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寿—— by樱三
樱三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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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璨是他的天。林晏的一切都是周璨给的,除了爱他,林晏想不出自己的归处。他本以为自己谨慎追随,倾心赋予,足够卑微。可他没想到,周璨也会彷徨,也会踌躇,也要像如今这样,虚张声势地,强硬地要听他一句确认。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情爱之中,哪有高低,真心相碰,最亲密也最脆弱。
“我知道,我知道的,”林晏将周璨的手拉到嘴边吻他掌心,见周璨终于松动,他起身将人揽入怀里,“我知道你有多好,所以我不在乎你有多坏,留玉,将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想你所想,成你所成。”
周璨轻轻吸了口气,泄露喉中些微哽咽。林晏便吻他嫣红的眼尾,周璨顺从地闭起眼睛,潮湿的眼睫扫过林晏的唇角,林晏按捺不住地深深吻他,深觉言语匮乏,便用多些行动叫周璨感受他的心意与决心。
周璨被林晏托着腰,稳稳放倒在床上,随着林晏落在他脖颈和胸膛的细碎亲吻微微战栗。他们久不相见,周璨有孕之身更是分外敏感,这会周璨只觉得方才那些纷杂情绪模糊遥远,全身热得他头昏,他眨了眨眼,眼前都是朦胧的光影,只得扣紧林晏的一只手,他摸到林晏掌间当年放血祛毒留下的伤疤,便又想起那时林晏在他怀里昏过去前盯着他的眼神,不由手脚酥麻。
“呃……”周璨仰了仰脖颈,屈起腿来,那是林晏埋首他身下,含住了那处昂挺。林晏掐住他腿根,不让周璨下意识并起腿来,一面吞吐*舔*弄。周璨的分身在他嘴里急急颤抖着,似乎是禁不起他这般挑逗。林晏只觉得可爱,便将他一条腿抱在肩上,将那东西越发深地含进去。其实周璨与他屡次欢好,除了第一回周璨醉酒那次,其余都显得规矩克制,似乎周璨总在顾忌退缩。林晏不曾见周璨如此情动的模样,他黏腻又断续地哼吟,连大腿内侧都绷得紧紧的,覆着薄薄的汗,在接近高潮时甚至细细抽搐起来。
周璨很快泄在林晏嘴里,不自禁地收拢双腿,正好压得林晏差点儿撞到他肚子上。林晏将脸贴在那片膨隆处,不知哪个小家伙动了腿,轻轻一下起伏正好招呼在林晏面上,他心中惊喜,忍不住用力地嘬了嘬周璨的腹底。周璨招架不住,喘着气躲了躲,拿手来隔林晏的唇,林晏便轻咬他的手指,凑上去追问:“舒不舒服?”
周璨喘得厉害,只能别过头去,掐了掐林晏的脸。林晏笑着来亲他,周璨躲不过,被他堵了个正着,唇舌纠缠间不免尝到那种味道,周璨拧眉,林晏笑道:“你嫌弃什么,我倒是觉得味道很好。”
“你在西边到底学了些什么?”周璨感到林晏又在吮他后颈,舔他的脊椎骨,只觉得浑身像背抽了筋似的麻软。
林晏咧咧嘴,不敢说。军中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不乏有闲暇时结队去近处镇上*招*妓*的。馆里多有粟特和龟兹的胡女,身材结实,高挑丰盈,手段大胆。林晏被强行拉去过一次,当然没有点女人,倒是被迫观摩了些许,另还有一些兄弟回营时描绘的场景,林晏只能说,求欢是男人的本能,只要是在男人堆里生活上一年半载,想不会点啥都难。
“学了些伺候王爷的本事。”林晏扯过垫子,体贴地垫在周璨腹下,周璨护着肚子调整了姿势,林晏的一条腿便**他腿间来,周璨闷闷叹了口气,因是林晏的那根挤进他臀缝,贴着那处来回磨蹭。
周璨知道林晏顾及他此时不便才用了侧入的姿势,但这种什么也看不清的*体*位叫周璨有种不在掌控中的心虚,只好轻声嘱咐:“你慢点。”
林晏撑起身体,拨开他额角的湿发,将唇印上去:“我有分寸。”
周璨先前说得实在没错,情人久别重逢,除了肌肤相亲,其他都是不甚要紧的。一寸寸一分分,直到两人无法再更紧密,那些经历了数月的无着无落的思念总算是被稳妥放下,爱意与欲望交织着冲进心房取而代之,叫两人脑中再无过去未来,只有这刻的尽情交融。
挑火的人这会在余韵里低哑地喘息,软得连手也抬不起来。林晏其实并未彻底尽兴,但也不忍心再折腾怀着身孕的人,便老老实实搂了周璨半晌,待怀中人呼吸逐渐平稳,林晏便起身,想去打盆水为两人简单清理一下。
他甫一往后一撤,周璨便迷迷糊糊握住他手指,道:“你要去哪儿?”
