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楚天江阔
楚天江阔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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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隆安帝与温贤皇后戚元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成婚后更是相濡以沫、恩爱两不疑。
由此铸成了一段被人口口相传的佳话。
可谁又能想到,杀了隆安帝的人, 正是戚元懿呢。
从现有的信息来看, 戚元懿之所以要杀隆安帝,就是因为她碰巧发现了蔺阡忍非自己所生这件事。
......
......
孩子是戚元懿生的,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的事。
哪怕刚刚生完孩子那年, 她因为难产伤了元气始终无法亲自照料孩子,但她依旧很关心孩子的情况,时常向奶娘打听孩子的事,
她生的孩子不会对兰花香过敏,甚至每每看到兰花都想伸手去抓。
可蔺阡忍恰恰相反,他对兰花的反应非常大, 闻不得半点和兰花有关的东西。
而蔺岚笙当年进盛京城告御状的时候, 恰巧在身上带了一个以兰花为主要香料的荷包。
蔺阡忍那时只不过闻了一下就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反应, 不停的打喷嚏都是最轻的了。
当晚,他就起了一身的红疹,呼吸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后来喝了足足大半个月的汤药疹子才消下去。
如此情形, 戚元懿很难不起疑,而她心中的由来已久的疑惑,似乎也在一瞬间有了清晰的答案。
——怪不得一向对兰花无感的隆安帝, 会在一夜之间讨厌起兰花, 不仅下令将宫中的兰花全都处理掉了,更是直接将兰花定为了宫中的禁花。
隆安帝如此做, 并不是他真的讨厌兰花,而是要隐藏蔺阡忍的身份!
只是,那个时候戚元懿一心都扑在了蔺岚笙的身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隆安帝对峙。
而且戚元懿也想在谨慎的确认一下。
毕竟对花香过敏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后天忽然出现的,因此光凭这件事就武断的说蔺阡忍非她所生太过于绝对。
但有一件事是后天无法改变的。
戚元懿记得奶娘和她说过,小太子的腋窝下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而且非常的有特点,看起来就像振翅的鸟。
为了验证这件事,在某一次一起用膳的时候,戚元懿曾暗中吩咐宫女将汤撒在了蔺阡忍的身上,等蔺阡忍去换衣服的时候,又叫服侍的人,特意注意了一下——看看蔺阡忍的腋窝下是否有那样一块儿胎记。
事实就是蔺阡忍的身上没有任何胎记,戚元懿得知这件事以后,理智开始摇摇欲坠,心情更是不断的朝深渊下坠。
等蔺岚笙因为血崩去世以后,戚元懿再也绷不住了。
她不管不顾的闯进了御书房,当面和隆安帝对峙,讨要自己孩子的下落。
奈何隆安帝是个嘴硬的人,无论她怎么质问,隆安帝给她的回答都是同一句话。
“孩子被朕换出去了,朕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回去吧皇后,朕还要处理政务。”
戚元懿哪里肯回去,她站在隆安帝面前一动不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第二个质问:“好,陛下既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那么臣妾换一个问题,蔺阡忍到底是谁的孩子?!到底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隆安帝干脆不回答了,甚至直接叫身边的总管太监将戚元懿强行送回了羲和宫,叫她好好冷静一下。
戚元懿如何能冷静的了!
