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堪大任—— by长尔鲨
长尔鲨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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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微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谢将军,你确定你会给人束发?朕犹记得,谢将军不擅长之事颇多。”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兰微霜其实也还没有自己束过发,太麻烦了,他胳膊多抬一会儿,头发还没怎么着,手先撑不住了。
谢淮清含笑道:“试试也无妨。天子头上试,臣这心里紧张,说不定就无师自通了。”
兰微霜:“……”
谢淮清虽然会给自己束发戴冠,但没在别人脑袋上试过,的确手生得很。
他将兰微霜原本齐整的头发散下来,然后拿起梳子梳了会儿,又试图给束回去,却不得其法。
兰微霜坐在铜镜前,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满头被越梳越乱的头发,抬手从面前的盒子里取出谢淮清送他的那根玉簪,拿在手里耐心地把玩。
好在,在兰微霜耐心告罄之前,谢淮清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把头发给兰微霜好好束回去了。
“陛下,簪子。”谢淮清伸手。
兰微霜把手里的玉簪递给了他,然后抬眸看着面前的镜子,从镜面中看见谢淮清把那勉强才能和精致挂钩的簪子簪到了他发间。
簪好了,谢淮清自己看看,也忍不住笑:“幸好,是陛下戴这簪子,本来挺粗糙的一物,让陛下衬得像是独具匠心。”
兰微霜轻啧了声:“倒是不如谢将军这张嘴厉害,三言两语就说得朕也不好再嫌弃这簪子。”
谢淮清笑道:“陛下嫌弃这簪子么?”
兰微霜回过头看向他:“出宫吧,谢将军。”
两人出宫逛了一圈,至晚方归。
谢照古这个掌管朝政的丞相,如今仍然维持着每天把重要的政事处理后呈上、其余折子涉及事宜罗列成册也呈上给兰微霜阅览的习惯。
兰微霜看话本觉得无趣了,也会拿折子过来看看。
但这几日谢淮清在承恩殿,兰微霜已经攒了几天没看了。
反正递上来的折子涉及的事情,都是已经处理过了、不是必须要兰微霜做什么决定的,若是有要紧事,朝臣会直接面圣。
几天的折子没看,攒下来也挺显眼。
晚膳后,兰微霜想了想,便让谢淮清把那些折子拿到软榻边,简单翻了翻。
谢淮清人就坐在软榻边,还是在雕刻他的玉石。
兰微霜看奏折,没有避讳谢淮清,谢淮清便也没有特意回避,不过也未曾有意去看。
看了会儿折子,兰微霜觉得眼睛有点累了,目光一转,颇有沉迷声色、昏君之相地叫谢淮清:“谢将军,你来念给朕听吧。”
谢淮清微微一顿,然后放下了玉石和刻刀:“是。”
于是兰微霜阖上了眼,听着谢淮清给他念奏折,声音如清润的泉。
谢淮清念着念着,突然念到了礼部尚书季三顾的折子。禀报完政事后,季三顾还多说了几句,老生常谈,大抵是表示陛下您已年二十一了、还是该考虑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了。
谢淮清心平气和地念完,继续拿下一封奏折。
下一封奏折就是谢照古整合的其他不那么重要的奏折内容,若是兰微霜对其中哪条感兴趣,对应的那封奏折也能很快送上来,若是不感兴趣,听过便罢。
因为前几日是兰微霜的生辰,各地官员不少提前上书贺寿之后,还掐着日子再送一次贺寿奏折的。
谢照古把这类整合起来,简述就是哪个地方哪个官员某某某为陛下贺寿。有的官员贺寿祝词之后,还表忠心、为君分忧似的提起,自家或是本地哪家有蕙心兰质的姑娘愿意入宫陪伴君侧……
谢淮清念着奏折,几度念到类似如此的条陈,越发心浮气躁,面上却是依旧平和。
兰微霜起初没在意,但听多了也觉得这话题出现频率有点高了,而且当下气氛有点诡异——诡异在于,谢淮清的语调听起来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睁开眼,侧过头看向谢淮清。
谢淮清适时抬眸:“怎么了,陛下?”
兰微霜摇了摇头,伸出手。
谢淮清便将手里的这封奏折递给了他,笑说:“各地官员倒是都很关心陛下的后宫。”
兰微霜听着他的语气,扫了眼奏折上的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但他不能跟谢淮清说,说至少他在位期间,大夏皇帝的后宫只会继续空置下去……以如今他和谢淮清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清不白的,再这么一说,就如同给了什么特别的承诺一般,若是让谢淮清往后断不了念想,就不好了。
“谢将军……”兰微霜垂着目光,慢条斯理把奏折叠回去放好,然后抬眼,“除夕宫宴之时,朕就会宣旨,让你第二天就出发回北境,没问题吧?”