“我拧个帕子给你擦擦。”林晏心里软乎,又在他耳垂上亲了亲。
周璨抬起眼皮:“你叫揽月来弄。”
“这……”林晏面露尴尬。
“你顾忌什么,”周璨轻轻咳了咳,“我方才叫成那副样子,她哪里听不见?”
林晏没料到他能大大方方说出这种话来,愣了愣,只好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林晏披了件袍子,刚打开房门,就瞧见揽月捧着盆水立在他跟前,林晏差点儿撞上去,还是揽月早有预料般后退半步,手上稳得一滴水也没洒出来。
“揽……揽月……”
“够不够?若是要沐浴,奴婢就去另做准备。”揽月面无表情地问。
“不用,不用,这便够了,”林晏伸手去接,才发觉那盆热水还在冒着袅袅热气,显然刚烧好不久。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麻……麻烦了。”
回去一瞧,周璨随便扯了被子,撑着脑袋冲他笑。
“你害羞什么,方才小将军冲锋陷阵,也不见害羞的。”
林晏真是受不了这人尽会得了便宜卖乖,正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叹了口气,上前去尽心尽力地干起丫鬟的活来。
周璨真是消瘦许多,方才他抱他时便觉得硌手,只有那肚子沉甸甸扣在身前,看着叫人心疼。林晏才擦了他一条腿,便见周璨眼睛半敛,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想来他身上疲乏,却仍要来招惹他,看来周璨心中不安,并不比他少。
“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林晏点了点他眼皮,强迫他合上眼睛。
“你给我揉揉,腰沉得很。”周璨将脸埋入枕中,含糊地冲他撒娇。
“好,我伺候到你睡安稳为止。”林晏将帕子覆在周璨的伤腿揉按,周璨受用地轻叹,渐渐没了声响。
林晏便想起他们还在长安时那些平常日子,榆柳荫后椋,桃李罗堂前。他不知今后周璨所去何处,即便是悬崖深涧,他也会随他而去。
林晏描摹周璨眉间那颗细小的痣,却发觉周璨的睡颜,似乎终于眉目舒展,不见愁苦了。他不禁笑了笑,偏头看向窗外,云漏微光,终是天明。

第五十八章 轻荷
军中养成的习惯使然,林晏早早便醒了,看见身边周璨的睡容,林晏仍旧有些不甚真切的恍惚。周璨睡得相当沉,林晏梳洗时差点儿打翻了盆都没吵醒他。
澹霭空濛,轻阴清润,江南晨间都蕴着花香。林晏神清气爽地在院中舒展手脚,正瞧见方知意提着医箱进来,两人遥遥一望,都愣了。
“我来给王爷例行诊脉。”方知意道。
“哎,王爷还没醒。”林晏摸摸鼻子。
方知意走近,便瞧见林晏穿的还是昨日那身衣服,脖颈里领子边缘露出一点可疑的红紫。方知意哪里不明白,忙道:“那我过会再来。”
“方先生,来都来了,一道用早点吧。”林晏拦他。
“我吃过了……”
“那就喝些茶。”
方知意推脱不过,只得跟他去了外堂。揽月早在那候着,见他们来了,布桌倒茶。
揽月道:“奴婢还是去把王爷叫起来,以免误了喝药的时辰。”
方知意叹了口气:“让他睡吧,一次不打紧。”
林晏捏着筷子也不知该不该动,方知意就瞟他,重复道:“一次不打紧,往后还是别情不自禁了。”
“是……是。”
桌上花样繁多,都是金陵特色的小食,方知意看了一圈,自己在亲王府住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只能撇撇嘴,了然道:“都谈清楚了?”
