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批货只要成功出手,我就相信警方只有一个卧底。”他抓起黑色皮手套戴上,气定神闲地笑笑,“那个梁士楚就可以活了。”
何杰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看来,梁士楚能活。
但宗忻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陆远说的这些话,分明还在试探,他认定了今天这个房间里还有警察,还有梁士楚的同伙。
“那个警察是死是活,说白了跟我和阿杰有什么关系呢?二少说好了帮我找事做,阿杰今天才会带我过来。”宗忻嘴角微微压出拒绝的意思来,“你们到底做什么生意,要走什么货,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根本不想干违法犯罪的勾当。”
“不想干?”陆远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意外。
“不想干!”宗忻果断拒绝,转而去看何杰,“阿杰,我们回去吧,看来二少这边的工作我不适合。”
“啊?……哦……好。”
何杰恍惚地想,他们现在真的能顺利走出京西这片废弃的工业园区吗?
陆远负手,“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间仓库里走出去。”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马仔立刻围了上来。
躲在角落里的任二眼看着两方就要动手,自己再装透明人就实在说不过去了,赶紧跳出来挡在何杰和宗忻前面,向陆远赔笑,“陆哥,陆哥,都是自己人,别闹太难看,杰少是邱老板的人,你也知道老板前两天才刚跟邱老板谈生意上的事,咱们现在要是动了他的人,那就是不给邱老板面子,今儿就到这,就到这,人是我带过来的,我把人送回去,您看成么?”
“任二,别他妈拿邱老板压我,我就不信他还能动用他们家老爷子的势力来干违法的事儿?”
“那不能,那不能。”任二此时此刻心里那叫一个苦逼,陆远这边他肯定是不想得罪,可自己跟何杰之间也有利益牵扯,他从陆远这里捞不到好处,从何杰身上可是能赚的盆满钵满,两相一对比,他还是坚定地选择站在何杰这边,“我就是觉得……”
哐啷————
仓库的门突然被踹了个稀巴烂。
几个人同时看向门口。
谢遇知站在朦胧的白炽灯光里,身姿几乎和门框一样高,他额头上沁了层薄汗,微微喘着粗气,身后的陆岩封刚踹飞阻拦他们的一个马仔收回脚,看到宗忻,明显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
挡在宗忻和陆远中间的何杰,在看到谢遇知的刹那,大脑轰地一片空白。
完犊子了。
这回是真他妈的完犊子了。
局里埋了三年的线,今天晚上全葬了,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对于谢遇知的突然出现,宗忻也始料不及,不过好在他临危不乱,很快就想到了应对办法,就是有点冒险,不知道谢遇知会不会配合他。
“出……”
“你在这里干什么?”
宗忻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对面谢遇知劈头盖脸的问话打断了。
谢遇知没好气的走过来,霸道又蛮横的把他搂过去,眼里根本看不见在场其他人,垂着眼细细端详宗忻那张平静地脸,质问:“说啊,你在这里干什么?是我不够有钱养不起你吗?你背着我跟这种货色勾搭到一起?”
何杰都被他毫无痕迹的表演给镇傻了。
陆岩封撂倒几个马仔后也走了过来,劝宗忻:“忻哥,你有什么脾气你跟知哥摊开来说明白,用这种方式报复,真的不值当的,什么都别说了,也别赌气,赶紧跟知哥回家吧,啊?”
“就这货色?”谢遇知挥手一指何杰,“他哪里比好?长得比我高比我帅?还是比我有钱?这种KTV混日子的小经理他养得起你吗?意大利白松露他买的到吗?蓝鳍金枪鱼能给你吃几条?里海鲟鱼鱼子酱他有吗他?”
“他没有。”
虽然不知道谢遇知发的什么疯,又是怎么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京西废弃工业区的,但宗忻猜测,应该是局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而且很大可能是陈林通知他过来替自己解围的,他现在就只能按照谢遇知的剧本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没有,你他妈还给老子戴绿帽子?凭什么?忻忻,你凭什么!”
谢遇知好像是真的入戏了,看着宗心,双目发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我不图他钱!”