谢淮清强抑心中苦闷,颔首道:“早便是如此说的,臣没忘。”
谢淮清想,不用兰微霜这般特意提醒的……他又没有因为奏折上那些内容,说什么逾越的话。
兰微霜点点头:“那就好……你先回偏殿吧,两刻钟后再过来一趟。”
谢淮清没问缘由,回道:“是。”
谢淮清出去后,兰微霜坐在软榻上又犹豫了半刻钟的功夫,然后叫了九思,说要沐浴。
皇帝沐浴,向来排场挺大,但兰微霜不喜欢被人围观伺候,所以都是让人往浴池里放好了水便退下。
今夜也是。
不过,宫人们退下时,兰微霜额外吩咐了九思一句,说待会儿谢将军会过来,叫他自己直接进来就是。
九思不敢多问,垂首道:“是,陛下。”
谢淮清按着兰微霜说的时间,不偏不倚再度来到主殿,就听九思的转达,让他直接进去。
谢淮清本来没有多想,直至进了殿内,发现兰微霜并未在往常的软榻上,殿内目之所及的地方也没有人影。
谢淮清迟疑地看向隔绝了就寝之室的屏风,然后走了过去。
屏风之后,依旧空荡,再绕过屏风后的空隔间,便能看到一国之君的床榻。
然而即便走到了这里,依旧未见人影,反倒是更往里面,以谢淮清绝佳的耳力,听见了细微的水流声。
谢淮清脚步一顿。
他看着那个方向,继续走了过去。
步入浴池所在的殿门,再绕过外层微动的幔帐,谢淮清看到了泡在浴池里、靠在池壁边,金尊玉贵的陛下。
兰微霜白皙的皮肤受浴池蒸汽浸染出了粉意,素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也是微染绯色,乌黑的发垂于肩上,发间还斜着他谢淮清送的手艺不大精细的玉簪。
谢淮清脚步停下来,不敢再靠近,目光落于自己的靴面,也克制着不再乱看:“陛下。”
兰微霜本来也有点局促,但见他这样,无端就自在起来。
他轻笑了声:“谢将军……谢淮清,不敢抬头吗?”
谢淮清抬起了头,目光再度落在兰微霜身上。
他看到兰微霜对他和颜悦色地笑,听到兰微霜比玉碎还摄人心魂的声音说:“你之前不是说,你擅长以下犯上、常似乱臣贼子吗……那如今,你还敢不敢犯上作乱?”
谢淮清想,三世有幸,足慰平生。
他喉间轻滚:“臣——遵旨。”

第36章
谢淮清站在浴池边的岸上, 刚开始宽衣解带的时候,兰微霜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但谢淮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兰微霜就忍不住偏过了头。
“陛下怎么不看了, 不是陛下让臣看着您吗?”谢淮清含笑问。
兰微霜没回应他, 接着又听到了衣物间擦动的细碎声。
兰微霜之前穿的衣物放在了浴池边的架子上,谢淮清现在也把一件件褪下来的一件件放到了同个架子上,和兰微霜的亲近相蹭。
浴池边有能步行下来的台阶, 但谢淮清不走寻常路, 他直接从靠近兰微霜这侧的岸上下水, 带起不平静的水纹。
兰微霜抬起眼, 接着就被谢淮清的吻堵住了唇舌,后背抵在池壁上, 被困在了原地。
呼吸不上来的时候, 兰微霜听到谢淮清在他耳边呢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但是……你想怎么样都行, 明天就赶我走, 也没关系……”
谢淮清嘴上的话让兰微霜有些动容,然后这份动容就被谢淮清接下去的动作给堵回去了, 兰微霜那指甲修剪得当的手硬生生在谢淮清肩背处留下了泛红的划痕。
昏沉着被谢淮清抱到床榻上时,兰微霜看着他春风得意的眉眼, 哑声道:“谢淮清,我真的想喊救驾了……”
“喊吧,我不跑, 等着陛下的侍卫来抓。”谢淮清放下幔帐, “不过,我现在好像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卫……”
兰微霜:“放肆……”
谢淮清:“谁让陛下纵容呢。”
兰微霜合理怀疑谢淮清今晚想弑君, 也如此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谢淮清闻言笑了笑,吻落在兰微霜鬓边,接着是耳垂,他轻声说:“陛下,臣遵命正侍着君呢。”
兰微霜:“……谢淮清!”