林晏点点头:“与先生谈谈,或许就更清楚了。”
方知意警觉自己该走,便听林晏道:“予乐那个儿子,难不成……是他与你生的?”
方知意手一颤,茶水溅在手上。
林晏瞧他这样子,便是知晓自己猜对了。当年周璨与他真真假假地谈了些杭城叶家的旧事,如今看来,杭城叶家不光与他,或许与周璨也有些渊源。
“那……先生,如今你是怎么想的?”
方知意拿帕子按着虎口轻擦,闻言笑了:“如何,自个上了岸,便有闲心管别人泡不泡在水里了?”
林晏被堵得一愣,讪讪道:“是我唐突,不过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继善是我兄弟,我禁不住多关切他些。前日我去杭城找他,感觉他与从前大不相同,揣着心事,闷闷不乐。”
方知意盯着盏里的茶叶,默然不语。
“我不欲过问你们之间种种,只是……稚子无辜,我愿先生是考虑周全做的决断,”林晏叹了口气,无奈笑了,“不要像我这般总是悔不当初。”
方知意将茶盏盖上,终于轻声道:“他与我不是一路人。”
“我是青灯古佛出家之人,而他偏偏是个最爱红尘顶世俗之人。”
林晏明白方知意所言非虚。方知意十二岁便师从演真法师修行,而叶继善九岁就把青楼逛得娴熟,一个六根清净不入凡世,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着实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林晏思虑几番,试探道:“演真法师叫先生带发修行,可有深意?他是否参破先生有这红尘一劫,有意给先生留一条退路?”
“我自然凡尘俗事难断,不然我为何还坐在这里?”方知意无奈一笑,目光掠过林晏看向院中,“即便我非出家人,叶家这个三少爷,我还是不去招惹的好。”
“此话怎讲?”
“叶继善,咳,叶予乐此人,性子着实肆意乖张,跳脱难定,”方知意指头来回擦捏茶盏,又是静默许久,才道,“见着没见过的,千方百计想要尝个新鲜罢了,若是真收入囊中了,便也失了趣味。火若烧得旺……便不能热得久。”
林晏挑挑眉,问:“先生是觉得继善只是求个新奇罢了?”
方知意反问:“你便知道他求个长久了?”
林晏不与他直来,笑道:“说到肆意乖张,我们王爷难道就不是了?”
