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万安—— by有绥
有绥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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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镇的李家客栈,是黎北镖局常年借宿的一个客栈,与老板相熟,黎乔到了客栈就先要了两间上房,一间给了顾萧仪一间给了谢殊。
谢殊在宫里被人伺候的日子过惯了,几天不洗漱自然是受不了,于是就先回房间洗漱去了。
刚到房间就看见房间的窗户口停留着一只信鸽,一只尾生红色羽毛的信鸽,这是谢殊手底下的人,传信专用的信鸽。
“儒剑,李天孝入月关。”谢殊看着信上的内容,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月关在月镇身后,是朝廷设立的一道关隘,顺和帝没有收复雍阜以北的地方时,这里常年有重兵把守,后来雍阜以北局势稳固成了重地,以前巍峨的月关,也成了荒废的城楼关隘。
儒剑,李天孝,此人是九都学宫的夫子,礼仪大家,也是一个剑术高手。曾经在九都城楼上持剑高呼如今天下礼仪荒废,号召天下学子遵崇礼制,以君为首,忠君爱国。
那个时候,刚刚发生一件事。嘉兴帝在殿试之上看上了一个学子,并将人强行扣留宫中。此举立刻就引起当年同科举子们的不满,纷纷在太庙门口长跪请命,说嘉兴帝荒淫无度,残暴不仁,应当退位让贤。
举子们此举在嘉兴帝眼里无异于聚众谋反,在李天孝眼里无异于礼仪荒废,纲常全无。后来谢殊得了嘉兴帝的旨意去处理这件事,事情以谢殊滥杀无辜血腥镇压才结束。
李天孝此举大获嘉兴帝赞赏,被谕旨亲封为“儒剑”。不过在谢殊这里,李天孝只是一介匹夫而已。
看来“一寸血”确实依照约定回绝了刘斌,刘斌无奈只能请李天孝出手。
那顾萧仪在李天孝那里可以说是人神共愤,罪该万死。
“呵呵!”谢殊轻笑着将手里用来传信的绢帛,缓缓的捏成一堆灰烬。
顾萧仪去了房间,楚君就进来了。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联系好了段将军,随时接应我们。”楚君这几天别的事情没有做,就光送信出去,今天才接到回信。
“九都有消息吗?”顾萧仪推窗,隔壁就是谢殊的房间,他刚推开窗就看见一只红色尾羽的鸽子,从他面前飞过。
“没有,九都的消息我们想要,很难。”楚君摇头。
顾萧仪想隔壁的那位,一定有京都的消息,但是他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套出来呢?
顾萧仪的目光一直都在,窗户透出的一方小小的天际上,没有移动,连和楚君说话都是这样。
“主子在看什么?”楚君忍不住问道。
“看天。”顾萧仪指了指还没有黑下来,满是霞光的天际。
“没有雍阜的晚照好看。”楚君撇嘴。
“我想,我曾经看过最好看的晚照,便是九都城楼上的晚照,总有一天我会持剑登顶再看一次的。”顾萧仪目光深邃,语气坚定,或许那天在控鹤司谢殊说的话是对的,他是空有手中剑不敢执剑问天。
就好像当年,他明明可以抓住那个人的手,却在那一刻放弃,然后就此错过了,再见面就是物是人非。
楚君好像明白了顾萧仪的意思:“主子觉得那里晚照最好,楚君便觉得那里的最好,只要能一直追随主子,楚君便是开心的。”
顾萧仪靠上窗户,他记得他和谢殊第一次遇见,也是这样一次霞光满天的秋日傍晚,他坐在九都学宫敬言楼二楼的窗户上,拿着先生的书,看霞光满天。
谢殊则抱着书本,低着头沉默的走楼下路过,他垂眸的时候看见了,然后将窗台上松木盆景的一截细小的断木拾来,随手砸到谢殊身上。
谢殊吃痛,抬头找人,看见是他却轻轻笑了起来:“殿下安好。”
他是先帝的幼子,荣冠九都,走到哪里,人人都得敬他三分。他在谢殊的眼中没有看见敬畏,而是一种高兴,说不出来的高兴。
当时他只是觉得身形单薄的少年,若是被吓一跳,肯定很好玩。只是没有想到,少年抬眸对着他笑,那张脸,满天霞光都为之失色。
“安好。”顾萧仪记得当时自己是认识谢殊的,荣安侯谢乾的庶出第四子,自幼饱读诗书,人人称赞。
荣安侯府,是九都的为数不多的老旧勋贵,靠着祖上的荫庇在这九都城里行走,到了谢乾这一代荫庇也没有了,被嘉兴帝消减的除了爵位什么都不剩。
直到八年前,谢殊以色获宠,才让荣安侯重新回到昔日的地位,谢殊执掌了控鹤司之后,荣安侯府更是如日中天,京都之中人人畏惧。
那个时候,顾萧仪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会在那个冬日走上这样的路。也没有想到,后来少年成了嘉兴帝身边最有权势的宦官之一,阴险毒辣。
明明那个秋日,少年还是少年,纯朗温润,笑容颐和。

今日起了雾,谢殊起身推开窗户,远处不见群山绵延,只有一片朦胧雪白,好像置身仙境一般。
此时恰巧住在旁边的顾萧仪也推开了窗户,侧首就看见谢殊探出脑袋在看远处的风景,于是开口打招呼。
“遇安兄,早呀!”顾萧仪的笑容称得上憨态可掬。
谢殊却觉得顾萧仪满脸都写着“奸诈狡猾”,于是缓缓笑了起来:“怀书兄,早!”
