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冶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悄悄转动门锁,打算给男朋友一个惊喜。
开门后,满眼都是从门口到卧室丢了一地的衣服。
暧昧的娇喘从半遮掩的房门传来:“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那个小男朋友?”
男人的声音透着不耐烦:“交往了一年都不让碰,装什么清高。”
肖冶的心瞬间坠入冰窖。
之后,肖冶被诬陷学术造假失去了奖学金资格,好不容易找到的兼职也因为他分心失手将顾客点的红酒洒在地上,沾湿了那双看起来价格高昂的鞋子。
身上没有任何存款的肖冶狼狈地跪在地上,用他的袖子一遍遍给顾客擦拭鞋面上的红酒渍。
浑身散发出冷意的矜贵男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他抬起肖冶那张脸。
美人垂泪,让他冷硬的心难得地软了几分。
从此之后,陌生的两人忽然有了交集。
肖冶无论在什么地方兼职都能遇见男人,两人却默契地装作不识。
直到肖冶一直喂养的流浪猫发生车祸奄奄一息地躺在马路上,肖冶拦下男人的车,狼狈地向他求助。
看着肖冶抱着猫蜷缩在椅子上。
祁琰筠熄灭手里的烟,他忽然想养猫了。
养那只看起来倔强又孤独,让人心疼的流浪猫。
后来,被圈子里称为太子爷的男人——祁琰筠,带着他的小猫出席宴会。
前男友一脸铁青地带着他的青梅竹马站在祁琰筠和肖冶面前,恭敬地喊着:“小叔,小婶婶。”
祁琰筠冷冷地打量他们一眼,感觉到怀里的小猫有些紧张,漠然开口:“乖一点,别惹你婶婶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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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指南:
# 双洁1V1
# 11岁年龄差,受19岁,攻30岁
# 背景均为私设,同性可婚
十月的一天下午,一家私人订制蛋糕工坊内,肖冶换下工作服准备下班。
店长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笑着问:“今天不加班了?”
“不了,今天有大事。”肖冶唇角微微一弯,腼腆道。
他从很早开始就在为今天做准备,因为祁爵只吃这家店的蛋糕,他专门来这里做学徒工。
打工期间,他用极快的速度学会了制胚、裱花、做模等工序,还考取了专业烘焙师证书。
店长对他很是欣赏。
有了证书,他的时薪也跟着水涨船高。
店长打趣道:“诶呦,你们这群小年轻,才一年就大事了”
“每一年都是大事,”肖冶走到柜台旁,拿上亲手做的蛋糕,“我先走了,章姐。”
“走吧,走吧,心早都飞了。”
肖冶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店长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呢喃:“年轻人呐…”
出了店门,肖冶拦下一辆出租车。
十月的锦城气温仍旧在30摄氏度以上,一离开空调房,扑面的热气就向人袭来。
肖冶很少打车,但冰激凌蛋糕在室外很快就会融化,也不方便挤地铁。
他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托着蛋糕钻进车里,而后将蛋糕放在自己双腿上保护好。
和司机说完地址后,他又叮嘱:“麻烦您过路障的时候慢一些,不然蛋糕容易散。”
“放心吧,我几十年的老司机了,开车贼稳!”
肖冶道过谢,摸了摸衣兜里的小盒子,唇边现出一丝笑意。
他相信自己的男朋友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为了这一天,几个月以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掏出手机确认男朋友的行程:【你今天几点到你家?】
对面很快回复:【很晚,怎么了?】
肖冶:【没事】
他放下手机,盘算着布置场地的时间和步骤。
书包里装着气球和彩带等装饰物,为了提高效率,他还买了打气筒。
生活再忙,该庆祝的事情还是要好好庆祝的。
出租车司机驾驶技术的确很高,平稳将他送到目的地。
肖冶下车的第一时间就是检查蛋糕的情况。
还好,还没化。
他走进公寓大厅。
这是锦城有名的高档公寓,里面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肖冶摁下电梯上行键,高档公寓的电梯速度极快,没几秒便到了顶层。
顶层只有一户,就是他男朋友的家。
他摁下指纹开门。
进屋之后,他愣住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玄关处两双七扭八歪的鞋。
肖冶站在原地,有些疑惑不解。
这两双鞋他认识。
稍大一些的顶奢潮鞋是他男朋友祁爵的,稍小一些的是他好朋友顾竹年的。
他们俩在这?
可是这两双鞋为什么会如此东倒西歪地在玄关?