宗忻刚说完,立刻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陆远,是谢遇知公大同学,他认识谢遇知!既然他认识谢遇知,那他应该也知道谢遇知从警的事。
暴露了。
既然暴露了,那就只能先发制人,现在先脱身,把梁士楚救出去比较重要,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宗忻一咬嘴唇,扶着谢遇知往前一滑,膝盖不偏不倚正抵在挥拳冲向谢遇知后背的马仔腹部,马仔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x!”接踵而上的另外几个马仔骂骂咧咧飞身扑了过来。
“别动!”
所有剧变在陆远掏出枪抵住何杰脑门的瞬间,全部停住。
“都别动,否则,我就一枪打死他!”陆远看着宗忻的瞳孔,低沉地笑了笑,“你说的对,我应该留下梁士楚做饵,现在看来,他这个饵当得很不错。”
谢遇知将宗忻小心翼翼护在身后,“陆远,你脑子坏掉了吧?”
陆远神经敏感一动,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嘲意:“谢遇知,你在深夏禁毒干得好好的,跑京台来凑什么热闹?看在我们俩曾经是同学的份上,我今天不杀你,但你闯了我的地盘,我也不能放你好好回去了!”
“上学的时候,你就打不过我,现在长本事能单挑我了?”谢遇知满脸不屑,“京台市的事儿我是管不着,今天来这里也不是执行公务,但你要敢不让我带他走,我就不保证你和你这些人这些货会有什么后果了。”
“你威胁我?”陆远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你刚才不是也在威胁我?”谢遇知毫不掩饰地嘲笑道,“还是拿给我戴了绿帽子的小白脸来威胁我,你看看你打死他我眨不眨一下眼?”
他撂下话儿,揽着宗忻就往外走,徒留下被陆远拿枪指着后脑勺在心里一个劲儿骂爹的何杰,以及咬牙切齿僵在原地的陆远。
宗忻被谢遇知半推半搂拥出来,搡了吧唧推进悍马,几个马仔不服气的跟出来,却没有人敢靠近谢遇知的车。
谢遇知把宗忻推进副驾,立刻用脚勾上了车门。
“你怎么会过来?”
宗忻开口刚问了一句,接着就被谢遇知按着后脑压进颈窝里。
“你先别说话。”谢遇知压低嗓子沉声道,“我问你,“罂”是谁?在执行什么任务?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人在哪里?”
他一连串问这么多,宗忻都不知道先从哪个问题回答了。
“暴露了,就被关在仓库,至于其他的我没有办法现在告诉你,等回局里再说。”宗忻后脑头发被谢遇知按着,整张脸都埋在他的颈窝,说话有些瓮声瓮气,“何杰也是我们的人,得回去救他……”
“不用。”谢遇知拍拍他后背,“只要他不是太笨,就能顺利摆脱是警察的嫌疑。”
宗忻一怔,抬眼看他,“你刚破门而入的时候,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谢遇知搂着他,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个调侃的笑容:“反应过来了?”
“我反应过来有什么用?”宗忻白他一眼,担忧道:“得他能反应过来。”
仓库里,陆岩封卸了俩马仔的胳膊,看向陆远,咬了咬嘴唇,“再过十来分钟,京台市公安局一个中队的警力就会到达京西工业区,到时候,你们这些人插翅难飞,还要打吗?”
“妈的,你们给我等着!”陆远收回枪,对着其他人一挥手,“带上货,撤!”