隆安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她为了帮隆安帝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不惜亲手将蔺岚笙给送了出去。
谁料隆安帝竟然还背着她做了这种事,趁她养身体的时候,将她的孩子给换走了,让她给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而她自己的孩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真相和蔺岚笙的死,对戚元懿形成了双重打击,叫她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甚至恨上了隆安帝和蔺阡忍。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她的女儿就不会受尽委屈、血崩而亡,她的儿子也更加不会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所以戚元懿挨个下了死手,一个也没有放过。
她利用这两个人对自己的信任,轻而易举的给他们投了毒。
只是她没有料到,隆安帝明知她那晚送过去的羹汤有毒,还是当着她的面一滴不剩的全都喝了。
更加没有料到隆安帝会给蔺阡忍服用护心丹,以防万一。
当晚毒发的时候,宫里静悄悄的,隆安帝没让老太监去叫太医,反而把赢夙悄悄叫了过来。
他吊着最后一口气嘱咐赢夙不许将他的死因说出去,只需对外宣称他是暴毙而亡即可。
更甚者,为了保护戚元懿,他在死前还下了一道密旨,要赢夙杀了知道他死因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太监也不例外。
与此同时,隆安帝也将他给蔺阡忍服下过一颗护心丹的事,告知给了赢夙,要赢夙务必在蔺阡忍出事的时候出手相救。
那个时候,赢夙并不知道隆安帝为何要隐瞒自己是“中毒身亡”的真相,也不知道的隆安帝为何会“平白无故”的给蔺阡忍服下护心丹。
直到蔺阡忍回来,年听雨提醒他蔺阡忍中毒之事太过于蹊跷,赢夙才骤然清醒。
隆安帝之所以让他杀了那些人,是因为他想保护戚元懿,而给蔺阡忍服用护心丹,是因为隆安帝太了解戚元懿了。
隆安帝知道,以戚元懿敢爱敢恨的烈性子,若是知道这些事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的陪葬的。
在隆安帝心里,他确实亏欠了戚元懿太多,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喝下了戚元懿送来的毒汤。
但是,蔺阡忍并不欠戚元懿什么,所以隆安帝早早的可就给蔺阡忍服下了护心丹,想尽一切办法护他无恙。
当然,戚元懿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她和至于离开皇宫去寒山寺清修,又何止于对蔺阡忍动手,甚至在他驾崩的消息传来以后,连看都没回去看一眼,只是每年走走流程一般参加蔺阡忍的祭礼。
戚元懿也是两个多月前的某个深夜,才从赢夙口中得知这些事。
那夜过后,恨了数年的戚元懿,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大的悔意。
她可以杀隆安帝,但她不该对蔺阡忍动手。
因为蔺阡忍从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权力争夺的牺牲品、是受害者。
......
......
理完这些信息,年听雨疑惑了许久的三件事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那晚赢夙听了他的提醒以后,突然就请了两□□假,原来他那时就什么都知道了,然后连夜赶往寒山寺见了戚元懿。
也怪不得赢夙听见们开始怀疑戚元懿以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因为他在履行隆安帝交代给他的事。
——保护好戚元懿,不让这件事被人知道。
而戚元懿忽然借着过年的由头回了皇宫,无非就是戚元懿在蔺阡忍为他求情的时候察觉到了蔺阡忍的身份,而她又觉得自己亏欠蔺阡忍,所以就回来了,甚至没有提过任何离开的想法。
这种事在皇宫实在是太常见不过了,为了皇位亲兄弟都可以手足相残,更何况是这种孩子没了一个又一个的情况呢。
年听雨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毕竟戚元懿曾经对蔺阡忍的好是谁也无法磨灭的,而除了给蔺阡忍下毒这件事,她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蔺阡忍的事。
但也只需要这样一件事,就可以摧毁蔺阡忍过往所有的美好回忆。
曾经那个最爱他的人,在他的心脏上留下了最刻骨铭心的一道痕迹。
所有的好都是建立谎言与欺骗之上的幻象,一旦真相破土而出,杀机就会蔓延滋生。
蔺阡忍今日所面临的情况,比他被挚友背刺还要令人唏嘘。
这个世间,大概再也找不到必蔺阡忍更可怜的人了。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可到头来,他一无所有,连所谓的家都是假的,从来不曾真正存在过。
而一直一无所有的年听雨虽然看起来同意可怜,但他却早已习惯如浮萍一般飘零,哪怕是被挚友背刺也不过是重新回到只身一人的境遇而已。
年听雨想要安慰蔺阡忍,和他说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
可细细想来,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话语,最好的安慰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的陪着蔺阡忍,让他知道他并非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
于是年听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蔺阡忍的怀里,任由他埋在自己肩窝无声哭泣。
这大概就是蔺阡忍,哪怕被人在心上重重的扎了一刀,也不肯放声大哭。
他依旧在死死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件事埋进记忆的最深处,再也不去触碰、不去回忆,任由它像倒刺一般扎在那里。
换做别人做这件事没个几天或者几个月根本不可能实现,但蔺阡忍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只是这么静静的哭了一场,就成功将这汹涌的负面情绪藏了起来。
若非他的眼睛红的厉害,真的很难想象他竟然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年听雨抬手去蹭他尚且湿润的眼尾,小心翼翼的问:“好过来了?”
