川时截然不同。
周川在后面看了他们一会儿,抬手拍开了走道上的廊灯。
家里突如其来的亮光惊动了门口的人,邱山回过头,周川站在走道那头冷冷地问他:“洗手间在哪?”
邱山抛下女人走过来,指了下左边那扇关着的门。
周川去洗手间了。
邱山原地站了两秒,又去到门口。
女人比划道:“你有客人?”
“嗯。”邱山点点头,用手语回答,“抱歉,今天就不留你了。等小宇身体好一点,你带他过来,我给他做甜点。”
“邱老师太客气了。”女人说,“学校那边我已经请好假了,麻烦您帮忙给班主任解释一下小宇的情况。”
“好的,没问题。”
女人弯曲两下拇指表示感谢,之后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邱山关上门,正好洗手间传来抽水声。
他拿着手机去洗手间门口等着,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周川不知道邱山等在外面,开门出去的时候差点撞着他。
邱山往旁边让了一步,周川抓着门把手皱着眉,抬眼一看家门关了,女人已经离开。
周川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站这做什么。”
邱山抬起手机给他看,屏幕上写着:“你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来做。”
一连串好几个问题,周川捡着回复:“没有,不饿。”
周川躺久了,精神虽然恢复一些,四肢还是有些疲软,他不打算睡了,往咖啡桌那边走。
邱山边走边打字:“还是吃点东西吧,好得快一点。你如果无聊可以回房间看电视,我去做饭。”
周川垂眼看他屏幕,又恢复到之前那种冷漠的样子,说道:“不用,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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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川说走就走,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看起来毫不留恋。
阴沉的天有落雨的迹象,萧索的秋风顺着打开一角的门边卷了进来。
邱山抓住了周川的手腕,周川垂下眼睛,视线低低扫过,半边脸被风吹的僵硬。
邱山越过周川关上门,风声消弭,他背靠在门上给周川打字:“回床上躺着,做好饭喊你。”
他似乎不担心周川会调头走掉,写完把手机给了周川,卷着袖子往厨房走。
邱山还是那么爱穿衬衫,从前他上课总这么穿,天气热的时候,他会把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小臂外侧流畅的线条。
周川把邱山的手机放到旁边吧台上,随后双手撑着台面,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火锅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似乎是知道自己昨天把人给挠了,此刻围着周川转了两圈,用脸蹭了蹭他的腿,像极了是在讨好他。
雨还是降了下来,打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砸的人心神混乱。
台边的窗开着,雨点子扫进来,周川过去将窗户关上。降温了,风吹的很冷,周川把窗台边架着的小黑板也一并收了回来。
黑板上的字被雨模糊成一段一段,周川在窗台下的盒子里拿了一支粉笔,一笔又一笔把那行字补全了。
“Life goes on。”
手机响了,周川歪头夹着电话,是成戈听说他今天请了病假,打来询问情况。
周川说:“没事,明天再吊半天水就差不多了。”
成戈有点后悔昨天喊周川喝酒,整得挺不好意思,在电话那头抱歉地笑了笑:“你晚上想吃啥?我给你送吧。”
周川谢绝道:“不用,我还没回去。”
“啊?”成戈以为他吊完水在宿舍睡觉,“怎么没回啊,你在哪?”
周川闻言下意识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九璜找了个地方住,明天还要吊水,今天就不回了,来回折腾。”
成戈想想也是,来回跑折腾不说,以周川目前的状况八成也没精力往返:“行吧,你好好休息,等你回来再请你吃饭。”
俩人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周川捞起窝在脚边的猫,翻过肚皮抱在怀里,像从前那样挠火锅的下巴。
火锅在周川身上昏昏欲睡,周川抱着猫回到卧室,打开灯,靠在书架边看桌上摆放的相框。
照片上是一群孩子,看着都不大,他们站了两排,脖子上戴着红领巾,面对镜头笑的很灿烂。邱山就站在孩子们中间,被拥簇着,微微勾着嘴角,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温柔。
周川单手抱猫,另只手把相框拿了起来,他对着照片中间的邱山看了很久,才缓缓把相框放了回去。
邱山简单炒了两个菜,动作很快。他来喊周川吃饭,身上还系着没有解下的围裙。
周川低头看了眼睡着的猫,问道:“猫窝呢?”
