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今天还没开花吗—— by关尼尼
关尼尼  发于:2024年05月28日

关灯
护眼

说罢,裴曜又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帮我开门。”
黎暨也适时道:“这个点了,恐怕他们都睡了。”
十分钟后。
幽采扶着裴曜下车,裴曜整个人都挨在他身上,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一块走,低着头紧紧闭着眼睛,仿佛难受极了。
远处车内的黎暨长吁了一口气,立马催促代驾赶紧开门,没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幽采一路将人扶上顶楼,拧开门,把裴曜放在沙发上,看着裴曜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歪歪扭扭地靠在沙发上。
幽采放下背包,蹲在地上,将小盆栽一一放回电视柜。
他没看到,身后沙发上的裴曜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瞧他,
正对着裴曜的小盆栽瞧见另外半个爹,兴奋地大叫了一声。
幽采愣了愣,扭头看了一眼靠在沙发上的裴曜——紧闭双眼,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难受极了的表现。
幽采收回目光,对着小盆栽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这群盆栽不要说话。
于此同时,歪歪扭扭瘫在沙发上的裴曜也睁着眼,使劲地对着那排小盆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几个小盆栽面面相觑,不太懂两人怎么那么奇怪,但还是乖巧地噤声不说话。
幽采将小盆栽摆放整齐后,将满身酒气的裴曜搀扶到了卧室的床上。
这套房子房租便宜,卧室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墙角斑驳,陈旧的木门关不上,风一吹就咯吱咯吱响。幽采往常都是睡在盆里,很少睡在床上。
他将裴曜搬到床上,没想到刚将人搬上床,就被人搂着滚到了床上。
卧室没开灯,漆黑一片,只剩下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窗户没关,渗进来的凉风吹得木门晃动,咯吱咯吱的响声盖过了心跳声。
幽采被压住,来人双膝跪在床上,片刻后俯下身,搂着他,意识昏沉地将脸埋在他的锁骨处,低低地哑声问道:“等会你要走了吗?”
“等你回到了你生长的那个山谷,我还能找到你吗?”
幽采怔然。
裴曜偏头,薄唇碰着他的颈脖,以一种很难过的语气慢慢道:“幽采,山里有那么多花,那么多草,我怎么找到你?”
过了一会,裴曜又忽然哑声道:“我陪你一起找他好不好?”
“你想找到另一朵油菜花精,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他在漆黑中伸手,摩挲着幽采的眉眼,低低哑声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什么都会,但是你一个人找,总还是太慢了。”
“我认识的人很多,我帮你找他,你不要回去,你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好不好?”
幽采喉咙动了动,忽然觉得心脏有点难受。
裴曜埋在他脖子,很小声地一遍一遍重复对他说:“不要回去,好不好?”

裴曜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能留下幽采的东西。
财富,权势,地位这些东西对于幽采来说都不值一提。
他送给幽采很多花盆,但幽采可以存在于世间上任何一片土地。那些漂亮的花盆对幽采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
同样,昂贵纯净的水源和肥料也是。
幽采喜欢这些东西,愿意为这些东西付出时间去获取,但不代表这些东西能够留下他。
在没有这些东西之前,幽采一样能够活得好好的。
裴曜今晚浮现的恐慌并非毫无依据,而是在某个瞬间真切地意识到倘若幽采执意要走,他没有任何办法留下幽采。
于是在这个漆黑狭窄的老旧卧室,有人将一颗真心给剖开,乞盼着对面的人停留住脚步。
哪怕只是因为新奇,好奇地给予短暂的停留也好,只要能够停留下来就好。
明明是俯身将人压在身下的压制姿态,垂首埋与颈脖间却能窥见几分虔诚与乞求。
仿佛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才是高高在上掌握决定权的那个人。
窗户渗进来的凉风悄无声息地停了,连带着咯吱咯吱响的木门也一同安静下来。
漆黑的卧室静谧无声,只剩下两道交缠的呼吸声,咯吱的木门晃动声停下后,另一道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随之一同浮现。
幽采才知道原来压着他的裴曜心跳声那么震耳欲聋。
他的心脏一边剧烈跳动,一边埋在他颈脖里小声地乞求他留下来。
幽采眼睫动了两下。
半晌后,他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埋在颈脖里的裴曜,小声地说:“好。”
“我其实只是很想回去睡一觉而已,不是要走很久。”
“我的脑袋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回去睡一觉。”
裴曜沉默了一下,低低哑声道:“是因为我吗?”
