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忻开口毫不避讳的直接问出来。
许念立刻回他:“是。”
宗忻点头,“现在既然赵洋落网了,就说明当时被碾死在云贵线上的人不是他,另有其人。”
“没错。”许念肯定道。
宗忻想了想,继续问他:“当时,你们怀疑死者是赵洋的根据是什么?苏队提供过来的车牌号码是一辆加长林肯,你们追的也是辆加长林肯吗?”
许念说:“事发地点出事车辆和苏队提供车牌号的那辆加长林肯车型完全一致,可以断定是同一辆车,之后我们又根据你们描述的赵洋个人相貌特征,找到耳钉这项吻合点,初步推断死者可能是赵洋。不过,现在可以可以肯定死者不是赵洋了。”
宗忻点点头,定定看向许念,语气铿锵有力道:“有写关节点,还需要麻烦许队继续调查。”
许念一时没多想,脱口问道:“需要我配合什么?”
宗忻霍然起身:“继续追查逃走的腾纾德,这个人在枪|支|走私、以及毒品制作和交易上,绝对有比深网庄家更扎实的根基。”
腾纾德在滇缅线故意设计了那场车祸,直觉告诉他,那场差点把谢遇知和自己一起炸死的车祸,搞不好很有可能还加带着什么私仇,绝对不能就此揭过,必须严查到底。
不知道为什么,宗忻镇定、冷静,分析案情的时候给人一种条理分明指挥乾坤的泰然,就好像此时此刻,在座众人仿佛都是宗忻手底下的兵,在等待一场准备很久的征战,那种莫名躁动的热血感,仿佛让所有人重回高考冲刺,血脉压制不住咕嘟咕嘟冒泡。
大概类似于一枚泡腾片丢进了雪碧,痒,却充满着期待。
“只需要继续调查腾纾德就可以了是吧?”许念点头,郑重道:“没问题。我看今天咱们刑侦口要集体加班了,抓进来这几个人都不好审,陈林和大黄连着审了两个多小时,那个凃二爷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黄子扬翻个白眼,气的够呛:“何止?这老家伙他么港籍,内地与港圈的法律体系并不统一,按他们的法律流程,黎凃是要被港圈皇家警察带回去审理的,根本轮不到咱们内地警察插手。你们是不知道他那副高高在上拿鼻孔看我的样子,我真是气到内伤。老大,实在不行今晚你上?”
黄子扬想谢遇知投过来求助的目光。
第95章
谢遇知进办公室后就一直绷着脸, 虽然他那张脸平时就不苟言笑没什么表情,但以前在开会分析案情的时候,他思维比任何人都活跃, 绝对不会一言不发,今天实在安静的太过反常了。
许念坐谢遇知旁边暗暗观察好久,果然发现了问题。
谢遇知黑色西装袖口的地方看上去有些湿,明显比袖子上半部分颜色更饱和,如果是水渍的话那打湿的颜色应该偏青些,但袖口饱和度更高的黑里却析出了玄色,那种黑中隐约透点红的颜色, 只能是血迹。
黄子扬问谢遇知话的时候,谢遇知调整了下坐姿,动作牵扯间无意露出了衬衫白色袖口, 已经染的透红, 一看伤口就还没处理过。
许念轻咳一声, 主动替谢遇知解围:“那个, 小黄, 你谢副支队和小宗还有别的事情, 黎凃那边我跟你过去看看?”
黄子扬闻言整个懵了:“啊?”
刑侦部门一把手,亲自上阵审问犯罪嫌疑人,这礼遇这规格, 黄子扬不禁在心里感慨:黎凃那老家伙还真是个人物!
“啊什么啊?”许念起身, 把黄子扬从座位上揪起来,“走吧。”
许念拽黄子扬离开的时候,经过谢遇知身边略停顿了下, 拍拍谢遇知肩膀,语重心长道:“谢副, 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遇知下意识抬头。
许念轻轻按着他肩膀,老干部附体:“放心,明天肯定会有进展。赶紧回去把伤口处理了,顺便打个破伤风,别感染了。”
“什么?什么什么?”黄子扬听许念说让谢遇知处理伤口,吃惊地挤过来,拉着谢遇知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看到谢遇知手腕上的伤口顿时心疼道,“哎呀,哎呀老大,你这……好大个口子啊!”