邱山朝周川伸出手,示意周川把猫给他。
周川把猫轻放到邱山手上,邱山接过猫,火锅嗅到熟悉的气味,朝邱山身上侧了侧,尾巴也搭在他胳膊上。
邱山埋脸进火锅柔软的毛发中,很轻地蹭蹭它,又热又软的身体让人放松,邱山心情很好地笑了。
周川一直看着他,后来邱山抱着火锅先出去,周川仍在原地停留一会,然后才去洗手吃饭。
这个家里大多数时间是安静的,邱山没法说话,周川也就不再开口。人在沉默的环境里多少会有些尴尬,电视遥控器就在手边,只要一个开关就能打破这种沉默,邱山看了看遥控器,还是没有选择拿起来。
吃完饭,周川帮邱山收拾碗筷。他借住在邱山家的时候也是这样,邱山做饭,他洗碗。
邱山没有阻拦他,趁周川洗碗的功夫,他去猫窝给火锅加了点猫粮和水。
雨下的有点大了,露台边的藤椅溅了雨,都湿掉了。墙边倚着一把白色的大伞,晴天遮阳,雨天挡雨,邱山撑开伞,固定在露台地上预留的卡槽里。
卡槽下有一个拨片,需要把伞柄扣进去对准了才能稳定住不倒,今天风有点大,伞又重,邱山一个人弄有点吃力,转了半天都没对准位置。
伞柄很快被雨淋湿,握在手上有些湿滑,邱山拿不住伞,眼看要倒,忽然一只手扶上来,周川站到邱山面前,风雨瞬间小了大半。
他扶着伞,蹲下身看了看卡槽,说道:“拨片断了。”
难怪半天都对不上,拨片断了,伞没法固定,这雨是遮不了了。
邱山指了指旁边,意思是不弄了,把伞放回去。
周川明白他的意思,帮着一起把伞收了回来,立在角落。
邱山把露台上的桌椅往里挪了挪,估摸着淋不到雨了,然后回屋拿了几张纸。
周川把伞折好,系好绳,刚弄完,邱山站在他身边,看起来有话要说的样子。
周川不像之前那么冷淡了,他低眉去看邱山,问他:“怎么了?”
邱山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周川读懂了他的口型,他说“水”。
周川站着不动,也没说话,他只是看着邱山,像是在等邱山帮他把脸上的水擦掉。
邱山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他帮周川擦脸,然后发现周川的脖子也被溅了雨滴,于是他又往下,帮周川擦了擦脖子。
邱山轻轻擦着水,绵柔的纸巾按压在皮肤上,手指在周川喉结边似有若无地刮蹭。
周川呼吸的节奏明显乱了,看着邱山的眼神也变得赤裸而富有侵略。
过去他看邱山,不敢看的太露骨,怕暴露自己的感情,怕亵渎了邱山,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让邱山知道自己的恨,也让他看到自己对他不加掩饰的欲。
周川呼吸落在邱山脸上,邱山被他抓住了手腕,往后抵在露台的玻璃门上。俩人离得很近,像是一说话嘴唇就能碰到对方。
“你……”周川的嗓音还是哑,但和白天的哑又不同了,带着能灼烧人的温度,“勾引我啊?”
