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今天还没开花吗—— by关尼尼
关尼尼  发于:2024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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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胜:“那以后找鲤鱼精要在城市里生活怎么办?”
幽采一把掀开脸上的书,像是有点赌气,偏过头不去看黄胜道:“我不管,我就要给他,到时候我捡泥巴吃,反正饿不死。”
黄胜知道他心里难受,只当他像小孩子一样生了气想不通闹脾气,怏怏不乐了好几天。
他能理解幽采的难受,裴曜是幽采第一个接触那么深的人类,很容易生出点有雏鸟情节,如今骤然要分开,心里难受再正常不过。
当初他修成人形后,对常去的一家农庄的白切鸡爱得深沉,最后农庄倒闭后他难受了好几天没吃下饭。老板走的那天黄胜还特地去送行,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么好吃的白切鸡。
如今过去了那么多年,吃过了那么多家农庄,早就已经忘记了那家农庄的白切鸡是什么滋味,连同老板的模样也记不清楚。
黄胜觉得幽采如今大抵也同当初的他一样,妖精的岁月那么漫长,几百年后,幽采可能连裴曜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于是黄胜好声好气安慰道:“行,都给他,狂哥这里还有点存款,到时候轮不到你捡泥巴吃。”
他拍了拍幽采的肩膀哄道:“今晚回去收拾行李,跟苏安去山里拍完综艺,过段时间把事情都处理好,咱们就去找鲤哥。”
“我们精怪若是要同人长相厮守,也得跟自己的同类在一块。”
幽采应了一声,声音有点闷。
下班后,幽采坐在黄胜的车上,一直在扭头望着车内的装饰。
黄胜一边开车一边叨叨地给他做心理辅导,告诉他人和精怪在一起长相厮守的坏处,半个小时后,等到了幽采家楼下。他扭头望向幽采,语重心长问道:“狂哥跟你说的,你想想明白了吗?”
幽采说想明白了,一边说一边一股脑地将前几天放在黄胜车内的零食全部塞到自己斜挎包,说自己要带回去给裴曜吃。
黄胜:“……带回去给他干什么,他一个裴家大少爷还能少这两口薯片?”
幽采抿唇,很有点不高兴道:“他天天在家给我煮泥巴汤,我都要走了,多给他点东西怎么了?”
黄胜头有点疼:“行行行,随你,把车里吃的都拿给他。”
幽采如同蝗虫过境,将车内的零食都扫荡了一片,斜挎包里塞得鼓囊才下车,用力地关上车门。
黄胜发动引擎,没几秒,车窗被“咚咚”地敲响。
他扭头,看到幽采敲着车窗,示意他开窗。
黄胜将车窗摇到底,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背着斜挎包的幽采将长臂伸进车窗内,使劲地楼了几下中控台上小摆件,把小摆件里的几颗薄荷糖都给搂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趴在车窗上,一边使劲伸手搂一边道:“拿来拿来,都给我拿来——”
到最后,一根毛都没打算留给黄胜,连同车上的纸巾盒都搂进了挎包。

第58章
“驱蚊水和青草膏这些我给你放在行李箱的外面,苏安说那座山没怎么开发,时常有蛇虫鼠蚁出没。”
“胃药、芬必得、蒙脱石散还有治过敏的氯雷他定我放在白色防水袋里,户外过敏源多容易过敏……”
小小的卧室里,幽采坐在床上,抿着唇望着低头给他收拾行李的裴曜。
敞开的行李箱物件摆放得也一丝不苟,物件的种类清晰明了,从他回来跟裴曜说明日要跟苏安去山里录制综艺节目后,裴曜一直收拾到现在。
裴曜没抬头,穿着拖鞋,垂着眼跪在行李箱前,替他叠着衣服,嗓音很平稳,告诉他山里昼夜温度大,蛇虫鼠蚁多,这几日山里又频频下雨,让他凡事都要小心。
收拾到一半,裴曜才抬头,望着他,很久后才对着他一笑,将白色防水袋里的各类药物都拿了出来:“我忘记了,你从出生起就在山里长大,这些东西对你没用。”
