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算着时间添火加柴,给铜锅里加水,等差不多的时候,遥云也点了头,两人便在三个大人带俩孩子的好奇下,剥开了炭火堆,打开了窑洞,将里面三颗已经烧的梆硬的泥团挖了出来。
三个泥团看起来十分的平平无奇,周尔探着头,完全想不出这还能烧出美味来,心里居然有点忐忑。
他在心里暗笑自己真是活的老了人也傻了,他忐忑什么呀?这应该是余小郎君忐忑啊!
从从却对自家小叔很有信心,尽管只看见了三个泥团,却已经犯起馋来,而无病也是一样的,兄弟两个都舔舔嘴巴,一副马上就要吃到美味的样儿。
余冬槿拿出三个盘子:“阿云,快拆。”这个太烫了,遥云是不会让余冬槿上手的。
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下,遥云拿起石块敲开了泥团。
只见泥团里,箬叶已经变了颜色,从原本鲜艳的绿色变成了黄绿,遥云也不怕烫,直接上手,将泥块剥开后,又拨开了箬叶。
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鲜香便从那箬叶中传了出来,这浓厚的香味,霸道得很,简直就是扑了周尔周散还有乔思满脸。
叫他们三个顿时瞪圆了双眼,不由同时深吸了口气。
从从则早有预料,闻到了味道后牵着弟弟的手原地蹦了蹦,“好香好香,小叔,我饿啦!”
余冬槿笑盈盈,“嗯,马上开吃!”
第142章
三团箬叶团子被遥云从泥团里拆出来放上桌,寻味楼特制,小火锅专用的小铜锅中心的铜圈内被放满了燃着的火炭,端上桌,余冬槿将兔肉片与羊肉片也被端了上来,五个大人带着俩小孩,正式开吃。
先吃窑鸡,桌上除了余冬槿与遥云,大人小孩们都眼巴巴的,俩孩子和情绪比较外露的周尔看起来最馋,都忍不住的深呼吸,呼吸着空气里的烤鸡香味儿。
余冬槿被他们逗乐了,拉拉遥云的袖子,“快全打开吧,让大家先吃窑鸡。”
遥云听话动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将黄绿色的箬叶完全打开了。
下一瞬,那被裹在泥土箬叶里,被闷的黄灿灿的整鸡与整只鹌鹑便落入了众人的眼里,遥云伸手,将两只鸡腿撕了下来,随着他的动作,那被裹在鸡肉里的鲜嫩肉汁便被挤了出来,如露一般滴在了下方铺开的箬叶上,看的人都忍不住口舌生津。
两个鸡腿自然是孩子的,余冬槿摆好碗筷,也没让两位先生自己动手——毕竟人家不是普通人,只和遥云一起给大家分了肉。
周尔动作最快,首先夹起一块鸡肉,小心的放入口中,随后大家只听他一声:“唔!烫!”
余冬槿吓了一跳,“哎!没事吧,快吐出来!”
周尔却使劲儿的摇着头,然后余冬槿就见他嘴巴半张着动得飞快,呼哈呼哈的将嘴里的滚烫的鸡肉强行吃下了肚,吃完之后,他还开口夸道:“好吃!鲜鲜鲜!”他一脸满足,口中接连说了三声鲜,摇头晃脑的,又飞快的吃下了下一块。
周散见状,也迫不及待,不顾得烫,给嘴里塞了一口,随后与周尔模样相似的脸上,便也变为了那副沉醉于美食的满足样儿。
看的从从忍不住,捏着鸡腿捂着嘴噗噗笑,笑完吹吹鸡腿,也狠狠咬上一口。
无病则需要余冬槿剥着喂,一时间,众人都沉浸于吃吃吃中,都顾不得说话了。
只遥云最淡定,一边自己吃一边给余冬槿喂。
余冬槿嚼着肉,满意的点点头,还笑盈盈的小声问遥云:“好吃不?”
遥云点头,“好吃,肉嫩汁多,滋味极好。”
“那就好。”余冬槿自己也很满意,对埋头吃肉的大家说:“别吃太急,还有锅子呢,这锅子的味道也不差的。”
周尔咽下嘴里鲜嫩的鹌鹑肉,对桌上咕嘟冒泡的锅子也很好奇,“这锅子又是个什么吃法?是要吃这些切的薄薄的肉么?”