幽采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应了一声。
动植物的天性是趋利避害。
汲取阳光与水源是动植物的本能,碰到危险躲藏蜷缩起来也是动植物的本能。
幽采隐隐约约模糊地感觉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存在着一个让他觉得很危险的想法。这个想法在同本能,企图压倒过千百年来进化衍生成的本能,所以让他觉得很混乱。
他想蜷缩进那片熟悉的土地,像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一颗小小的种子那样,无忧无虑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
裴曜同他道歉。
他说对不起,因为一个误会让幽采期待了那么久的事情最终以一个狼狈的结局收尾,空欢喜一场。
裴曜知道自己也是这个误会中的受害者,但因为这个误会他遇见了自己钟情的爱人,但幽采因为这个误会失去了自己盼望了很多年的同伴。
裴曜永远都忘不了那次在片场,幽采坐在他对面,望着他,用一种很赤诚的语气同他说自己让章年陪他说话,这样片场的人就不会在背后说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对于裴曜的道歉,幽采只是说:“这不是你的问题。”
他让裴曜从他身上下来,好好睡觉。
裴曜埋在他肩胛处,闷声地说:“真的不走吗?”
幽采:“真的不走。你都陪我找世界上另一朵油菜花精了,我为什么还走?”
说完,他摸着裴曜的脑袋,依旧是像在摸一个没有成熟的西瓜,很谨慎,语气很忧虑道:“你快睡觉。”
“狂哥说人类很容易死的,你喝了酒,刚才头还疼,白天到现在都没有睡觉,我怕你死掉。”
裴曜确实头疼了厉害。
他喝的酒度虽然不是烈酒,但顶不住黎暨为了体现什么破碎感,灌了他不少酒,还扒了他的外套。
山间的夜风又凉又湿,叶片半夜就能挂满霜水,他在山里,穿得单薄跟幽采坐在大石头上说了好一会的话,冷风吹得脑子嗡嗡地响。
裴曜翻了个身,在一片漆黑中,脑子发昏的疼。
幽采也翻了个身,夜视的能力让他能很清楚地看到眼前人眼睛起初还强撑着睁开,仿佛要瞧着他什么时候会偷偷走掉,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终于撑不住,狭长的眸子合了起来。
幽采动了动被子里的手,只是轻微的动静,眼前人的手指也跟着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
裴曜的眼睛已经没什么神了,完全是在凭着本能反应强撑着睁开眼睛,没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
幽采低头,伸手在被子里找到了裴曜的手掌,轻轻地牵住了裴曜的手指。
半晌后,眼前人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缓,沉沉地仿佛倦怠至极。
幽采其实睡不惯床。
他更习惯在土里睡觉。但如今同裴曜挤在一场床上,竟让他莫名生出了点在土壤里的安心感觉。
幽采另一只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合拢,也闭上了眼睛。
—————
下午两点。
秋日的日光高照,透过斑驳发黄的玻璃窗,斜斜投下大片日光,蔓延到靠着墙的床架。
裴曜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清醒。
他睡眼朦胧地摸着床头的手机,打算眯着眼看一眼时间,摸了半天却没摸到。
宿醉带来的头疼让他难受得厉害,裴曜眯着眼地抬手摁着头,瞧了一眼陌生至极的四周。
几分钟,意识缓缓回笼,他才愣怔地意识到现在不在自己家,昨晚喝了大半夜的酒,跟着黎暨将狂走到山里的幽采带了回来。
最后幽采让他住在家里。
现在他睡在幽采的床上,盖着幽采的被子,枕着幽采的枕头。
裴曜偏头,捞来手机,看到幽采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去上班,桌子上有他早上出去买的包子,让他起床后记得吃饱饭再去医院。
裴曜捣鼓了一下手机,发了一串信息,将手机放在一旁。他低头,看着天蓝色的方格被单,软软的,透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混合着洗涤剂的香味。
裴曜沉默了一会,又默默地窝回了被子里,偷偷地吸了两口。
枕头也软软的。
