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拉了十四天臭脸,赢夙终于在赶往寒山寺的路上,看见了蔺阡忍的笑。
“难得, ”赢夙骑马跟在他身后:“陛下终于肯笑一笑了, 臣差点以为陛下被什么冷面煞神附体了。”
“朕只是单纯的对着朝堂上那些个老王八蛋们,笑不出来而已。”
说着, 蔺阡忍夹了一下马腹,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赢夙跟上去,叽里咕噜的劝道:“那些老王八蛋虽然气人,但也不至于死,陛下到时候可别真因为生气,就把张守正那一溜的人给拉下去砍了。”
赢夙顿了一下,道:“张守正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他不是李文显,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耍那些肮脏的阴招。前阵子年听雨被人诬陷的时候,张大人在这事上可没少废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张守正早就躺棺材里了。”蔺阡忍看了赢夙一眼:“那个小太监审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供出背后指使他的人?”
“没有。”赢夙道:“小太监被抓没多久就自裁了。不过,完全可以排除年听雨的嫌疑。一来小太监说了,只是他的人不是年听雨,二来我和张大人命人给他验身的时候,发现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太监,身上还有不少刀伤剑痕,想来是有心之人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这个有心之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但有一件事蔺阡忍至今都想不通。
苏海成怎么说也算是他和赢夙武术师父,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他从未在苏海成的身上察觉到不臣之心。
要不是上次他亲眼看到了苏海成的情绪变化,他大概也会和赢夙一样坚定不移的站在苏海成身边,去维护苏海成。
所以苏海成为何会生出不臣之心呢?
又是何时生出的不臣之心呢?
疑惑间,赢夙又道:“对了,张大人还查到一件事,当年那个照顾阿冶的乳母,也是苏海成辗转送进来的。”
蔺阡忍有些狐疑的问:“你确定?”
“确定。”赢夙道:“那个乳母是苏海成一个表了又表的远房亲戚,再加上一直住在乡下,许久未曾往来,便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这遭,为了还给年听雨一个清白,张大人把苏家上到活人、下到死人全都翻出来查了一遍,方才查到这件事。”
如此一来,苏海成在蔺文冶很小的时候便有了不臣之心,只是后来被年听雨发现,才不得已而停手。
只是——
蔺阡忍沉吟许久,问:“阿兄,你说苏海成生出不臣之心的理由是什么呢?”
“无外乎爱恨情仇四个字。”赢夙猜测道:“我觉得苏将军生出不臣之心,怕是和祖皇帝的发妻端慧太后脱不了干系。”
“苏海成的母亲去的早,父亲又常年在外领兵出征,所以苏海成算是被端慧太后这个姑姑一手带大的。”
“但是,祖皇帝后来明知端慧太后是被老祖宗害死的,却依旧偏宠了老祖宗,将这件事给强压了下来。”
“而你父皇和你登基后,苏将军也明里暗里向你们提及过几次这件事,希望你们可以彻查当年之事们,为端慧太后申冤,但你父皇和你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都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所以,我猜测,苏将军大抵是从你拒绝彻查当年之事以后,生出的不臣之心。”
赢夙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理有据,但蔺阡忍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但以赢夙的脑子,能想到现下这么多事已经是顶天的了,剩下的事不如去找年听雨商量。
思及如此,蔺阡忍的马又骑快了几分,多出了几份迫不及待。
看着蔺阡忍远去的背影,赢夙松了一口气,深知自己成功将蔺阡忍的视线转移到了苏海成的身上。
饶是性子再好的人,也架不住天天上奏、日日上奏。
蔺阡忍这么偏宠年听雨,能忍张守正十来天已然是奇迹了,要是等年听雨回宫,张守正又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他这颗脑袋怕是要保不住。
假若蔺阡忍真的处置了张守正,那些和张守正站在一起的人,也必然随之一起完蛋。
眼瞧着文试和武试都延了一年举行,这要是一口气处置了这么多官员,大乾一时间怕是要找不到人填补空缺。
而且,年战西这个巨大的威胁还带着人流窜,他要是做出点什么事,大乾必然遭重,所以眼下还是应当以抓他为主。
可是他和蔺阡忍商量过这件事,由于年战西手下的人也不少,要是硬碰硬的抓人,大乾必然要损耗不少兵力。
彼时虚弱,夷狄人肯定会趁机出兵的。
如此一来他们就陷入了现在这个两难的局面,而他能做的大抵也只是劝蔺阡忍理智一些,别天天盯着那些个老臣的脑袋瓜子。
......
