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今天还没开花吗—— by关尼尼
关尼尼  发于:2024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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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
他沉默了一会,神情有些复杂道:“我怎么感觉你那个朋友有点不太靠谱。”
外面的人说他油菜花,一点依据都没有,那什么鲤鱼精就信誓旦旦地对幽采说他是油菜花精,如今这什么山里没人就乱长的解释,也是跟这个油菜花一样,没头没脑的。
但偏偏幽采还对这个朋友很信任,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裴曜甚至怀疑鲤鱼精的众多朋友都是网上的那些网民,成天吹水聊天,道听途说。

幽采对鲤鱼精真的很信任。
哪怕是裴曜说鲤鱼精不靠谱,他都要严肃地同他纠正道:“不会的。鲤哥是很靠谱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可信,幽采又道:“我和狂哥都觉得鲤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精怪。”
裴曜:“?”他坐在床上,手上还缠绕幽采的两根藤蔓,缓缓地吐出一个疑问:“狂哥?”
幽采挠了挠脸:“对了,我忘了告诉你,狂哥也是成了精的妖怪。他的真身是黄鼠狼。”
裴曜沉默,想到了前段时间对极度沉迷吃鸡的黄胜,神色复杂道:“是挺像黄鼠狼,不过他修炼成精,怎么讲话是那个样子?”
寻常妖精怎么可能会像人类一样生活有口音,又不是从小在某个地带长大。
幽采:“狂哥喜欢吃鸡,成了精后到处跑,在白切鸡很出名的那个地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说话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裴曜无言以对,抹了把脸,忽然觉得幽采认识的精怪似乎都不太靠谱。
看上去更不靠谱的油菜花精开着一簇小黄花,背后十几根藤蔓兴致勃勃到处地乱窜乱爬,人身和原形混合着一块展现,乱七八糟得仿佛不像这个次元存在。
然后在张牙舞爪的挥舞中,被裴曜说很有活力很可爱。
在山头乱长的幽采哪里被这样夸过。
别的花都夸他花开得很香,叶子很大很绿,却从来没有夸过他的藤蔓。
但裴曜一直在夸他,连肚子上被虫啃出来的两个疤都要真心诚意地夸奖说可爱。
幽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脸有点热,又伸手挠了挠脸,让裴曜不用安慰他。
虽然油菜花长有藤蔓这件事确实很奇怪,不过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也已经跟生长出来的藤蔓相处得很好。
裴曜说自己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
为了表现自己说的话可信,他低头亲了亲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那根藤蔓,连同叶子也一齐亲到,叶子和小花跟着抖了抖。
幽采往被子里钻,一边钻一边把藤蔓收了起来,装模作样地让裴曜赶紧睡觉,不然头疼死掉了就不好了。
裴曜跟着他往被子里钻,问他明天能不能再开花给他看。
幽采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一双很圆的眼睛跟小鹿一样,蓬松额发被蹭得散落,把脸埋在枕头里说:“开花来做什么?”
他的花小小的,也不香。
裴曜同他贴得近了一点:“我觉得好看,我想看。”
幽采脸埋在枕头里,说看情况,可能会开花,也可能不开。
裴曜:“那我等着。”
幽采见裴曜贴上来,用脸贴着他的脸颊,带着点没脸没皮的蛮横道:“不开的话我就一直等,白天等,晚上也等,等到开花为止。”
“等到明年春天没关系。”
幽采埋在枕头里的脸抬起,慢吞吞地让裴曜赶紧睡觉,说完还伸出一根藤蔓,将灯给关掉。
“啪”地一声过后,狭窄的卧室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只有窗口处透了点朦胧的光,投下两道窗框的阴影。
裴曜安静了一下,又凑上去,贴着幽采,叫着幽采的名字。
幽采睁开一只眼,问怎么了。
裴曜说自己头疼得睡不着。
幽采有点紧张,问他:“那怎么办?”
裴曜用着跟刚才一样没脸没皮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道:“说不定有人亲一下就好了。”
“亲一下就不疼了。”
他贴着幽采的脸,学着幽采以前要他亲的样子,同他鼻尖抵着鼻尖耍赖一样道:“亲一下可不可以?就一下,轻轻的,就亲一下好不好?”
“好不好嘛?”