他起身,拿着这些药物,低声道:“你不需要这些东西。”
不需要这些东西,自然不需要将这些东西带走。
幽采起身,在行李箱前蹲下,低头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拿一边小声道:“我现在不怕虫子咬了,驱蚊水和青草膏我不要,留给你。”
“还有这个保温杯,我平时不用喝热水,也留给你。手电筒也是,我在晚上也能看得到,这个手电筒也不用带去,留给你停电的时候用。”
他一边翻一边很细碎地念地道:“我不用要那么多,这些东西都留给你,我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尽管他知道裴曜并不缺少这些东西,但还是控制不住想给裴曜留下,希望能够给裴曜多一点再多一点自己积攒的东西。
可他在人类社会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因此能给出去的也不多,相较裴曜给他的,显得更少了。
他总觉得亏欠。
裴曜在一旁沉默,看着行李箱逐渐空了一大半,半晌后,垂下了眼睫。
幽采蹲在行李箱前,收拾着捡出来的东西,很小声地说:“你平时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地盖被子,不要吹冷风,吹冷风了容易头疼,也不要熬夜,要按时睡觉,生了病要去医院看医生……”
裴曜蹲在他一旁,扯出一个笑,很慢道:“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不是应该我跟你说吗?不是应该我跟你说要好好晒太阳,不要喝脏水,要好好地跟着狂哥,不要跟他走丢。”
幽采低头,翻来覆去折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将冲锋衣折得乱七八糟地塞进行李箱,其他的几件衣物也乱糟糟的塞进行李箱。
哪怕塞得乱糟糟的,行李箱也没装满,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占了大头,大半个箱子都是空荡荡的。
裴曜沉默地跟一堆破烂坐在一起。
他周围摆满了保温杯、青草膏创口贴、纸巾盒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捞来的车载抱枕,上面还粘着几根动物的毛。
全是幽采收拾完行李一股脑地塞给他的零碎物件,堆在他脚边,跟一座小山一样,一张小毛毯凌乱地堆围起来,像条小河。
裴曜低头,看着被挠出几个洞还粘着几根动物毛跟破烂一样的抱枕,觉得自己也很像这些破烂。
都是幽采不要的。
都是幽采喜欢过一阵,但在分别时依旧会被舍弃的破烂。
他就是那个最大号的破烂。
裴曜神情有点阴郁,坐在一圈破烂里,很像一个被塞进垃圾堆的大型金发玩偶。
幽采在浴室里泡澡,泡完澡将充气浴缸用擦得干干净净,折叠好扛去客厅,放在了裴曜的脚边,说把这个也留给他。
看起来像坐在垃圾堆里的裴曜偏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庞大的折叠浴缸,没说话。
幽采顶着湿漉的头发,将毛巾递给他,请他帮忙擦头发。
卧室床上,幽采盘着腿,穿着裴曜给他买的睡衣,领口敞开一截,同裴曜念叨着说:“到时候床上的被子我也给你,还有枕头,你也可以带回去。”
“家里的向日葵说你很喜欢我的枕头,白天总是抱着睡觉。”
他同人类不一样,还没走,就已经笨拙地露出了一大半马脚,很担心裴曜过得不好。
裴曜没揭穿,只是低头替他擦着头发,半晌才道:“那客厅里的小盆栽呢?你也不带走吗?”
幽采有点踌躇,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小声道:“留给你吧。”
他跟黄胜要去西南那边找鲤鱼精,一路奔波,不能很好地照顾那几盆小盆栽。
裴曜:“那它们问起来怎么办?”
幽采愣了愣,小声道:“你不是听不到他们说话吗?”