“好了。”
水凉了,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了,蔺阡忍将年听雨抱起来,用略带薄怒的语气道:“你是傻的吗,水凉了还继续陪我泡在里面作甚?”
年听雨笑道:“水凉了,但你是热的,所以多泡一会儿也无妨。”
话很动听,但蔺阡忍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用被子将人裹起来,然后随便扯了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便开始给年听雨擦头发。
擦的差不多了,他道:“少拿这些话哄我,生病了有你受的,以后要多爱惜自己一点才是。”
“蔺骁肆!难道不应该是你多爱惜我一点吗?”年听雨不满的抬头:“还有,我不出来还不是因为心疼你,你这会倒反过来责怪我不知道爱惜自己了,你到底有没有心。”
闻言,蔺阡忍难免有些心虚,他小声道:“你挣扎一下吗。”
“你那样我舍得走?!”年听雨没来由的火大,重重的推了蔺阡忍一把,用背影对着蔺阡忍:“再有下次你别来找我了,免得我又平白挨说!”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了。
但他确实不该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指责年听雨,更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蔺阡忍从后面将人抱住,认真忏悔:“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年听雨扭了扭肩膀,胳膊肘也往后杵了一下,将人给杵开了:“你根本毫无悔过之意,滚出去,我这会儿不想看见你。”
越是这样越不能滚,否则就真完蛋了。
蔺阡忍立即重新贴了回去,严肃道:“不能滚,滚了就要打光棍了。”
“我看你再适合打光棍不过了。”年听雨看了一眼面前这块狗皮膏药:“别人心疼你不知足就算了,反过来还要拿出你那皇帝脾气教育人,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了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能不能原地退货?”
“来不及了,退不了了。”蔺阡忍无赖道:“郎君就认了吧。”
“不想认。”年听雨咬牙切齿道:“想揍你,也想咬你,咬!死!你!”
“可以,没问题。”蔺阡忍将衣服拉下去,把肩膀送到年听雨嘴边:“只要你能消气,咬死就咬死了。”
“你他妈的——”
年听雨哪里还气的起来,但嘴依旧咬了下去,在蔺阡忍的肩膀上留了一个见了血的牙印,日后指定得留疤。
蔺阡忍偏头看了一眼,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用一种皮痒了、十分找揍的语气说:“啧,别说,我家小郎君这牙长的还挺整齐。”感慨完,蔺阡忍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绝佳的主意,把另外一边的肩膀也露了出来,耸着说:“年年,这边也咬一下吧,让它对个称。”
“……”
这人有毒吧!
年听雨的气算是彻底没了,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他拉紧被子躺了下去,又给了蔺阡忍一脚:“有病滚去治,别在我这发癫。”
“这叫恩爱和睦,不叫发癫。”
见人不再生气了,蔺阡忍彻底松了一口气,而后挤进被子里,轻车熟路的将人勾进怀里:“怎么躺下了,困了?”
年听雨拱了起来,寻找舒服的位置:“早上起那么早爬山,然后还要陪你瞎折腾,我快要困死了好吗。”
“那就睡吧,”蔺阡忍拍了拍他的背脊:“别拱了,再拱就起火了。”
“起火了自己熄去,”年听雨继续拱:“我找到舒服的位置自然就不拱了。”
看着怀里这个作乱的坏东西,蔺阡忍的呼吸一点点重了起来:“你这样不就是管杀不管埋吗。”
“是啊,是啊。”年听雨终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而后又故意弹了蔺阡忍一下:“自己解决去吧,我睡了。”
几乎是话音才落,年听雨的匀称的呼吸就响了起来,蔺阡忍额头的青筋起了一片,冷静了好久才彻底消失不见。
而接连的折腾蔺阡忍也有些累了,他低头,在年听雨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说一句“真拿你没辙”,便也闭上了眼睛。
等他的呼吸变的均匀起来,怀里的人一点点睁开了双眼,仰头在他的眉眼上回了一吻。
“好梦。”

这一觉蔺阡忍睡的很沉, 但傍晚的时候却被一阵居高不下的热度给烫醒了。
在高温的不断刺激下,蔺阡忍的意识逐渐回笼,察觉到发生什么以后, 他瞬间瞪开了双眼。
发烧了。
年听雨发烧了!
