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Ⅱ:正义不朽—— by栖还
栖还  发于:2024年04月27日

关灯
护眼

他看看坐在后座浑身瑟瑟发抖的江雯,打开汽车空调暖风,又扔给江雯一件外套,“先穿上暖和暖和。”
江雯接过他的外套披上,双手搓着肩膀,头发、脸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流到下巴,又落在披在身上那件谢遇知的外套,自己穿的白衬衫,斑斑驳驳好几块被雨水洇透的血迹。
“你受伤了?”宗忻蹙眉,问了一句。
“不,我没有受伤。”江雯摇头,“这些血不是我的血,是那些人的。”
“陈林呢?”
一看只有江雯自己开车出来,压根没见陈林的影子,宗忻能想到的只有陈林出事了。
“陈哥……陈哥……”
船头上,几个马仔穿着雨衣,刚刚清洗完甲板,雨水顺着凹槽蜿蜒流进两侧排水孔,很快锈浆色就被冲淡变得清澈。
保镖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周宴琛身边,几乎和夜幕融合在一起。
周宴琛负手,看着慢慢开始下沉的麻袋,面容沉静如水。
“这次国内之旅,还真是令人难忘。”
“没想到最后,手上还是沾了一个条子的命,我真的是很不喜欢杀人,至少,不是用这种沉尸的方式。”
没有人附和他,只有急雨飞镞,激电奔雷,和春天的夜晚格格不入。
“老板,货都装好了,起锚吧。”
周宴琛搓搓手,转身进了舱里,随着一声汽笛的闷响,货船缓缓驶出码头,渐行渐远。
只有三百多米,两分钟的路程,但等谢遇知和宗忻赶到的时候,码头上已经空无一船,集装箱零零散散堆了几堆,有些地方很凌乱,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
雨势太大了,血迹早已经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陈林?陈林!”
宗忻冒雨在每个集装箱堆里寻找,呼喊着陈林的名字。
“你听到了回应我一声!陈林!”
没有人回答,除了雨声还是雨声,一个人的回音都没有。
“陈林,你他妈的回话,你他妈的给我吱声!是谁他妈调到市局给我表衷心的?说什么绝不会死在我前头,要一辈子站在你盛副支队前面挡枪?”宗忻狠狠推翻一个集装箱,“我还没死呢,你给我整这出?你脑子他妈是不是坏掉了?你在哪你快给我滚出来!给我他妈的滚出来!”
此时此刻,宗忻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他声音嘶哑,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在推到集装箱的时候,手指也被锋利的钉子划出深长口子,汩汩往外冒血。
谢遇知看着他发疯似的推着集装箱,猛地把他箍到怀里,“你冷静点!”
“815爆炸案,我的队友全部牺牲,谢遇知,我现在只有陈林了,我只有陈林,他不能让他出事,他的儿子还没满月!他媳妇才刚脱离危险,现在还在重症观察室里没出来!”宗忻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谢遇知,“他要是死了,我就只能拎着把枪,去陈林家属面前把自己崩了谢罪!陈林!陈林!”
谢遇知抬手抹把脸上的雨水,从牙缝里往外挤了个操,提步跟了上去。
“陈林?”
“陈林!”
他边跟着宗忻喊陈林,边观察着周围堆放的东西、物件,岸边有几条空麻袋,旁边堆放着些成段的绳子,应该是装过什么东西,谢遇知想,忽然他目光一瞥,看到了麻袋旁边好像有个银色金属片,转身去拉宗忻:“走,那边好像用东西,过去看看。”
他蹲身,从地上把那枚银片捡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是……什么?”
“一种打包用的串口,比绳子好用,用它打包后,袋子都不会开,绳子有时候会松动,它不会。”
宗忻从谢遇知手里把打包扣捏过去,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地面,虽然雨势很大,已经把木板上的血迹冲走了,但木板上的擦痕很明显是新的。
谢遇知抬头四顾,目光忽然一动。
他看到了远处,水面上一沉一浮的麻袋,登时把外套一脱披在宗忻身上,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下雨的缘故,河面水流比平时湍急很多,麻袋离河岸已经很远,隔着相当大一段距里,想要游过去非常吃力。
宗忻刚要往下跳,已经游出一段距离的谢遇知停下来回头,立刻制止他:“别动,就在岸上等着,麻袋里是什么不能确定,在我游回来之前,你在岸上再仔细找找!”