“谢哥,人救出来了。”陆岩封把梁士楚扶上车,“他们带走了全部的货,我刚才顺便检查过其他仓库,只剩下些没什么用的空瓶子,对破案没有什么帮助。”
“他们今晚会在河廊码头交易一批货,具体是什么货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是一种新毒品。”梁士楚没什么力气的歪靠着座背,连声音听着都很虚弱。
第115章
“你先歇着吧, 别惦记什么河廊码头的违法交易了,今天这么一闹,交易要么终止要么肯定换地点, 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自投罗网?你们肯定抓不到人了。”谢遇知双手压着方向盘,目光沉静地思索片刻后,忽然回头冲着梁士楚问了一句:“你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前几年暗网货品流入市场主要在东南亚一带,尤其以缅甸、老挝,菲律宾、文莱居多, 那边是深网毒品主要流入国家,两年前有十几个西亚欧罗巴人通过暗网渠道找到岩阿温,多次从他手里购买一种新鲜的时候类似苋菜、晒干后和绿茶差不多的植物草, 地下交易市场称这种植物草为阿|拉|伯|茶, 道上叫恰|特|草|, 是一种可以比肩|海|洛|因|的毒品, 成瘾性巨大。后来, 我发现, 他们除了购买恰|特|草|外,每年还要从岩阿温手里购买一定数量的蜂蛹,少则七八个, 多则一二十。”
根据市局调查蜂后案解救的一部分受害妇女口供, 蜂蛹即蜂后所产下用以售卖肢体、血液、器官来满足买家需求的婴幼儿。
但他们真的没有想到,除了国内一些有着传宗接代落后思想的偏远山区愚民,为了延续血脉有个儿子会拐卖儿童, 居然还有人以其他目地购买活体婴儿。
“那些欧罗巴人为什么要买卖婴幼儿?”陆岩封不解,“难道他们那边也有国内养儿防老的古董观念?”
可能是东|莨|菪|碱的药效还没有彻底过去, 梁士楚嗓子依旧冒烟口渴的不行,他抓过陆岩封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大半瓶,才觉得畅快了些,抹抹嘴回答道,“不是,他们在做撤除生命研究。”
“撤除生命研究是什么?”陆岩封和宗忻同时看向梁士楚。
梁士楚没有说话,反倒是是谢遇知开了口。
“1983年,世界医学会威尼斯宣言,消极安乐死正式意见,撤除生命支持措施,即安乐死法。在国外,一些国家已经将安乐死合法化。起初应用动物进行科学实验,实验中所需要的组织不能从活体获取,需要对动物执行安乐死,但有些实验,是需要用到人体的,譬如试毒。”
“太过分了,他们居然这么丧心病狂,拿婴儿做实验!”陆岩封拳头紧握,愤愤道,“不可原谅!简直不可原谅!”
“说这些有什么用?”梁士楚一巴掌打在中央扶手,“我要是能再谨慎小心点,就不会暴露,案子就能破了!”
“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见好就收,能活着从他们手里逃过一劫,都是咱们今天运气好。”宗忻安慰道,“别不甘心了。”
梁士楚不甘地咬咬牙,“我以为岩阿温这次肯定能在谢家栽个大跟头,就算不被抓,也没那么快逃脱,就私底下去见了西亚那边的买家。现在想想,岩阿温应该早就开始怀疑身边有警方卧底了,他就是在故意布局。我太笨了,在他身边蛰伏三年,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没沉住气。”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谢遇知,“就你们三个人过来的?那不是要眼睁睁看着那个陆远跑路了?”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谢遇知眼风扫过宗忻那张容貌俊秀的脸,沉定道,“不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路你难道还有别的办法?这真是我从警以来见过的,最差劲的一次卧底行动。”
梁士楚:……
他的确承认,这次的行动,真的非常糟糕。
“都怪我。”他不自觉垂下头,懊丧的像馊掉的浓汤,“差点把三花也害了。”
“当然怪你。”比起宗忻对梁士楚的安慰,谢遇知显得毫不留情,“一个卧底警察,如果不能敏锐觉察到危险,那就太迟钝了,你在暗网潜伏三年之久,却因为一时大意,造成现在这个局面,让局里布了三年的天罗地网完全没了用处,收拾收拾回去转行做内勤吧!”
“谢队……”陆岩封坐在后面,眼见着梁士楚的脸被谢遇知说的红一阵白一阵,都看不下去了,“他已经尽力了。”
几辆警车先后驶入废弃工业园区,停在悍马车旁边,黄子扬带人跳下车,忙而不乱地指挥:“所有出口全部封死,任何可疑地方都进行严格排查!小吴小王你们带人去仓库那边。小李,周民,你们俩带人去西边出口,动作快,都给我把好关,抓人!”
几十名警察训练有素的分成两队,穿着防爆服提枪就走,动作干净利落。
黄子扬三两步跑到悍马车前,对着谢遇知抬手敬礼,“老大,你们怎么样?人安全救出来了吗?”