......
蔺阡忍是上完早朝、处理完政务才出宫来接人的。
可饶是他纵马疾驰,也临近傍晚才赶到。
彼时,年听雨已经带着当时留下了十来个人,在山脚下等着了。
一路上,蔺阡忍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同年听雨提及苏海成的事,可年听雨一眼就看出了他有心事,且一语中的。
带着年听雨纵马离开后,蔺阡忍刚想和年听雨说苏海成的事,年听雨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你是不是想不通苏海成的死?”
沉吟片刻,蔺阡忍道:“我能想通他图谋不轨的原因,但我想不通他的死因,一点头绪也没有。”
年听雨一边用力拉缰绳,一边道:“其实你能想通的,只是最近宫里的事太多,所以你才没有想通。”
“这么说,你想通了?”蔺阡忍见年听雨把拽停了,又问:“怎么停了?”
“不想骑了,一起走走吧。”说着,年听雨翻身下了马,往旁边的草地走去,又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蔺阡忍的鼻尖下搔了掻,方才继续说刚刚的事:“苏海成的死无外乎一种可能,他和狼牙的另外一位领导者谈崩了,最终被孟迁给杀了。”
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蔺阡忍瞬间感觉自己的思路开了,他抓住年听雨手,不让他在用那根狗尾巴草作妖了,而后问:“那你觉得狼牙的另外一位领导者是谁?你又是如何确定孟迁就是那个杀了苏海成的人,他不是苏海成的副将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苏海成生出不轨之心的原因,在加上老祖宗又在这个时候受了重伤,大抵也能猜到一些苏海成如此做的原因。而且——”年听雨顿住,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步一步踩着草坪往前走,边走边说:“而且,你不觉得宫里的刺杀有些蹊跷吗?”
蔺阡忍跟上去,问:“如何蹊跷?”
“蹊跷之一,组织宫里的刺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然后趁机将人救走。”年听雨转身看向蔺阡忍,倒着走:“如此一来,对方只需派几个人将赢夙的注意力转移到长寿宫即可,又何须派这么多人呢?不是摆明了想要杀了阿冶和皇祖母。”
“有道理,”蔺阡忍点头:“蹊跷之二呢?”
“蹊跷之二,”年听雨道:“此遭你我离宫虽然带了不少人,但翎羽卫不是吃素的,宫门守卫也自我被颜左劫走一次后加强了不少,那么对方为什么还能这么顺利的就混进宫呢?跟着采买队伍一起进来确实是个法子,但背后若是没有人打点安排,我绝不相信这件事会这么容易。”
“所以——”蔺阡忍恍然大悟:“你觉得狼牙的另一个领导者在宫里?!”
年听雨道:“是,而且对方的身份应该不低,她恨极了皇祖母、又恨极了我。”
蔺阡忍问:“你觉得这个会是谁?”
“祖皇帝的后宫可不似你父皇和你这般冷清,虽然最后没留下几个子嗣,但留下的妃嫔可不少。”年听雨道:“其中和我结了仇,又恨皇祖母的大概也只有衡王的生母玟太妃了吧。”
年听雨弯起眉眼,细说:“你看,我杀了舒太妃的儿子,皇祖母夺了她的太后之位,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何能不算大仇呢。而且狼牙出现的时间,也正好是我杀了衡王之后的事,这一切不刚刚好吗。”
蔺阡忍想了想:“可我觉得这件事不像玟太妃做的,玟太妃看起来不像那样心狠的人。”
“那谁知道呢。”年听雨道:“总之先去查一查玟太妃吧,眼下只有她嫌疑最大了,我也想不到旁的人了。”
“此事先这样。”蔺阡忍道:“那孟迁的事你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在盛京城守着的影卫给我传了信,信上说苏海成是被人用匕首贯穿心脏而死的,且没有任何的挣扎,能将人杀的这么干脆,大概也只有亲近之人了吧。”
年听雨顿住脚步,用手指抵住蔺阡忍的心口:“就像这样,措不及防,直接干掉。”
蔺阡忍低头看了一眼那根葱白的手指,攥住:“如此说来,孟迁叛主了,那他直接在牢里就把人杀了,不好吗?”