裴曜心满意足地盖着被子多睡了半个小时才爬起来。
爬起来后,他嗅了嗅满身酒气的自己,觉得自己同幽采干净软乎的被子格格不入,拆开被单打算拿去洗衣机洗干净,结果拎着被单弯着腰走进厕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洗衣机,只找到一个搓衣板。
裴曜还不认识搓衣板,转了一圈,只能把被单放在客厅的木头沙发上,又去找了一下幽采的衣服,找来了一套宽松的短袖长裤去浴室冲澡。
半个小时后。
裴曜擦着头发,踩着幽采的拖鞋,走了两步,觉得有点挤脚。
他低头,幽采穿的拖鞋印有小熊图案,如今因为挤脚,眼睛圆圆的小熊快要挤成小猪。
裴曜假装没看见,巡视了一圈幽采的家里。
他先是走到电视机柜前,低头研究了一下那一排小盆栽。
自从得知了幽采是油菜花精后,之前幽采说的话,裴曜也不敢再当是胡说。
他试探地对着那排小盆栽叫了几声,最后清了清嗓子,摆出了另一个男主人的架势威严道:“那什么,幽采他出去上班了啊。”
“今天是我在家看着你们。”
一排小盆栽毫无动静。
裴曜却听幽采说过,家里养的这些小盆栽话很多,这会应该是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裴曜是一句都听不见,但还是装模作样道:“好,等会给你们开两袋肥料。”
他蹲在地上,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你们记着,要是幽采以后碰见别的什么油菜花精,你们就开始哭。”
“哭得越大声越好,到时候哭完我给你们喝营养液。”
说完后,裴曜去厨房接了点水,给这些小盆栽浇水。
自从得知了幽采是朵油菜花精,裴曜如今再看到这些小盆栽,也生出了点喜爱。
直到浇完水的他一扭头,看到了阳台上开得灿烂无比的向日葵。
裴曜愣了愣,忽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他隐隐约约记得植物的生殖器官好像是……
裴曜打开手机火急火燎地查了一下。
两分钟后。
狭小的客厅冒出了一句粗口。
裴曜急得额头冒汗,立马就将阳台上灿烂盛开的向日葵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客厅。
转之前,他还对向日葵警惕道:“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改天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这几天最好把嘴巴闭紧一点,别开花勾引我老婆。”
向日葵:“……”
裴曜将花盆转了个方向后,仍旧不放心,在屋子里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一圈,找到了两个快递纸盒。
他将快递纸盒拆开,捣鼓了一阵,将快递纸盒平展开,企图立起来遮住阳台上那株向日葵。
几分钟后。
重新将整个屋子检查一边后的裴曜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有一盆向日葵在开花。
要是再来几盆,他都不敢想幽采天天回到家得面对多少诱惑。
————
幽采下班回到家已经是七点多。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楼下的路灯今日意外的亮。
他拧开门,看到了坐在客厅擦花盆的裴曜。
幽采有点愣,好一会才关门上,忧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没有去医院吗?”
裴曜穿着他的短袖,短袖在他身上宽松,但是在裴曜身上就显得有点紧。
他一面擦着花盆一边道:“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头不怎么疼,所以没去医院。”
幽采穿着拖鞋,走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低头,纳闷同拖鞋长胖了一个度的小熊对视。
裴曜穿着新买的黑色拖鞋,咳了两声,说自己做了三菜一汤,让幽采去尝一尝。
幽采探头一看,发现简易的餐桌上摆着三个白盘子,盘子里是印着不同图案的泥土,还有一个植物营养液调的汤。
裴曜说今天的泥巴自己带着手套捏了半天,才捏出了一个小熊和小兔子的图案,让幽采吃的时候先吃小熊和小兔子图案的泥巴团。
这是幽采吃的最喜欢的一餐饭。
他喝着汤,有点意犹未尽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的营养液?”