两人刚打完招呼,就听见有人在高声嚷着要集合吃早饭,这家客栈只能住的下十几人,又是黎乔走镖一直相熟的客栈。于是客栈掌柜昨天也没有接待其他的客人,今日一大早能在客栈里嚷嚷的肯定是自己人。
听见楼下的声音,谢殊果断收回自己的脑袋,然后合上了窗户。
顾萧仪看着不带一丝犹豫就关好的窗户,也悻悻的收回自己的脑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有那么讨厌吗?
客栈的掌柜准备了一些早饭还有经放的干粮,顾萧仪下楼的时候,谢殊已经坐着吃早饭,手里捧着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喝着,斯文优雅。
大概是看着谢殊过于的优雅,周围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都不敢去打扰他,于是那一桌就只有一个优雅端庄的谢殊在吃饭。
“遇安兄不愧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吃相就是优雅。”顾萧仪是军中待过的,吃饭其实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看着别人优雅自己也会优雅,看着别人随意自己也会随意。
“我若是记得不错,怀书兄前几天还在说自己在京都有些门路的,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谢殊刚好吃完,放下手里的碗,掏出一块手帕优雅的擦着嘴。
“不值一提,本来也是有些门路的,只是家中又突生变故,不得已连夜北上。什么大户人家,也只是有些家产而已。那些门路,怕是早就作罢。”顾萧仪看着谢殊手里的手帕,这是皇宫里的料子,嘉兴帝用来做龙袍的料子,被他拿来做手帕也是奢侈。
“哦?怀书兄想必也是艰难。”谢殊不动声色的将帕子收好,然后一脸的惋惜。
顾萧仪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易容术,能让喜怒哀乐在这张面皮上,都丝毫不差的体现出来。
“那可不,现在朝堂宦官当权,这些宦官为了权势利益什么事情都敢做的,大肆残害忠良,诛杀异己。如今的大齐朝堂,早就秽乱不堪。人人都在想着自保求利,谁还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多生事端不是?”顾萧仪看着谢殊的眼睛,那双眸子很黑,又深又沉。
“怀书兄只看到了世态炎凉,却没有看见,有些人有些事是千古不变的,比如忠君爱国,大道千古!”谢殊看着顾萧仪看过来的目光,轻轻笑了起来。
“遇安兄,说的对!这天下大道,终究不是几个宦官就能改变的。”顾萧仪点头。
黎乔将干粮装好,就去叫那两位“大爷”出发。
听见黎乔的声音,谢殊立刻起身远离顾萧仪。顾萧仪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粥,又看了看谢殊远去的背影,果断的选择了手里的粥。人丢了,可以再追,粥不吃就凉了。
离开了月镇,行了约半日就到了月关,此时的月关已经没有官军驻守。关门大开,门口坐着两个老役,手里提着水火棍。今日大概是天晚了,关门处都没有什么行人。
还未到关前,谢殊就感觉到前方的杀意,杀意中还有一道剑气,于是他果断的勒住缰绳。黎乔也在这个时候,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前面有人拦路,不劫财,只为杀人而来。那滔天杀意,都不加掩饰。
秋风吹过,只见关门之上,伫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手中持剑,剑锋在剑鞘里向下杵在身前。
“晚辈,黎北镖局黎乔,行镖路过此处,敢问前辈这是作何?”黎乔一马上前,开口问道。
“本座前来诛杀逆贼,与尔等无关。”说着手中长剑出鞘,剑锋直指顾萧仪。
谢殊眼眸轻轻一阖,若不是了解这人,光看到这一身正气,都觉得这是一个正义凛然的人。
“李天孝!你个助纣为虐,罔顾人伦的老匹夫,装什么正人君子,你配吗?”顾萧仪看着那把剑,纵马上前,也不管此时会不会暴露身份,张口就骂。
顾萧仪平生最讨厌这样的伪君子,满嘴仁义道德,实际光做一些猪狗不如的事。