谢遇知把袖子往下拉拉,盖住手腕的伤口,无所谓道:“小伤。”
“你受伤了?”宗忻蹙眉,从黄子扬手里接过谢遇知的手臂,去掀谢遇知的袖子。
“没事。”谢遇知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你和陈林先去审赵洋,我在副支队长办公室等你。”然后挣开宗忻的手,简单整理下衣服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谢遇知离开的背影,黄子扬摸摸下巴,直不楞登来了句:“老大他……感觉不太对啊。”
许念心说这还用感觉吗?看脸色就知道了。
“走走走。”许念拉着黄子扬边走边道,“黎凃可以申请走港圈法律程序,不过呢,港圈那边走流程比内地更慢,等批下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只要咱们在审批流程结束前把案子定了上报检察院,那这个黎凃说破天他也回不去港圈了,加油吧少年郎……”
随着许念黄子扬两人的离开,剩下几个科室的人也陆陆续续走出了会议室。
高庆峰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个懒腰,调侃道:“你们刑侦口的同志就是咱们市局的钢铁侠,以后做强做大再创辉煌就靠两位了,加油啊!”
其实,刚才在座的人里,禁毒也好缉私也好,跟这起案子多多少少的都有些牵扯,唯独天网部门,就跟是拉来凑人头的一样,而且还只来了高庆峰一个人头,陈林都纳闷好长时间了,终于没憋住逮到机会开了口。
陈林说:“高主任,你就是来凑人头看热闹的是吧?”
高庆峰脸上笑容一僵,差点摔个趔趄,狡辩道:“我不是,我是关心案情嘛,关心案情。”
“……”
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林扶额,他就知道。
“哎哎,我也不是纯粹过来看热闹的,今天我们天网部门的实习生到岗,派给他个新手任务正好是检测东关新街那边治安。前段时间,路政上有个合同工在那片失踪了,这不是压力给到了我们嘛,我跟着过来汇报下工作进度,人今天找到了,许支队让我写个报告结案。”高庆峰解释道,“我得走了,我小姨家表妹今天结婚,我妈一大早就让我去吃喜酒我都走不开,这会儿全家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电话催了四五回了。”
高庆峰一走,整个会议室就剩下陈林和宗忻俩人。
宗忻原地沉寂两秒,摸出根烟点燃,低头吸了两口,淡淡道:“陈林。”
陈林一凛:“盛队。”
“赵洋肯定知道周宴琛和方尖之间的事,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当年方尖在黑三角和岩阿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盛队,你不去审赵洋了?”
“我还有点其他的事。”
宗忻弹掉烟灰,面容虽然有些憔悴,可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萧飒的气场,宛如一头在黑暗中窥视猎物的危险猎豹。
自从815爆炸案之后,陈林心目中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散发光芒,带着执拗和自信的盛副支队长,就变成了个身体孱弱、不苟言笑,冷冷冰冰眼里无光的病秧子,毫无朝气可言,随时都想要枯萎死去一般。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盛副支队长这个模样了。
“盛队。”陈林舔舔嘴唇,终于把压在心里几个月的话合盘说了出来,“我从警三年,没推心置腹跟谁相交,但是那天,李副局把我从扫|黑|除|恶|专项大队调到刑侦科的时候,我看着躺在医院病床上浑身血淋淋的你,真怕他们救不回来。当时我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如果能让我代替你牺牲,我也愿意。”
“我知道。”宗忻把烟摁熄,去看陈林,硬挺的眉眼在额头漆黑的碎发下清晰可见,“但是陈林,我不需要你替我牺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该完成的任务,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更好的掩护‘罂’和以‘罂’为链接点的其他人,懂吗?”
“我当然知道。”陈林有些泄气,有些担忧道:“周宴琛那边怎么说?你破坏了他的计划,他会不会……”
“不会。”宗忻把烟蒂弹进垃圾桶,扯扯唇角,“虽然他在谢家没有搞起什么大动静,但吴白那边的交易进行的很顺利,他不会怀疑到‘罂’。”
“明白了。”陈林点头,继而给了宗忻一个最新的消息,“‘销’要和三花见面,时间是今天晚上23:26,地点:金城盛世7号馆。”
宗忻听到碰头地点不由地蹙了下眉。
“怎么会定这里?”