黑暗中,裴曜磨了大半天,幽采也没有说话。
正当他带着点遗憾的失落钻进被子时,黑暗中的幽采稍稍直起了身,捧着的裴曜的脸亲了一口。他亲得有点很实在,软软的唇压在高挺的鼻梁上,在漆黑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啾”。
“……”
两分钟后,安静如鸡的裴曜回到被窝里,脸有点红。半晌后,假装沉稳地替幽采掖了掖被角,然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露出另一个有点傻的笑。
原来在恋爱后的三个月零二天,他仍旧会为了一个吻而感到悸动。
————
幽采又小又窄的家里多了个裴曜。
明明只在家里住了几天,东西却多得不行。
裴曜买了新的拖鞋,新的牙刷,偷偷同幽采拖鞋和牙刷摆在一起。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无比勤奋地给幽采煮泥巴汤。
幽采有点担心,同裴曜说:“真的不去医院吗?”
正在厨房里奋力捶着泥巴的裴曜立马扶着砧板,嗓音虚弱地说自己头疼,走不动路,下楼容易摔死。
幽采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就听到裴曜捶着泥巴捶得嘭嘭响,穿着他的白色背心,手臂肌肉隆起山峦一样的线条。
第三天早上,黄胜顺道来接幽采上班,把车停在楼下等着幽采。等了两分钟,正好想上厕所,于是上楼打算在幽采家里方便。结果一敲门,穿是着宽松短袖和长裤的裴曜给他开门,对视的那瞬间,双方都愣了一下。
两分钟后,在厨房煮着泥巴汤的裴曜频频回头,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黄胜。
当初黄胜把他误以为是油菜花精才把幽采托付给他,要是知道了他只是个人……
在卧室里迷迷糊糊醒来,踩着拖鞋下床,头发乱糟糟的幽采挠着锁骨,锁骨有几个地方总是莫名其妙很红,也不知道哪里爬来的虫子,连他的人形都要啃。
他挠了两下,一推开卧室门就看到了客厅里的黄胜,同他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幽采愣了愣,下意识打了个招呼,黄胜欣慰朝他道:“裴曜一大早就在给你煮泥巴汤,有他这样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要不怎么说还得是跟同类在一起呢。
换做是人类,哪里会大早上对泥巴又捶又捏,还兑水熬汤。
幽采听到这话,有点心虚地含糊应了几声,脖子都被挠红了,也没说出两句话。
十分钟后。
幽采坐在餐桌前吃早饭,裴曜带着几分拘谨地坐在幽采身旁,给自己也盛一碗泥巴汤。
黄胜去逗电视柜的几盆小盆栽,乐呵呵道:“你们俩什么时候住在一起的?也不说一声。”
“现在连小花小草都带回家养上了。对了,裴曜,我跟你说啊,这些草都是我前阵子特地去店里买的,放在公司,让它们有事没事跟幽采说说话。”
“他今年刚化成人形,入了秋时常犯困,你从前刚化成人形那年,入了秋是不是也同他一样犯困?”
裴曜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泥巴汤,还在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跟黄胜坦白他是人类这件事,一旁的幽采就装模作样道:“他从前也这样,也犯困的。”
黄胜朝着小盆栽嘬嘬嘬了几声,扭头道:“那你得好好跟裴曜请教请教,怎么做到入了秋还精精神神的,他成的人形早,比你有经验。”
幽采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自己一定好好问,一旁的裴曜有点愣怔,没有想到幽采会替他在黄胜面前隐瞒他是人类这件事。
喝完泥巴汤,幽采跟着黄胜下楼去公司上班。
黄胜一路心情很好,开着车时不时跟着音乐唱上几句,还问幽采前几天有没有看到裴曜的原形。
幽采前几天开心得不行,高高兴兴地跟他说过几天就要跟裴曜一块滚床单授粉了。
副驾驶上的幽采咳了咳,扭头望着床上,含糊道:“看到了,跟我差不多……”
黄胜打着方向盘:“那就好,昨天给苏哥拍照的那个摄影师你还记得吗?”