余冬槿好奇:“您这般爱好美食,居然没有去过县城里的寻味楼么?那里也有这种锅子的。”
周尔摇头,“我们几个是直接到的书院,并未去过朝云县城。”听余冬槿这样说,他自觉他们可能错过了很多,便问:“你这些与众不同的吃法,莫非都是和那寻味楼学的?”
余冬槿抿唇一笑,道:“却不是我同他们学的,而是这寻味楼和我学的,这附近几个县城里的寻味楼的大师傅,都算是我半个徒弟。”
周尔闻言,十分吃惊,“竟是如此么?”他是真没想到,他还以为他们两个里面,遥云的厨艺更好呢,毕竟今早那碗面,实在是叫他爱极了,“你小小年纪,居然就有了这样一身的好厨艺。”
他摸摸胡子,忽然想明白过来了:“所以你的志向,难道就是这厨中技艺?”
余冬槿笑道:“算是吧。”其实他都没什么志向,他就想当个快乐的咸鱼,但这个不足为外人道也,他自己,还有他的阿云知道就行了。
周尔无比感慨,“倒也不错,你这已经算做出了一番成就了。”
余冬槿哈哈笑,谢了他的夸赞,又给从从掰了快大鸡翅。另外给他装了铜锅里的滚着的鲜汤,小心让他别噎到了。
等窑鸡和鹌鹑只剩一堆骨头,众人稍稍满足的时候,余冬槿将羊肉兔肉下了锅。
雪白的骨头汤里,红色的肉片随着水开而滚动在其中,从生到熟,只需要一小会儿。
余冬槿:“我们现在吃的是最简单的骨汤锅,味道主打一个原汁原味,若是在山下,材料充足呀,还可以吃香辣锅、麻辣锅、酸汤锅、粥底火锅,要是用鸳鸯锅,还可以同时品尝两种味道,那吃起来,就爽了!”说完,他用公筷把肉捞给听得入迷的两位先生和从从,“好了,可以开吃了,这肉切的很薄,烫一下就熟了,不然要是煮的久了,肉就煮老了,就不好吃啦!”
两位先生加上乔思闻言,立即都自己动起了筷子,继续吃肉!
余冬槿有点可惜,和遥云说:“该带根萝卜上来的,这羊肉兔肉的锅子里下些萝卜块,待肉吃的差不多了,萝卜块便也吸满了汤汁肉味了,吃起来绝对美味。”
遥云:“还有时间,等下了山,我们可以在做个鸳鸯锅,到时候可以多准备些食材。”
余冬槿点头,“好!”
周尔三人听着,不由对今后几天的膳食充满了期待。
周尔想着,吃的这般好这般有巧思,那他光送两个长命锁,会不会太寒酸了?嗯,得再补一些才行……
中午这顿,大受众人喜爱。
特别是那窑鸡和窑鹌鹑,更得好评——主要是锅子遥云和从从还有小无病都已经吃过许多次了,窑鸡是第一次吃,小孩们更喜欢。
吃完饭收拾了骨头垃圾,歇了一会儿,喝过了山泉水煮的茶,消了消食,他们才转身下山。
一回到院子,互相分别不久,周尔就笑眯眯的领着不爱说话的弟弟和巧思,带着东西上门了。
他带来的除了那对长命锁,还有一对玉牌,可以挂在腰间压衣裳。
余冬槿见了,这才发现这皇亲国戚口中的长命锁并非余冬槿以前见过的普通长命锁,而是豪华加强VIP版长命锁。
只见那金色的圆圈下方的如意小锁头上,不仅镶嵌着碧绿与水红的玉石,中央还有一颗个头不小的红宝石,切因为造型设计的精巧,这红绿金的配色不仅一点儿也不难看,反而十分抓人眼球,显出了十分的贵气。
而那两枚玉牌,也用的是上好的润白玉石,被精心雕刻成了两枚带着祥云与福纹的长方形玉牌,打了孔,下方坠了串了黄玉与浅色玛瑙珠子的月白色络子,秀雅非常。
余冬槿顿时不敢收了,“这,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周尔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能收,孩子们能收。”说着不由分说且十分熟练的牵过了从从抱过了无病,给他俩戴长命锁和玉牌。
余冬槿怀里一下子空了,又见已经被戴上了长命锁,正好奇的用小手摸来摸去的无病,哭笑不得,怎么还带强送的?
好在从从是大孩子,他会躲,就算被拉过去了也自己躲了回来,还躲在了遥云的身后,这下子就谁来也抓他不走了,小叔说不收,那他就不能要。
周尔嘿笑,以利诱之:“我哪儿可有不少这边没有的好书呢,你要是收了我的礼,我就带你去看书,对了,书院里还有小马,我可以让乔思叔叔教你骑马,怎么样?”