“不知道。”陈林摇头,“这个接头地点太危险了,不知道是不是‘销’碰到了什么麻烦脱不开身。”
宗忻垂目沉吟片刻,俊秀的脸上神情逐渐凝重起来:“我知道了。”他摸起手机看看时间,叮嘱陈林,“谢副支队那边一会儿要是问起我,你记得替我搪塞一下。另外,不要派人跟着我,你也不要跟着。”
“可是……”陈林急道:“我必须随时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不需要。”宗忻收起手机,提步走出去,只留给陈林一个背影,“金城盛世周围,绝对不能出现一个便衣!”
陈林一时之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但他知道,‘销’那边一定是陷入了危险,否则,绝不会拿生命开玩笑,约在一个地下毒贩非常活跃的地方。
他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副支队长办公室门窗紧闭,茶几前的垃圾桶里堆着几坨沾满血迹的纸团。
谢遇知坐在沙发上,抻着右手,西装和衬衫已经脱了一半,露出手臂结实的肌肉,手腕处一道不规则狰狞伤口还在淌血,他浑然不觉,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看着某处,眼神涣散根本不聚焦。
滴答、滴答……
划破的肉皮每掉一滴血砸在垃圾桶塑料袋上,就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要不是这里是市公安局刑侦科副支队长办公室,代表着公理正义,凭他现在这副模样简直像极了失恋后对生活失去希望愤而割腕的文艺青年。
“琛哥他一直在等你回来。”
大黄带走赵洋之前, 赵洋没头没脑对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在调查他?
虽然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话不值得相信,可是,赵洋故意提到金城盛世7号馆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
谢遇知拾起茶几上的医用纱布,把伤口简单一缠,整个人仰躺进沙发,突然前所未有涌上一种对身边事物无比厌倦的感觉。
他想要安静,想要随心所欲, 想从头开始重新审视自公大毕业的几年,自己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漫长时间的神经紧张状态下,只有独处能让他稍微轻松些, 短暂的放空自己。
他抬起胳膊, 对着灯光观察受伤的手腕, 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纱布上只洇出一点点暗红色的印记。
一点也不疼。
谢遇知都快忘记, 他的痛感神经是什么时候变迟钝的了。
白炽的灯光在他手掌笼上深浅不一的阴影, 修长手指也染上层虚光,有些微微透明,要不是那些纵横的青色血管清晰的可怕, 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放空的心快要一起消失了。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 今天晚上就去金城盛世7号馆……”
赵洋说的话在脑中再度响起。
真相?是什么真相?
谢遇知猛地从沙发上起身,抓过衣架上的灰色休闲衬衫换上,把袖子随意卷到手肘, 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他想,宗忻应该已经在审讯室了, 审讯是个漫长的过程,不会那么快结束,局里很安全,在他回来之前,陈林、大黄他们会把宗忻照顾好。
悍马缓缓驶出车库,车大灯扫过主干道前方岔路口,忽然一辆黑色福特探险者闯入视线范围疾驰而过。
谢遇知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一紧。
那辆福特探险者是小花的,难道有人借走了小花的车?
谢遇知心里想着,脚已经不自觉加快油门追了上去。
出来市局,宗忻径直开上长椿立交,在转弯的一瞬间,他好像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谢遇知的悍马,仔细对着反光镜又看了两眼,发现根本就没有悍马车的影子。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宗忻单手搭着方向盘,自嘲的笑了笑,看来真是上年纪了,眼神都变得不好使了。
“你你你!下车!”
谢遇知降下车窗,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对方:“什么事?”
对方是个男性,身高看着不足一米六,顶着飞机头,本来气势汹汹的过来砸车门,看到谢遇知那张生人勿近的脸,瞬间没了底气。
“哥儿们,你撞到我车了,你看怎么处理啊?”
谢遇知往外面看了眼,“你压线。”
飞机头:……
“不是,哥儿们,你,撞我车了!你得,你得赔我维修费!”