“你倒是恃宠而骄,敢在背后嚼他舌根了,”方知意嗤笑,回看揽月不知何时已然不在堂中,摇摇头,“你莫要与我逞口舌便宜,你我都知道王爷秉性到底如何。”
林晏没接,倒是沉默起来,半晌才道:“先生,你是否……是叫王爷束缚了。”
方知意皱起眉来,林晏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细说。”
“你与王爷交情深厚,说来也不怕你笑,我小时候还吃过味儿,”林晏轻掩眉角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承念王爷救命之恩,这么多年留在他身边,得友如此,我替王爷高兴。我也知道,王爷那人对自己最不上心,总叫人放心不下……可是先生,从今往后,我会在他身边的,”林晏看向方知意,“我用了这么些年,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陪在他身边。”
方知意捧着茶发怔。或许诚如林晏所说,他潜意识里已将自己禁锢在这偌大王府中了。他幼时便喜欢叫周璨引着他,似乎是由于那会身子羸弱,天性便也带了怯懦,依附着周璨便叫他觉着安心。西境和宴之后,又是腊八失子,他便更觉周璨身边离不了他。若是……若是他真往杭城去了,倒像是做了叛徒似的。
方知意垂下手去,捏住了腕子上的佛珠,轻轻叹道:“他们总说你越大越像叶韶,我倒是觉得你是越大越与他不像的。”
“叶韶心若赤子,若是他还在世上,再过个一二十年,怕都是那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元朔,咳,王爷与他在一起时,实际多是在包容他的。如今王爷心境不复当年,而你,反而是能包容王爷的,这很好。”
林晏就笑:“你我反倒是对彼此旁观者清。”
方知意站起来往外走:“哼,少来,你清什么了。”
林晏忙道:“叶继善那人,娇气得手指尖划开个小口子都要疼得叫唤半天,如今以男身孕子,只是为了尝个新鲜吗?”
方知意脚步停了停,并未作答,出院子去了。
林晏回到房中,周璨已经起了,似乎是才沐浴过,揽月正帮他擦头发。
林晏一时有些无措,便将手里的盘子放下:“以为你还没起,拿了点儿糕点,想叫你垫点儿。”
“过来。”周璨朝他招招手,林晏便会意地从盘里捏了一块糕团,递到周璨嘴边。金陵的糕点玲珑小巧,周璨一口吞了,含糊地发了两个音节,林晏还未明白,揽月已然懂了,将手中的软巾递给林晏,识相地退下了。
林晏站到周璨身后去,掬起周璨湿发轻柔擦拭。周璨身上只着了亵服和单衣,草草挽了衣襟,林晏便能瞧清他肩颈和胸膛的单薄线条。衣服在他身上松垮,却在腰腹那被撑得满当,周璨坐时微微岔腿,好给肚子留出空来,他一只手搭在腹侧,拇指习惯性地轻轻抚动,另一只手扣着左腿的膝盖揉转。
“怎的不说话?”周璨转头来瞧他。
“……你受苦了。”林晏只是怔怔道。
“没睡醒啊你?”周璨失笑,看林晏发红的眼角,又转过身去,拍拍他手,“还行,不苦,昨晚挺享受的。”
林晏噎住,耳朵发热,威胁地扯了扯他头发。
“别擦了,坐这儿。”
林晏用软巾将他的头发仔细裹好,搭在肩上,才放手绕到他身边坐下:“腿疼?我给你按。”
周璨抓着他的手移到他方才搭的地方,笑道:“你瞧。”
林晏收着力气,竟不敢贴得太严实,仍能感到孩子不知疲倦地拱动着,他不禁咋舌,急急道:“它动得这么厉害,你会不会难受?”
周璨没理会他,将他手往腹上摁了摁:“你动动。”
林晏不明所以,便学着周璨方才的样子动了几下手指,掌下的动静居然就很快消停下去。
“叔言说得没错,欺熟怕生的小东西,”周璨点了点右腹,“这个老是折腾,估计是个小子,”他又摸了摸左侧,“叔言说还有一个窝在这边,乖巧安静许多,像你,定是个姑娘。”
林晏听他拐着弯儿拿自己取乐,本欲顶他两句,但低头瞧着周璨的肚子,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禁想起叶继善那个胖嘟嘟的儿子,与他生得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过不了多久,他和周璨也会有那样软乎乎的娃娃,还是两个,容貌里带着他俩的影子。他与周璨都是幼时失亲的人,他本以为余生能与周璨相伴已算万幸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度感受血脉相连的亲密。若是叶家先人泉下有知……
林晏思绪一停,急忙抓住周璨的手,嘴上却出不了声,一再咬牙后,才低低道:“当年腊八……可是东宫做的?”