这一嗓子,立刻把宗忻喊清醒了,他收起脚步,左右看看,立刻回身扯了根粗长的纤绳,一头拴了石头往谢遇知那边扔过去,嘶喊道:“绑在身上,绑起来!”
谢遇知又往回游了段距离,拉过绳子解开石头,把纤绳系在腰上,这才重新向麻袋那边游过去。

第117章
河水很冷, 冰凉刺骨,越往中心游,水就越深, 流动就越湍急,谢遇知心想,幸好跳下来的不是小花。
麻袋在水流的冲力下离岸越来越远,谢遇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摸到麻袋边角,刚想抓住往回带,瞬间又被一股水流冲远,这时候, 他已经离岸边好几百米了,如果再不往回游,等会儿很可能体力跟不上, 但是, 刚才他切切实实摸到了麻袋, 那个感觉……
他确定, 麻袋里面, 装的是人。
“谢遇知, 小心!”
出神间,耳边忽然响起宗忻的喊声,他抬头看去, 一段龙蟠虬结的树根从上游被冲了下来, 眨眼就要撞向自己,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急多想,谢遇知猛地沉入水中。
河水浑浊发黄, 根本看不清树根到底有没有飘过,谢遇知硬生生在水里憋了足足一分多钟才重新浮出水面, 却发现原本被水流冲远的麻袋,此刻就在自己手边,上面还挂了些木头和树枝,应该是刚才那块树根划到麻袋,给旋了回来。
谢遇知探手摸进裤兜掏出把小刀,抓过麻袋照着系口位置用力一划。
果不其然,麻袋里装的是个人。
谢遇知看到麻袋里那张人脸的时候,没忍住咬牙操了一句,二话没说拽着人和麻袋就往岸边游。
闪电劈开乌云,瞬间把整个河面照亮,滚雷向天际奔涌而去。
宗忻站在岸边,手里紧紧抓着纤绳,整个人看着像在风雨中飘摇的树叶,感觉随时随地会被卷走似的,见谢遇知往回游,便立刻开始往后拉绳子。
在宗忻的拉拽中,谢遇知终于扯着半拉麻袋口游回来,他扒着木桩先把麻袋推上去,自己才上来。
谢遇知潦草的坐在那里,浑身衣服尽数湿透,他抬头看看天空,雨点依旧密集的从黑蒙蒙的夜空无情砸下,凛冽的像刀子,冰冷的湖水几乎麻痹了他身上所有神经,他蜷蜷泡的发皱的手,艰难动动嘴唇,才发现此刻,他连胸腔都是冷的。
“看看人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气。”
话音未落,那边宗忻已经扑向了陈林,他抖着手探向陈林的鼻息,又去摸颈动脉,当摸到陈林的颈动脉还有微弱跳动后,宗忻紧崩着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人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
根本来不及多想,宗忻立刻开始对陈林进行心肺复苏急救,终于在他又是按压胸腔又是掐人中的操作下,一分多钟后,陈林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积水。
“盛……盛队……我……还没……咳咳,我还没死?”
“没死,没死!”宗忻锤了他胸口一拳,“陈林,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盛队,你别……”陈林气息微弱的捂着胸口,“我都要痛死了。”
“你给我坚持住,不准死,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宗忻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就走,结果刚走两步,头一懵差点栽下去,幸亏谢遇知手快接了他一下,顺手把陈林捞了过去。
“淋了这么大的雨,照顾自己都困难了,旁边跟着。”谢遇知反手背起陈林,拉着宗忻往回走,“一会回家,记得先把感冒药退烧药都吃了,再喝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水,知道了吗?”
“……嗯。”
“收缩压低于90MMHg,呼吸次数小于12。”
“脉搏几乎感觉不到了。”
“病人已经陷入休克。”
“呼吸机!”
“准备电击!”
急救室门外走廊里。
谢遇知坐在排椅上,从那么冷的河水里把陈林捞上来,这会儿风寒侵体,他喜提重感冒BUFF加身,捂着嘴唇不停咳嗽。
江雯抱着膀子瑟瑟发抖的和宗忻一起站在门口,不知道里面陈林什么情况,两人神色焦急的不停张望着。
宗忻嘴唇煞白,整张脸都没了血色,听到谢遇知咳嗽,往这边投过来一瞥,“谢队,你先回家换身衣服吧?”