“臣在。”谢淮清摁住了兰微霜的手腕。
云消雨歇,耳鬓厮磨,兰微霜昏昏欲睡,但谢淮清缠着他说话,还突然喊了他一声:“微霜……”
兰微霜怔了怔。
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很久没听人喊过他的名字了。
趁着兰微霜恍惚,谢淮清又吻了过来。
“幸好陛下如今不早朝,不然臣这罪过就大了。”谢淮清说。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谢淮清在兰微霜耳边愉悦地轻语。
兰微霜哑然:“夜专夜……谢淮清,你想弑君……就直说……”
“陛下,臣很欢喜。”谢淮清只回道,“微霜,我很欢喜。”
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再醒来时也有些不辨光阴。
兰微霜周身不适,刚睁开眼睛就想闭上再度睡过去,谢淮清在旁轻声唤他:“陛下,喝点水吗?”
兰微霜含糊应了声。
谢淮清给他端了杯水过来,扶他起身慢吞吞喝了。
然后兰微霜倒下仍是想继续睡。
谢淮清轻笑了声,抬手轻轻理着兰微霜的头发,缓声说:“陛下,快到晚膳的时辰了,起来先吃点东西,可好?”
闻言,兰微霜反应了会儿,才迟钝道:“晚膳?”
“嗯,陛下睡了一个白日。”谢淮清说完,又非常诚心地告罪,“是臣之过。”
兰微霜:“……”
谢淮清含着笑,又正经道:“陛下今早有点低烧,太医来看过了,说是不严重,臣给陛下喂了点药,中午时已经退了烧,陛下现在可还有觉得头昏脑热?”
兰微霜摇了摇头,头昏脑热倒是没有,腰酸背痛一点不少。
谢淮清坐靠在床头,垂眸专注地看着兰微霜,低声说:“这回的确是臣太放肆了,幸好烧得不严重……往后不会这般不知轻重了。”
兰微霜昏昏欲睡地想,你居然还敢想着以后。
“……太医来过了?”兰微霜突然回过神来。
“嗯。”谢淮清回道,“来的是郑太医,臣瞧着他给陛下问完诊、离开承恩殿的时候,颇有些万念俱灰,回去之后大概已经准备上了后事。”
兰微霜:“……”
可不吗,知道了皇帝这么大个秘密,是该觉得要被灭口了。
“承恩殿的宫人呢?”兰微霜又问。
谢淮清笑笑:“自然更是惴惴不安,那九思带人进来收拾床榻时,都直接给臣跪下了。陛下此刻若是出去看看,能瞧见满院子觉得自己死期将至的宫人。”
陛下和人有床笫之私,不算什么。有私的是个男人,也不算什么。
但这男人是谢大将军,而且看这事后状况,陛下还是底下那个,让旁人知晓了,多有损陛下英武啊!以大太监九思为首的承恩殿宫人们,觉得他们这辈子差不多也就到这儿了。
——能在承恩殿活这么久,算起来已经非常能活了。
兰微霜笑了笑。
他倒不在意被太医和宫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大概是从小待在私人医院,什么事都有专人照顾,兰微霜习惯了在享受不用自己动手的舒坦便捷的同时,牺牲一点隐私。
反正不论是太医,还是承恩殿的宫人,都嘴巴严实、不敢散播。此前谢淮清多次来找兰微霜,两人数次一同出宫,消息从未自承恩殿走漏过风声。
而且,纵然被更多人知晓了,也不要紧。
不过等谢淮清被“发配”回北境时,大概有不少人会揣测觉得这是陛下腻味了、谢大将军失去圣宠了……那情景,颇有点诡异。
谢淮清含笑道:“既然陛下不介意,那臣今晚能不住偏殿,过来继续和陛下同床吗?”
兰微霜挑了下眉。
谢淮清又保证:“臣会规规矩矩的。”
兰微霜失笑:“你这一保证,更不可信了。”
谢淮清:“那臣可以搬过来吗?”
兰微霜想了想,再度提醒他:“最多住到除夕夜,可以。”
谢淮清松了口气:“是,谢陛下恩典……臣还以为,昨晚那是断头饭,今日陛下便要赶臣走了。”
闻言,兰微霜不禁一愣,有点困惑:“为什么会如此以为?”