从从顿时精神一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对书本与小马的心动。
余冬槿更无奈了,算了,反正两位先生不差钱,“那就收下吧,快谢谢两位爷爷和乔叔叔。”
从从这才从伯叔身后出来,被乔思戴上了长命锁和玉牌,满心期待着新书与小马。
他们下午就去骑马了。
书院里正好有个小马场,那处也是学子们学习弓马骑射的地方。
这年头的学生不仅要读书,还要学六艺,车马弓箭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这里的马与他们租来赶车的马可不一样,成年的马儿更为的雄壮,适合骑御,也更会配合背上的人挽弓搭箭使用兵器。
这里本来是不接待客人的,但幸而有两位先生带领,他们比较特殊,哪儿都能去,余冬槿一家跟着他们,便可以进去玩儿。
余冬槿还没正儿八经骑过马呢,他赶车都很一般,出门在外都是遥云忙活,他主要负责乘坐。
这会儿有了机会,孩子们又有两位先生和乔思帮忙照顾,两人便开始了一个教一个学。
余冬槿本来以为很难,但有了遥云,这种需要动物配合的事情就变得格外的简单了起来。
他们选的这匹枣红马儿在遥云的手底下,实在是温顺的有点过分了,余冬槿牵它就走,吁他就停,脚步稳重不说,跑起来也不快不慢,像是生怕把背上的人给颠儿到了。
看的一旁在棚子里休息看热闹的周尔与周散都稀奇,周尔忍不住纳闷出声:“这书院里的马儿怎的这般好脾气?温驯成这样?还是说余小郎君讨马儿喜欢?”
没有外人在,周散才愿意回周尔的话,他观察了下,道:“原由恐怕在那位遥郎君身上。”
周尔:“哦?”他于是也仔细看了看,也看明白了,“怪哉……我怎么觉得那马儿很是尊敬他,等等,不只是那匹马如此……”他环视一周,将马场上所有的马儿,包括那些被系在马棚里的马,“好像所有的马都变得灵动了许多,且都在悄悄看他,这……这是什么道理?”
周散:“这人不一般,你不是早就看出了吗?”
周尔挑眉,“他只以为他是个不输乔思的练家子。”
周散端杯喝茶,“咱们这趟,最好是低调行事,莫要连累他人。”
周尔:“放心,不会有事的。”
周散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第143章
他们隔得远,说的也小声,但遥云却有一副好耳朵,将他们之间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中有了成算,面上不显,继续指点余冬槿骑马技巧。
余冬槿点点头,在遥云放开手后,带着些忐忑的拉着马儿的缰绳,带着点兴奋,在马场里小跑了起来。
先缓慢的跑了一小段,他胆子大了点,一挥缰绳叫马儿跑快了起来。
那头被两位先生抱着的无病和一边被乔思教着骑马的从从看见他这么快就把马儿骑的飞快,都心里羡慕。
无病咿咿呀呀的指着小爹,喊着:“哒哒哒!啊!”一副也很想试试的模样。
周尔哈哈笑,捏住他的小手,“你现在可还不能骑,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需得还得再长长呢。”
马上,牵着缰绳挥舞的余冬槿很兴奋,但又不免有点紧张,不过因为有遥云一直看着他的缘故,紧张之余又觉安心,知晓自己定然不会有事,又大着胆子将缰绳挥舞的勤快了些。
遥云笑看着,缓步跟在他后面,看马儿载着他跑,也警示着马儿。
一整个下午,他们便是在马场上度过的。
从从也在乔思的指导下将骑马学会了,他本就家学渊源,虽然不记得了,不过儿时也是被家里长辈带着在马儿背上玩儿过的,对骑马射箭等活动还保留着一定的潜意识,所以做起来挺熟。
马场里也有靶子,有弓箭,余冬槿射箭就十分不行了,尽管有遥云教导,他还是比不过拿着小弓的从从像模像样。
一向灵巧的手忽然变得特别笨不说,眼神都感觉没那么好使儿了,几次射箭几次没中,搞得他很是懊恼。
余冬槿悻悻然,放下弓箭:“算了,你来,我是真学不会!”