这一刻蔺阡忍非常想抽自己两个嘴巴,他为什么要说那种晦气的话。
这下好了, 人真的泡生病了。
自责归自责, 蔺阡忍不敢耽误半点时间,他立即披上衣服, 将随行而来的太医给薅过来了。
随行的太医并不是太医令高敬, 毕竟高敬年岁大了,不等他爬上来,大概就直接累死在半山腰了。
因此, 跟着上寒山寺的太医,是高敬手把手教出来的小徒弟。
小太医真的是被蔺阡忍一路揪着领子薅过来的,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等进了屋, 他才终有重新获得了自由。
蔺阡忍将年听雨的胳膊从被子中拿出来, 蹙着眉道:“君上发烧了, 你给他看看,然后抓副药煎好了送过来。”
“是......是......”
小太医被蔺阡忍的神情和语气吓的有些哆嗦,那架势哪里是想让他去煎药, 更像是要把他给煎了。
瞧着小太医这幅怂兮兮的模样, 蔺阡忍只觉太医院是越来越完蛋了,但他现在没那个闲心训人,只希望年听雨没事。
将害怕的情绪强行压下去, 小太医搭上了年听雨的脉搏。
诊了一会, 小太医如实道:“荣公子放心,君上并无大碍, 只是劳累过度加寒气入体才骤然起了高热,微臣这就去给君上煎上一副驱寒退热的汤药,等药喝下去,再好好的睡上一觉便无大碍了。”
闻言,蔺阡忍松了一口气,但他却更想抽自己了。
等小太医退下去,蔺阡忍也当真这么做了。
他就是混蛋,怎么能这么作践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抽自己巴掌的声音太响,年听雨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年听雨迷茫的看了蔺阡忍一眼,然后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伸手将蔺阡忍脸上那张假皮揭了下去。
果不其然,他在蔺阡忍的脸上看见了五根清晰的指印。
年听雨伸手去摸,问道:“疼吗?”
蔺阡忍点了一下头:“疼。”
蔺阡忍本以为自己会得到那么一丁点的安慰。
谁料,年听雨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骂道:“疼你还打的这么重!你这脑瓜子在梦里被驴给踹了,是吗?”
因为还在发烧,年听雨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绵软,只有语气是生气的。
蔺阡忍错愕了一瞬,换上满脸的可怜神色:“你就不心疼我一下吗?”
“不心疼。”
年听雨难受的有些坐不住了,他向后靠去,在蔺阡忍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有气无力的说:“你不会心疼人活该挨打,只是这打应该由我来才是,谁准你自己动手了。”
蔺阡忍将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然后将人抱紧:“是我擅作主张了,下次一定得了郎君的命令再动手。”
发烧带来的痛苦不止是浑身无力、大脑昏沉,年听雨感觉自己的呼吸是热的,眼睛也无比酸涩。
他合上了双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呢喃出声:“算你识相,下次再乱来,小心我扒了你皮。”
“知道了,知道了。”蔺阡忍碰了碰年听雨烧红的脸颊:“先不要说话了,再睡一下吧,一会儿我叫你喝药。”
年听雨难受的厉害,根本没听清蔺阡忍说了些什么,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
......
因为高热持续不退,药又迟迟没有煎好送来,年听雨最开始有些睡不着。
年听雨太冷了,所以努力向热源靠去。
他抓紧了蔺阡忍环在他身前的胳膊,就连头也偏向了蔺阡忍,滚烫的呼吸喷在蔺阡忍半赤的胸膛上,哼唧出声:“骁肆,冷,好冷。”
年听雨的哼唧声就像幼猫发出来的声音,简直软的一塌糊涂。
蔺阡忍听在心里却是一片心疼。
他将人抱的更紧了,下巴抵在年听雨的额头上:“不冷了,马上就不冷了。”
年听雨轻轻“嗯”了一声,总算有了睡意,可才睡着,过往的一切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放映起来。
他在梦中又一次经历儿时的家破人亡,又一次经历了挚友的背刺,又一次经历了穿书前的死亡,又一次经历脸蔺阡忍的出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于年听雨而言就是梦魇,他陷在里面难以自拔,可无论他怎么逃避,这些记忆都会迅速追上来,然后将他一点点吞没。
“不要......”