“陛下不是说,让臣来做贴身侍卫是为了惩处臣吗,哪有昨晚那般惩处的……”谢淮清说着,指腹揉了揉兰微霜的脸颊,然后俯身亲昵地问,“臣想不明白,陛下给臣解个惑,可好?”
兰微霜抬眸,顿了几息,然后伸手搂上了谢淮清的脖颈。
谢淮清怔住了。
游刃有余的换成了兰微霜,他笑道:“谢将军,朕就不能是纯粹色迷心窍?”
谢淮清喉间轻滚,然后未征求同意,便胆大妄为地吻住了兰微霜。
兰微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抵就是冲动行事吧。
昨晚谢淮清念奏折给他听,那念到了不愿看的内容却还是若无其事念下去的样子,让兰微霜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然后就无端想到,既然是放纵,那……再彻底一些也无妨吧?
没名没分的事再多一件也不多,就当以后回想起来,再少点遗憾,反正就这段日子,过了除夕谢淮清就走了。
于是兰微霜就随心所欲了。
然而夜半就后悔了——谢淮清疯得很,知罪认错但不改,收敛不了一星半点。
谢淮清给兰微霜更衣,然后吩咐九思传膳。
九思和宫人把晚膳端上桌的时候,一个个脑袋低得快和地面平行了,大气都不敢喘。
兰微霜无意特地折腾他们,但也懒得宽慰、树立仁君形象,只当没看见,随他们胡思乱想了。
勉强坐着吃了晚膳,然后兰微霜靠到了软榻上,消了会儿食,就回床上去躺下睡了。
谢淮清也跟着上了床榻,坐在他身边满脸惭愧地帮他按揉缓解肢体酸软,这回的惭愧正经了不少。
“陛下……”谢淮清看着兰微霜,突然低声问,“若臣说,不想回北境了,可以吗?”
兰微霜怔了下,旋即睁开眼看向他。
见谢淮清说得认真、没有玩笑意味,兰微霜沉默几息,然后蹙起眉:“你昨夜还说,就算朕今日赶你走,你也无所谓。”
“可陛下没有赶,那臣可不就更大胆了吗。”谢淮清笑了下,“人总是贪心不足的,陛下。”
昨夜,谢淮清觉得能和兰微霜有过一次,就足慰平生了。但等兰微霜睡着了,谢淮清将他搂在怀里安静地抱着,又觉得不够。
怎么都不够。
兰微霜待他太纵容,当真把他的心养大养野了。
一国之君要他回北境,他先前应得老老实实的,眼下居然敢在龙榻之上反口,不要命似的。
兰微霜也问他:“谢将军,你是当真不担心朕疑心你拥兵自重吗?”
谢淮清轻笑:“陛下若是担心,正好将臣扣在馥城,不许臣离开国都才是。”
兰微霜:“……你现在是越来越……”
“放肆?”谢淮清接过话,“陛下连骂都舍不得换个狠词。”
兰微霜看着谢淮清油盐不进的模样,居然真的有点后悔了,他本来只当昨晚的事是一场放纵,但……放纵是放纵了,把谢淮清放纵得都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兰微霜沉默片刻,然后启唇轻声骂道:“……混账。”
谢淮清忍俊不禁:“陛下若是想叫臣死心……”
兰微霜抬眸。
谢淮清温和地看着他,继续说下去:“……就直接赐臣一死吧。”
兰微霜霎时如鲠在喉。
谢淮清躺到了兰微霜身边,动作自然地将他搂入怀里,又说:“陛下,臣想过放弃的,是您一而再纵容,才让臣的心思死灰复燃的。”
兰微霜不禁错愕,然后气笑了:“谢淮清,滚下去。”
“不,陛下。”谢淮清反倒搂得更紧了些,“北境好得很,根本就不用臣继续常年坐镇,不然去年臣回来时,陛下也不会把臣留在馥城。”
“陛下赶臣走,不过是因为陛下怕自己越陷越深,既然如此,陛下不如直接杀了臣干脆,往后只在心里惦记臣,偶尔遗憾一番江山美人不可双全、缅怀一下,臣在地下就满足了。”
兰微霜无语凝噎:“……你,谢大将军,美人?”