裴曜:“我白天问了狂哥。”
“不过狂哥说这个营养液得控制量,不能让你多喝。”
幽采将三个盘子里的泥土啃得一干二净,吃得心满意足。
裴曜:“喜欢吃吗?喜欢的话下次我还给你做吃。”
幽采精神了:“真的吗?我觉得很好吃,就是兔子图案的那盘泥巴口感有点干巴了,如果再湿一点就更好了。”
裴曜点了点头,收好餐桌,拿着盘子到厨房洗。
幽采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地问他:“你今天不去工作吗?”
裴曜一边洗着盘子一边道:“我这段时间头疼,正好休息一阵子。”
幽采又去摸他的脑袋,担心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裴曜说不用。
他说浴室里已经给充气浴缸放好了水,让幽采去泡泡水,会舒服很多。
十分钟后。
裴曜洗完盘子,路过浴室,发现浴室门一直响着滴滴咚咚的动静
他停在浴室门前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是咕嘟咕嘟的水声。
裴曜有点不放心,敲了敲浴室的门,问幽采在干嘛。
浴室里,幽采整个人埋在水里,咕嘟咕嘟地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半个小时后,喝饱水的幽采心满意足地从充气浴缸里爬了出来,整个人都水灵灵的,皮肤又透又亮。
浴室里群魔乱舞的藤蔓也喝饱了水,每一片叶子都发着亮。
幽采在推开浴室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将身后的藤蔓收了起来,怕吓到门外的裴曜。
门外的裴曜拿着毛巾,看样子是准备要像以前一样给他吹头发。
幽采很高兴地同他说:“真可惜,我家没有吹风机。”
裴曜只朝他招了招手,说帮他把头发擦干就可以了。
幽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给裴曜擦头发。
裴曜比他高很多,低头同毛巾给他擦头发的动作很轻,尽量不碰到他的头顶。
幽采被揉了一会脑袋,有点舒服地眯着眼睛,听到电视机柜前的小盆栽对他疑惑道:“哥,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头发上的水给吸干呢?”
他们在家里呆了有一段时间,知道幽采每次洗澡出来都会晃一晃脑袋,然后将头发的水用法术给吸干,没几秒钟就变得清清爽爽。
裴曜不知道幽采有这个能力,可他们却都是知道的。
幽采的脸忽然红了一下,红得不太明显,只在耳垂处泛起了点薄红。他扭头,专心致志地望着墙上的壁画,好像没有听到小盆栽说话。
几个小盆栽有些忧心——别不是这个半爹耳朵也有点问题了吧。
九点多,幽采脑袋上的头发被擦得差不多,他晃了晃脑袋,蓬松还带着些许潮意的黑发散开,有些遮住了眉眼,显得很乖。
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刚泡完澡,整个人皮肤白到发亮,水灵灵的,真就是嫩得能掐出水来,蓬松的黑发朝额头散开。
裴曜看得心里软软的。
幽采爬起来,准备送裴曜回家。他还没开口说今天晚上是很开心的一个晚上时,裴曜一放下毛巾,就开始扶着额角,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点难受。
幽采愣了,问裴曜怎么了。
裴曜扶着额角,紧皱眉头,面色痛苦地说自己又开始头疼了,必须找个地方躺着。
幽采连忙将他搀扶到卧室的床上,让他平躺着,又替他拉好了被子。
躺在床上的裴曜嗓音虚弱说自己可能得再休息一晚。
幽采却迟疑地道:“真的吗?但是你的心脏跳得咚咚响,我感觉是很健康的心跳。”
裴曜:“……”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能面不改色虚弱道:“幽采,狂哥说得对,人是很容易死的。”
“我现在心跳跳得正常,但是我头是疼的,也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死了。”
幽采一惊,让他别说话,赶紧好好躺着。
裴曜淡定躺在已经送去干洗店烘洗干净的天蓝色被单上,过了一会,又皱着眉头叫,似乎是很难受虚弱说冷,让幽采上来陪陪他。
幽采还在用着某个很知名的搜索软件,上网查看着裴曜生病的症状,越看越心惊胆战。
那个知名的搜索软件上的病情基本都是癌症起步了,不是癌症就是其他难以医治好的症状,看上去可怕得很。
他立马让裴曜去医院,裴曜却一直虚弱地说自己太冷了,头也疼,他怕他现在起床去医院容易脑出血。
没上过学的幽采紧张地让裴曜不要动,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握着他的手,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裴曜让他再靠近一点,最好能贴着他。
幽采跟从前一样,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蹭了蹭他,蹭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裴曜怎么比他还要热?
