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云把东陵山放到一边,布了个阵,拉着余冬槿向前。
“是天地至宝之一的息壤。”说着他一抬手,一道法印便自那息壤所在之处上升,逐渐扩大,直至升入天穹,将整个东陵山都笼罩在法印之下。“这是东方神印。”
遥云道:“他大概是得了奇遇,入了某个至高神遗落在凡间的洞府,寻得了息壤与一道神印,觉得得了这些东西,以神印托起生生不息的息壤遮盖,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只是,冥冥之中自有,让他不会成功。
余冬槿:“息壤?是传说中大禹用来堵住洪水的息壤?”
遥云点点头:“是,不过传说难免夸大,息壤用来填山填水可以,但其实并不能真的堵住洪水,但它具有生生不息的特性却是真的,而且它是一种很肥沃的土壤,用来种东西很不错,可以让种下去的作物以翻倍的速度生长。”
余冬槿眼睛一亮,“这么好?!”
遥云点头,把玉盒取下。
余冬槿只听咔嚓一声,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抬头一看,却只看见了藏宝阁的屋顶。
遥云:“是那道神印,这里是阵眼,息壤取下,这只可用一次的神印自然就碎了。”
他将盛着息壤的玉盒放到余冬槿手上,“它现在是你的了,带回家种花种菜种树吧。”
余冬槿眉眼弯弯,高兴的不得了,“好!”
不一会儿,常芜与彩芽首先带着一群妖赶到。
除了遥云山的几个妖以外,另外一众都是穿着打扮各有规章制度的东陵山山妖。
里头除了三个穿着看起来就是小领头的妖,另有十来个打扮精致的女妖,有十来个穿着得体的男妖,余下二三十个都是男女童子,之前来给余冬槿送饭的胖瘦童子也在里面。
此时他们与之前可完全不同了,狼狈不少不说,还都吓得脑袋低垂两股颤颤。
余冬槿也没有特地难为他们,只看遥云怎么办。
遥云也没多说,他直接削去了三个之前跟着东陵山神狼狈为奸的领头妖的修为,将他们打回了原型另外的小妖就都解开了他们与东陵山的联系,让他们各自归山便罢。
“这些里面若是还有曾经犯过事害过人的,如今天道惩戒已经下来,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不必我们来管。”遥云告诉余冬槿。
余冬槿点点头,看着他们一个个或化作原型,或直接以人形遁走,倒也有趣。
之后便是处理那东陵山了。
其实也不必遥云来处置。
神印一碎,他就不行了,余冬槿便看见他浑身上下颜色越来越淡,最后竟越来越透明。
他就要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看起来并不吓人,但却足够恐怖。
余冬槿问遥云:“这算灰飞烟灭吗?”
遥云告诉他:“这就是灰飞烟灭。”
最后,东陵山的神体就这么化作了一缕青烟,被风一吹,就这么消散在了这座东陵山里。
东陵山自此,便只是一座“死山”了。
行缺和尚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具都沉默不语,只敢在心中畏惧这赫赫天威。
但很快,他们就安静不下去了,行缺和尚的徒弟斯哈一声叫了出来。
只见他浑身一弹,飞快的把自己背上的师叔给抛了下去。
一声惨叫紧接着响起。
余冬槿吓了一跳,睁眼望去。
只见那刚刚还如死了一般匍匐在年轻和尚背上的人浑身冒着火星子,疯狂的在地上打滚,叫声凄惨至极。
“他,他这是怎么了?”余冬槿被骇的连连后退。
遥云挡在他前面,“是天罚,这人不知帮东陵山做过多少恶事。他纵然不会灰飞烟灭,也要被天火活活烧死。”
灰飞烟灭,是连魂魄都留不下的,而被天火烧死,却还能保住魂魄可入轮回,当然,先还是的去地狱打个转身再说。
那凄厉的叫声越来越大,又越来越小。
余冬槿不忍再看,遥云将他搂在怀里捂住了眼睛。
蹲在遥云肩膀上的大黄左顾右盼,自己给自己捂眼睛。
再回到京城,世间已至黄昏。
外城还未宵禁,余冬槿坐在马车里,一手摸大黄的毛,一手拨开窗帘往外看,听见有许多百姓忧心忡忡的说着话。
“诶?你家的神像也自燃了?”
“什么?你家也是?!”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也太骇人了!”
听到这里,余冬槿了然,这些人家中定然都供奉着东陵山神的神像,如今东陵山神灰飞烟灭,他的神像想必也跟着化为飞灰了。
天威,天命,当真可怕。
大黄一回京,就钻去找他心爱的爷爷了,余冬槿想多和它玩会儿都不成。
“明明是我们每天想尽办法给它配粮食烤零食,它却不和我玩儿,还不把我当主人非把我当小辈。”余冬槿好气又好笑,和遥云说:“你看他在我这儿称呼你,都直接说是我媳妇,胆子超大的。”
遥云:“它聪明得很,你不在的时候,它在我这儿可老实。”
余冬槿更觉得好笑了,“真的啊?”