三个人都浑身湿透,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不用,就是有点小咳嗽,没事。”
谢遇知知道宗忻现在一颗心全系在急救室的陈林身上,还能注意到他,已经是对他很关心了,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计较,毕竟自己平时看陈林再不顺眼,也不会在人命面前那么小肚鸡肠。
闻讯赶来的黄子扬、宋经、陆岩封还有苏聃匆匆忙忙跑到急诊科,一出电梯就看见了走廊里的三个人,瞬间一股脑拥了上来。
“老大!”黄子扬率先一步冲到谢遇知面前,“这怎么搞的?我带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你快去换下来吧。”
宋经也把干燥的衣服拿给宗忻,“小宗,赶紧去把湿衣服换了,我和大黄替你们在这儿守着。”
另一边的苏聃和江雯画风就有点夸张了。
苏聃泪眼汪汪的看着江雯,哭的眼睛鼻头通红,“怎么全是血?都是血,为什么不给你看看伤?他们怎么能这样?不都是警察嘛?怎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啊?他们到底有没有好好保护你?”
“没事没事。”江雯把苏聃抱在怀里,笑着安慰,“我没事,没受伤,血不是我的,就是溅到了,真没事。”
“我没有你家的钥匙,就带了两件自己的衣服,我去给你换上吧。”苏聃一边抹眼泪,一边拎着装衣服的塑料袋,拽江雯去了最近的卫生间。
其他几个人看着她俩的举动,整个儿都懵逼了。
黄子扬挠挠头,“她们俩……什么情况?”
“关系好吧?小女生到一块不都这样吗?拉拉手抱抱的都这样,就闺蜜呗?”陆岩封解释。
宋经:……
宋经看看黄子扬,无声地摇了摇头,总之,不像是闺蜜那么简单,就跟他和黄子扬不是简单的兄弟情一样。
“别管她们了。”黄子扬立刻去推谢遇知,“老大,你快去换衣服。”接着又顺手推了推宗忻,“小花,你也去,快去快去。”
宗忻抱着宋经塞给自己的衣服,看了看急诊室,扭头往洗手间走,却被谢遇知一把拉住。
他看向谢遇知。
“你这样不行,得泡个热水澡。”谢遇知不由分说地拉着宗忻就走,径直上了电梯。
不得不说,自己家的医院就是方便,谢遇知带着宗忻到高级VIP病房区,拿着房卡刷开一间病房,把宗忻拉进浴室,打开花洒,屋里很快就被水蒸气笼罩。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谢遇知三两下脱了外套往衣架一搭,“热水冲一下,最好出汗,驱寒不容易感冒。”
“我自己来。”宗忻背过身去,走到另一边,开始动手解扣子。
虽然和谢遇知滚了几次床单了,但这么赤身相见他还是觉得有些抹不开脸,没有勇气和谢遇知面对面。
谢遇知看着他脱下衬衫,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匀称的双肩,呼吸加重了些。
宗忻褪去黏贴在身上的衣物,走到花洒下,仍旧留给他整片白皙的背部,水珠越聚越多,最终凝成无数条水流缓缓滑落。
谢遇知紧抿着嘴唇,目光一再往下,落到宗忻曲线诱人的人鱼线上,落到他劲瘦的腰身,氤氲热气中,宗忻就像一朵盛开在水中的冰莲,透明,惊艳,圣洁。
他舔舔干涩的嘴唇,拾起肥皂走过去。
“现在这样,你应该很清楚,想把深网搞垮,逮捕以周宴琛为首的暗网组织,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了吧?”
他压下心中的情|欲|,替宗忻轻柔的打着肥皂。
“我不知道李副局到底部署了怎样的任务,但按照现在这个发展,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周宴琛。”
宗忻借着水流冲了下头发,以此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起身后,湿润的碎发搭在额前,发梢不停地滴着水,他抬手搓了搓发梢,露出漆黑的眸子,看向谢遇知。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这是个很长很难走的路。李叔他年纪大了,只是想在退休之前,把暗网摧毁,抓捕操纵暗网的庄家。”
“李副局为什么那么执着,一定要盯这个案子?”