脸也跟着红了起来,看上去不像是冷得要发抖的样子。
不过心跳声倒是很危险,咚咚地疯狂跳动,听上去不太像正常人的心跳。
幽采带着点忧虑地贴上去,只感觉裴曜的身上温度越来越高,整个人也越来越红。
裴曜沉稳地胡说八道:“你看,我刚才还很冷,但是你一抱着我,我就不冷了,头也不疼了。”
他很有礼貌的对幽采道:“谢谢你。”
幽采放下了点心中忧虑,蹭了蹭他,也很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用谢。”
裴曜另一只手放在幽采的背上,轻轻拍着他的背,继续沉稳道:“你准备开始找另一朵油菜花精了吗?”
幽采一愣,他脸埋在裴曜的胸膛上,好一会才迟疑道:“还没有开始。”
他老实道:“我问了狂哥,他说他最近也没有收到鲤鱼精的来信。”
“我出山那会鲤鱼精就去跃龙门了,跃龙门很凶险,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裴曜:“意思是说世界上只有鲤鱼精知道另一个油菜花精的下落?”
幽采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么说,只是鲤鱼精修为高,认识的精怪也多,如果世间真的有第二个油菜花精,那么鲤鱼精很有可能会通过那些精怪的口中知晓,旁的精怪修为如果不够他高,便能一眼被他看出真身。”
“我想着,他时常出远门历练,机缘巧合之下就碰到了另一个油菜花精,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曜慢慢地哦了一声。
他低声道:“那过后我也让我认识的朋友给我介绍一下奇能异士,或者平日里也多多关注一些行为特异的人,说不定运气好就遇见了另一朵油菜花精。”
说罢,裴曜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道:“到时候你找到了他,他可能会看不惯你身边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不过没关系,我就要一小片地方就好了。”
“我不要多大的地方,就要小小一片就好了,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
“如果到时候他要赶我走,我就走,不会让你们因为我吵架的。”
他的语气听到大度又善解人意,但神情却是黯然伤神,以至于让语气听起来也变得可怜不已。
幽采听到裴曜用这种可怜的语气说话,脑袋一下就冒出了点火。
他紧紧抿着唇,已经生气道:“他怎么能赶你走?”
裴曜继续用着黯然伤神的语气道:“没事,毕竟他才跟你是同类,我只是个人类,我不能陪你喝肥料,也不能跟你吃泥巴,他不让我待在你身边是很正常的。”
脑袋冒着火的幽采很生气:“不吃泥巴怎么了?”
“如果他赶你走,我会很讨厌他。”
他像个孩子一样发着很大的脾气,倔强又较真地重复道:“他凭什么赶你走——”
幽采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又酸又涩,一想到裴曜只能蜷缩在一块小小的土地生长的样子,就难过得想要哭。
为什么要这样对裴曜。
他明明只要小小的一块地而已。
为什么小小的一块地都不给裴曜。
如果世界上的另一朵油菜花精一定要这样对裴曜,那么他宁愿带着裴曜离开。
对植物而已,土地就是他们生活下去的必需品。另一朵油菜花精连生存的必需品都不愿意给裴曜,这样的同类,他宁愿一开始就不认识。
裴曜那么好。
他在城里的房子虽然没有他住的山头那么大,但也是很宽很大的一个房子。他在城里拥有那么大的一个房子,为了跟他一起找到同类,宁愿抛弃那么大的房子跟他去到山里面,到头来这个同类却连生存的空间都不愿意给裴曜。
幽采将脑袋埋到裴曜的胸膛里,像是孩子发脾气,不愿抬起头。
裴曜嘴角差点没翘上天,心里又热又涨,还是假装善解人意道:“没关系的,到时候他要是不喜欢我,我少出现就好了。”
到时候另一朵油菜花精出来,敢当着幽采的面开花,他就把花全薅了。
一片花瓣都不留。
幽采身边大的小的都得是他,别的花想都不要想。
幽采闷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片刻后,他又重复:“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知道裴曜在人类社会很受欢迎,拥有数不清的粉丝,拥有很好的家人和朋友,平日里很有些傲骨,在人类社会是万众瞩目中的存在。
这样的人为了他要对另一个人忍气吞声,弯下骄傲的背脊去任由另一个人欺负。
他不喜欢裴曜这样。
裴曜神情温柔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轻轻地拍着幽采的背:“好,不这样,都听你的……”
“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他的声音本就很有磁性,压低了声线轻声哄人的时候更显得低沉悦耳,幽采慢慢平复了下来。
裴曜一边拍着他,一边低声问幽采的原形是什么样子。他低声道:“是前天在酒店那样吗?”