谢遇知拿出手机,点点头:“你等下。”
“哎。”飞机头看他准备要赔钱了,开心道:“咱们开车的路上难免碰到剐蹭,你看你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什么压线不压线的,你后车撞前车就得……”
“梁大队长,天桥高架底下有车辆压线,叫两个人过来一趟。”对着手机说完,谢遇知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飞机头惊恐地看着他:“不是,哥儿们你刚给谁打电话呢?”
“负责这片区的交警。”谢遇知冷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飞机头顿时恼了,“你下来,你下来,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哎你这个人怎么追尾还有理了?我今天非得好好给你掰扯……”
谢遇知从车上下来站定,关好车门,举目往高架桥上望了眼,居高临下看向飞机头。
近四十厘米的身高差,飞机头不到他胸口。
“……就是,有话好好说,我这破车不值什么钱,自己修修就成了,您忙,您忙。”飞机头掉头就走,心里暗搓搓骂了句:今天算老子倒霉。
谢遇知压根没搭理他,视线追随者宗忻那辆福特,直到福特车淹没在车流橘色的光点中。
两名穿着制服的骑乘把摩托车往路边一靠,向他这边走过来,客客气气喊了声谢队。
谢遇知没给他们寒暄,指了指前边那辆准备逃离现场的白色大众,利落道:“压线变道,你们处理下吧。”
交警立刻上前,拦住了准备开车的飞机头:“下车,出事驾驶证、身份证。”
飞机头都在心里骂娘了,但是又不敢多说什么,孙子似的熄了火拿好证件下车上交:“警察同志,我……”
金城盛世7号馆门口的迎宾美女身材火辣眉眼勾人,涂着鲜艳的口红,对每一位顾客都表现的十分热情。
而那些进入会馆的商务成功男士们,对于美女的主动投怀送抱来着不拒,上下其手,吃尽了便宜才放开迎宾小姐意犹未尽走进电梯。
宗忻穿着米白色上衣,从裤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角,戴上墨镜,双手插在裤兜随意看了看周围。
没有便衣警察。
倒是路边有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在抽烟,声音很大的聊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几声张狂的爆笑。
看来,陈林很按规矩办事。
宗忻叼着烟径直上了台阶。
几个美女看到他立刻花枝招展迎了过来:“哟,帅哥是新客吧?第一次来?”
宗忻扶扶眼镜框,抬手捏了捏美女下巴,“朋友约我过来放松放松,一般不来这种地方。”
“朋友?帅哥的朋友,不知道我认不认识呀?”迎宾美女说着就往宗忻耳边凑,嘴唇似有似无擦过他的耳廓,轻启齿尖准备咬上去。
宗忻微微侧颈,避开她喷吐的热气,“我这个人喜欢玩点儿不一样的,恐怕要辜负美人了。”
迎宾一听瞬间明了,拢拢披肩撩了下额前碎发,“哎呀,帅哥不早说。帅哥是过来找男朋友吧?”
宗忻弹弹烟灰,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何杰,杰少。”
美女听到何杰的名字,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
“是杰少啊?”
宗忻在她的反应中,觉察到一丝异样,心中不禁暗自揣测,‘销’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是啊,杰大少爷,他不会是今天放了我鸽子吧?”尽管心里百转千回把所有可能都揣摩了个遍,宗忻表面伪装的仍旧无可挑剔,“他天天忙得脱不开身晾着我,我都快变成深闺怨妇了。”
“哎呀,既然是杰少的人,那咱们就是自家姐妹……”美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表情一尬,“自家姐弟,自家姐弟。杰少这会儿在总经理办公室,弟弟,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到包厢等他。”
悍马车在金城盛世对过远远停下来,谢遇知看着门口正在和几个女人纠缠的宗忻,眉头微锁。
他还以为,车是别人借来开的,没想到居然是车主本人。
而且,车主本人现在还在这种声色场所门口做|嫖|客!