其实,警察办案,有什么案子办什么案子,没有说什么因为执念这种东西就揪着一个案子没完没了,又不是什么帮派之争江湖寻仇,肯定是首先以任务为准。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遇知就是觉得,李副局好像对深网、对深网背后的庄家,有种超越了本职工作的执拗。
“不知道。”宗忻冲掉身上的肥皂沫,“我是在追踪人体器官买卖案击毙了冯春来之后,被李副局找上的。那时候京台市公安局就已经在深网埋了几个卧底,我被调到京台市公安局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后来,815爆炸案,查到赵乐国和深网有牵扯,而我恰好死里逃生,就被安排在暗处,成了和‘罂’接头的卧底三花。其实我知道,李副局根本不想让我牵扯进来,他是真的想把我调去文职部门,只是当时,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想的?就没有拒绝?答应下来,难道是因为你真的想做这个卧底?”
谢遇知一连好几发灵魂拷问。
宗忻抓过毛巾,看了看他。
“我是个孤儿。”
谢遇知一怔。
“我是个孤儿,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对活着这两个字有很真切的感受,所以,什么任务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说,“没有悲伤、没有欢喜、没有刻骨铭心的疼痛,也没有所谓的活着的目标。”
“谢遇知,我不像你。”
“你三观端正,有信仰,有自己的追求,有能坚守如一的道和正义,而我,活的很虚假。”
“我像关在透明真空玻璃杯里,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触碰不到。那种无力,你永远不会感同身受,你不会懂得。所以,我想不想做个卧底,想不想要活着,都不重要。”
“我只是,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做着别人认为的,正义的事情。”
“仅此而已。”
“我想让你活着!”谢遇知忽然抱住他,花洒的水流将他们包裹,谢遇知紧紧箍着他,一字一顿表情非常地认真,“真真切切的活着。”

“我爱你。”
谢遇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仿佛着魔似的,轻轻吻上他的唇,温柔缱绻, 小心翼翼。
是真的喜欢,才会有生理冲动。
是真心爱慕,才有疯狂的回应。
两人在无声地接吻中目光相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彼此,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周围物什变得模糊不可细见, 花洒的水声也从耳边淡去,一切皆成背景,时间都跟着停止了。
呼吸交促, 宗忻终于不再纠结拧巴, 完全遵从自己内心的感觉, 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害怕之后两人要相对一生的厌烦, 只担心时间太快不能定格, 此时此刻他只想和谢遇知待在一起, 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感觉到宗忻地回应,谢遇知内心狂喜。
此处有800字晋江不能发, 我只能自己嗨了, 哈哈哈【嚣张】
半晌后,谢遇知把宗忻捞起来,整个裹在浴巾里抱出卧室, 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自己则半跪在床边, 认真地看着他:“对不起,我……”
陈林还在病房里生死不明,他在这个时候克制不住自己,简直就是混蛋。
“谢谢你救了陈林。”宗忻扶额,忽然开口,他还有些眩晕,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也谢谢你爱我。”
谢遇知愣了一下:“我……爱你不是应该的吗?”
“不是,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肯爱我,我真的很喜欢。”宗忻去抓他放在自己双膝的手,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谢队,你相信我吗?”
“怎么不信呢?”谢遇知回握着他的手,“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相信你了,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从来没有怀疑过。”
宗忻被他说的愣了下,紧接着破涕为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谢遇知就像忽然被人戳了脚后跟,急道,“我从没怀疑过你说的话,真的!那天出警,在豪庭夜总会门口见到你,你穿着一件薄的不能再薄的白衬衫,半张脸都是血,我问你怎么搞的?你带着点嘲笑看我,我都没生气,你说你是自己撞得,我都相信了!”
