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军有没有事啊?”下头的观众也是身临其境,急吼吼地连连问道。
说书先生故意长叹了一口气,拿捏着气氛:“军医忙活了三天三夜,可算是让大将军化险为夷,皇帝亲自在帐内照顾,寸步不离。”
观众纷纷赞叹,说书人继续又眉飞色舞地说了些这“某朝某皇帝”的轶事。
“……待到皇子十四岁那年,这位皇帝居然就退位隐居了,愣是把这半大孩子送上了皇位,据说是与他父亲一样,入山修炼去了呢!”
底下人唏嘘议论,说书人抚着胡须闭目微笑。
忽地楼上雅间,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拨开点毡帘,拇指上一只碧蓝碧玺闪过华贵的光芒,主人声音清朗动听,含着笑意问道:“先生,这皇帝果真膝下一无所出?”
说书人站起来,合起扇子向楼上行礼,恭敬道:“这位贵客有所不知呐,皇帝还小的时候,就传有云游高僧观他面相,说他痣生眉间,断了弟子宫,免不了亲缘淡薄。”
里头贵客哈哈大笑了一阵,道:“这皇帝怕不是有些难言之隐,皇帝才做得好没意思,是以早些退位享清福去了。”
下面笑成一片,偷偷上楼的林晏听到这,脚步一顿,无奈地捏住眉心。
“怎还有人给自己编趣料的呢?还专挑这一类的编?”林晏推门进去,好笑又闹心道。
“哎哟,无敌大将军来了。”那人软在榻里,伸手朝他招了招,他一头黑发已然夹杂了白丝,他却浑不在意似的,学胡人的模样编了几股,嵌了斑斓玛瑙,映得他那张面孔昳丽,他边说边笑,一双瑞凤眸微弯,眼角荡开几丝细纹——正是周璨。
“你喝酒了?”林晏看他坐个没形,上去检查桌上摆放,“方先生叫你少喝些酒。”
“没呢,等你都有些困了。”
“那不早先回去,我来的路上都飘雪了。”
“家里两个小鬼可太吵了,我脑壳疼。”
林晏无言以对,将人拉起来:“好了,再吵也得回去,一会雪大了不好走。”
“这是我来凉州的第一场雪呢,明早可否就带着哥哥妹妹堆雪人?”周璨兴致勃勃道,也不知是谁刚才嫌孩子吵。
“等你起了,雪怕是都化了。”林晏就笑。
“那就后半夜堆吧,我们俩堆,不叫他们。”
“……好。”
“下雪了,该吃酒酿蛋了。”
“想一出是一出,糯米得现泡,过两天才能吃。”
“等得起。”
谁都不知,方才说书人嘴里的皇帝跟将军,牵着手说着家常话,正从热闹的人群后走过。
周璨脚踏上外边地里薄薄一层碎雪,当即就笑了,故意绕着马车多走了几步,低头看着地上的脚印,简直像个孩子。
林晏将他提上了马车,剥了他的湿靴子,用厚毯将他有旧疾的腿裹好。周璨将他拉扯过来,仰头亲吻他,林晏果真就从他嘴里尝到残余的酒味,气得捏住他的脸,将人压回去好好说教。
马车咔哒作响,将里头的声响掩盖,隐入夜色之中,地上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