谢遇知大拇指往后面一指,“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你们来的太慢了,人都跑了。”
“啊?”黄子扬吃惊道,“跑了?!”
“跑了。”谢遇知看他一眼,“好好排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遗留下来的有用的线索。”
“没问题。”黄子扬连连点头,看到谢遇知抬手系安全带,忽然意识到谢遇知要走,他赶忙扒住窗户探身,“哎——老大,你去哪啊?”
“回局里。”谢遇知把安全带卡扣摁进卡环,“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瞒报。”
京台市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里。
“事情就是这样。”
宗忻坐在黑色皮质沙发里,抱着跑了枸杞养生茶的保温杯轻轻喝一口,明明二十来岁年纪轻轻,生活习惯看着比李副局还要更像个老年人。
“李叔,这个陆远,能调到他的个人档案吧?”
谢遇知抱臂,撑着大长腿,安安静静坐在宗忻旁边的沙发背上。
陆远、朱英杰、邱诃都是他的大学同学,按理说他最知道同班同学的家庭背景、个人性格,以及生长环境。
但他只是听着,什么都没说。
李副局若有所思的握着手里的金属壳钢笔,正色望向宗忻,“我知道了,之后我会亲自联系汪教授。”
宗忻点点头,“另外,‘罂’的身份暴露了,我们失去了对暗网的监控,接下来暗网的所有交易都不在掌握之中,可能要另做打算了。”
“我知道。”
李副局的容貌好像又苍老了几分,看得出来这事对他的打击挺大的,毕竟年前就盘算着要退休了,等了三年,就盼着能在退休前把暗网一锅端了,现在离收网就差临门一脚,结果被庄家在背后摆了一道,说什么心里应该都不好受。
“梁士楚怎么样?”
宗忻说:“被注射了一剂东|莨|菪|碱,剂量不大,应该不会产生依赖性。已经送去医院了,幸好谢队赶来的及时,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
李副局情绪不高的回应两句,沉默片刻后他放下钢笔,抬手抹了把脸,嗓音沙哑道:“行,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我给……我给老汪打电话,等有结果再通知你们。”
他情绪很失落,明显心里装了一堆事儿。
但没有人开口问,几个人非常识趣的起身走了出去。
苍茫夜幕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路上车流匆匆,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
四十公里外,河廊码头。
二十多名穿着黑色雨衣的马仔人手拎着两个麻袋,轻轻松松扔进船舱,不远处,雨幕里还有人光明正大抱着枪警惕地来回走动。
江雯被陈林按在一个黑不溜秋的集装箱后面,借着半耷拉下来的塑料布躲避起来。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江雯缩着身子问了陈林一句。
雨越下越大,打在头顶塑料布上发出刺耳的哒哒声,把江雯的声音挤压的稀碎。
陈林轻轻挑开一点塑料布边角,看着雨幕中来回忙碌的人,压低声音道:“在搬什么货,看上去不像合法交易,我觉得可能是毒品。”
“毒——”江雯差点喊出声,下意识赶紧捂嘴,“毒品?陈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宗哥还没来,他是不是不在这里?”
“不知道。”
陈林看看时间,现在离他们和谢遇知分开,已经足足过去快三个小时了,谢遇知那边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在京西废弃工业园区找到盛副支队没有。
“再等等吧,谢队那边如果还没有消息的话……”他想了想,对江雯道,“一会儿我想办法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小宗的消息,你千万藏好,找个没人注意的时候从这里跑出去,直接回市局吧。”
“不行,我要在这里等着宗哥!”江雯非常坚定地拒绝了陈林的提议,“我为了宗哥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话音刚落,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两下,江雯第一时间从包里掏出手机。
“是宗哥!”江雯眼睛盯在手机屏幕,满脸欣喜,“陈哥,是宗哥,他给我发消息了。”
陈林微微凑了过来。
宗忻发的信息很简洁,五个字:已归,安好。撤。
“宗哥他不过来了?”
江雯看看远处还在搬货的人,又看看手机里的信息,顿时觉得很不甘心。明明她只是一个线人,关键时候只要保命就可以了,但人犯就在眼前,身边没有执法人员,她只能看不能抓,心里就不爽的要命。
“给我。”陈林把手机薅过去,迅速用九宫格打了一串字符发送过去。
“陈林现在,正和你的线人、我的干女儿江雯在一块,有什么问题?”