祁爵和顾竹年都不是会这样对待鞋子的人。
祁爵不是说很晚才会回来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肖冶脑海中涌现,还没等他想清楚,不远处散落一地的衣服又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白色的丝质衬衫仿佛被人狠狠撕开,珍珠纽扣散落一地。
肖冶不由自主地迈着步子。
再往前,是一件他极为熟悉的黑色T恤。
那是他送给祁爵的生日礼物,奢牌情侣装,一黑一白两个颜色。
送之前他还犹豫过,怕祁爵只穿一次就扔了。
男朋友的衣服从来没有重样过。
好在事实证明他的礼物送对了,祁爵不仅喜欢,还经常穿。
那时候肖冶觉得特别开心,他几个月兼职赚来的钱没白花。
可现在那件T恤被随意抛在地上,他的付出似乎也被扔进了垃圾篓。
身上穿着的白色T恤仿佛都在发笑。
你可真是个笑话。
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攥起,圆润的指尖变成尖刀,深深刺进掌心。
也许是误会。
说不定是洗澡前扔在地上的。
可能是祁爵的朋友们在这里。
他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要先入为主。
几步之外,两条叠落在一起的长裤嘲讽着他的自以为是。
裤子的款式他只在祁爵和顾竹年身上看见过。
他冷笑一下。
能在这里做这种事的人,除了祁爵怎么会有别人呢?!
更何况空气中两股熟悉的气味越来越浓,忘情地融合在一起。
一个专属于祁爵,他的男朋友;
一个专属于顾竹年,他的好朋友。
脚步继续向前。
主卧门口,两条绞缠在一起的平角裤再次发出嘲笑。
肖冶死死盯着,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
似乎是要戳破他最后的防线一般,纵情的声音从半掩的门缝里传出来。
肖冶的心跳速度猛然加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仿佛有人在用高压锅蒸他,耳边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雾感。
他向后退一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主卧门内,甜得拉丝的声音飘出来,语句断断续续的,仿佛在云端起舞一般婉转起伏:
“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那个小男朋友?”
是顾竹年的声音。
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肖冶感觉笼罩在耳边的雾气消散了。
他停住脚步,屏息聆听门内的动静。
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带着弹润而愉悦的轻颤。
紧接着是不耐烦的声音:“别跟我提他,交往一年了都不让碰,装什么清高。”
门内的声音愈发动听,肖冶却如坠冰窟,瞬间从高压锅里置身极地的冰河中。
一年来的种种经历在脑海中一帧一帧闪过。
“我碰到别人的皮肤会很难受…”
“我不会勉强你,等你准备好了你来牵我的手,行吗?”
“你今晚不能留下来吗?我可以住客卧。”
“我今晚能留在你这吗?我打地铺就行。”
“接吻是件美好的事情,我真的好想和你体验一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
“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
所以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碰他?
肖冶有些目眩神迷。
他难以想象总是用无尽的温柔和深情对待自己的人内心竟然如此龌龊。
单纯为了睡而接近自己。
祁爵可是苦苦追求了他一年啊!
祁氏集团的天之骄子追他这个孤儿整整一年!
他终于同意交往之后,从始至终,祁爵永远对他呵护有加,迁就他,让着他,尊重他的一切。
他整日忙于兼职,很少有时间陪伴对方,祁爵就会出现在他兼职的店里,不打扰,仅仅点一杯咖啡守着他;
他厌恶和旁人有肌肤接触,祁爵从不勉强,反而处处小心翼翼,连拉他的衣角都要犹豫很久;
两人出身天壤之别,为了顾及他的感受,祁爵经常跟着他在学校餐厅吃饭、去路边摊解馋……
如此费尽心力关怀备至,结果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人居然会为了生理需要下这么大一盘棋。
这是什么恶趣味?!
世界上那么多人,何苦跟他过不去?!
玩弄他的感情能为对方带来什么?
嘲讽的快感吗?
掌心的刺痛令肖冶耳清目明。
这世上果然没有真正的爱情。
怪就怪自己被糖衣炮弹砸瞎了双眼,活该忍受这份屈辱。
门内的声音愈发甜腻。
肖冶忽然有一股冲动,他向前走几步,缓缓推开主卧的门。
高档木门静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门内的两人毫无知觉地继续他们的游戏。
眼前的画面令肖冶呆愣在原地。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结局,但亲眼所见仍旧震得他神魂尽失。
他不想看见这副画面。
可双眼却不听使唤地紧紧盯着勾联在一起的两人。
心脏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凝固。
肖冶忘记了呼吸。
几秒过后,他的好朋友,19年来第一次让他感受到真挚友谊的人,对他关怀备至的顾竹年转头看见了他。
瞬间睁大的双眼显现出一丝惊慌错乱。
肖冶以为对方还算有点良知。
可下一瞬,顾竹年像狐狸一般弯下腰枝,胳膊支在床上,一手托着下巴抬眼看着他笑。
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明明是仰视的角度,眼神里却满是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得意。
原来如此。
肖冶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原来如此。
爱情是假的,友情也是假的。
他一个孤儿怎么配拥有爱情和友情呢?!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怎么能如此狂妄自信地认为祁氏集团的天之骄子祁爵是真的爱他?!