从从一直关注着伯叔和小叔的情况呢,见此情景,忍不住在一旁捂嘴噗噗笑。
遥云也无奈了,接过弓箭,给了他一个你好好看着的眼神,然后在余冬槿瞬间变得期待的目光下,腰背挺直,步伐稳健,一边迈步一边将剩下的箭矢一一射出,将几个箭靶的红心都给填满了。
前头回头看的,拿着小弓的从从满脸倾佩,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弓,又看了看乔思,得了几句指点,拉开小弓,也对准了前面的靶心。
玩到了时辰,晚饭吃的简单,但也是周尔三人没吃过的,是用余冬槿他们从留云带来的砂锅做的煲仔饭。
做饭的材料一部分也是他们在车上一起带过来的,有腊肠、风干鸡、咸排骨、干松毛菌和各类干菜,鲜菜则是遥云到附近农家里买的,现摘的,都很水灵。
余冬槿用带来的肉煲了三锅口味不同的饭,出餐时,腊味的香味扑的满院都是,还飘出去老远,惹得远处的书院内院都躁动了起来,久久不停。
看着那被腊汁、酱色与油脂侵染,颜色变得浓重的饭粒被余冬槿翻起、搅拌,周尔不太庄重的咽了下口水,“香啊!真是香啊!这般,又是我从未尝过的吃法,真是……”
余冬槿笑了,待遥云将青菜酱瓜还有霉豆腐端上来,把拌好的饭一人给盛了一碗,“好了,先生们快尝尝吧!”
几人包括从从,立即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碗筷,埋头开吃。
当然,无病那份是鸡蛋米粥,小家伙可还不能吃这类硬米饭呢。
余冬槿也许久没吃过煲仔饭了,他给自己和遥云留了他觉得最好吃的那部分,一半煲仔饭底部的大片锅巴,抹上一层薄薄的豆腐乳,包上酱瓜和青菜,他首先给遥云咬了一口,眼睛亮亮,“怎么样,好吃不?”
遥云看着他的眼睛,品味着嘴巴里咸香微辣的味道,点头,“好吃!”
一旁的从从看的眼馋,但他不能吃辣,便夹起饭里的小片锅巴,尝了尝,感觉也美滋滋,顿时喜欢上了。
周尔见了,连忙也好奇的去看那碟红彤彤的豆腐乳,问余冬槿,“这是何物?”
余冬槿咽下口中的锅巴,给三位没见过豆腐乳的京城人介绍起来:“是由豆腐发酵而来的一种食物,裹了黄酒和辣椒粉,吃起来口感很特别,先生们先少点一些试试,看看合不合口味。”
周尔身先士卒,立即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放到饭上,点了一点尝了一口,“嘶,辣!”他道,但眼睛却很亮,忍着辣味居然又尝了一口,“唔,好吃啊!嘶哈嘶哈,快!你们也尝尝!”
周散比较谨慎,不过见他明明吃的面红耳赤的,但依旧提着筷子不肯放弃,最后还无师自通了,只取一点点,配着饭一起吃的操作,便如法炮制,也取了一筷子这模样质感都很奇怪的“豆腐”放到饭上,配着饭细细品尝了起来。
而乔思动作比他更快,且乔思更能吃辣,显然是爱极了这味道,半块吃完了又夹了一块,豆腐乳配鲜香美味的腊味煲仔饭,吃的喷香无比。
余冬槿和遥云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锅巴吃完,又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了饭,余冬槿一边吃一边给专注吃肉的从从夹了一筷子青菜,提醒他要均衡饮食,然后对三位先生笑着开口:“这酱瓜也不错,不是我做的,是我从留云带来的,邻居家做的,这是他们家的老手艺了,你们也尝尝,很是脆爽。”
没错,这酱瓜正是刘成家送的,一坛子压的实实的,口味脆脆咸咸,微酸,用来开胃最好不过。
三位先生也尝了,都点头,“倒是不错。”
晚饭大家又吃多了,于是吃完了饭,一伙人坐在树下,喝茶消食。
是山楂茶,余冬槿煮的,还加了梅子干,放了糖,酸酸甜甜的,从从特别特别喜欢。
余冬槿:“只能喝一杯,喝多了睡不着。”
从从乖乖点头,珍惜小口小口的抿,在无病羡慕的目光下,无病这小家伙自然只能喝白水。
喝完茶预备散场的时候,夜幕已经西垂。
这会儿无病已经熟睡,从从也困倦了,遥云给俩孩子洗了澡,让他们先进屋睡了。
余冬槿还不困,正和好奇的周尔先生说着豆腐乳的做法和吃法。
“若是不吃辣的,只需裹上盐水白酒封坛便可,滋味同样是好的,只是我喜欢辣的,便没有做不辣的,先生若是喜欢但又怕辣,可以用这法子做不辣的。不过一定要记住,那发出的毛毛若是有异,并非白色的,那可一定不能吃,有毒。”
周尔捋了把胡须,道:“奇妙,没想到这看似普普通通的豆腐,还能被如此这般做成这样的美味。”
周散跟着点头。
聊完了天,几人各自回院,洗漱睡觉。
半夜,朦朦胧胧中,余冬槿好像听见了马蹄踏地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在遥云怀里抬起头来。
却见遥云人是清醒的,在黑夜里睁着一双锐眼,一边小声地安抚着他,一边警惕的盯视着窗外。
余冬槿迷迷糊糊的,“怎么了呀?”