裴曜不吭声了,只盯着他。
幽采只好拿出黄胜教他的借口,低头望着被黄鼠狼扣出一个洞的天蓝色被单:“你就跟它们说我跟苏安去山里拍综艺了,可能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裴曜放下毛巾,嗯了一声,起身去到门口关灯,低声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
早上六点。
幽采轻手轻脚地起床,去浴室洗漱好,穿着黑色冲锋衣,弯腰系好徒步鞋的鞋带,蹲在地上客厅里的小盆栽小声叮嘱了几句,便拉着行李箱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
结果在玄关处,拉着行李箱的幽采又停下,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行李箱里的那根皮带其实也可以留给裴曜。
他蹲下拉开行李箱,准备把行李箱里的皮带拿出来留给裴曜。
结果一打开行李箱,发现原本乱糟糟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按照颜色折叠分类好,除了那几件空荡荡的衣物,还有几件裴曜从前给他新买的夹克和外套。
幽采有点愣,片刻后才将行李箱里的那根皮带拿出来,放在客厅的那堆零碎玩意,才拉着行李箱下楼。
入了冬,清晨六点多的天依旧漆黑,黄胜的车已经在楼下停好,等到幽采上车后,引擎声响起,驱车赶往公司。
苏安本次参加的综艺是国内首档明星田园生活类,热度很高,最初几期收视率屡屡突破新高。但随着观众新奇劲过去,收视率逐渐回落于平稳,甚至逐步下滑,为了收视率,节目策划最近几期另辟蹊径,弄了不少新活动,大大增加了节目的趣味性,收视率又逐步回升。
正好张导拍摄的电视剧火了起来,苏安作为其中的男三号,热度也顺势涨了不少,加上他在剧中的人设讨喜,讨论度比男二还要高几分,从十八线跻身进了流量小生行列。
这档综艺朝当下正火的这部抛出橄榄枝,将这部剧中话题度高的明星邀请在一块,还下了血本邀请了前年拿下影帝的宋疍,将节目话题度稳稳握在手中。
上午十点二十一分。
平稳行驶的黑色保姆车中,幽采正在看综艺节目的流程,看到正在躺靠着车椅的苏安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大叫一声,愣然道:“靠,宋疍来加我微信。”
幽采扭头:“你是不是又去乱骂人了?”
苏安哽了一下:“哪有,我哪有胆子去骂宋疍啊。”
宋疍,三十多岁的双料影帝,虽然为人低调沉稳,但粉丝基数庞大。他要是刚骂宋疍,前脚刚骂完,后脚就能被宋疍的粉丝撕成片。
苏安咽着口水道:“我也没得罪他啊。”
虽然他跟宋疍都是这次综艺节目组邀请的嘉宾之一,但两人的咖位一个天一个地,节目的重心必定也是放在宋疍身上,宋疍压根就不需要跟其他邀请的嘉宾熟悉。
只有旁人上赶着去加宋疍联系方式刷脸熟,哪里发生宋疍主动来添加的事情。
但如今就还真发生了。
苏安看着联系人的红点纠结了一阵,眼一睁一闭,咬牙通过了宋疍申请的请求。
两分钟后,苏安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忐忑地低头一看,发现是宋疍发过来的消息,同他打了个招呼,说是一个节目嘉宾,提前熟悉熟悉。
聊到最后,宋疍极其自然地弹来了两条消息。
宋疍:^_^
宋疍:顺便问一问,你们到哪了?
——————
同一时间,宋疍摁下手机锁屏键,膝盖上盖着毯子,转头对车后座的青年道:“他们已经到了域山那边,离节目组给的地址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后座的青年仰躺在座椅上,抱着手,长腿搁直,黑色的眼罩压在高挺的鼻梁,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得很高,抵住线体凌厉的下颚,没说话。
宋疍慢悠悠道:“之前节目组千请万请请不来,如今倒是请来了,结果节目也不上,你猜林导他们知道后得气成什么样?”