他怎么能如此不自量力地以为顾氏集团的尊贵少爷是真的拿他当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自己不过是他们的玩物罢了。
他向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祁爵却在这时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慌忙推开顾竹年,不顾对方跌在床上的痛呼声,随手套上一件睡袍追出来,喊道:“小野,小野你别走,你听我说!”
肖冶回过头:“什么都不用说了,就这样吧。”
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继续往玄关走。
握紧的双拳隐隐发抖,他想感受到些许疼痛,可掌心早已被指甲扎得麻木。
顾竹年至少比祁爵坦诚。
祁爵想要从他身后抱住他,又想起这会令他难受,只能从身后拽着他的T恤下摆:
“小野,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主卧里无人问津的顾竹年套上睡袍追出来,还踩了一脚地上的黑色T恤。
他故作惊讶道:“小野,你怎么来了?刚才…”
祁爵偏头瞪他一眼:“你闭嘴!”
然后,他几步绕到肖冶面前,慌乱无措地抓着肖冶的肩膀:“小野,你听我说,真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冶挥开他的双手:“你不用说了,我就是假清高。”
“不是的,小野,不是这样的,我就是,我就是,当时…”
顾竹年走过来,脸上挂着两滴晶莹的眼泪,楚楚可怜地说:“小野,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他伪善的面具,肖冶忽然噗嗤笑出声来:“别装了,刚才在床上你明明很得意。”
祁爵猛地转头质问:“你早就知道小野来了?”
“怎么可能,我和你一起知道的!”
顾竹年裹紧睡袍,声音快要哭出来一般:“小野,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肖冶看着他委屈的神情,惊诧于这个人炉火纯青的演技。
说不定大学刚开始顾竹年接近他的时候就是在演戏。
“同学,你是不是我流落在外的弟弟?我家里人都是浅棕色头发,瞳孔也都是琥珀色的。”
“我想和你做朋友,行吗?”
那时的顾竹年满眼诚恳,从来没感受过友谊之情的肖冶晃了神。
血口喷人,呵呵。
“那就让误会成真吧。”
祁爵内心警铃大作,颤抖着嘴唇问:“小野,你…什么意思?”
肖冶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一周年快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就送你自由吧,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想绕过祁爵离开。
对方却忽然展开双臂暴跳如雷:“肖冶!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分手就分手?!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祁爵不同意,你休想离开我!!”
顾竹年在一旁拍着他的后背:“消消气,消消气。”
祁爵躲开他的手,拽着他的衣领质问:“你是不是给我下什么东西了?”
顾竹年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祁爵,你还没穿裤子呢,就不认人了?!”
肖冶冷冷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绕开他们二人往外走。
祁爵扔下顾竹年,再次拽住他的衣服:“小野,你听我说,真的,这是意外,我以为那是你,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滴血的心瞬间血流如注,一股怒气从肖冶心中陡然升起,他转身,举起蛋糕礼盒,凌厉地砸向祁爵面门!
“别再恶心我了!”
蛋糕礼盒轰然砸向祁爵!
透明的盒子里,梦幻城堡造型的蛋糕翻滚碰撞,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整个城堡分散、碎裂、碰撞、坠落。
色斑斑驳的冰激凌混在一起,搅和出水泥一般的灰色。
蛋糕胚碎的碎,散的散,裹着灰色的冰激凌液体,仿佛地震后废墟里的砖块。
红色果酱写就的“一周年快乐”几个字早已不见踪迹,似乎想要融进灰色的泥浆里假装自己不曾存在过。
盒子落到地板上,浓稠的液体顺着包装缝隙缓慢地流出来,与灰色的大理石地砖融为一体。
打破平静的是顾竹年的惊呼声:“祁爵!你流血了!”
他慌乱地跑去找急救箱,嘴里还念叨着:“会不会破伤风啊…”
祁爵感到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涌出,他用手抹了一下,然后看着手上的鲜血呆在原地:
“小野,你就…这么恨我?”
肖冶的双手松开又握紧,他吐出“抱歉”两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次,祁爵没再追上去,他盯着地面上的蛋糕礼盒。
是他喜欢的那家蛋糕。
刚才他都没来得及看,什么造型的蛋糕来着?