“好吧。”宗忻抬手蹭蹭鼻尖,掩饰道,“那个伤,是救赵乐国的时候,被红酒瓶子砸的。”
谢遇知:“……”
“谢队?小白花?”黄子扬抬手哐哐砸了两下病房门,“陈林已经脱离危险了。”
宗忻听到陈林脱离危险,急地起身就要去开门,刚站起来浴巾差点从身上滑下去,谢遇知眼疾手快扯过自己的干衬衫给他裹上,“你等着,我去开门。”
他把浴巾随意往腰上缠了两圈,趿着拖鞋走到门口打开门。
黄子扬一个箭步冲进来,“老大,陈林目前已经脱离危险,转到监护室了,现在脑子很清醒,要见你们。”话音刚落,看到坐在床边的宗忻,黄子扬瞬间闭了嘴。
谢遇知的衬衫对宗忻来说明显偏大,他刚扣了俩扣子,这会儿领口松松夸夸挂在肩膀,顾了左边顾不了右边,顺着肩胛骨滑下去一大块,半个肩膀连同锁骨全露了出来。
“额……”黄子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紧扭头,“我瞎,什么都看不见。”
宗忻:“都是男的,你那么避讳干嘛?”
黄子扬连连摆手,“不行,我要看了你,老大会把我眼珠子挖出来当灯泡踩的。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别等会儿过来陈林再睡了。话我带到了,我先回去了。”
他捂着眼,头也没回的走出去,末了还不忘给屋里俩人把门关上。
宗忻这才脱下衬衫扔给谢遇知,去捞自己的衣服。
宋经和黄子扬一看就是从市局过来的,带的衣服清一色蓝内衬加带领章肩章的藏蓝常服。
刑侦口上过班的都知道,常服一年到头穿不了两次,别说常服,就是执勤服都很少穿,平时怎么方便怎么来,牛仔裤白T恤,冲锋衣皮夹克,炸毛的鸡窝头不修边幅的装扮,主打一个出市局混进人群,谁也认不出来他们是警察,方便执行任务,防止犯罪分子老远看见警察逃跑。
谢遇知一次都没有见过宗忻穿警常服的样子,乍见就被惊艳到了。
宗忻身高虽然在他面前不占优势,但比例很好,笔直的长腿,劲瘦的腰线,肩背瘦削却很有力量,倒三角的曲线完全就是为了迎合这身制服长出来的,警服把他身上原本的病弱感都清扫干净了。
宗忻扣好扣子转向谢遇知,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禁揶揄,“看什么呢?”
谢遇知忙抬手耙耙头发,掩饰:“没什么。”他边蹬裤子,边去抓腰带,“小花,你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宗忻抿抿唇,拾起领带走过去,帮他系好,“走吧,先去看陈林。”
医院走廊里,护士刚从监护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走过来的谢遇知和宗忻。
陈林身上挨了七八刀,腹腔出血,又在冰冷湍急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失血过多再加上重感冒发烧,现在人抢救回来,虽说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是应该多休息,精神不能太过紧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长时间进行询问调查。
为了病人的安全考虑,护士提歩迎了上去:“你好,同志。”
谢遇知点点头。
“是这样的同志,病房里的病人呢刚度过危险期,现在需要休息,暂时不能对他进行长时间问话。”护士仔细把陈林的状况说了下,“你们……”
“老大?”黄子扬拎着暖水壶去接水,出门正好看到谢遇知被护士拦在外面,两步走过去对护士道,“美女,这事我们副队长,没事啊,你先去忙吧。”
护士看看黄子扬,又看看谢遇知,纳闷:“这么年轻的副队长啊?”
黄子扬摆手:“不年轻了,都三十二了。这个年纪有的人都爬到局长的位置了,他还是个副支队呢。”
护士给他逗笑了,“行,不过病人现在不能多说话,要多休息,你们别太吵他啊。”
“我们肯定不吵他,放心吧。”黄子扬拍着胸脯打包票。
护士点点头,抱着病史记录离开了。
“老大,小白花,你们先进去坐吧,我去茶水房给陈林打点热水。”黄子扬说完,拎着水壶去了走廊尽头。
宗忻推门而入。
病房里很安静,宋经坐在床边正给陈林掖着被角,陈林微微闭着眼睛,鼻间插着鼻氧管还在吸氧,整个人看着呼吸平稳,好像已经睡着了,忽然听到动静,立刻睁眼向门口看过去。
宋经也回头看向门口。
“小白花?你过来了?”宋经赶紧起身让地方,看到跟在宗忻后面的谢遇知,又叫了声谢队。
“谢队。”陈林跟着也微弱地喊了谢遇知一声,然后目光落在宗忻身上。
宗忻会意,走到床边坐下来。
“觉得怎么样?”