谢殊都看呆了,他以为顾萧仪至少得装一装,没想到上来就直接骂,看来这是比他还讨厌这个满嘴仁义,实际猪狗不如的虚伪老匹夫。
“逆贼,找死!”李天孝抬手挥剑,然后纵身就向顾萧仪飞跃而来。
李天孝为人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剑道却是天下公认的大家,至少九都之内很难找到与他匹敌的人。
“咣!”顾萧仪身后的楚君也在这个时候抽出自己的佩剑,飞身跃起,迎向李天孝。
谢殊策马后退,黎乔见状,也不知道该迎上去帮忙的好,还是就这么看着的好,于是用眼神求助一般的看向谢殊。
谢殊轻笑,只要这个时候没有别人出手,一个李天孝顾萧仪还是能够解决的,就害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谢殊再一次看向李天孝的时候,楚君已经败退下来,只是一剑便被李天孝逼的连连后退,如果他不退一条胳膊都会被李天孝斩下来。
“我来!”楚君败下来,人群里走出来一个持刀的壮汉。
汉子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出一个脑袋,满身的肌肉虬结,虎背熊腰,一个人能顶两个谢殊。
谢殊看着都觉得脑袋疼,这是顾萧仪手下的猛将,军中传说他能单手捏碎一个人的脖子。
“大壮,回来!”顾萧仪此时很冷静,声音平和却异常的有威严。
那名壮汉听见顾萧仪的话,立刻回头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将手中的长刀杵到自己的脚边。
李天孝击退楚君,就一人一剑立到关门处,颇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刚刚还坐在关门口守着的老役们,早就没有了踪迹,不知道哪里逃命去了。

第15章 有凤来仪。
“李天孝,你当初在九都城楼之上振臂一呼,害死了多少学子你知道吗?那些学子的血还没有干,殷红的血漫延在九都每一条大道之上。”顾萧仪向身旁的楚君伸出了手。
楚君立刻明白,将自己的佩剑双手递给了顾萧仪。顾萧仪有一把自己的佩剑的,只是在谢殊奉旨抄家的时候,被谢殊抄走了。
“这你就骂错人了,杀人的可是那控鹤司不男不女的怪物谢殊,不是我李天孝。”李天孝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大义凛然的说道,谢殊杀的人与他李天孝有何关系。
“若不是你在九都城门上振臂高呼什么忠君爱国,嘉兴帝怎么会将那些学子定为乱臣贼子,一纸诏书让他们命丧在风华正茂的时候。”顾萧仪冷笑一声,然后抽出自己手中的剑,剑是三尺青锋,上面錾刻着一些古老的铭文。
若是谢殊有的选,他会杀那些学子吗?顾萧仪其实很想去问问谢殊,可是后来他没有这个机会。
“自古以来,三纲五常,是为人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陛下乃是臣子之楷模,岂是尔等乱臣贼子可以指责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胆敢指责陛下,罪该万死。”李天孝冷哼一声,中气十足的指责道。
“呵!三纲五常不过是说给你这种人听的,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嘉兴已经失了为君之德,何来百姓爱戴,何来臣子忠心?”谢殊侧眸,眼神里带着寒意的光直直打在李天孝的身上。
顾萧仪闻言回眸,看着谢殊的眼眸,那张面孔陌生,眼神却是有些熟悉的。
当初李天孝在九都城楼上持剑振臂一呼,成全了他忠君爱国的一世英名,却让嘉兴帝有了借口,为那些学子扣上了谋逆的罪名,上诛三族下牵六族。
顾萧仪依旧记得,九都东街的长街尽头,那二十三名学子的血,殷红的颜色染尽长街上的石缝。
谢殊当时就坐在监斩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学子,然后手轻轻一抬就要了那些学子的性命。
此事后来引起了文坛震动,九都学宫的数名老先生,联合上书力陈谢殊之罪,甚至还有一位老先生在宫门口,抱着学宫百年宫训大骂谢殊丧尽天良,最后老先生一口气没有调上来,力竭而死。