青年没说话,只是翻了身,找了本书,盖住了脸,有些阴郁,显然是不想说话的样子。
宋疍:“我是欠了节目组林导的人情,才会来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待上好几天荒野求生,这几天还下雨,估计要吃不少苦头。你倒好,自己收拾东西就跑过来跟我一起挖野菜。”
他戏谑道:“得了,还好黎暨他们不知道。”
“要不然以后你还被他们叫那什么哥来着,哦,记起来了。”
“——野菜哥嘛。”
————
下午三点半。
《就现在,出发吧!》综艺嘉宾陆陆续续抵达阳安村。
苏安一行人到得早,在陆陆续续的嘉宾里,幽采见了几个熟人,都是在剧组里结识的人。章年眼尖,瞧见了他,还挑了挑眉,冲他笑了一下,朝他打了个招呼。
因为下着雨,天气不好,后面的人来得有些慢。
宋疍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大部分嘉宾都已经到了。整个节目组对宋疍很重视,林导亲自撑着伞去接人,他同宋疍明显是旧相识,一路上有说有笑。
三十多岁的宋疍模样生得俊秀,穿着休闲,身后跟着几个拉着行李箱的助理,几个嘉宾也忙迎上去,同宋疍打着招呼。
宋疍笑着点头,轮到苏安时,稍稍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苏安身后,才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让苏安不用同他那么客气。
苏安有些受宠若惊。
全部嘉宾到齐陆续地将行李搬进了节目组安排的农舍,幽采轻轻松松地就将车上的行李搬进农舍,速度快得还去给章年的助理搭了把手。
幽采打把手完,看到苏安口中的双料影帝抱着手,站在苏安一旁,似乎笑着同苏安搭着话。
他听到宋疍同苏安道:“小苏,你助理力气挺大的啊。”
苏安道:“啊,是,他一直力气都挺大的,工作也很认真。”
幽采低头拍了拍冲锋衣上的水渍,紧接着听到宋疍带着笑意道:“哦,这样。”
“我有个助理工作也挺认真的,就那边那个,叫小裴。”
不远处,穿着跟幽采同款黑色冲锋衣的青年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五官遮得严严实实,背着黑色的登山包,单手插着兜,另一手拎着盆小盆栽。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青年面无表情偏头,望向幽采这边。
幽采动作一滞。
下一秒,他听到宋疍语气很戏谑道:“造孽哦,我那个助理可怜,听说老婆连孩子都不要了,把四个孩子丢给他。”
“就早上出门的,招呼也不打一声,把卡里的钱全给了我助理就要一走了之,跟丢破烂一样丢在家。”
“他现在一个人又带孩子又上班,两个小时要给孩子喂一次饭,带着孩子上班生怕磕着碰着孩子。”
“不过他孩子也听话,跟着他爸爸来山里挖野菜,不哭也不闹,吃完饭就睡觉,”
苏安唏嘘道:“啊,单身奶爸啊。”
宋疍笑眯眯:“可不是,听说那四个孩子听到另一个家长走后哭得撕心裂肺,在家闹得天翻地覆,他没办法,才带着孩子上班去找孩子他妈。”
苏安继续唏嘘道:“也难怪,孩子小离开父母哭闹也正常,宋哥你助理看着挺年轻的,没想到有了四个孩子。”
宋疍更加戏谑地望向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幽采,问幽采怎么看这件事。
四个孩子的半个爹幽采:“……”

第59章
看到宋疍问幽采对抛妻弃子留下四个孩子这件事怎么看,苏安认真道:“宋哥,你要是问别人我不敢说什么,但是你要是问我助理,那他肯定是看不惯这种事。”
苏安:“下雨天外面的花花草草没收进来,他淋着雨都要去把那些花花草草给搬进来,更何况是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而且他才上班三个月,就能拿出两个月工资全给他对象买领带,那领带可贵了,他一下子买了两条。”
幽采弱弱地小声道:“哥,别说了……”
苏安停不下来。
他就跟微博上那些妈粉一样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语气骄傲地给宋疍看那两条领带的图片,说幽采为人实诚,是他身边干得最好的助理。
宋疍佯装惊叹,转头对着幽采叹息问道:“那小苏你助理肯定不会干出那种留下四个嗷嗷待哺孩子的事情吧?”
幽采:“……”
他还没回答,苏安就自豪地回答:“那是自然——”
大型霸王花嗓音嘹亮,自豪道:“方圆十里都找不出比我助理更好的人!”