“大概是合作之人想再给苏海成一个活命的机会吧。”年听雨继续倒着走:“毕竟通力合作了那么多年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蔺阡忍思索片刻:“这么说倒也可以,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舒太妃做的,她和苏海成会因为什么事谈崩呢?”
别说,这个问题还真把年听雨给难住了,他左思右想都没想到一个两人崩盘的理由。
刚想如实说,年听雨忽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向后仰了过去,最终说出来的话也变成了一句优美的精粹之言。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就要滚下去了,年听雨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整个人悬在了那里。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土坡并不高,甚至还长满了绿茵茵而嫩草,滚一下完全摔不死人,顶多沾一身杂草。
于是,在蔺阡忍把他拉回去前,年听雨反手一用力,将蔺阡忍给一道拉了下去。
蔺阡忍一蒙,等他再度回神已经在土坡下面了,年听雨更是直接拿他当了肉垫,还没心没肺的冲他笑。
蔺阡忍捏住年听雨的鼻子:“故意的是不是。”
“嗯,故意的。”年听雨揪住蔺阡忍的耳朵:“说好了十天来接我,结果拖到十四天才来,必须好好摔你姨摔,摔死你最好!”
“摔死我,你可就要当寡夫了。”蔺阡忍捏着年听雨鼻子的手晃了晃:“你舍得吗?”
年听雨揪着蔺阡忍耳朵的手也往上提了提:“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又不是没当过寡夫,大不了再当一会就是了。”
“啧,”蔺阡忍松了手:“你这心未免太狠了些,我不过是晚了四天过来,你就想摔死我,自己当寡夫去了。”
年听雨也松开了手,翻身坐了起来,给了蔺阡忍一道冷眼:“别以为我在寒山寺就聋了、瞎了,铃兰可还在宫里呢,她早就告诉我了,你要废了我,立个正统皇后呢。”
“放他娘的狗屁!”蔺阡忍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是前朝那些大臣这么说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瞧瞧,我们的皇帝陛下急了不是。”年听雨靠在小土坡上:“看来这几日没少背着我会姑娘。”
“......”
姑娘确实会了,但都是大臣们借着华荣昭的手给他塞进来的,他全都没理。
“不说话是吧。”年听雨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草:“行,你自己回宫去吧,我不回了。”
蔺阡忍拉住年听雨:“干什么去?”
“你都喜欢姑娘了,还要我做什么。”年听雨挑眉道:“我出家当和尚去,反正无相大师比你更钟意我,一直想让我当下一任住持呢。”
“不行!”蔺阡忍将人按在了土坡上:“你不许去见那个老秃驴,不许出家!”
年听雨凝望蔺阡忍:“凭什么许你日后三宫六院、妻妾无数,就不许我青灯古佛、与世无争呢。”
第077章
蔺阡忍来时一直在疑惑一件事, 为何年听雨不许他摆阵来接,反而在信里反复强调只许他骑马来接。
如今看到年听雨眼中的不安,蔺阡忍有了答案。
蔺阡忍垂眼看他:“你在害怕什么, 嗯?”
蔺阡忍脸上的笑意被年听雨尽收眼底,瞬间没了没好气。
“蔺骁肆, 你明知故问!”
蔺阡忍挑眉道:“你怕我扛不住文武百官的压力, 起了充盈后宫的心思,所以你想找我要个答案。若是这答案不合你的心意, 你就离开, 是也不是?”