这些罪过都被归罪于谢殊一人身上,从来没有人想过,最大的罪过在嘉兴帝,在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身上。因为他们不敢公然与皇帝抗衡,与这些伪君子论道,只会怪罪一个靠着皇帝宠爱而生的宦官。
“大逆不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为陛下臣子,怎敢诽谤陛下!”李天孝呵斥一声,剑锋就向谢殊挥了过来,卷起千层风浪,直直的向谢殊袭来。
谢殊不动,顾萧仪却动了,他手中长剑也在一刻挥出,无数剑影在两人身前展开,自成一道屏障,将那“千层浪”拦截下。
“书万卷。”谢殊眼眸都不带动的,只是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李天孝所出剑招,名唤:“书万卷。”
谢殊觉得真是辜负了这个名字,李天孝身为剑道大家,九都学宫的夫子,读书万卷,却不明白何为天下,何为万民,何为读书之初衷。
“遇安兄,也是习武之人?”顾萧仪听见谢殊的话,侧眸问道。
“不是,曾经见过这一剑,当时只觉得可惜,读书万卷,依旧蠢夫一个!”谢殊语气嘲讽,表情不屑。
谢殊可不是什么习武之人,他是一个万恶之人,拿起手中剑只是为了杀人而已。顾萧仪不一样,顾萧仪拿起他手中的剑,是为了守护天下,守护他心中的道义。
“再接本座一剑。”李天孝自然听见了谢殊的话,脸色不好,立刻再接一剑,誓要杀谢殊。
李天孝再起一剑,气势浑厚的一剑,好像一个人在练字,下笔的那一瞬间,天地停顿,说不清的气势磅礴而出,如山岳巍然而立,如瀑布浩荡而下。
“下笔有神。”谢殊又道,他记得他第一次见这一剑的时候,还是九都学宫的学子,当初只是一眼便被这一剑惊住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人大怒之时的无能宣泄而已。
顾萧仪也出了一剑,似有鸟鸣,响彻山河而出,山川为之动荡,河流为之停滞。
“有凤来仪!”谢殊皱眉,然后轻轻的呢喃道。
他很少,也以为再也不会见这一剑。这是“箫韶九成,凤凰来仪”,顾萧仪的名字便取自《史记,夏本纪》的这句话。
顾萧仪十九岁的时候,在九都学宫自创这一剑。他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当年他携剑闯宫,想见他一面的时候,一剑退百人。
那个时候,嘉兴帝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搂在怀里,让他看着顾萧仪被数千御林军围困,他依旧记得嘉兴帝在他耳边轻笑道:“你希望朕杀了他,还是放了他,他死了朕就放你离宫,若要他活着你现在就跪到朕的脚边。”
那是一个冬日,大雪纷飞,他一剑便将飞舞的雪花截断,然后他卷动整个皇城的雪,替他拦住数千御林军,可是他却看到他衣衫不整的跪在嘉兴帝的面前。至此,他和顾萧仪恩断义绝,少年时同窗的情谊随着冬日的雪花,在春日到来时,消融在皇城的角落里。
李天孝磅礴剑势被顾萧仪一剑卷入尘埃中,不见了踪迹,顾萧仪却后退一步,捂住胸口。胸口闷疼,这一剑大概牵动了之前在控鹤司留下的伤势。
谢殊没有任何犹豫,飞身下马,扶住顾萧仪。
“主子!”楚君也上前扶住顾萧仪。
谢殊暗中探了一下顾萧仪的脉,“噬心”之毒,这刘斌果然谨慎,难怪嘉兴帝如此看重刘斌。
他就该知道刘斌此人,绝对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折磨一下顾萧仪就算了,而是有层出不穷的后招。顾萧仪是嘉兴帝日思夜想都想除掉的人,刘斌怎么会看着顾萧仪逃跑,到现在一点作为都没有,原来他是一点都不用着急。
李天孝的目的达到了,于是再一次杵剑而立。
“九千岁说杀你,不必多费心力,只需一战即可。”李天孝轻笑。
“黎乔杀了他!”谢殊扶住顾萧仪,冷声说道。
黎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抽刀上前。

风驰电掣的一刀,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瞬间拔地而起,向李天孝袭击而去。
这是黎家的劈山刀法,刀刀都是极有气势,犹如泰山压顶。