宋疍微微一笑:“这样啊,真巧。方圆十里也找不出比我助理更能挖野菜的人。”
幽采:“……”
他装作听不懂,心虚低头,用鞋尖踩着地面的水洼,将水洼踩得噼噼啪啪响,很像学生时代没带校牌被老师发现然后抓包的学生,老实巴交头也不敢抬小声道:“也不一定就是丢下四个孩子……”
他努力地弱弱解释道:“可能因为有什么事,不得不离开一阵子……”
在两人的目光下,幽采弱弱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一样几乎听不见:“说不定明年春天就回来了……”
————
“到时候一看见他,要得使劲哭才能把他的心给哭软。”
“哭得越大声越好,不流眼泪没关系,但是声音一定要大声,哭得一定要凄惨,要把自己想象成地里的小白菜,两三岁就没了爹娘的那种。”
“这时候不哭,等到了他走了,明年春天给你们带个后爹回来,后爹再带他的几个小崽回来。到时候水不给你们浇,太阳不给你们晒,让你们四个挤在一个烂花盆,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农舍里,裴曜将四盆小盆栽一字排开,低头拆了一袋营养液,挨个灌了灌,念叨道:“吃饱点,到时候有力气才能哭得大声点……”
“哭的时候别用嗓子哭,把胸腔那口气提上去哭,这样能哭不伤嗓子。”
裴曜从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对着几盆盆栽传授如何不伤嗓子的技巧,恨不得将毕生所学传授给这几盆盆栽,生怕这几盆小盆栽到时候碰见了幽采当哑巴。
宋疍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神叨叨的场景。
他咳了一声,看到金发青年扭头,面色自若地看着他,完全被发现同盆栽说话的窘迫,反而皱着眉问他:“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他刚才一直低头,踩着地上的水,看起来不太高兴。”
宋疍:“……”
哪里是不高兴,明明是心虚。
裴曜:“你不要跟他说那么多。”
“他有时不懂那些东西。”
宋疍沉默了两分钟,最后竖起一个拇指,叹息道:“哥,你才是我哥。”
裴曜同他是表兄弟关系,前几天裴曜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要参加最后很火的田园生活类综艺,还说自己有个事情想要他帮忙。
宋疍起初以为裴曜是要找他塞什么人进综艺,当时还笑着打趣裴曜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结果电话那头的人语出惊人,说要跟着他一块上综艺,但是不露面,让他当司机当助理都行,只要能在那档综艺里见到男朋友。
宋疍:“我刚才就说了你找过来的事,没明着说是你。他旁边的小明星一直说他对你特别好。”
他笑着摇头:“恐怕他身边那个小明星也不知道他连夜把你丢下,跑来山里拍综艺,后面还不打算回来的事情。”
裴曜沉默。
他盯着面前的四盆小盆栽低声道:“他不懂那些东西。”
“不怪他。”
宋疍:“哥,拖家带口千里追妻,最后见到人来一句不怪他。”
他两只手都竖起了拇指,认真道:“你太是这个了。”
别说方圆十里,就是方圆几百里,也找不出比他表弟更能挖野菜的。
——————
晚上十一半。
落着细雨的阳安村静悄悄,只有田野间几声稀稀疏疏的虫鸣。
参加节目的嘉宾舟车劳顿,此时在节目组安排的农舍里休息,准备明天的拍摄。
农舍门外的黄胜跺了跺脚,将脚下的泥蹭去,大大咧咧进了房间,变回原形,在摇椅上舒舒服服的晃着尾巴。他跟幽采被安排在一同间农舍,因此能很放心的变回原形。
幽采坐在床上,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准备偷溜出门。
摇椅上的黄鼠狼睁开眼,奇怪道:“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
幽采含糊地找了个借口:“我去看看苏哥,苏哥刚才有事叫我。”
黄鼠狼放心,晃着尾巴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要出去给裴曜打电话。”
“我们已经到山里了,这时候不能前功尽弃,裴曜要是知道你过几天要走,说不定还会傻愣愣地开着车追过来,到时候可就不好跟他交代了……”
黄鼠狼越想越不放心,又忧心忡忡地叮嘱道:“你去找苏安的时候可别偷偷给裴曜打电话啊,如今听不到声音见不着面还好,要是再见着了,恐怕他更放不下了。”
幽采镇定地点了点头,推门出去,立马偷溜宋疍农舍的方向。
他一边偷溜一边很沉稳地想自己只是去看孩子的,养了那么久的小盆栽哭得一天,他身为半个爹,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一路偷溜到宋疍农舍附近,幽采竖起耳朵,果不其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小盆栽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一路猫着腰,偷偷溜到了声音来源的那家农舍。
屋子的窗户透着光,幽采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身后,确定没什么人后,踮起脚,敲了敲窗户,小声地叫了叫裴曜的名字。
片刻后,窗户拉开了一个口,透出幽幽的一声:“谁啊?”
幽采咚咚敲了敲窗:“我呀——”
他趴在窗户上,又敲了敲窗,凑近道:“是我呀——”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才传来幽幽的嗓音:“原来有人还记得我们孤儿寡母啊。”
四个小盆栽顺势开始哭,哭得伤心不已,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说幽采不要他们了,要去找新的盆栽了,到时候有了新盆栽就会忘记了它们几个小盆栽。
趴在窗户上的幽采巴巴道:“没有的,没有的啊,谁说的?”