“陛下自己说的,昨夜是色迷心窍,想来臣在陛下眼里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谢淮清越说,反倒越轻快起来,“陛下若是舍不得杀臣,那臣便缠陛下一辈子。”
谢淮清先前想,既然兰微霜做了决定、不与他有未来,那他也不愿让兰微霜为难。
可如今,他起了个不做人的念头——兰微霜因为一些为难的考量,选择放弃他,那他就把自己变成也让兰微霜为难的另一个考量,就不善解人意,兰微霜可以把“罪责”都怪到他谢淮清死缠烂打上。
然而兰微霜沉默片刻,突然说:“若朕选秀呢?朕身边有别的、名正言顺的人了,你还这样偏狭着较劲?还是你愿意做其中之一,反正婚嫁章程早改了?”
谢淮清安静半晌,然后问:“陛下舍得臣难受吗?”
兰微霜一噎。
“此前金国来和亲那两人,陛下没有留下他们,甚至他们进宫面圣后就马上被安排去了天涯楼,消息也很快传开,生怕被不知情的人误会他们入了后宫……陛下这般避嫌,是狠不下心放两个人在后宫,还是舍不得臣误会?”谢淮清轻言慢语地问。
然后他自顾自下结论说:“陛下心里有臣,舍不得臣难堪。昨天给陛下念个奏折,不过是念到了些想要掺和陛下后宫的条陈,陛下就舍不得让臣再念了。”
“陛下,您狠点心,当真往后宫里放其他人,倒也的确能叫臣黯然退去……但您得狠得下心。臣就看着,陛下何日有旁人,臣何日便不再纠缠陛下,可好?”
兰微霜闭上了眼:“……丧心病狂。”
“不,陛下,臣这叫厚颜无耻。”谢淮清轻轻握着兰微霜的手。
兰微霜一时间思绪纷乱。
他甚至忍不住问小苟系统:【你有没有读档功能?能倒回昨天,让我不要干蠢事刺激他?】
系统表示遗憾:【抱歉哦,宿主,我没有这个功能呢~不过,我觉得谢淮清的提议很好啊,宿主要是舍不得杀他,就再弄个人进后宫嘛,不如就把谢缘君这个主角人物弄进宫吧!既能让谢淮清知难而退,又能折辱主角促进主线任务呢!超棒哒!】
兰微霜:【……不行。】
小苟不解:【为什么呢?】
兰微霜抿了抿唇:【就是不行。】
小苟系统根据人类心理学数据库哐哐分析,得出结论:【所以,谢淮清说的是真的,宿主舍不得让他难堪,对吗?】
兰微霜:【……】
系统也感到发愁:【可是宿主,这样对您的任务不好的呀,谢淮清要是一直在您身边,谢缘君弑君篡位成功的几率会低很多的。而且,根据这个发展倾向,如果宿主您完成了主线任务,那和您有亲密关系的谢淮清要么死在您前面,要么紧跟您后面,可您在这个世界死了就可以去其他世界了,谢淮清却不行的,那样宿主您不是会更伤心吗?】
兰微霜头疼得很。
他想,还是得赶谢淮清走。
谢淮清不走,那就看看到底是谢大将军强硬,还是一国之君的手段强硬。
谢淮清说的没错,兰微霜的确狠不下心给他难堪、叫他难受,但反之亦然,他谢淮清难道又当真舍得跟他兰微霜叫板、让兰微霜这个帝王威仪扫地吗?
然而,意料之外,兰微霜还没来得及行使一国之君的权利,第二天南边便来了战报。
大夏东至东南都沿海,北境接金国,西南边陲靠姜国。
金国尚武又缺物资,去岁以前时常侵扰大夏北境的城镇,直到被谢淮清彻底打服才消停了。
而姜国一直都很消停,虽然和大夏没有来往协定,却默认互不侵犯、两国接壤的城镇有民间自发的小型贸易往来,算是友好。
然而十日前,姜国的一小支军队扮做行商进入大夏边镇,接着不过几日,竟顺利潜进了镇中官衙、杀了值守的校尉,还将校尉头颅悬于城门外、公然开战。
镇守大夏西南的是位老将,当即点兵策马迎战,同时送战报回国都。
然而这第一封说明开战情况、请求朝廷调粮草的战报还未送达,前线又来新报,那老将军竟在战场上不慎坠马,虽未伤及性命,却人事不省,便是醒了也腿伤上不了战场了,此时西南边陲风云变幻,却没有真正敢拍板做主的将领!