“就扎着头发,长得挺帅的那个摄影师。他也喜欢男的,你昨天给苏安拎道具的时候,他眼睛盯在你身上就没挪下来过,过后还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他一问,我立马跟他说你有对象了,结果他难搞得要死,说什么没事能等你分手,他对你一见钟情……”
黄胜乐道:“我都没好意思跟他说,分手了也不能轮到他啊。”
“他一个人类,怎么能跟我们精怪谈恋爱,早上看到你喝泥巴汤估计都快被吓死……”
幽采有点心虚地附和,没好意思说他早上喝的泥巴汤就是人类给他煮的。
黄胜:“你下次见到他,脸色冷一下,凶一点,他后期还跟苏安有合作,你对他凶一点,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幽采问他什么样才算很凶。
黄胜沉思了一会:“打个比方,看人的时候用鼻孔看,表现得拽拽的。”
幽采了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拿捏到了精髓。
黄胜让他多跟苏安请教,苏安什么都不行,这方面最在行。
中午,苏安看着幽采拿了两盒外卖递给他,然后仰着脖子,深沉地盯着他。
苏安问他在做什么。
幽采:“苏哥,我这样是不是特拽?”
苏安嘴角抽了抽,接过他手中的外卖,头也不抬:“你这样像脖子落枕,歪着脖子跟人说话。”
幽采放正了脖子,说了一句好吧,他老实说:“狂哥让我最近练习对待人冷一点,拽一点,让我跟你学。”
苏安拆开外卖的筷子,神情慈祥道:“亲爱的,你跟我学没用。”
“你得跟裴老师学。”
幽采皱了皱鼻子道:“跟他学?他哪里会。”
裴曜哪里会摆出又冷又拽的样子。
他在家煮泥巴汤的时候都沉稳得不行。

苏安目光仍旧慈爱,对幽采道:“宝贝,也只有你觉得你家裴老师好说话。”
他科普了半小时裴曜过往的战绩。
上到媒体和狗仔,下到黑粉私生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裴曜是圈子里鼎鼎有名的铁板。
苏安一边扒拉着饭盒里的饭,一边举了个例子:“裴老师刚出道那几个月,一些小媒体和狗仔为了博流量,盯他盯得很紧。有家小报社偷拍到了裴老师给一个粉丝签名的照片,那粉丝是个还在上学的女孩子,就在街上签的名,正好把一家酒店拍了进去。”
“那小报社的狗仔特地把照片视角弄得跟刚从酒店里出来一样,最后用那几张模糊的照片写了几篇报道,说裴老师把未成年粉丝骗出来睡觉。搞乐队玩摇滚的嘛,在挺多人眼里都是不学无术私生活玩得花,那篇报道传得沸沸扬扬。”
“但那粉丝个在全封闭型的寄宿学校上学,又照片拍得模糊,没什么人认出她。加上上寄宿学校平日管控得严,没机会拿到电子产品,那粉丝压根都不知道这件事。”
“裴老师那会也才十八十九岁,在报道出来的第二天就砸了那家小报社狗仔的车,然后又开着车把那粉丝附近关于那天新闻的杂志报纸全买了,也就是那次媒体和狗仔才懂裴老师背后有个裴家。”
“那粉丝周末放学回家才知道这件事,但那件事已经没什么人再敢提,连同照片也在网上删了个干净。”
“这件事过后,圈子里的媒体和狗仔都收敛了不少,他们一开始只以为裴老师是导演的什么亲戚,想着也不会太难缠,哪里想得到是后台那么硬的裴家。”
“裴家养的那批法务部和公关部门可不是吃素的,那阵子大刀阔斧地弄了不少事情出来,没过多久那家特爱造谣的小报社就倒闭了。”
“上面发生的事可不止一件,多了去了。不过近两年裴老师干的事和平了不少,就算碰见几个不怕死想要挖大料的狗仔,也只是开上十几个小时的车溜着那些狗仔玩。”
苏安一边吃饭一边科普大半个小时,林林总总大小战绩令人闻风丧胆,最后吃饱了打了个饱嗝,目光慈爱道:“所以亲爱的,你跟我学没用。”
“你家裴老师哪怕皱个眉看起来都拽得要死,你去跟他学,半天就出师了。”
幽采听了大半个小时,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我觉得这不是裴曜的问题。”