小野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家的蛋糕?
他记得自己为了不让小野破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个。
地板上蛋糕形成的断壁残垣是那样刺眼。
他蹲下去将蛋糕扶正,解开漂亮的蝴蝶结,忽然用手抓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
松软香甜,遗憾的是冰激凌化了,不然还会有冰冰凉凉的口感。
他一口接一口用手捧着吃蛋糕,一直到顾竹年拿着碘伏和棉签过来。
“祁爵!你做什么!”
他拽着祁爵的手:“都脏了,别吃!”
祁爵猛地甩开他:“别管!滚!”
顾竹年被他甩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碘伏和棉签也被甩飞。
他看着自己不可一世的发小蹲在地上用手捧着蛋糕吃,还是被摔得稀烂的蛋糕,满脸不解。
该不会是疯了吧?!
碘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顾竹年爬过去捡起碘伏和棉签,再度走到祁爵旁边:“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我们去趟医院。”
祁爵抬起胳膊挡开他:“不用,你走。”
“祁爵!”
顾竹年蹲下来:“先处理伤口,行吗?”
“我让你走,听见没?!”祁爵从蛋糕里抬起头,愤怒异常,唇边全是干涸的灰色冰激凌。
他朝顾竹年大声呵斥:“滚!”
电梯极速下行至一楼,肖冶低着头,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他心如槁木,对周遭一切事物的感知力下降到最低点,脑海中全是自己骂自己的声音。
与此同时,大厅的旋转门走进来两个人。
一人提着公文包,伸手做着请的姿势。
另一人身材挺拔,眉眼深邃,狭长的双眼透出一种上位者的审视感。
三人相对而行。
木讷低头前行的肖冶没有注意到来人,一头撞进了第二人的怀里!
他这才从巨大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还没开口道歉,提公文包的人先开口了:“你怎么走路的?”
听见斥责,肖冶原本强撑着的精神之墙轰然溃散。
他深吸口气,满含歉意地看一眼被他撞到的人,深深地鞠躬道歉:“对不起…”
两滴晶莹的泪珠砸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溅出一朵泪花。
肖冶吸了吸鼻子。
提公文包的人不依不饶:“道歉就行了?你看看,祁总的鞋都被你——”
他话音未落,矜贵淡漠的声音打断他:“走吧。”
肖冶维持着鞠躬的姿势看过去,光亮如新的皮鞋上被踩了一个鞋印。
他再次道歉:“实在抱歉,我给您…”
地面上的泪花又多了几滴,肖冶从兜里掏出纸巾:“我给您擦干净…”
男人看他一眼:“不用在意,擦擦眼泪。”
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完话,那人就错开肖冶往前走。
提公文包的人马上殷切地跑过去摁电梯。
肖冶怀疑自己幻听了,他直起身看着男人的背影,直到对方进入电梯。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泪痕,走出公寓大厅,径直来到垃圾桶旁。
他的书包里装着很多布置场地用的装饰物,气球、彩灯、绸带、挂件……
现在全都用不到了。
他将那些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
然后,肖冶捏捏口袋里的小盒子,犹豫良久,终究没有舍得扔。
五位数的礼物,好几个月加班加点的打工,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手心里疼得不行,他摊开双手一瞧,十个血红色的指甲印刻进掌心里,凹陷的痕迹里满是凝固的血液。
他苦笑一下,想起顾竹年看见祁爵受伤时失措的神态。
看起来似乎是喜欢了很久。
他不明白顾竹年既然这么喜欢祁爵,为什么还要跟自己成为好朋友?
何必呢?
肖冶捏着盒子,往地铁站走去。
他先到地铁站的公共卫生间洗干净手上的血,虽然大部分表皮已经愈合,但是遇水依然有刺痛感。
洗过手之后,他搭乘地铁到达锦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这里汇聚了全球各种奢侈品牌,人来人往,数不尽的有钱人在这里一掷千金。
毫无意外,肖冶应当是这里最穷的人。
在锦城生活了19年,这是他第三次来这个地方。
第一次是祁爵生日,他给两人买情侣装;
第二次是前几日,他给祁爵买一周年纪念日的礼物;
第三次是现在。
他站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打开那个小盒子。
丝绒盒子里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领带夹,冷硬的金属上镶嵌着数不清的细碎钻石,银光闪闪,亮眼夺目。
肖冶低头看了眼自己。
鞋子是最大众的款式,虽然擦洗得很干净,却依然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不过若是不注意也许会以为是故意做旧的。
白色的T恤……
呵,白色的T恤,自己竟然还穿着一件几千元的T恤。
可是让他扔掉这件衣服,他又舍不得。
几千元,自己辛辛苦苦打工好长时间才能赚来几千元。
他扯着T恤下摆,想不好如何处理这件“情侣装”。
肖冶忽然有些厌弃自己。
一件衣服而已,居然这样拿不起放不下。
果然,穷是一个人的原罪。
他走进奢侈品店里,将小盒子递给店员:“您好,我要退货。”
店员面带职业微笑:“好的,请您提供一下购物凭证。”
肖冶在衣兜和书包里翻找,终于在书包夹层里找到收据。
店员接过来仔细查看一番,又将收据还给他:“不好意思先生,这个物品无法退货。”
“为什么?”