换做以前,年听雨绝对不会在意这件事,随蔺阡忍往后宫娶多少人他都无所谓, 反正那时他和蔺阡忍充其量只是一对配合起来还不错床伴,人不干净了,不用了就是。
现在不一样了, 这层关系蒙上了情愫, 他无法继续保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这件事。
但蔺阡忍没有的恢复身份的时候,年听雨总觉得这件事还很遥远,便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紧迫感。
可当蔺阡忍骤然恢复身份、铃兰又把那封信传过来的时候, 年听雨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必须找个时间把这件事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若是等回到盛京城、回到皇宫再问怕是有些晚了。
眼下蔺阡忍恢复了身份, 这滔天的权势自然而然的,就全都回到了他的手中,因此若是等回去再问, 年听雨大概就再也没有抽身的可能了。
思来想去, 年听雨只能想到这个时机了,不要任何的大阵仗, 只要蔺阡忍一人来接他,然后将人拐去荒郊野岭,讨一个答案。
这答案若是合了他的心意,他就跟蔺阡忍回去,这答案若是不合他的心意——
他也段然不会便宜了旁人!
年听雨看向蔺阡忍,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滑到掌心:“你不必纠结是与不是,你只需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就行了,余下的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
“你自己的事?”蔺阡忍看向年听雨的手:“如果真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你为什么要起把我变成太监的心思,嗯?”
“你知道我这个人讨厌什么,”年听雨笑道:“所以,你的回答若是不合我的心意,我就会在离开前给你留下一点惩罚,罚你从此——”
年听雨的手往下压了压,一字一顿道:“不、能、人、道!”
“真是好狠的心啊。”蔺阡忍不以为然的别开视线,玩味道:“只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年年也有这么矫情的一面呢。”
“......”
蔺阡忍竟然说他矫情?!
年听雨一个用力就将自己和蔺阡忍的位置掉了个转,把这不会说人话的按在了土坡上,而他的匕首也换了个位置,架在了蔺阡忍的脖子上。
“你刚刚说我什么?”年听雨把匕首往下压了压:“有本事你在说一遍!”
“啧,”蔺阡忍抬手在他的眉眼勾了一圈:“还真是个可爱的矫情精。”
可爱的、矫情......精?
年听雨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用这两个词形容他,更加不会将这两个词组成一个词来形容他!
年听雨的牙重重的磨了起来:“蔺骁肆!你是不是嫌自己活长了?!”
蔺阡忍的手指向下滑,一用力就将年听雨脸颊上的肉捏了起来:“呦,炸毛了,更加可爱了呢~”
“......”
不好好说话就算了,竟然还拐起弯来了!
一股子贱嗖嗖的感觉!
年听雨深知,自己在和蔺阡忍搁这件小事上纠结,他就有可能被气死在这荒郊野岭。
年听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匕首彻底贴在了蔺阡忍的脖子上:“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不是?!”
蔺阡忍收了玩味的神色,反问:“那你觉得我想吗?”
“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年听雨的神色一点点冷下来:“但我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蔺阡忍语气认真:“但是你的想法永远不可能实现,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想法。以前不会有,现在也不会有,未来更不会有。”
年听雨很想去相信蔺阡忍的话,可掌握权势这几年,他非常清楚位高权重者有多少身不由己。
“别用这种狐疑的眼神看着我,这件事绝无任何意外与妥协。”蔺阡忍道:“我相信,你掌权的这三年,肯定知道了不少皇室的辛密。而这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蔺阡忍直白道:“我皇祖母是怎么上位你应该有所耳闻,登上这皇位的台阶又沾染了多少血你也应该知道。既然我父皇不想步我皇爷爷的后路,给自己娶一个我皇祖母那样面慈心狠的人,我自然也不想。”
如蔺阡忍所言,年听雨确实知道了不少皇室的辛密事。
且不说华荣昭当年为了上位花了多少心思、杀了多少人,光是后来为了帮自己的儿子夺嫡,她就杀了足足十个皇子,最终只留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衡王那个草包。
有了祖皇帝的前车之鉴,隆安帝自己在位的时候直接取消了选秀,为此更是和华荣昭争吵了无数次。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华荣昭看戚元懿始终不顺眼,觉得是戚元懿暗中蛊惑了隆安帝,想要眼睁睁的看着大乾子嗣凋零。
可隆安帝和戚元懿都不在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在不喜什么也没有用了。
只是,蔺阡忍真的能做到吗?