谢遇知艰难控制着想要冲上去把宗忻扛回家的冲动,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由攥地更用力了。
眼睁睁看着宗忻像个浪荡二世祖对美女迎宾吐烟气,拍着人家屁股进了7号馆,谢遇知的焦躁神经成功被挑起。
他拉开车门,活动活动手腕,掏出黑色皮质手套戴上,黑着一张脸跟上去。
“弟弟,你跟杰哥是怎么认识的呀?我还是第一次见杰哥外面的相好。”美女迎宾走出电梯,引着宗忻往包间走,笑着搭讪。
“我家里穷的很,还有个几岁的弟弟得了病等着用钱,杰少愿意给我钱,各取所需呗。”宗忻笑了笑,简单敷衍两句,忽然反客为主,开始盘问美女迎宾,“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干这行多久了?”
美女迎宾一听,忙道:“我姓金,你叫我声金姐就成了。我在7号馆待的时间长,其他人都得管我叫声姐。”
“金姐。”经过走廊镶金边垃圾桶的时候,宗忻熄灭了手里的烟,开口问了句:“杰哥得多久啊?”
金姐站在离他不远处打开包间门:“我可说不好,得看总经理什么时候放人了,你在这等着他吧,来都来了,总不会还急着走吧?”
宗忻脚步一顿。
谢遇知还在办公室等着他,他的确没有在金城盛世待太久的打算,不过,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演技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没有表现出着急离开的情绪,这个金姐怎么会…
电光火石间,宗忻立刻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意:“瞧金姐说的,好像我背着杰少在外边偷了人似的。”
“我哪有那个意思。”金姐就着他的话回了句,“弟弟,我还得下去陪客,你自己在这里等吧,一会儿我会让人把红酒送上来。”
“行,那谢谢金姐。”宗忻走进包间,简单打量打量,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金姐也没再多说话,临走给宗忻把包间门带上了。
金姐走后,宗忻瞬间就收起了笑意。
‘销’约他在金城盛世见面,定好的时间是23:26,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几分钟,‘销’仍旧没有出现,很可能‘销’身份被识破了,他现在的处境或许很危险。
继续留下来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如果这时候溜走,就无法知道‘销’现在处于什么局面。
思索再三,宗忻还是决定在包厢继续等‘销’出现。
谢遇知搂着陪酒女纤细柳腰走出电梯,勾着人往包厢里带,一边解陪酒女衣服的扣子,一边挑逗道:“我个人有些不良嗜好,不知道你玩不玩的开,能不能接受?”
陪酒女眼神迷离,烈焰般的红唇一个劲儿试图往谢遇知脸上亲,都被谢遇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以为谢遇知欲擒故纵,这是嫖|客|们惯用的伎俩,故作嗔怒将谢遇知扑到包厢门上,娇声道:“我就是满足你不良嗜好的小妖精,你想怎么玩儿?”
谢遇知踢开包厢门,顺势就把她拉进包厢,然后反脚轻轻一勾,门严丝合缝的关了起来。
陪酒女抬手去解他衬衫领口的扣子,却被谢遇知反手抵在了墙上,这三百六十度的态度大转变,陪酒女都懵了。
不过到底是混风月场的,对这种顾客的特殊小癖好接受非常快,一秒入戏,嗔怪道:“哎呀,你弄痛人家了。”
谢遇知勾唇一笑:“委屈你先一个人在包间待着吧。”他随手抓起一块毛巾塞进陪酒女口中,又用皮带把人绑了往沙发一扔,紧紧手套推开包间门,摸到了宗忻的包间。
宗忻起身走到吧台, 随手挑了瓶香槟倒上,捏着高脚酒杯轻轻晃了晃。
其实,刚才那个金姐说什么一会儿让人送红酒上来都是客套话, 以7号馆的豪华程度,包间里什么没有?
超大屏幕挂墙电视、吧台、厨房、卧室里一整面墙的衣橱、比软床还舒适的沙发,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这地方至今还没被扫黄大队一锅端了,真得感谢市局放进来的卧底警察。
他看看时间,和‘销’约定的碰面时间已经足足过去十五分钟,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是真的出什么问题了?