遥云:“隔壁院子有人来找,十来匹马,来的都是精兵。”
余冬槿还在迷糊,闻言:“啊?”了一声,试图强打起精神看看去。
遥云:“你继续睡,我施了法,再不会有人能吵到你了。”
余冬槿点头,他确实是困了,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挨着里头的两个孩子再次入眠。
遥云轻轻拍着他的背,将他哄的睡熟了,在他额角落下一吻,这才起身穿衣,来到了院中。
月儿被乌云遮去,今夜的天格外的黑沉。
周尔站在院内,隔着院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二小子,你倒是终于不装了。我知道你来此是想要什么,但当年之事,也并非只有我与你三叔知晓,你何必如此苦苦追寻?”
马上,二皇子穿着一身玄衣,苍白的脸上是一片漠然,他嘴上开口先是客气的见礼:“常策见过二皇叔三皇叔,还有秦将军。”
随后的语气依旧客气无比:“什么当年之事?当年能有什么事?我此番来寻二位皇叔,可不是为了这个。皇叔有所不知,父皇这回病虽然已经勉强好了,可大约是之前病的久了,如今脑子竟然愈发糊涂,竟说什么要寻元后幼子立做太子……”
他笑了笑,“元后?母后明明芳华早逝,生前除了四弟外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四弟都薨了,她哪来还有儿子?呵,我看着这分明是父皇缠绵于病榻时,做过的美梦罢了,将梦当真,何其荒唐,皇叔您说,是也不是?”
周尔未有开口。
周散沉声开口:“你与你大哥,真是愈发张扬了。”
二皇子收起脸上的笑容,“怎会?我们只是担心父皇,怕父皇染上心病罢了,这身病还有可医,可一但患上了心病,那可就不好医了。父皇如此,还需寻人开解,两位皇叔,常策恳请二位与我回京,好好劝劝父皇,也叫我与大哥安安心。”
周散冷笑一声,没留情面的一语点破:“和你入京?真要和你入京,能不能见到皇上,还不是你说的算?我与你二皇叔虽然如今已无兵无权,但也不是傻子。”
二皇子也不恼,反而指着乔思道:“两位皇叔哪里无兵无权,秦将军不是伴在你们身侧么?我看将军手底下的兵,想必就在不远处吧?此番前来,为了绕过那些兵卒,可叫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乔思,也就是秦将军握着一柄枪,没有说话。
遥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看来京中皇帝的情形并不明朗,甚至于唐黎是否真的治好了皇帝的病都不好说。
但看大皇子二皇子这般,想来是急了。
而那位皇后幼子……遥云掐指算了算,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接着又算了算,算出结果后叹了口气,今天这摊子事,看来还是得管。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披着外衣的余冬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迷糊的开口:“你在外面干嘛呢?我就说摸半天都没摸着,吓了我一跳……”
那头,二皇子一牵马绳,给了他们这头一个眼神。
第144章
同时,结队护卫在他身边的精骑士兵也纷纷侧目,或挽弓搭箭或举起弓弩,朝着余冬槿与遥云处瞄来。
余冬槿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目前的状况,但第六感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瞬间头皮一麻脚下一滑,带着满心忽然升起的恶寒,跌倒在了遥云怀里。
那边院中,周尔冷声开口:“此事不必牵连旁人,这两位只是无辜的平民百姓,还请二皇子饶过。”
二皇子闻言笑了笑,轻飘飘的一抬手。
精骑们收到指令,放下了弓弩,但手上动作依旧暗暗蓄势待发。
二皇子笑着开口:“哦?平民百姓?可瞧着怎么感觉不太一般?”他借着火光看着遥云,眼中隐有欣赏之意,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余冬槿身上,又带上了几分疑惑,“怪事,这位看着怎得这般眼熟?”