“不要......”
见年听雨忽然被魇住了,蔺阡忍一遍又一遍的去叫他的名字,可年听雨毫无反应,甚至念出了一个叫蔺阡忍非常陌生的名字。
“为什么,燕丞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
燕丞......是谁?
诬陷又是什么意思?
蔺阡忍的眼底划过探究之色,他十分确认自己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赢夙在调查的时候也没有查出这么一号人。
所以,燕丞到底是谁?
蔺阡忍虽然对这个人身份十分好奇,但隐约能猜到一些事,直觉告诉蔺阡忍,就是这个叫燕丞的人让年听雨变成了现在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叫他不敢在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满心满眼只有算计利用。
不过好在年听雨接受了他。
但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把这个叫燕丞的家伙找出来,然后叫他跪着给年听雨谢罪。
......
......
年听雨魇住好一会儿,药终于送来了。
由于脸上没戴假皮,蔺阡忍没叫小太医把药送进屋,而是叫小太医将药放在门口,自己起身去拿了一趟。
蔺阡忍不敢有片刻的耽搁,拿到药立即给年听雨喂着喝。
这一喂,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了蔺阡忍的心头。
他叫了年听雨那么久,年听雨都没有从梦魇中醒来,而药只喝了一口,年听雨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裹了裹舌尖,抗议道:“什么苦东西,拿走!快拿走!”
“这不是东西,是药。”蔺阡忍将勺子送到了他的嘴边:“乖,张嘴,喝完药再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不!”
年听雨生平最讨厌苦了吧唧的东西,他将头偏向了一边:“我身强力壮,抗一抗就好了,你把它拿走!拿走!”
蔺阡忍万万没有料到,不过是一碗药,就逼的年听雨露出了孩子一般的行为。
看着举在空中的勺子,蔺阡忍无奈又生气。
他最后将勺子往前送了一下,严肃了语气:“年听雨,你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好好喝药。”
“不要!”年听雨露出一副抵死不从的神色:“死也不喝!”
“好,那就别怪我逼你喝了。”
话音落下,蔺阡忍将药碗送到了自己嘴边,仰头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然后他捏住了年听雨的下颌,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口中有药,蔺阡忍没办法用舌尖顶开年听雨紧锁的唇齿,所以他只能用手来帮忙。
蔺阡忍捏在年听雨下颌上的手轻轻用力,便将年听雨嘴捏开了一道缝,他见缝插针,将药缓缓送进年听雨的口中。
年听雨想要挣扎,可他实在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整个人都被蔺阡忍死死的钳制住了。
尽管如此,年听雨还是不想喝着苦东西,他用舌尖向蔺阡忍抗议,企图把人轰走。
可惜这样也不行,蔺阡忍这王八东西,不仅压制他了舌尖,捏着他下颌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叫他在无任何挣扎的可能。
就这样,蔺阡忍顺顺利利的将药给年听雨喂了下去。
喂完,蔺阡忍拿起放在床头的帕子,给年听雨擦了擦嘴边溢出来的药,又擦了擦他眼尾溢出来泪,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掌心。
“喝药还哭,年年今年几岁了。”蔺阡忍问。
“谁说我是喝药喝哭的,”年听雨抱紧着杯子,瞪向蔺阡忍:“我是被你这个王八蛋气哭的,我说了不想喝药,你还逼我喝,你是不是有病!”
蔺阡忍道:“生病就得喝药,硬抗如何能行。”
年听雨仰头喝了一口水,冲淡苦涩的味道,说:“我刚进宫那年和你不在的这三年,我每次生病都是硬抗过来的,你说这怎么就不行了?!明明行的很!”