“都是那些媒体黑白颠倒,才把裴曜逼成这样。”
他进行总结评价道:“媒体颠倒黑白,媒体坏,裴曜保护自己,裴曜好。”
苏安:“……”
幽采:“而且他在家可好了,从来没有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我跟他认识那么久,他有时说话都磕巴,脾气不可能又冷又硬。”
他语重心长地让苏安不要被网上的那些人影响,要用心去感受。
苏安:“……”他啧了一声,竖起一根手指,隔着外套指着幽采的心脏,怜爱道:“采啊,不是苏哥不用心去感受,是你的心现在已经都是裴老师了。”
幽采低头,看着苏安指着自己的心脏,半晌后,眨了眨眼,神情肯定道:“你说得不对。”
“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可不像人类一样,需要心脏才能存活下去。
人类的心脏需要装很多东西,他不一样。只要给他一点阳光空气水分还有泥巴,他就能活得很好。
苏安神情慈祥:“好,我说得不对。”
“一边玩去吧。”
幽采哦了一声,继续对着镜子演示目中无人拽了吧唧的样子。
他高抬着下巴,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几个相熟女同事路过,总要忍不住薅几下他的头发,才神情怜爱且满足的离开。
苏安在一旁笑得水都喝得抖了好几下。
幽采看上去就跟在学校会老老实实穿好校服,上课坐在第一排回答问题会端端正正地举手的好学生一样。
让这样的人面无表情仰着下巴用鼻孔看人,跟昂着头卖萌一样。
幽采头发被揉得蓬乱,叹了一口气,把高昂的下巴收了回来。
苏安:“狂哥没事让你练这个干什么?准备让你当保镖?”
幽采说了摄影师的事后,又老实道:“狂哥说我平常看上去太好说话了,要学会摆出点生人勿近的姿态,这样你火了后我才有个当一哥助理的范。”
苏安:“我说那天他休息的时候怎么一直抬头,我还以为我拍得哪里不对劲。”
他起了身,调整了一下幽采的下巴,将幽采的下巴微微抬起,让他把眼睛眯起来一些,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就这样。”
“以后谁要招惹你,你就这样看他。”
“目光再冰冷一点,想象一下你最厌恶的东西在你面前。”
穿着卫衣的黑发青年微微抬着下颚,眯着眼,向来沉静的目光透露出了几分冷,瞧上去还真有几分吓唬人。
苏安乐了:“对,就是个样子,你想什么东西?那么快就入戏。”
幽采:“我在想象啃我肚子的虫子在我脑袋上爬来爬去。”
苏安嘶了一声道:“那倒也不用想得那么恶心。”
幽采眼神立马就松懈了下去,眼睛圆圆的,活脱脱像小狗的眼珠一样水润明亮,四处慢吞吞滴溜溜的转,昂着下巴,透着几分老实。
苏安:“算了,你还是继续想爬在你脑袋上的虫子吧。”
幽采眼神又立马眯起来,透出几分冷酷。
苏安说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出师了。
幽采去找了好多同事试验。他站在相熟的同事身旁,先是叫了一声:“林哥。”
同事林哥扭头,手上还拿着双筷子,手上的外卖盖子刚掀开,边上还放着杯冻柠茶。
幽采抬起下巴,眯起眼睛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同事林哥愣了愣,很小心翼翼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幅冷冰冰的样子。
幽采收回脑袋,拍了拍他肩膀道:“没事,我刚才在跟苏哥对戏,他的对手是个很凶的人。”
同事林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苏安很有可能在拍面前这个人是大清最冷酷的杀手,敢不敢跟他对视十秒的短视频。
幽采:“林哥,你觉得我刚才怎么样?能不能让苏哥入戏?”