“本店有规定,货品一竟售出非质量问题不退不换,您可以看看,收据上有说明。”
肖冶拿过收据,果然有一行小字。
见他不会再买东西,接待他的店员马上离开。
肖冶攥着收据发呆,旁边店员的奚落声落入耳中:
“肯定是一时冲动,买完发现没钱了,后悔了。”
“现在的大学生啊,没钱就罢了,还虚荣,啧啧。”
“就是,没钱充什么冤大头,搞不好是被人骗了…”
“哎,他身上穿的那件T恤可是名牌。”
“那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天天啃馒头买的。”
“也有可能是仿品,你们看他,哪里像穿正品的人…”
隐忍而嘲讽的笑声不远不近地传过来,肖冶听得面红耳热。
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他心上。
原来有钱人买东西从来不会退换货的。
两万多块钱,就这样打水漂了吗?
是啊,他就是穷人,他省吃俭用才买得起奢侈品,他穿正品也像穿假货……
他一文不值。
肖冶背好书包,离开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乘坐地铁回家。
18岁之后,他就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福利院再也没有他的床位,他的一切都得靠自己赚钱。
虽然奖学金可以完全覆盖他的学费,但衣食住行还是需要自己想办法的。
好在他很幸运地在远郊的一个小区租到一个开间,月租1500块钱。
他一个穷学生多找几份兼职也能负担得起。
市中心距离他住的地方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往常他会在这两个小时里看专业书籍。
他太忙了,又要打工,又要学习,所以只能尽最大可能利用时间。
但是今天,他翻开书本,明明是喜欢的人工智能专业书籍,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书上的字仿佛都变成一个个咧开的嘴,笑话他的天真。
肖冶将书放进书包。
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的瞬间,无数条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充满整个屏幕。
全是祁爵的。
他将对方的手机号和微信号拉进黑名单,然后目光在手机界面停留,最终将顾竹年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也拉黑了。
虽然对方不一定会联系自己,但是万一呢。
之后他将手机关机,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
地铁轨道里时而漆黑一片,他只能从车窗里看见自己落寞的影子;时而又满是各种广告灯箱,他就能在提速的车窗里看见色彩斑斓的光之尾羽……
在他即将眼花之前,地铁终于在终点站停下。
从地铁站到租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路需要步行。
肖冶按部就班地往前走,路上满是行色匆匆的行人,他的速度反而像是在散步。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他以为的好朋友和他认为爱自己的人在一起而已,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吗?
一种无力感充斥心田。
因为被抛弃吗?
可是从他出生开始,他就一直行走在被抛弃的路上。
自己不是早就习惯了被抛弃的感觉吗?
他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走,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口停着的那辆明黄色的法拉利F12。
上千万的进口豪车与这个破旧的小区格格不入,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
肖冶木然地走进小区,而后进入单元门,一步一顿地爬楼梯。
曾经轻快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每迈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当他终于绕开各家各户放在楼梯拐角和楼道里的杂物,走到五楼楼梯拐角的时候,难闻的烟味刺得他咳嗽起来。
并不怎么明亮的声控灯亮起,地面上扔着一堆烟蒂,有一个人蹲在他家门前。
见他回来,那人抬起脸,额头贴着创口贴,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埋怨,声音沙哑不已:
“你终于回来了…”
沉默良久,他有气无力道:“你走吧。”
祁爵站起身,踉跄一下扶着墙,过一会儿之后才走下楼梯。
他伸出手,想了想又放下,最终还是与肖冶保持着一定距离,恳求道:
“小野,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跟顾竹年保持距离。”
老旧的小区楼道很窄,祁爵站在那里,肖冶根本无法绕过去。
他低下头盯着二人的鞋尖:“你走吧,我现在很累。”
“小野!”祁爵沙哑着嘶吼,好几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他有些不忿道,“你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我那是话赶话开玩笑的,你看我勉强过你吗?”
肖冶抬起头:“你别扰民。”
祁爵马上放低音量:“今天的事真的事出有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来了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顾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