“或许你觉得我和我父皇有这样的想法和荒缪,毕竟史书中没有哪个皇帝不那样做。”蔺阡忍道:“但其实一点也不荒缪,我和我父皇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而太傅知道许多皇室辛密,他或许也不希望我们步了我皇爷爷的后路,所以背着我皇祖母和我皇爷爷教了我们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
“比如什么?”
年听雨好奇。
“比如,忠君爱妻,为人坦荡。”蔺阡忍将戚巡曾经教与他的话一字一句的复数给年听雨听:“即使为君,也不可朝三暮四,三妻四妾,终此一生,一人足以。”
“太傅他......”
年听雨难以置信的问:“果真是这么教的?”
“没必要骗你,”蔺阡忍道:“回去了你可以问一问阿冶,想必太傅也这么教他了。”
“什么?”年听雨的睁眼微微睁大:“阿冶才七岁!他能听明白吗?”
“不明白也得教,基础打的越早,才能记得深。”蔺阡忍道:“而且不早一点启蒙,何至于教出我和我父皇这两个犟种呢,当然,马上就要有第三个了。”
有了太傅领路,蔺阡忍和隆安帝如此执着,也确实有迹可循。
而太傅有这样的见地也不足为奇,太傅出身清明,家族世代奉行一夫一妻,从不纳妾,所以也是耳濡目染长大的。
只是,太傅这样做未免太大胆了些,若是叫人知道他私下里教给皇帝这种东西,他必遭弹劾。
毕竟皇室这种地方素来以子嗣为重。
不过,太傅敢这样做也着实叫人佩服。
见年听雨失神,蔺阡忍弹了一下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怎么,还不信我吗?小矫情精?”
年听雨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上来,眼睛都瞪圆了。
“没关系,不信就不信吧,我自会向你证明。”蔺阡忍把匕首推开了,然后将人弄上了平地,又弄上了马。
马还没吃够嫩草,但主人的巴掌挥在了他的马臀上,它不得不跑。
这是西域进贡而来的宝马,身强体健速度快,一跑起来耳边全是呼啸的风。
年听雨抓着马鞍,迎着风大声道:“你怎么向我证明这件事?”
“让你在上面一回,”蔺阡忍垂眸道:“够不够诚意。”
没有谁不想做上面那个呢。
年听雨的眼睛亮了亮,回头看向蔺阡忍:“当真?”
“君无戏言,”蔺阡忍点头:“说让你在上面就让你在上面。”
年听雨的脸色浮现出跃跃欲试之色,开始和蔺阡忍传授经验:“第一次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你要是受不了一定和我说,我到时候会轻一点、慢一点的。”
蔺阡忍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第一次......会疼的吗?”
年听雨点头:“大多数人是这样的。”
蔺阡忍握紧了缰绳:“那当年.....我弄疼你了吗?”
听见蔺阡忍忽然问起这件事,年听雨满脑子都是当年的场景,脸不禁有些烫。
那个时候他和蔺阡忍都是新手,更是什么也不懂的白斩鸡。
为了推进伟大的事业,他们只能按照敬事房提前准备好的秘籍来做,由于没有经验,不仅浪费了很长时间探索,还一不小心就将那盒能用十好几次的芙蓉脂一次性全都用完了,所以——
年听雨摇了摇头:“用了一整盒芙蓉脂怎么可能会疼,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应罢了。”
蔺阡忍松了一口气,脸不红心不跳的问:“那后来舒服吗?”
“……”
这个问题年听雨不想回答。
他一拉蔺阡忍身上的披风,把自己给蒙起来了,头重重的撞上蔺阡忍的胸膛,以示抗议,然后一言不发。
看着年听雨的动作,蔺阡忍将斗篷拉开一道缝:“羞什么,都老夫老妻了,小郎君说说呗。”
年听雨把斗篷重新拉近,瓮声瓮气的说:“少犯贱,回去了自己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蔺阡忍可惜道:“行吧,那为夫自己感受吧。”
闻言,年听雨的耳根彻底红透了,但也有点小兴奋,他终于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感受的方式和他所想的方式出现了天南地北的差别。
是夜,星月交辉,泠泠光色斜映进窗棱,照亮那一片痕迹斑斑的肌肤。
年听雨跪坐于红尘之上,酥了骨,红了眼,说不出半个完整的字。
王八蛋!