宗忻放下酒杯, 食指搭在吧台上敲了两下,那是个思考的动作。
咔哒,包厢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宗忻猛然回头。
对方穿着得体的休闲装, 手腕处袖口卷到小臂位置, 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单手插着裤袋, 目光和宗忻对视的时候, 略微躲闪了下。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对宗忻的质问, 对方抿了抿唇,“我……我有些不放心,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而且, 我不能让你出任何事。”
“你这样太冒险了!”宗忻紧盯着他, 视线锋锐,“之前你干扫黑除恶没少在这种声色场所露面,随便碰到见过你的人, 你前途都得玩儿完。”
“我不在乎前途!”陈林立刻道,“反正我干的是文职, 根本也没有上升空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跟小六打听过了,他说金城盛世的老板邱诃,正跟专程从国外飞过来的合作伙伴谈生意,经理和主管全被叫去陪酒了,何杰也在。”
“小六?”宗忻突然问道。
陈林点点头:“之前在扫|黑|除|恶|专项大队的时候抓过的一个混混,年少不懂事误入歧途,搁拘留所待了半个月,出来后洗心革面了。我看他人品还不错,就长期发展了一下,现在是我的线人,让他在金城盛世盯梢的事,我跟上面打过招呼的。”
宗忻听完只是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陈林觉得自己在包厢再继续待下去会引人怀疑,斟酌了会儿继续道:“我就在隔壁房间,万一有什么事情,盛队你喊我。”
“嗯。”
宗忻淡淡地回应一个字。
“那……那我先过去了。”
陈林一步三回头,看表情,是真的放心不下宗忻,但宗忻什么都没说,甚至目光都没有放在他身上,陈林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那是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的情绪。
不是男女或是男男之间的感情,他不是同性恋,他很爱刚给他生下孩子的妻子。
但对心目中一直崇拜的盛阳……
陈林很难形容自己对盛队的心情,或许是追星的感觉,也或许是对于牺牲和奉献精神的信仰,总之,情愫很复杂。
他转头帮宗忻把门轻轻带上,继而走进斜对过包厢。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从电梯里走出俩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带金丝眼镜,黑色里衣外套藏蓝色平驳领西装,头发黑玉般带着淡淡光泽,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透着锐利锋芒,目光锐利如同鹰隼。
旁边的人则满头银色长燕尾,白衬衫黑西裤,浅褐色眼眸里封着浅浅的笑意,眼尾地方有颗小小的黑痣,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琛哥,我送您。”
金边眼镜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客套话说的却丁点破绽都没有。
被他喊琛哥的银发男人驻足,对他刚才的话恍若未闻,抬手指了指身侧标着107的包厢,似乎很感兴趣道:“听说,是你的相好?”
金边眼镜脸色微不可见地沉了沉。
“他家庭不好,有个生了病的弟弟,我是看他可怜,就放在身边养着,前两天说弟弟没撑住,过世了,刚回老家办完丧,我怕他一个人想不开,准备今天带他出去散散心。”
周宴琛收回手,若有所思想了会儿,似乎颇为欣赏他的做派,笑道:“早就听说杰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道上混,总得有几个真心相待的兄弟,不然回头出了事,谁给咱们挡刀子?对身边的人好是应该的,琛哥您说是吧?”
何杰回看着周宴琛,神情轻松应对自如。
面对何杰滴水不漏的回答,周宴琛没接茬,而是扬扬下巴,腔调松懒道:“介绍介绍?”
“琛哥说笑了,他怕生,胆子小,怕是入不了您这种大老板的眼,要是您也有这方面的癖好,7号馆有的是人伺候,长相、技术都好的很。他可不会伺候人,折腾起来牙尖嘴利的,疼着呢。”何杰伸手,非常尊敬且礼貌道,“琛哥,我送您。”
周宴琛也并没有坚持,点点头,“怪不得邱诃这么重用你,是个人才。”
“是邱董看得起我提拔我。”
何杰把周宴琛送走后,才回到包厢,推门而入。
“盛副支队。”
宗忻刚好吸完一支大重九。
北方人吸烟一般都是中华、黄鹤楼、利群和红塔山这种,宗忻是南方人,吸不惯北方的烟味,最爱的就是大重九,但他平时兜里揣的都是华子,无他,单位送礼首选烟,谁手里都有几条放着。
他掐了烟头,示意何杰坐。
何杰整理下西装,走到他对面坐下,表情严肃,和刚才与周宴琛周旋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罂’的对接失败了,他们好像觉察到了什么,本来确定这月底在云贵交易,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前三天取消了。另外,上边要我们查的当年方尖是怎么成功逃离金三角的事情,还是没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