兰微霜看着战报,不禁紧蹙眉头。
这件事,原书剧情里并没有提及,所以就连系统都表示意料之外,又说:【原书剧情毕竟只是几十万字,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涉及,而且世界线的发展并不绝对按原书剧情变动,不然也不用宿主您来完成任务了嘛。】
兰微霜没有和系统多交流,只是转手把战报给了谢淮清,神色凝重。
谢淮清当即领命,作揖道:“臣去,陛下放心。”

西南边陲需要将领, 陛下派谢淮清去,大臣们并不意外。
虽然陛下前几日不知为何,突然把堂堂定国公、镇北大将军调去做御前贴身侍卫——有人合理揣测, 是陛下寿宴上, 陛下前脚刚走, 谢淮清后脚也溜了的缘故。
陛下吃完就走,那是因为他是陛下,无人有资格置喙。
但你谢淮清是真不拿自己当臣子啊, 寻常宫宴都不应当如此, 何况是陛下寿宴, 还有金国使团的人在场, 你都敢不作声提前退场,难怪第二天就被免了招待使团的差事、拎着简陋的包袱进宫做侍卫去了。
总而言之, 陛下行事, 当然有其缘由, 虽然教训谢淮清的方式有些儿戏, 但眼下西南需要人, 陛下不就正经想起谢淮清了吗,不耽误正事!
谢淮清赋闲在国都, 有丰富的沙场经验、从无败绩,而且他还年轻力壮, 经得起馥城到西南边陲的长途疾驰、到了马上上战场,再合适不过了。
朝臣们感慨:陛下圣明!
点兵和征调粮草,再如何催赶也需要至少三日的时间。
虽然之前才借给了金国一些物资, 但好在大夏富足, 今年各地秋收的收成也都已送入了国都,如今倒不至于捉襟见肘。
谢淮清忙得脚不沾地, 正想着不知道离开前还有没有机会再单独见见兰微霜,就听下属来报,说陛下过来了。
陛下亲临,对鼓舞士气很有用。
对鼓舞谢大将军更有用。
“今日馥城开始下雪了,陛下小心受凉。”谢淮清把兰微霜迎进屋里。
仗着兰微霜身后只跟了九思这个知情、巴不得眼耳口鼻都紧闭的大太监,谢淮清很放肆地直接握住了兰微霜的手。
兰微霜笑了下,回过头对九思说:“盒子放下,你先出去吧。”
九思忙不迭应是。
待九思退出去了,谢淮清才看向被带来的那个小盒子,问:“这是什么?陛下送臣的临别礼?”
兰微霜轻轻颔首:“算是吧。”
谢淮清意外了下:“还真是?”
兰微霜示意他打开来看看,谢淮清只好松开握着兰微霜的手,去开盒子。
一个并不大的木盒,里面放着看起来像是金丝编织而成、但从重量来看又不似的一件软甲。
谢淮清将软甲拿在手里,看向兰微霜:“陛下,这是?”
“金丝软甲,据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拿你佩剑来试试?”兰微霜莞尔。
谢淮清一愣:“臣还以为,这东西只是谣传,竟真的存在?”
兰微霜:“试试就知道了。”
谢淮清不想试,虽然不知兰微霜从何得来,但兰微霜说了这软甲能刀枪水火不犯,就必然没有弄虚作假的。与其浪费时间试这个,不如抓紧多和兰微霜说几句话。
“不用试,陛下给的必然是好东西。”谢淮清将金丝软甲收起来,又说,“臣出征时,必时刻穿着。但这么好的东西,陛下给了臣,臣无以为报,想来只能以身相许了,陛下觉得如何?”
兰微霜挑了下眉:“看来将军是眼下还不够忙。”
“忙的,所以这以身相许的债,只能回来后再兑现给陛下了。”谢淮清一本正经道,“陛下,您不会届时不许臣回来吧?”
兰微霜顿了顿。
“臣怕是住不惯西南,陛下便是真想打发臣,也得让臣回来一趟再做定夺吧。”谢淮清说。
兰微霜只好叹了声气:“好。”
谢淮清一笑,将装金丝软甲的盒子放好的同时,他另拿了一个锦袋过来。
“本来想着,若是出发前没机会再单独见陛下,就托人把这个交给陛下。”谢淮清说着,从锦袋里取了根新的玉簪出来,“这是此前几天在承恩殿做出来的,幸好没托大,只重新做了根簪子,倒是比先前手熟许多,如今已经做好了。”
说着他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兰微霜困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臣生辰时,陛下送了漫天的烟火,臣在陛下生辰回送了一根粗糙的玉簪,今日陛下送臣一件罕得的金丝软甲,臣又回送了根稍好一点的玉簪……难怪陛下不愿给臣名分,臣着实没有诚意。”谢淮清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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