李天孝立刻挥剑格挡,但是依旧没有完全将这一刀的力道气势卸去,只能后退数步。
“你只是保镖的人,怎么还为人卖起了命?”李天孝冷哼一声,他虽然忌惮黎乔的刀法,但是却一点没有将黎乔放在眼里。
“对呀!黎某只是保镖的人,阁下胆敢截我黎北镖局的镖,便是不把黎北镖局放在眼里。阁下有所不知,黎北镖局的镖,向来都是镖在人在。”黎乔再一次横刀向前。
“黎乔,回来,我来。”谢殊看了一眼越来越难受的顾萧仪,眼底笼生了一层不耐烦的情绪。
说着谢殊就把顾萧仪交给了楚君及他的下属,然后起身,一边走向李天孝,一边抽出自己围在腰间的佩剑“弱水”。
“弱水”一出,楚君的眼睛都直了,这不是那天在南楼见到的男子吗?只是那天男子匆匆来去,楚君只记得这把剑,没有记起男子的容貌,再说了男子这普通的容貌,让人看过就很容易忘记。
“昆仑的剑!”李天孝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剑,然后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剑。
“昆仑的剑,都没有感情的,号称剑气纵横冰封千里。”谢殊手腕一沉,剑锋寒意展开,瞬间就是杀意升腾,他说过谁都不能拦顾萧仪回家的路,谁阻谁死!
李天孝不信,一把昆仑的剑而已,那个被风雪掩埋了数百年的地方,出来的一把破剑而已,还真的能佛挡杀佛,遇神弑神?
谢殊没有过多的废话,剑招起便是一剑,寒意携着秋日里的落叶,横扫而出。其实这一剑没有什么气势的,只是周围的风都好像被风雪凝固住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
很是平静的一剑,但是一剑递出,风止,寒意四起。
昆仑之上,千年的风雪都不会化去,“弱水”在昆仑百年,也沾染着昆仑的寒意,一剑递出风在瞬间便凝固。
李天孝没有看清楚这一剑从何而来,只是知道他的身体好像被凝固了一般,四肢也开始不受支配,甚至不能动弹,到了最后放在剑柄上的手指都不能移动分毫。
眨眼间,那一剑留下的寒光,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底。
最后的最后,李天孝只来得及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道血痕,浑身的鲜血也在“弱水”的剑锋触到脖颈的那一刻已经凝固,此时一点血迹也没有抛洒出来。
就在谢殊递出这一剑回身的时候,一只极其漂亮的金色羽毛,笔直的朝着顾萧仪袭击而出,与此同时几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快速的涌来,只朝着一人而去。
“该死!”谢殊咬牙,“一寸血”的杀手!
楚君和大壮同时护住此时的顾萧仪,也几乎同时所有同行的镖师还有顾萧仪的属下,都拔出兵器,围成一个圈,将顾萧仪围在中间。
“又见公子,公子安好?”瑶姬一身紫衣,风姿摇曳的从人群里缓缓走出来,然后掩面轻笑问候一声。
谢殊眉锋一动,抬手又是一剑,然后身形跃动直直朝着瑶姬而来。
瑶姬以为面前的男子至少还要和她寒暄几句,问他“一寸血”为何要失约,但是眼前的男子没有,而是直接出手。
在谢殊的眼里,失约就是失约,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瑶姬急忙后退一步,手中的披帛也顺势而出,像一把利剑一样,又如灵蛇一般,刁钻又狠厉的向谢殊那一剑还击而去。
“嘭!”七尺披帛再一次在空中碎成粉末,瑶姬见状脸色大变,上一次是她不知道男人的底细,大意轻敌才让男人碎了她的七尺披帛。今天她可是全力以赴,没有想到男人还是一招破了她的披帛。
“你!”瑶姬的话止在一个你字上,然后她的脖子间就出现一道血痕,只见血痕不见血迹,瑶姬此时全身血液都在剑锋划过她肌肤的瞬间被冻住。
这是“弱水”带来的昆仑之巅的寒意!
“我在昆仑创下这一剑的时候,为这一剑取名”黄泉“。”谢殊的脸上逐渐出现狰狞的笑意,甚至有些癫狂,他轻声说着这一剑的名字,似乎还有些怀念。
为首的瑶姬被谢殊一剑诛杀,剩下的黑衣人动作微微有些迟疑。
谢殊抬起手中剑,指着一个头戴黑羽的人:“尾鸦,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选择呢?”