狗东西!
明明说好了的!
说好了让他在上面的!
蔺阡忍仰头吻去年听雨眼尾的泪:“怎么哭了,我不是兑现自己说的话了吗,让你在上面一回。”
“你明知的!”年听雨用零碎的声音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蔺阡忍一口咬定:“你就是这个意思。”
年听雨:“我不是!”
蔺阡忍柔声:“你是的,而且你也回答了我在路上的问题,你方才亲口承认的,你很——呜。”
年听雨不想在听蔺阡忍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他低头咬住了那张不老实的嘴,将蔺阡忍的声音尽数吞掉,也施加了一点点小惩罚。
——他咬破了蔺阡忍的唇角。
可他终于低估了蔺阡忍强大的胜负心,他哪里允许自己落得下风,想要离开之际,年听雨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脱不开身了,整个人都被蔺阡忍钳制住了。
他挣扎、反抗,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点点自由的权利,可蔺阡忍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能轻而易举的搅乱他的呼吸,撞.散他的力气,甚至连他的眼神也一道被撞.散了,弄的里面只剩下一片潋滟的波光,不断流转滚动。
终于,年听雨再也撑不住了,下巴无力的搭在蔺阡忍的肩上。
他知道,若非蔺阡忍撑着他的腰,他何至于只是搭下巴,怕是连坐都坐不住了。
可年听雨实在是太不甘心了,如果知道蔺阡忍的话是这个意思,他绝对不会和他说那些事!
这人实在太坏了!
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坏最坏的东西!
年听雨偏头看向蔺阡忍的颈窝,心里翻涌恶念。
咬死他吧!
就这样咬死他吧!
措不及防,蔺阡忍忽然感觉颈窝处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感,他偏头看去,只见年听雨露出自己的利齿,重重的咬在了那里,咬的血都出来了。
没关系,咬吧。
咬死了也没关系,反正年听雨是主。
随他如何都好。
年听雨齿越咬越深,眼看着就要咬到大动脉了,可就在这一刻,蔺阡忍感觉那撕咬感变成了轻轻的舔舐。
随后他又听见了年听雨的喃喃自语。
“蔺骁肆,你对我这般过分,我怎么就舍不得咬死你呢?”
“怎么就舍不得呢。”
舍不得吗?
大概是他还不足够过分吧。
“那我再过分一些好了。”
就在过分一些吧。
次日一早, 铃兰和小九准时带着一溜太监和一溜宫女开始忙活。
好不容易忙活完,铃兰眼睁睁的看着蔺阡忍伸出了手,把朝服的领子往下扒了扒, 将自己颈窝处的牙印给露了出来。
铃兰:“……”
牙印谁咬出来的不必说,但也没必要这么光明正大的露出来给别人看吧。
这话铃兰也就想想, 说肯定是不敢往外说的。
铃兰不敢说, 不代表其他人不敢说。
年听雨一看见那圈明晃晃的牙印,立即伸手把领子给提上去了。
“这么明晃晃的露着, 我看你是想让那些大臣参死我。”
蔺阡忍立即甩锅:“是领子太短了。”
“编, 继续编。”年听雨斜了蔺阡忍一眼:“你怎么往下扒拉的,我都看见了。”
“……”
蔺阡忍扯了一下嘴角,强行转移话题:“怎么醒了, 不在多睡会?”
年听雨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蔺阡忍,他接过铃兰递来的披帛,随意披在身上, 然后坐在摆满了早膳的小桌旁。
漱了一下口, 年听雨自顾自的夹了一个小包子送进嘴里。
待肚子里的饥饿感减退一些, 年听雨方才赏了蔺阡忍一个眼神,打着哈欠道道:“昨晚有人苛待我,这不就饿醒了吗。”
“......”
蔺阡忍坐到了年听雨对面, 辩解:“我不也没吃吗。”
“陛下身强体健壮硕如驴, 哪里是我能比的。”年听雨说着冷哼了一声,见蔺阡忍又要辩解,他夹起一个小包子塞进蔺阡忍的嘴里:“我这会瞅你很不顺眼, 不要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