周璨唇色显出苍白来,低眸迅速笑了笑,林晏看他低垂翕动的眼睫,皱起眉,万分懊悔自己问得太过唐突,他还想问他是否很疼,可有遗症,可通通说不出口,只能鼻子发酸地想要搂他。
周璨却轻轻抵在他胸口推拒,沉声道:“无晦,皇家秘辛,京城里那几位绝不容许动摇皇室根基的消息泄露一星半点。当年我还天真心存侥幸,结果害了……”他低头拧了拧眉,复又看向林晏,“我不能再退了,为了你我,为了这两个孩子,我不能再退,你懂吗?”
林晏余光扫了一眼门,果然已被揽月关严,他心中剧震,但也只是起伏片刻,他点点头,轻捏周璨的腕骨:“我懂,我懂。留玉,我们不退了。我只求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将我留在身后,请将我留在身侧,好不好?西境飞霆军七万……”
“安儿,”周璨捂住他的嘴,微微一笑,“我不会叫叶家军背上叛军之名。”
“可……”林晏急了,扒开他的手就要争辩。
“你别急眼啊,我可没说要抛下你,”周璨捏晃他下巴,姿势轻狎,沉黑的眸中却是郑重,“我也想明白了,我独行良久,实在孤单,当是要允人并肩了。”
林晏像是吞了一团火,肺腑间皆是滚烫,只能死盯着他,移不开目光。
“飞霆军永远是忠君之刃,端是论如何用罢了。”周璨似是喜爱林晏这种不加掩饰的爱慕眼神,眼中微微透出笑意来,显得高傲又狡黠。
“老皇帝病已深,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如此严重了?”林晏惊讶。皇帝年岁已高,病气缠身,多年只是那般样子,他离京时皇帝虽眼见苍老,但精神尚好,不知短短时日恶化至此。
周璨拍拍他的脸,笑道:“不然你和那北蒙王爷在大启地界乱逛,还住进我府里来,他如何没有来管你?”
“你们行踪自然有官员监视上报,只是皇帝病入膏肓,暂且分不出精力与你计较,不过估计也撑不过半月,圣旨就要下到我这儿来。”
林晏眼下哪里想回京,但只能先挑重要的问,便道:“那你是想……”
“待到江山易主之时,我可叫太子,不再是太子。”周璨附在他耳边,极轻道。
此话可真真是大逆不道,林晏虽有预料,但亲耳听周璨讲出来,还是不禁背上冒了层冷汗。
他还欲再问,周璨已竖了根手指在唇上,像是儿时诓骗他那样,笑道:“今日先讲到这儿,陪我去找叔言诊脉吧。”
门吱呀打开,倾泻进一线金陵熏风好夏。
周璨探头出去,嗅了嗅风中花香,歪头冲林晏道:“听闻玄武湖菡萏正好,不如一会与我同游?”
林晏瞧他半张面孔被照得明媚,伸手去揭开他面上几缕发丝:“自然是好的。”
“听揽月说,你与叔言又在讲那叶三少了?”
林晏走在他身边,低低与他简单讲了几句与他早餐时与方知意的对话,感觉周璨故意往他身上靠将过来,心中一动,便伸手揽到他腰后。
周璨似是无所察,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你说得没错,不光是叔言,还有揽月,我都希望他们能自个儿成个家去,甭在我身边一辈子打转。”
林晏听了,不由暗自皱眉。周璨这话,倒像是有几分希望将身边人妥善安置的意思。林晏将揽着他的手紧了紧,压下心思。

第五十九章 玄武
风卷微云分远岫,浪摇晴日照中洲。船停在柳荫下,夏风似乎都是波光粼粼的,带着叶的香与湖的水汽。
“哎,等等,容我再想想。”纯亲王落子有悔,捏起棋子又收拢在手心。
林晏叹了口气,道:“你悔棋就算了,怎还偷藏我的黑子?”