谢遇知打着方向盘,目光转向宗忻,在他系的严严实实的领口处停留片刻,确定自己中午在他脖颈上烙下的吻痕还没有消失后,莫名其妙心情变得非常不错。
“你什么时候认江雯做干女儿了?”宗忻滑开江雯回复过来的消息,姿态非常温顺的揶揄,“她都二十六了,和你也就义兄妹的年龄差,你这辈分也搞得太乱了吧?”
“兄妹也行。”谢遇知突然顿了顿:“——那以后,她就得改口喊你嫂子?”
宗忻一怔:“……”
“哎,你小姑子回话说什么了?”谢遇知收回目光,继续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认认真真开车。
“可能要让你谢大少爷失望了,不是你小姑子。”宗忻揶笑,“是陈林,他说,河廊码头有人在冒雨搬货。”
“让他赶紧撤。”谢遇知腾出一只手把宗忻的手拉过去,“如果,陆远手里那些货是恰特草,那河廊码头的货,就绝对不是,搞不好是周宴琛的障眼法,你叫陈林放聪明点,别把自己葬进去了。”
“我知道,已经说了。”宗忻笑了笑,“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咱们先别回家,去趟河廊码头接应一下他们吧。”
谢遇知没有反驳,趁着红灯停车,拉过宗忻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蹭了蹭他手背,皱着眉头问他:“当时,你怎么想的?”
“什么?”宗忻完全不知道他这没头没脑问的什么东西。
“就是,在我赶到踹开仓库门的时候,那时候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已经有应对陆远的办法了?”谢遇知含情脉脉看着他,眼神拉丝。
“没有。”
宗忻很诚实地回答道,“当时,如果陆远一定要扣下我们,那我就只能硬闯,而且那种情况下,我和何杰根本就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他肯定已经怀疑我们了,就差一个确实的指正而已。”
“嗯,分析的很对。”谢遇知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同,“幸好我来的及时,所以,盛副支队,要谢谢我吗?”
第116章
“是陈林告诉你我去京西废弃工业园区的吧?”宗忻捂着额角, 被自我感觉良好的谢遇知搞得有些无语,“不过,今天确实多亏你赶到的及时, 但我还是有些疑问。”
这时候,绿灯亮了,红红绿绿的灯光在满是水洼的柏油路面投射着模糊的影子。
“什么疑问?”
远光灯劈开密密的雨幕,谢遇知发动车子穿过路口。
宗忻目光在谢遇知那张不是和性格很搭调的冷峻脸颊上停驻片刻:“邱诃、朱英杰、还有今天的那个陆远,我想知道的更详细些。”
“你觉得,从我这里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吗?”谢遇知侧目,回视他一眼, “那可能要让盛副支队长你失望了。邱诃、朱英杰我已经都跟你说过了,至于陆远,我的确不清楚, 他情况特殊, 是在我们毕业前三天才被塞到三班的。对于他, 我知道的仅仅是他叫陆远, 男性。至于出生年月、家庭背景、以及在进公大之前是什么情况, 全部一无所知。”
宗忻觉得很诧异:“也就是说, 你和他,根本不熟?”
这种情况,应该不正常, 一个无论是政审还是分数要求都极为严格的双一流公安部高级警官学院, 绝对没有可能随随便便塞一个人进去。
“不能说不熟吧。”谢遇知笑道,“应该算很生。”
宗忻愣住了!
三秒钟后,宗忻长长的吐了口浊气, “……有多生?”
见宗忻锲而不舍发问,谢遇知突然来了兴趣, 大拇指搔搔下巴,一板一眼地回答:“我跟他没说过话,能对他有点印象多亏床头柜里那张毕业照。不过,他居然会和深网也有牵扯,我还是挺意外的。”
宗忻收回定在他那张拽得二五八万脸上的目光,略微琢磨了下,“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他们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搞到公大学校里去?”