碍于顾萧仪体内的毒,谢殊不太想花费太多的时间,去一一杀了这些人,有些耽误了。
于是,他直接唤出“一寸血”金杀尾鸦的名字,一字一句的问道。
尾鸦在谢殊的眼中看出了寒意,一种来自地狱的寒意,这种寒意是他们这些杀手都不能企及的。
“上面有令,必须杀了他,这是我的任务。”尾鸦垂眸,杀手是有杀手的准则的。
谢殊再出一剑,秋风再一次止住,连刚刚还在空中盘旋的落叶也在这一刻停住,边缘逐渐染上了一层寒霜。
尾鸦只觉得,耳边似乎有寒风在呼啸,那是一种来自雪原之巅的风声,如刀如利刃,只要在耳边响起,就能感受到它彻骨的寒意。
尾鸦原本紧紧攥在指尖,随时准备出手的一只羽毛,在手中力道收紧下,“嘭”的一声碎成粉末,不对!是冰末。
眼前的人太恐怖了,这到底是谁!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人,朝堂大内又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
“你到底是谁?”尾鸦在这一剑最后的寒意下,直接化成粉末铺撒在地上。
谢殊已经彻底的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邪如鬼魅,好像地狱阎罗。
“咳!赶快杀出重围!”顾萧仪拖着最后一口气,大声说道。
他怕再拖延下去,会有更多的变故,为了追杀他,上面不仅派出了“儒剑”李天孝,还请了“一寸血”的杀手,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顾萧仪的声音让谢殊瞬间回神,尾鸦已死,他便更不想再拖延,手中“弱水”再一次翻转,剑势开合,一道凛冽寒风席卷而出,直接将那些黑衣杀手逼退十几步。
趁着这个机会,大家才护着顾萧仪,突围出去。

“上面有令,不能放过他们!”混乱中不知道是哪个黑衣杀手,说了这句话。
所有的杀手听到这话,立刻就朝着顾萧仪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黎乔很少保这种惊险又被人追杀的镖,至少他在执掌黎家之后,没有遇见过,顶多就是遇见誓死夺镖的人。
原本的一些十分笨重的东西已经被抛弃,一些不会武功的苦力,早就四处躲藏起来,他们走的又急根本顾不上他们。
待到摆脱追杀他们的杀手,就只剩下黎北镖局的几个镖师顾萧仪身边的忠心属下,还有一个身份神秘的谢殊。
“主子的情况不好,得先找个大夫给主子看看。”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楚君看向黎乔和抱着手一脸事不关己的谢殊。
黎乔和手底下的镖师正在看地图,重新安排接下来的路线,至于楚君的提议,黎乔则是小心的看向谢殊。说实话这趟镖谢殊是雇主,中途有变故还是得听他的,毕竟现在出事的是他的镖。
“”噬心“之毒,毒发之时浑身犹如火灼,实际上是在灼烧心脉,等到心脉灼烧殆尽的时候,就没有救了。如此奇毒,天下能解的人不超过两个,你找什么大夫,什么大夫都救不了你家主子。”谢殊眼皮子轻轻抬了一下,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就看着我主子死么?”楚君和顾萧仪的属下同时看向谢殊。
“要么带他回京,将他交给控鹤司督公谢殊,谢殊在求学之时曾经拜九都学宫的医圣柳素方为师,医术无双。要么带他上尧山,求尧山医谷首座萧启出手。”谢殊叹气,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他用自身至寒的内力,暂时压制住了顾萧仪体内的毒,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
不过这两个地方,哪个都不太合适。谢殊是顾萧仪的死敌,他们现在是逃犯,回去就是死,还不如现在。尧山太远,等他们在满天下的通缉追杀下赶到,说不一定顾萧仪早就死了。
“照你这么说,公子便是没救了么?”那个被顾萧仪唤作大壮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拔地而起,小山一般的身躯立刻就将谢殊完全笼罩。
“大壮!”楚君叫住了大壮,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谢殊一剑之威,眼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惹怒这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人。而且,还是一个一剑就可以诛杀“一寸血”一名金杀的人。
到了晚间,他们在一处山洞中点起了篝火,一应辎重都被丢掉,现在他们除了随身的一些干粮,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只能待在山洞中取暖,也很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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