邱山贴在门上,双手手掌紧紧压着微凉的玻璃,那块地方很快升起雾气,继而泛起迷蒙又潮湿的水渍。
邱山的呼吸也乱了,每一次喘息都顶撞着周川的胸口。
成年人的体面分崩离析,面前的男人早已褪去青涩,不再像当年那样被他蒙蔽,自然能轻易看穿他。
“别告诉我你后悔了。”周川捏着邱山的下巴,抬高他的头,“别告诉我,你早就喜欢我。”
雨下的更大了,嘈杂的雨声飘落在耳际,模糊了越来越重的呼吸。雨随风携来一片片湿冷,周川后背湿透了,他像一道没有缝隙的阴影,将邱山囚困在这逼仄之地。
邱山的眼睛被风吹的睁不开了,他努力想看清周川,却只看见周川脸上的水痕。这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哭着向他控诉的周川,想起周川委屈又不平地问他:“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
当时的眼泪是滚烫的,可现在周川脸上的雨是冷的。邱山在周川的桎梏中渐渐明白,所谓恨,不过是被瓦解的爱。
一股寒意涌上,邱山像周川倾过去。他拿掉周川的手,凑上去,吻住他的嘴唇。
室外纷杂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细微,耳边是鼓噪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
邱山第一次觉得自己要被周川吃掉了,周川将他按回玻璃门上,抓住邱山想要环上他脖颈的双手,死死压在他头顶。
唇珠被野蛮地撕咬着,口中也被搅乱,牙齿磕碰在一起,潮湿黏腻的声音刺激人的感官。
有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不知是谁的嘴唇破了。带着血气的吻来到脖子,周川极不客气的在邱山脖子上咬了一口。
邱山发出一道破碎的气声,这一声更让周川失去理智。他放开邱山的手,抬手去撕扯邱山的衣服,他身上的水汽也黏在邱山身上,邱山的衣服半湿半干的挂在肩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清晰的牙印和吻痕。
“进去……”周川咬着邱山的肩膀说,“去卫生间。”
露台被雨水浸湿,门上也有大片水渍。
邱山被周川推挤进浴室,灯也没来得及开,衣服甚至没脱,周川就摸到淋浴打开了。
凉水兜头淋下,邱山猝不及防,本能往前躲。周川像是抱了他一下,等水温变热,又将人拽了回来,吻在邱山侧颊边。
热水上来,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所有的情绪都是满的,周川再也不隐藏自己,他向邱山打开自己,像大开的闸门,每一种情感都毫无保留地冲击在邱山身上。
周川剥掉邱山的衣服,吻一路顺着他的下颌吻到胸口。
水浇在皮肤上,很烫,但这些都比不上周川唇舌的温度。
后来周川一边咬着邱山的耳垂一边帮他打,热气全喷在耳朵里,周川在邱山耳边粗喘,在黑暗潮热的浴室里臊白他:“真硬啊,邱老师。”
这个称谓似是一个禁忌的开关,羞耻心和背德感同时涌上,令邱山从耳边开始发麻,这种麻很快席卷全身最终回到周川手上。空气太稀薄了,邱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他被周川的吻淹没,被他不怀好意的动作和言语刺激到浑身发抖。
他的额头抵在周川肩上,他释放在周川手里,情不自禁地吮吻着周川的侧颈。
周川环着邱山的腰,调高了一点水温,他冲掉手上的东西,也冲了冲邱山的小腹和腿。
水温明明更高了,浴室里的温度却降了下来。
等邱山从剧烈的冲击下缓过神来,他才注意到,整个过程周川连衣服都没有脱。
邱山的手往下摸索,隔着裤子碰了碰周川,正要拉下拉链的时候,周川握住了他的手腕,说道:“我不用。”
邱山顿住了。
周川放开他,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开了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邱山闭上眼睛,周川伸手替他挡了挡,借着水流的冲劲将邱山的头发往后一拨,露出他整张清俊的脸。
那张脸还和四年前一样,甚至和八年前周川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没几分变化。
邱山的温柔仿佛刻在骨子里,所以时光也怜惜他,不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周川眼底的侵略与欲望只剩下残存的三两分,他看上去没那么凶了,沉默着看着邱山不说话的时候也不见冷漠。他盯着邱山锁骨上一块咬的很深的齿痕,探手摸了摸,声音很低地问:“痛不痛?”
这样的痕迹邱山身上还有很多,说不上来咬邱山的时候是恨他多一些,还是爱他多一些,欲望驱使着行为,那一刻周川只想咬他,只想让他疼。那咬了也就咬了,灯一开,理智回笼,才发觉人在屈从于欲望时有多像野兽,人在败给感情的时候又有多么可悲。
邱山低头看了看周川手碰到的地方,摇了摇头。
周川摸摸他的锁骨,关掉水,拿起架子上搭着的浴巾裹在邱山身上:“你先出去,我冲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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