周璨讪讪把棋子归位,嘟囔道:“眼睛还挺尖。”
“王爷,果盘备好了,可要过这边来吃?”婢女活泼地插话进来,林晏闻声望去,并非揽月而是摘星,林晏正奇怪,周璨却得了台阶,将那枚白子丢回棋篓中,慢悠悠起身:“那咱们稍后再战。”
林晏失笑,便也起身来扶他,周璨道:“天清华林苑,日晏景阳楼。过两天日头没这么辣了,应当带你去瞧瞧……”他正说着,身子却晃了晃,得亏林晏已经近身,连忙揽住他,急道:“怎么了?”
周璨只是眩晕了一瞬,抓着林晏的小臂静立片刻,眼前便恢复清明,只是暗道自己身子越发不济,怕是耗不到两个孩子瓜熟蒂落。林晏瞧他嘴唇苍白低头不语,揪着心又追问:“你哪里难受,我们调头吧,叫方先生看看。”
“王爷?”摘星也是吓了一跳,小半串葡萄摔在地下,惨不忍睹。
“行了,一个两个都大惊小怪的,”周璨拾起靠在桌边的手杖点点地,“尤其是你,教不得好了,二八的小丫头片子跟个老婆婆似的手抖,下去吧。”
摘星不服气地要顶嘴,周璨就笑:“惯着你了,小心本王跟揽月告你的状。”
小姑娘一听,立刻一声不响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逃之夭夭。
周璨拍拍林晏小臂叫他看笑话,见林晏仍是一脸忧心忡忡,便道:“我没事,躺会就好。”
林晏将他扶到榻上,周璨将枕边的扇子塞进他手里,闭起眼睛:“躺在这儿看这湖真是眼晕。”林晏便将丝扇挡在他眼前。
周璨勾唇笑了笑:“双胞胎就是这样的,自然辛苦些,我都习惯了。”
林晏闻言低头,便见周璨的手拢在身前安抚,他叹了一声,伸手去揉他后腰,摸到汗水的潮气,便举扇轻轻送风,只能道:“可好些了?”
周璨说不了三句正经话:“不错,养儿防老,果真有道理。”
林晏气得拿扇子不轻不重在他额角点了点。
周璨哈哈笑了几声,道:“怎的,有话就问。”
林晏给他捏揉僵硬的后腰,问:“揽月去哪儿了?”
“本王给她放假了。”周璨悠闲答道。
林晏稀奇了:“她恨不得一双眼珠子挂你身上,上哪去休假?”
周璨扬起一只手朝空中一点:“葡萄。”
林晏只好起身去小桌旁,取了葡萄剥了送进周璨嘴里,还接了他吐的葡萄籽,周璨嚼着东西含糊道:“北蒙王爷要约她出去,我就叫她去了。”
林晏愣了许久:“你也别乱点鸳鸯谱了,强扭的瓜不甜。”
“我可没逼她去,是她自己要去的。”
“这……”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林晏心里默默道,改口问:“当年你派揽月去北蒙所谈何事?”