林哥:“演得挺好的,刚才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比我手上那杯冻柠茶看起来还要冷酷。”
幽采沉稳地点了点头,让他不要害怕,自己平日里还是很和善的。说罢,又兴高采烈地去找其他的同事试验。
试验了一下午,一共七个同事,每一个都说他演得很不错,看上去都很像那么回事。
幽采十分满意,就连下班回家,坐在副驾驶的时候都昂着脑袋,眯着眼,斜斜地睨着黄胜。
黄胜:“……”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吓唬道:“你干什么?再这样明天的营养液就收回去了啊。”
幽采不听,昂着脑袋,斜斜地眯着眼,心想收回去就收回去。
他回家喝泥巴汤。
泥巴汤也有营养液。
黄胜有点头疼,忽然感觉像是养了好一阵的懂事孩子一下到了叛逆期,兴致勃勃地学着街上黄毛青年的一举一动并且由衷感觉到自豪。
他问:“谁教你这样的?我不是让你跟苏安学他拽了吧唧的样子吗?他平常也不是这样的啊。”
幽采斜斜地看着他道:“林哥他们帮我做了点微调,说这样最适合我。”
一个让他把眼睛再眯一样,一个让他下巴再抬高一点,捣鼓了一下午,在众多人的调整下,最终呈现出了现在这副模样。
幽采很满意自己的新风格。每个人对他新风格的反应都不一样,好几个人都被他那副样子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地问他发生了什么,特别有趣。
因为太过满意,回到了家,幽采还特地挑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展现给裴曜看。
餐桌上摆着三盘泥巴一碗汤,幽采吃得差不多后,一抹嘴巴,叫了裴曜的名字,
裴曜坐在他对面,吃着人类吃的米饭和蔬菜,闻言抬头。
幽采昂着脑袋,斜斜地眯着眼,神情带着几分冷地望着他。
裴曜怔住,手上的筷子不动了。
幽采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依旧斜斜地眯着眼望着裴曜,心里兴致勃勃地猜测裴曜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对他这幅居高临下的冰冷样子,裴曜是会神情惊讶,还是心惊不安,又或者是会突然戒备?
半晌后。
斜斜地眯着眼睛的幽采看到眼前的裴曜抿着唇,沉默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好,对他低声说:“宝宝,是有人在公司欺负你吗?”
幽采愣了愣。
裴曜伸手去摸他的脸,低声道:“那些人在公司一直都在用这种眼神看你?”
他开始问很多问题。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说说过?”
他又问:“狂哥和苏安知道这件事吗?”
幽采今年化成人形,什么都不懂,之前在剧组就经常被人叫去搬道具。
他分不清笑呵呵叫他搬道具的人是真心感谢他搭把手帮忙,还是把他当做冤大头苦力随意使唤,他对每一个请求他帮忙的人都很尽心尽力,能得到一句谢谢就会很高兴,当然,如果再递给幽采一瓶矿泉水,他会更加高兴。
最后,裴曜声音很低地问:“你被他们这样欺负了多久?”
幽采立马地收起自己昂起了下巴和斜斜看人的眼睛,有些笨拙道:“没人欺负我。”
他挠了挠脸,老实坦白:“是我自己学来玩的。”
“他们被我吓了一天,我觉得很好玩,想回来跟你玩。”

幽采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同裴曜玩这个游戏。
好像他一直都很热衷于把有意思的事情跟裴曜分享。
例如很像蝴蝶的章年,很好喝的肥料,晒太阳很舒服的小公园。
当裴曜去到厨房洗碗的时候,幽采跟在他身后,贴着他,看着哗哗水流下碗筷逐渐变干净。
幽采专心致志的盯着水流时,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个模糊的念头——同裴曜玩这个游戏的原因,可能是他想要逗裴曜高兴。
但可惜之前把很像蝴蝶的章年抓去给裴曜说话没能逗裴曜高兴,现在学了个冷脸也没能逗裴曜高兴。
幽采看着裴曜把碗碟清洗干净放在新买的小消毒柜,然后擦了擦手转头对他说充气浴缸已经放好了水,可以去泡澡了。
幽采哦了一声,踩着裴曜新买的拖鞋,走进浴室后,心里有点又冒出个点遗憾。
他一边脱着衣服一边想如果裴曜真的是一朵油菜花精就好了。
那他很容易就能逗裴曜高兴。
幽采将自己泡在充气浴缸沉进水水底,觉得逗一朵油菜花精高兴只需要一只蝴蝶或者是一个很像蝴蝶的人,但是逗一个人高兴,可能需要很多钱。
买大房子,大车子,还有很多亮晶晶的珠宝。
幽采从充气浴缸里冒出来,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又小又破的浴室,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皮革材质的充气浴缸,忽然生出了点失落。
裴曜不是油菜花精,他不能跟他一样,去住那些很大很漂亮的盆。
对裴曜来说,这个小小的房子就是生活的全部空间,每天住在这里,就像让一朵油菜花住进一个又破又小的花盆。
幽采泡完澡,抖了抖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出去,几根洗干净的藤蔓还没收回去,跟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到处乱爬。
裴曜坐在床上,给幽采擦头发的时候,看见了几根藤蔓趴在床尾,叶子不像从前泡完澡亢奋地昂扬立起,而是有点兴致缺缺地缩在床尾。
他放下手中的毛巾,伸手拨了拨幽采脑袋上有些蓬乱的头发,低声问幽采是不是在公司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
幽采说没有。他钻进被子,伸手抖了抖被子,好一会声音有些闷道:“我就是在想,要是你也是油菜花精就好了。”
裴曜沉默下来,抿了抿唇,突然生出种冲动,很想问幽采不是油菜花精的话不行吗?