十分钟后。
农舍里,幽采挨个哄着哭闹不止的四个小盆栽,哄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堪堪地哄好,说自己没有要丢下它们,只是暂时出去一段时间。
四个小盆栽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哭泣,幽采松了一口气道:“对了嘛,不哭才对了嘛。”
坐在另一张椅子的金发青年,抱着手,冷不丁地丢出了一句:“——明年春天你们就要有新的哥哥弟弟喽。”
四个小盆栽闻言一愣,顿时又开始嚎啕大哭。
幽采:“……”
他扭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裴曜,裴曜偏头,抱着手不说话,薄唇抿得紧紧的
幽采懂了。
其实大的也有点想哭。
也得哄。
幽采怀里抱着四盆小盆栽,将椅子拉近了一些,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裴曜目光仍然落在远处:“它们闹着要过来找你。”
幽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盆栽,迟疑道:“你又听不到他们说话。”
裴曜神情倔强:“父子连心,我做梦梦到的。”
“它们托梦给我,总问我你怎么不要它们了,怎么走的时候也不愿跟它们说一声,怎么一个人跑去找那朵油菜花精。”
幽采用膝盖碰着身旁人的膝盖,听着裴曜继续低声道:“今天你走的早上,它们其实一直都醒着,根本没睡。”
幽采低头望着怀里的小盆栽。
小盆栽老实道:“哥,其实早上我们是睡着的,没睡的不是我们。”
它们几个一醒来就在车上,跟着裴曜追他们的另一个半爹去了。
裴曜喃喃道:“你走的时候,连告别都没跟它们说一声。”
今早清晨,他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幽采,听着起床的动静,总以为幽采至少会摇醒他,跟他道一声别,再去追逐另一朵油菜花精。
可到了最后,直到听到客厅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他都没得到那声道别。
哪怕只是一个落在面颊的道别吻,他到最后也没得到。
裴曜眼眶有些红,终于忍不住,偏头将额头抵在幽采肩膀道:“为什么走的时候连说都不说一声?”
幽采低头,有些笨拙地摸了摸金发的脑袋。
他没什么章法,就像摸其他叶子一样摸着裴曜的脑袋。
很久后,伏在在他肩头的裴曜抬起头,抓着他的手,随后又将脸庞埋在幽采颈脖处,安静了一会又低声说幽采不是一个油菜花精。
幽采愣了愣,有些小声问:“我不是油菜花精吗?”
裴曜埋在他颈脖里,喃喃道:“你不是什么油菜花精。”
“你是个木头。”
“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木头。”

木头小小声地跟他说:“我不是木头。”
他抱着四个小盆栽,身上还挂着一个很大只的金发树袋熊,一动不动紧紧搂着他。
小木头巴巴地又重复一遍:“我真的不是什么木头。”
他说话小小声,抱起来也软绵绵,确实不像木头。
但是又跟木头一样迟钝又呆呆的——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被叫做木头,以为是裴曜认错了精怪。
半个小时后。
幽采带着一盆小盆栽偷偷摸摸回到黄胜住的农舍,蹑手蹑脚地推开会咯吱响的木门。
为什么只拿一盆?
因为裴曜只给他带一盆小盆栽回去,说要是四盆都给幽采带回去,指不定第二天幽采拖家带口拎着小盆栽连夜跑了。
小盆栽是老三,是几盆小盆栽里最老实巴交的,被幽采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时,很踌躇地迟疑道:“哥,你跟裴曜哥很见不得光吗?”
“为什么屋子里没人,你还要偷偷摸摸回来?”
幽采:“……”
他扭头看了一眼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黄鼠狼,朝小盆栽比了个手势,示意屋子里还有个别人。
小盆栽懂了。
他三个哥还在另外一个半爹手上,一天给一盆,幽采还要连着去三天。
再硬的心,连听它们几个小盆栽哭三天,恐怕都会软下来。
小盆栽放心了,安然地闭上眼睛——谁说他们两个爹关系会破裂的?
都是家里那盆向日葵在胡说八道了,他另外一个半爹有手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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