“东宫伙同刘封在商道搜刮油水用于私募兵马,那些马匹均养在北蒙边界,我要北蒙新主为调查行些方便,许他事成之后马匹半数归他。”
“你倒是挺大方。”
“交个朋友罢了。”
林晏笑了笑,又送了颗葡萄进他嘴里。他不知周璨早早就在为商道那事筹谋,那会吴秋山倒台如此彻底,少不了周璨多年缜密筹谋,步步紧逼。他不由感慨,他的王爷肩上有千斤重,负累苦久。
林晏想到此处,不禁伸手覆到周璨腹上,轻转掌心,帮他纾解些不适。
周璨将手搭到他手背,舒服地闭起眼睛,随口道:“同我讲讲西边的日子吧。”
林晏轻声细语,与他讲呼图尔的赤壁丹崖,讲寒气在枯枝上结冰如珠的琼枝银花之美,讲湖水冰封,下头层叠的气泡也被冻结,遥遥望去,无垠冰鉴下似有无数珍珠烁烁欲出的奇观。
周璨本只是休憩时解个闷,听着听着,眼角不由微湿。当年叶韶归京时,也爱同他讲些西境的见闻。但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最乐意讲他一骑当先,取下敌方主将首级的英勇故事,不然便是葡萄蜜瓜烤全羊的吃食,不是血淋淋便是美滋滋。周璨这才意识到,林晏与叶韶,恍若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而他如今再想起叶韶,那种疼痛似乎终于不再尖锐叫他难安。他被圈囿在京城,活成一株漂亮得空泛的死植,而他的爱人将远方广阔的风景掰取一小片来,送到他眼前,叫他活过来了片刻。
日高水静夏日长。周璨默想,倘若他与林晏永远在这片水域上便好了。
“安儿,你亲亲我吧。”
林晏闻言,缓缓低头,最终在他眉尾落了唇。
周璨闭着眼笑:“脸皮还是这样薄。”
林晏仍俯首在他耳边,热气微微吐在他耳廓:“不知怎地,这会就想亲一亲你这儿。”
那其实是一个下意识的,疼惜宠溺的吻。
周璨轻轻吸了吸鼻子。
“它想翻身。”林晏忽地笑起来。
周璨感到腹中拉扯着细细地疼,睁眼低眸瞧了眼林晏捂在他腹上的手。
“你的手何时这样大了?”周璨捏着他手腕,将自己另一只手与他掌心相对地比了上去。
林晏的手心厚厚一层茧子,因为握刀用力,指节显得**。这么一比,林晏的竟比他大了一圈。周璨坐起来,将他两只手一道拉到眼下,林晏手上满是大小的伤痕,残留着些许冻疮的痕迹,右手是握刀的茧,左手是拉缰绳的茧,着实算不上一双漂亮的手。
周璨摸了摸他虎口最深的伤,笑道:“你小时候,手软乎得像糯米团子。”
林晏抬起手,捧住他的脸,故意稍加力搓了搓,周璨拢住他手指,佯怒:“放肆!”
林晏迎上去啄了啄他的唇,威胁道:“你再拿小时候的事取笑我,我便只能叫王爷多记住些长大的安儿能做的事了。”
两个人吵闹了一会,周璨身上缓过劲来,便挨着林晏肩膀道:“今年错过了你生辰,但我还是给你备了礼物,你可要瞧瞧?”
“自然要的。”
摘星随唤而来,将一只看着有些年岁的绣盒呈给林晏。
“打开看看,这东西你可不能随便送人了啊。”
林晏听他的话分明还在怨他送刀之事,苦笑打开,却在看到盒中物什时愣了。
一只镶金碧玺手镯。金饰薄如蝉翼,是藤叶簇花的造型,栩栩如生,倒像是镯子上盘了活的藤蔓似的,足见金匠手艺之高超。碧玺是罕见的碧蓝,通透不掺杂色,更重要的是,与周璨拇指上那只扳指是出自同一块宝石。
那是当年还未退位的太子送给太子妃的定情之物。
太子当年游历蒲甘,得的一块碧玺,大头做了这只镯子,而小料给自己做了一只扳指,足见太子对太子妃的情深义重。
“王府主母才能有的,给你正合适。”林晏还在怔忡,周璨凑过来指着那镯子,调侃道。
林晏自认对他的胡言乱语练出一身铜皮铁骨,还是被这句话激红了脸。他看向周璨,说不出话来,周璨挑起眉毛:“怎地,嫌女气,不想要?”
“不……”林晏慌不择言,“受之有愧,冒犯太子妃了。”
“我也没见我娘戴过,它从来都是呆在那盒子里,暴殄天物,”周璨将那镯子取出来,放在眼下端详,“呵,我都没见过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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