那朵油菜花精除了能开花,还有什么能够比过他?
可过了很久,这句话都没问出来。裴曜怕听到幽采对他说不是油菜花精的话当然不行。
到了后面,裴曜也只是挑着能让幽采高兴的话筒说。他假装轻松说:“我已经托我朋友问了,说不定过后不久就能找到他。”
幽采点了点头:“你头还疼吗?如果不疼的话,可以回家了。”
裴曜立马扶着额头说着头疼,一边说一边钻进被子里,同幽采紧紧地贴着,装模作样道:“我觉得可能是两年前那场车祸遗留下的头疼,最近复发了很多次。”
幽采扭头,纳闷道:“可是你之前说的是你耳朵出问题。”
裴曜:“神经都是长在一起的,前两年耳朵有问题,可能头也有,只是当时没检查出来。”
幽采同他对视:“我觉得你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你家很大,能够休息得很好。”
裴曜:“我家太大,我走起来脑袋发晕,你家正好,小小的,我喝水走两步就能接到水,我在你家不容易死。”
幽采又有点说不上来的高兴,忽然也开始觉得自己家小小的很好。
—————
“Joyce,不用费心了,等他分手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下午,摄影棚,穿着西装的苏安朝着眼前的青年耸了耸肩道:“他跟他对象感情很好。”
摄影棚里,青年穿着宽松的浅青色衬衫,挽着袖子,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扎着头发,眉眼很深邃,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冷白。他目光专注地落在不远处的黑发青年身上,装作听不见,好一会才道:“我可以等他分手。”
他干摄影这行,见过太多同性伴侣,在这个圈子,长相优越的人频繁换对象是常态,追求新鲜在他们这个群体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幽采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朝着目光的来源望去。
Joyce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幽采愣了一下。
下午六点多,拍摄结束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幽采被Joyce拦住时,是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
他站在货架前,挑选着包装看起来很好吃的饭团,思考着哪一个更符合裴曜的口味。
便利店的货架灯光很亮,将透明包装的饭团照得亮晶晶,一只手指了指其中一个芝士鸡扒三角饭团,说这个口味的饭团不错。
幽采偏头,看到了单手插兜站在一旁的Joyce。
Joyce朝他笑着问道:“你晚上不会就吃这个吧?”
幽采拿起两个芝士鸡扒三角饭团,朝Joyce摇了摇头,然后走向收银台。
Joyce也拿了一个饭团,跟在幽采身后结账。
在便利店门口,Joyce叫住了往前走的黑发青年,说自己想跟他聊一聊。
幽采顿住脚步,片刻后,昂着下巴回头,斜斜地望着着Joyce,高冷道:“你说。”
Joyce愣了愣,像是完全没想到刚才半弯着腰,认真在货架前挑选着和饭团的青年会变成现在这副莫名奇妙带着点拽的样子。
Joyce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昨天请影棚里的人吃下午茶,我记得你昨天好像没吃,拿回去了,是昨天下午不合你口味吗?”
幽采高冷的架势立马下去了一点,带着点不好意思道:“哦,那倒不是,我是带回去给其他人吃了。”
Joyce:“你喜欢什么口味?下次我跟苏安合作的时候,我再点给你。”
幽采说不用。
Joyce笑起来:“不用客气,我后面还想请你帮个忙。”
他望着幽采的眼睛道:“我成年后获奖的一副作品,主题是春天,那次我拍的照片获得了特等奖。”
“我很想重新再拍一幅春天为主题的照片,但上次我拍得是景,这次我想尝试一下拍人。我找了很多模特,都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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