幽采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酒店那天只是露了一点原形。”
“我不知道别的是怎么样,但是我有两种形态的花,一种是本体小花,另一种是用来授粉的小花。”
“第二种小花相当于是生、殖、器,只有在授粉或者情动的时候我才会开那种形态的花。其余时候,比如我心情很开心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冒出本体小花,它有点像我脑海里的想法。”
“我高兴它就精神,我不高兴它就垂头丧气的。我的整个本体是一株油菜花,不过我现在很少用本体,因为我从前用本体太久了,已经用得有些腻了。”
裴曜问幽采,能不能让他看一看本体小花。
幽采眨了眨眼,说可以。
他坐了起来,没一会,脑袋上就冒出一簇黄色的精致小花,花瓣薄如蝉翼,每一片纹路都不一样,宛如精雕细琢。
裴曜低头,望了一下,忽然笑起来低声道:“好漂亮,小小的,真可爱。”
“可以摸一摸吗?第一种形态的小花,应该可以摸一摸吧?”
耳朵有些红的幽采愣了愣,想了想点头道:“应该可以,我自己摸都没什么感觉。”
裴曜伸手,没碰到花瓣,只是碰了碰黄色小花周围的几片叶子。
幽采笑起来,眉眼弯弯地跟他说有点痒,他说这话的时候,几根藤蔓也跟着冒了出来,到处乱舞。
裴曜愣了。他迟疑地望着亢奋乱飞的几根藤蔓,谨慎道:“宝宝,这些也是你身上的吗?”
他今天在家翻阅了关于油菜花的大量资料,知道油菜花应该没有藤蔓这种东西。
幽采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藤蔓,点了点头:“是我的。”
裴曜格外谨慎道:“可是油菜花不会生长出藤蔓。”
幽采挠了挠脸:“不懂,我都是乱长的。”
“狂哥也说过油菜花不应该有藤蔓,但是我好像生来就有,有些植物觉得我有点奇怪,所以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这也是他很想找到另一个油菜花精的理由。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他长得奇奇怪怪,还是所有的油菜花成了精都有藤蔓,都跟他一样奇奇怪怪的。
裴曜下意识蹙眉,有点担心藤蔓长在幽采身上会带来不好的东西,问幽采可不可以碰碰。
幽采很大方地将伸手的藤蔓伸到他面前,盘着腿道:“随便摸。”
裴曜先是摸了摸藤蔓尾,很有韧劲也很灵活,有两根贪玩地勾住裴曜的小拇指,亲昵地缠绕了两圈。
他慢慢往下摸,发现藤蔓是很健康的状态,没有附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很精神,到处乱爬,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检查了一好几根藤蔓,裴曜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他抬头道:“那鲤鱼精呢?鲤鱼精不是修为很高吗?你有问过他为什么会生长出藤蔓吗?”
幽采诚实道:“鲤鱼精说他也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我长在山里,没人看,性格又狂野,所以想长成什么样就长成什么样,最后长成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
“哦,对了,他还说不止是我有这个情况,海里也是这样。他说海里很深很深的地方,那里的动物也都是乱长的,有的只有一个眼睛,有的嘴巴和屁股长在一块,比我还要狂野,叫我不用担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