陈林摇摇头,“没事,还撑得住。别跟我家里说,我媳妇自己还顾不过来自己呢,告诉她只会乱上加乱。”
宗忻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和江雯赶到河廊码头后,先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藏在暗处观察,他们在搬货,全是麻袋装起来的东西,我们蹲了大概三个小时,一直没有看到你的身影,当时就觉得谢副队肯定找到你了,就一直在等消息,没有被他们发现。后来江雯收到了你让我们撤退的消息。”
宗忻应了一声:“嗯。”
陈林继续道:“那会儿他们就差不多已经把货搬完了,临走之前,我想趁他们不注意看看麻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如果能趁机取到些样品拿回来做物证鉴定,以后就是暗网违法犯罪的证据。然后,我便让江雯先走,自己悄悄摸到船舱,本来想着只要动作够快,在他们发现之前拿到东西就可以全身而退,没想到是陷阱,那些麻袋里面装的只是棉絮,他们早就把货掉了包,我中计了。”
“应该不是在针对你。”宗忻冷静地分析道,“船上的人是谁?周宴琛还是几个外国人?”
陈林不解:“外国人?”
宗忻和谢遇知几乎是同时回答道:“对。”
陈林摇摇头:“没有见到外国人,而且,船上的人应该不是周宴琛,我听那些马仔喊他吴温。”
宗忻默了默,正要开口被谢遇知抢先了。
“吴、杜,在缅甸语里是对男子和女子的一种尊称,吴译作先生,杜译作女士。周宴琛在缅甸当地还有个名字,叫岩阿温,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他。”
宗忻也觉得谢遇知分析的很有道理,点点头表示赞同:“既然任二说的那几个欧罗巴人不在船上,就说明他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河廊码头的人早就换了一批,那些恰特草也换成了棉絮,看来,交易时间和地点果然是改了。”
谢遇知倚靠着床头柜,站的半弯不直,一手抱臂,一手食指抵着下巴,满脸凝重:“他们把已经暴露身份的“罂”放在京西废弃工业园,摆了你们一道,那河廊码头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两边都是在套警方的卧底,这说不过去。他们到底在针对谁?”
“老板。”保镖把一杯刚榨的新鲜果汁放到周宴琛面前的小桌上,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咱们真的要和邱老板合作吗?”
“这个葡萄的成色欠缺很多,味道不够甜,颜色不够深,看着像倒了一杯用水稀释过的血。”周宴琛拾起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液体,轻轻抿了一小口,嫌弃地皱起眉,“看着漂亮的浅红色,表象之下不过是残次品,味道不好,还有点苦,是个失败的品种,烂果子罢了。”
保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狠厉的老板,今天怎么突然开始感慨人生了。
“老板要是觉得不好喝,我再去换杯其他的吧?”
“可能是下雨天,有些触景生情。没事。”周宴琛放下酒杯,勾唇笑了笑,岔开话题:“阿彪,你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大佬们想要洗白,靠的是什么吗?”
周宴琛银发碧眼,脸颊轮廓清俊,生了一幅极好的相貌,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简直称的上完美无瑕。
阿彪默默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早些年,手底下有黑色灰色产业的一些商人,谁都知道他们手上不干净,但他们做的够狠,够绝,该灭口的一个不留,慢慢把地下产业赚的钱拿来投资明面上的东西,电影、娱乐,黑钱洗个两三次,就算过了明路,黑的自然而然也就变成白的,违法犯罪的也成了合法合规,而我跟邱诃合作,可以把一部分国内的黑产转到明路上,以后,在国内做生意能合理规避警方调查了,懂吗?”
“可是……”保镖还是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转明路?转了明路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限制,一旦被警察扫到,可就很难跑了,现在这样,就算他们抓到掮客,也很难查到源头,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你不懂。”
周宴琛起身,双手插兜走到窗前。
外面雨势渐小,已经有了停歇的征兆,甲板上几个马仔穿着雨衣仍在巡逻。
“他曾经救过我一次,虽然我一直没能等到他再回来接我,但他还活着,很好,我不想和他针锋相对,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想和他和平的坐在一起喝杯茶,聊聊人生。”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