“嗯……”谢遇知想了想,回道:“深海那样的特殊群体吧,深海当年执行任务的时候只有十七岁,任务结束后隐藏身份在松远警院待了三年多。还有就是……”他看看宗忻,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一些行事低调的官二代三代,他们顶着家里的殷切期望放弃自己的梦想,跑去考警院,邱诃就是很好的例子,一般这种情况的人叛逆心理较强,按照这种思维逻辑分析,陆远肯定不属于官二代成分,虽然我和他只有短短三天的相处,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太顺从了,而且非常沉着冷静。”
“那你的意思是,他的情况应该和深海差不多?”宗忻下意识开口问道。
“也不太一样。”谢遇知若有所思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很别扭,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总之,就是一种生理上的感受,形容不出来,很奇怪。”
谢遇知看着宗忻,四目相对,两人心里忽然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伪装。
这件事很明显,能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塞进公安大学,就说明他有着和别人不一般的背景,而且,公大的教授们和学校领导班子肯定都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没有人说出来。
再者,进入公大后的陆远,不热情不主动不融入,几乎独来独往,他身上有秘密。
怪不得李副局说,要联系汪教授。
“汪教授是我们的|□□,同时在省厅兼任职务,两年前到了年纪已经退休在家了。去年我回京台的时候,还去拜访过他。”
没等宗忻开口问,谢遇知先开了口。
“说起来,我们这届,是他带过的学生里牺牲最多的一批,他对我们这些人,有着和其他学生不一样的情绪。”
雨势越来越大,一道亮的发白的闪电劈下来,紧接着轰隆雷声接踵而至,巨大的声音仿佛在耳边炸开。
雨刮器不停地来回扫着泼在车前窗玻璃上的水。
三月的雨,大的有点忒反常。
“等明天抽空,我带你过去看看汪教授吧。”谢遇知说。
宗忻看着雨幕,觉得这个案子,就像这场下着大雨的春夜,又急又凶,牵扯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让他看不到真相了。
邱诃、朱英杰、陆远……
还有,谢遇知。
他下意识侧脸,目光落在谢遇知身上,而这时,恰好第二道闪电落下,把整个车厢照的发白,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惨白的光打在谢遇知脸上,透出种诡异和空明感。
宗忻的心下意识一紧。
“怎么了?”谢遇知右手还握着他的左手,发现他脸色不对,关心的问了句,“冷吗?手这么凉?”
“不冷。”宗忻勉强笑笑,随即若无其事恢复常态,“我在想,你和秦教授,你们真的是表兄弟嘛?”
“当然是。如假包换!”谢遇知肯定道,“我奶奶和他爷爷是亲兄妹。怎么突然怀疑起我和秦展的关系了?”
前一秒还在和自己分析陆远,下一秒就扯到他和秦展的亲属关系上了,谢遇知觉得宗忻思维真是有点跳跃。
“我就是觉得,你们俩虽然外表相象,但骨子里压根就不是一种人。”宗忻无声地一勾嘴角,“秦教授是那种性格和外表都不食烟火的清冷,你嘛……就……”
“我?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比他帅?”
一说到这个,谢遇知就毫不掩饰自己的胜负欲了,而且他对自己很有信心,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们家小花肯定是夸他。
“还是秦教授更帅一点。”宗忻老实道。
谢遇知不满意了。
“什么他更帅?他比我还矮一厘米呢,安全感少一厘米都不叫安全感!”谢遇知莫名其妙吃起飞醋,“再说,他已经有苏警花了。”
宗忻看着他,貌似很随意道:“苏队原来是警花啊?我以为深夏市公安局的审美,警花应该是那种亭亭玉立的美女。”
谢遇知说:“苏队他一米八六,已经很亭亭玉立了。”
悍马飞驰穿过一座吊桥,巨大的路牌上写着:由此直行三百米,河廊码头。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依维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猛然刹住,由于惯性原因,还是在雨中往前滑行了几十米的距离。
透过反光镜,他们看到依维柯上走下来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一头黑长直的女人。
隔着大雨,看不清容貌,但宗忻几乎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调头,是江雯!”
宗忻这边话音刚落,谢遇知的悍马就一个急刹原地一百八十度调转,后车轮旋起大片水花,瞬间停在江雯面前。
“先上车!”
谢遇知拉开车门下车,把江雯一把塞进后车厢,自己又回到驾驶座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