遥云点头,“真的。我教它法术的时,它口中一声声的,叫我都是做山神大人。”
“这滑头。”提起大黄学法术这茬,余冬槿就想起之前那一遭,仍然心有余悸:“这次可多亏了它了,没想到大黄这么聪明,这样短的时间里,就能学会遁地,而且它居然还自带空间,这明明就是主角标配嘛,没想到哇。”
遥云好笑,“它确实聪明,但这法术可不是一学就会的,为了叫他快速学会,可废了我一张古玉简呢。”
“古玉简?”余冬槿一听,不由疑惑不已。
遥云点头颔首,“正是。”他一伸手,大掌中便出现了一个长约十来公分,直径约五六厘米的玉简,那玉简模样细看平平无奇,瞧着就是普通书简的样子,只是通体是玉做的,其上还泛着莹莹的宝光,看着便有了十分的不同寻常。
“就是这个。”遥云道,“这也是要教给他的,是乾坤转换之术,不过是残篇,能领悟到多少便看他的运气了。”
余冬槿觉得,遥云可能不是随意拿出这个什么乾坤造化之术,还这样与他说明的,便追问道:“乾坤造化之术?是什么样的法术?”
遥云将玉简递给他,道:“也没什么,只是若是大黄能学会,你便可能有机会带我去你原本的世界瞧瞧了。”
余冬槿眼睛顿时睁的溜圆,“这……这,这是真的吗?”他惊喜的不得了,倒不为能回去,主要是,他想带遥云回去看看,带人回去看看他爸妈。
遥云点头,但很快又叹息了一声,道:“大黄现在的修为还太低,想要学会这个,恐怕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余冬槿激动道:“哪有什么?我们等就是!又不是没有时间!”
遥云眼角含笑看他,点头:“是。”
他们虽然只是消失了不到一天,但京城这边却因此乱了一遭。
他们走的匆忙,乐正没有被瞒住,老人家听说小孙子是被类似遥云这种存在抓走了,吓得咳疾发作,未等他们回来便倒下了,这会儿正在被宫中派来的御医诊治。
周樾也在,御医前脚被派过来,他后脚就到了。
看着爷爷苍白难看的脸色,余冬槿刚刚的好心情霎时间没了个一干二净,忧心忡忡的守在病床前。
“东陵山?”房间内塌下屏风外,周樾听了遥云述说此前的经历,不免面色肃穆,他轻声告诉他们:“我记得那上面确实有一个山神庙,规模不小,我此前也听过那处的名声,只是家里不尊神,所以不曾去过。”
他说的这个家里,自然不是皇家,而是陈家。
遥云点头,“正是因为你与陛下都不曾去过,在叫他此前找不到蛊惑你们的机会。”
“所以神与人其实并没什么区别,同样都身怀七情六欲,甚至于贪婪的更贪婪,痴狂的更痴狂……所以殿下。”遥云认真的告诉周樾,“还请不要离我们太近。”
周樾知道自己是被遥云警告了,他无言片刻,只得叹了一声后怅然应声:“是,谨遵仙君教诲。”
“不过。”遥云却紧跟着落下了一句:“你要是只是想让我们帮你造福万民,那你可以去找阿槿问问,他对此有许多巧思,且并非什么神异之术,凡人皆可学。”
周樾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屏风那头正小声与御医交谈的余冬槿,眼睛越来越亮,他忙对遥云一拱手,“是,我这就去请教。”
“别这么急。”遥云看向床上躺着的乐正,心中跟着余冬槿一同伤怀,“乐正先生还需他来照顾。”
周樾连忙止步,点头,“是。”看着屏风那头病榻上的老人,他不由想起父皇,心情变得沉重。
屏风那头,余冬槿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心里难过,只顾着询问御医还有没有办法,都没注意遥云与周樾说完了话,来到了他身边。
待遥云轻轻握住了他垂落的手,他才转头看见遥云。
余冬槿眼眶红红,看着遥云,他心里那股子悲伤难过一下子便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涌出了眼眶,滑落下来。
遥云心疼的不行,拥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已做安慰。
御医知晓这时肯定是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一拱手退下。
余冬槿哑着声音,告诉遥云:“御医说,说爷爷恐怕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了。”他把脸埋在遥云的肩头,“阿云,你还有没有办法……”
两个孩子这时手牵着手要跨过门槛进来,周樾看见了,连忙过去一手一个,把人抱走了。
留下空间给他们俩。
遥云看着病榻之上,嘴角还残留有之前咳出来的些微血痕的乐正老爷子,叹了口气,“好阿槿,你别哭。”他说:“我们带爷爷回家。”
语气中尽是无可奈何之意。
余冬槿闻言,已然明白,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泣,随后便细细哭出了声来。
他们离京之时,老爷子人是清醒的,甚至因为被好药吊着,又有遥云看护,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两位王爷带着一众工部侍郎受命跟着队伍,周尔周散没有乘坐自己的马车,而是陪着乐正一起,在马车里逗逗大黄,教教曾孙,聊天下棋好不自在。
余冬槿掀开车帘,竖起耳朵去听前头马车上的动静,心头酸涩不已。
爷爷什么都知道,但他却选择潇洒面对。
可他却实在舍不得,谁让他只有这么一个爷爷呢。
一路不紧不慢,到留云县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