余冬槿看着他那苍白的面色,有些反应过来了,镇定的站稳站直,拱了拱手:“二爷。”
二爷——也就是二皇子双眼微眯,可还是想不起来,笑问:“你认识我?”
余冬槿转头瞧见了那在火光月光下寒光凛凛的弓箭银弩,脸色不免有些发白,好在遥云就在身边,他被揽着,心下又十分安定。
遥云轻轻捏了捏余冬槿的手。
余冬槿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然后提高声音大大方方的回了二皇子的话:“回二爷,在下与同伴皆是二爷在留云县暂住时,入府到府内厨房给二爷烹调过得厨子,所做的菜品名为佛跳墙,不知二爷是否还有印象?”
“佛跳墙?”二皇子将这三个字念了一遍,想起来了,“哦,是你们。”
他回忆着,“你那佛跳墙确实不错,比起宫廷御宴也不差什么了,我极喜欢,可惜……”他笑了笑,“今日之事绝不可外泄,所以,两位,得罪了。”
语罢,他身旁的精骑举手,一半弓弩对准他们这处,一半弓弩对准周尔他们,下一瞬,余冬槿只听到一声整齐的“咻”声——那箭雨朝他们射了过来。
余冬槿下意识闭眼,眼前一片黑暗,他整个人被遥云抱在怀里,温暖的身躯拥着他,他没有害怕,心中只觉安定。
刹那间,风声呼啸,有箭羽被击落的声音,噼噼啪啪,宛如一片急雨。
又有一片兵甲相拍,与急行的大片脚步声,闹哄哄的一阵,余冬槿只觉自己被遥云抱着经历了几个起落,最后听见的,剩下的是不可置信的诧异的人声——是二爷二皇子,他似乎惊愕极了。
余冬槿茫茫然睁开眼,趴在遥云肩头往后看。
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了,而是上了隔壁屋顶,立在了屋脊之上。
余冬槿目光向下,就看见了正在互相攻击的两派人马,其中,周尔与周散正被乔思护在身后。
“咦,二皇子呢?”余冬槿找寻一圈,也没瞧见那位刚刚还骑在马上,脸色苍白但态度嚣张的二皇子。
遥云闻言一摆手,余冬槿便听的啪嗒噼啪一片声,是他丢了个什么大件儿在瓦片上。
遥云拍拍他的头,用大手给余冬槿呼噜了下毛,说:“这儿呢。”
余冬槿低头,这才发现,这哪儿是什么大件儿啊,分明就是二皇子本人嘛——
此刻,这人瞧起来比余冬槿还要茫然一百倍,正捂着脖子傻不啷当狼狈无比的倒在瓦片上,白脸朝上,看着遥云的目光既惊又惧,像是遭受了人生中某种巨大的打击,瞧起来惶然又无助。
余冬槿:“……”他一时无语,半晌,挥手给人打了个招呼,“嗨,二爷您好啊!”
二皇子:“……”他好个屁啊?!
余冬槿想笑,但忍住了。
下方的两派人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主要是他们这边有人质,二皇子那边跟随的军士们瞬间便不敢妄动了,只敢举着刀剑与周尔他们身前的人对峙。
其中那位明显是除了二皇子最大的,带头的那位军士大声到道:“大胆狂徒!速速放回二皇子,否则今日尔等便要沦为逆贼,与国相对了!”
周尔嗤笑一声,理都不理他,只抬头望屋顶,“小二啊,不然你还是和皇叔一起回京吧?皇叔带着你,你就别大包大揽啦?”
二皇子闻言脸色发青,未答。
他不答周尔就当他是在默认了,笑道:“那就这么说定啦。”
随即,乔思便跳上了屋顶,把二皇子给逮了下去,下去前还恭敬的对遥云和余冬槿拱手以礼。
他带人下了,余冬槿便拍拍遥云的肩头,示意他们也不在屋脊上傻站着了。
遥云如一阵风似的,带他落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他的动作实在漂亮,看的对面几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喊了一声好。
余冬槿则想到了他那时背生双翼,带着自己飞的时候,一时有些怀念,他忍不住摸了摸遥云的背,想着那双漂亮翅膀的模样。
遥云轻声:“下次再带你玩儿。”
余冬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遥云:“因为是你。”他爱惜的贴了贴爱人的脸,才把他放下地。
接下来的事儿他们俩就无意掺和了,遥云也没计较周尔他们把他们牵扯其中的事儿,他和余冬槿都想着尽早离去,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