“以前的事不论,但从今日起就是不行。”蔺阡忍道:“反正今后只要你不乖乖配合喝药,那我就继续当王八蛋,直到你学会好好喝药以后,我在当人。”
年听雨感觉自己要气冒烟了,脸也因此变得更红了。
年听雨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然后拉起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不想再看蔺阡忍一眼。
蔺阡忍不以为然,反而笑了出来,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闹气的人:“好好睡,我守着你,明早再叫你起来喝药。”
“……”
这人一定是想苦死他!
年听雨委屈吧啦的心想,紧接着又送了蔺阡忍一句“滚”。
......
......
次日一早,蔺阡忍果然说到做到,他才吃完早饭,蔺阡忍就端着一大碗黑了吧唧的药汤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年听雨知道自己无法逃避喝药的命运,也不想再像昨晚那样被喂药,于是他夺过蔺阡忍手里的药碗,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几口就将药喝了下去。
喝完,年听雨将药碗塞回到蔺阡忍的手里,然后拿起蔺阡忍提前准备好的温水,冲刷嘴里的苦味。
一杯水喝完,年听雨本想恶狠狠的瞪死蔺阡忍,可蔺阡忍忽然将手伸进了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
蔺阡忍当着年听雨的面将油纸包打开了,露出了包在里面的蜜饯:“你爱的甜食。”
寒山寺上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反之,寒山寺的山脚下经常有小摊贩卖一些小吃,比如蜜饯。
而且他们为了挣钱,通常天还没亮就出摊了,只为了挣那一些早早来爬山之人的钱。
年听雨朝蔺阡忍投去狐疑的目光:“山脚下买来的吗?”
蔺阡忍点头:“嗯。”
蔺阡忍若是想在这个时候给他送药,那么他半夜就得下山,而这就意味着,蔺阡忍可能一整夜都没有睡。
前半夜烧没退的时候,年听雨迷迷糊糊的一直能感受有人在试他额头的温度,等烧退下去,他也就睡沉了,便什么也感觉不到。
年听雨抿了一下唇:“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我喜欢这样做。”蔺阡忍拿起一颗蜜饯,送到年听雨的嘴边:“尝尝好不好吃,合不合你的口味。”
年听雨咬住蜜饯,一下又一下的嚼了起来,甜味和一点点酸味瞬间在口中散开。
蔺阡忍尝的时候是有一点点酸味的,他生怕年听雨不喜欢。
于是紧张的问:“甜吗?”
年听雨点了一下头:“很甜,你想吃一颗吗?”
“我不太喜欢吃甜的。不过——”蔺阡忍笑道:“要是你喂我,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吃一颗。”
“好,我喂你。”
说着,年听雨轻轻咬住了一颗蜜饯,学着蔺阡忍昨夜的模样,将蜜饯喂了出去。
蔺阡忍一愣,等他回过神来,转而加深了这个吻。

喝完药, 收拾好,两人就出门了,准备去佛堂聆听住持讲佛礼。
蔺阡忍本不想让年听雨去的, 让年听雨在好好修养一下。
可他拧不年听雨,只好在把人放了。
路上, 他们碰见了戚元懿。
昨天傍晚蔺阡忍薅太医的场景不少人都看见了, 所以年听雨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自然也传到了戚元懿的耳朵里。
得知了太多事, 年听雨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戚元懿, 万幸戚元懿给了他台阶,主动走过来询问。
“哀家听说你病了,现下可好些了。”
“劳烦......”
叫母后无异于在蔺阡忍的心窝子里捅刀子, 但戚元懿就算是不是蔺阡忍的生母,可她除了下毒那件事,也算是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所以叫太皇太后又有些不太合适。
纠结片刻, 年听雨用一个字遮掩过去。
“劳烦您挂念。”年听雨道:“现在除了力气不太足以外, 并没有其他不适。”
“那便好。”戚元懿看了蔺阡忍一眼:“想来也会没事的,毕竟有人为了给你解苦,来回奔波一趟。”
因为愧疚, 戚元懿也一夜未曾入眠, 枯枯的坐在窗边看了一整晚的月亮,刚好看见蔺阡忍的进出。
而年听雨虽然早就猜到了蜜饯的由来,可从别人口中真真切切的知道结果, 心里还是会泛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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