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万安—— by有绥
有绥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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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来替忻王殿下善后,免得被人查出了端倪。”辛庄又说。
辛集点头。
忻王顾萧锦是顾萧仪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嘉兴帝的弟弟。先帝在时,就获封忻王。其人在九都以“蠢”字闻名。
谢殊曾经这样说过忻王:蠢字其皮面已,但心太贤,不足以为王。
面上太蠢,心又太贤,无称王之相。所以嘉兴帝可以将他留下,做一个摆件,好看的摆件,就像过年必须要的福字一样。
所以自己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联系上谢殊身边的人,获得情报,甚至可以滴水不漏的安排今天晚上的劫囚。
顾萧仪和其部下都是重伤,他几十个人如何带着这些重伤之人,杀出重围?除非能够里应外合!
顾萧仪骁勇,即使身负重伤,此时也勇猛无敌,一人当先为众人杀开一条血路,直奔鹿台旁边的裕山而去。
“天不亡我顾萧仪!”顾萧仪最后回眸一望鹿台,鹿台之下便是九都三千多坊市,此时坊间灯火通明。
“告诉谢殊,他日我必要他生不如死!”顾萧仪逃出鹿台,消失在黑暗里,可是这句话却传遍鹿台。
见到顾萧仪成功被人救走,辛集松了口气,然后给了辛庄一个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们可以走了!
辛庄却是死死的盯着顾萧仪离开的方向,然后幽幽的开口:“我现在冲上去杀了顾萧仪,主子会说什么?”
“主子会杀了你!”辛集毫不犹豫,就接了一句。
“那我们去追上主子,嘉兴帝不会眼看着顾萧仪逃跑的,接下来的安排,就得看主子能算到哪一步了!”辛庄说完拉着辛集,就按照原路返回了。
不过半个时辰,刘斌就收到了消息,他马上就把自己手里刚刚沏好的一杯春浮雪,砸了出去。
“你们这群狗东西,是怎么办事的!”刘斌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他倒不是觉得顾萧仪跑了会如何,而是担心嘉兴帝责怪。
若是嘉兴帝不高兴了,会随时要了他的脑袋,他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位置,怎么能说败就败了。
一群内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都在瑟瑟发抖。
“换衣服,我要去见陛下!”刘斌马上想到,嘉兴帝才是他唯一的救星。

刘斌连夜就进了宫,至于和嘉兴帝说了什么,谢殊不在,也没人知道。
谢殊在马车里换好衣服,改变了容貌,然后伸手摸了摸辛棠的头,才拿起身边佩剑,准备趁着夜色离开。
“主子,小心!”此时辛棠穿着谢殊的衣服,一脸的担忧。
“辛集和辛庄会按照之前的安排接应我,你不必担心。”谢殊安抚辛棠。
嘉兴帝不会看着顾萧仪这么一个天大的祸患,就这么逃脱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顾萧仪。
辛棠点头,但是他在谢殊要走的那一刻,拉住了谢殊的衣角。
“主子,顾萧仪,慎阳郡王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般为他谋划!”辛棠这话,不像是在问,像是在说,语气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他是在不相信顾萧仪,任何人不是看皮相就能看出好坏的,他第一次见谢殊,只觉得谢殊阴柔诡异的厉害,从不知谢殊可以如此温和隽永。
现在他在害怕,谢殊被顾萧仪那副皮相所迷惑。顾萧仪那副皮相下面,又是什么,谁又能说的清呢?
“我是在为这江山谋划,他顾萧仪又算得了什么?”谢殊轻笑。
谢殊不愿意再多说什么,直接闪身消失在黑暗里。
在黑暗里穿行出去很远,谢殊才停住脚步,抬头望天,今夜无月。
顾萧仪,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想要你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你是我黑暗里踽踽独行,唯一的方向!
谢殊想,在辛棠他们面前,他还能找到一个天下苍生作为借口,可在自己这里,他什么借口都没有。
他就是喜欢顾萧仪,从年少时的倾心,到如今的远远相望。他从未变过,只是世事无常,有太多身不由己!
如今,他想把这天下送到顾萧仪面前,让他此后不必再担心受怕,受制于人!
出九都几十里,有一处关隘,此处便是顾萧仪北归路上的第一关。
嘉兴帝纵容宦官专权,导致朝堂之上政权冗乱,各种官员尸位素餐。嘉兴帝对此还不以为然,还觉得这些官员十分听话。
上行下效,这就导致了各地官员也是这样,民不聊生,各地便多生匪患。
这处关隘便有山匪盘踞于此,他们每年与当地官员勾结,鱼肉乡里,抢夺过路商旅。
若是嘉兴帝让刘斌派人追击顾萧仪,这处盘踞在白虎关的山匪,便是刘斌最锋利的一把剑。
毕竟这些年,刘斌可没少庇护他们,不然天子脚下,他们何至于如此张狂。
果然不出谢殊所料,刘斌安抚了嘉兴帝,便连夜修书派人,八百里加急传信,让白虎关那群山匪,将顾萧仪劫杀在关外。
忻王送顾萧仪至京都二十里处的青云山,便停住了脚步。他是京都的王,可以一两天不出现在京都,不能十天半个月不出现在京都。嘉兴帝又多疑,他已经步步谨慎,今日谋划便是最大胆的举动。将顾萧仪救出送他至此,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
“多谢皇兄!”顾萧仪看见顾萧锦勒住马,便知道其中缘由,于是翻身下马,不顾一身伤痛,跪在顾萧锦面前叩首道谢。
“萧仪,你我兄弟,我救你是应该的。”顾萧锦连忙扶起顾萧仪。
“前路如何就看你自己了,皇兄只能帮你至此。”扶起顾萧仪,顾萧锦又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他能力有限。
“好,他日我若重回京都,再与皇兄把酒言欢。”顾萧仪点头,眼眸竟然有些微红。
顾萧锦此时也不能多待,于是带着部下上马返回京都。
顾萧仪一直看着顾萧锦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才重新上马,身上虽然有伤,但还是挺得住。
“前方是什么地方?”顾萧仪看着不远处的关隘,侧眸问楚君。
“白虎关。”楚君回道。
“听传闻,这是大监刘斌的心腹爪牙,才会让京畿卫纵容他们盘踞在此处多年。皇帝知道我们逃跑的消息,定然会让刘斌派人来拦截我们,此处便是刘斌能用的一方势力之一。”楚君随后又道。
“一群山匪而已,不足畏惧,现下我们身上有伤,先做休息,再行打算。”顾萧仪看向身后的心腹,他们大多都有伤在身,有的还好都是皮外伤,有的就不行了,伤的很重,需要人扶着。
“是!”众人齐齐应下。
天黑,月明。
谢殊一身黑衣,缓缓的行走白虎关的寨子里,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一颗人头。他的前面有一个人,白虎寨的当家人李虎。
李虎看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在地上划着连连后退。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这个黑衣年轻人,拿着一柄剑,闯进了寨子的门,然后一路杀到这里。
他们虽然是山匪,但也练过几招几势拳脚,又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不至于连一个瘦弱的小青年都害怕。只是没有想到,这不是一个瘦弱青年,这是一个魔鬼,是一个修罗。
他一手提剑,便杀的寨子里百余人,逃得逃死的死。现下提着寨子里二当家的人头,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谢殊走一步,脚下便有一个红色的脚印,这是血,多数都是别人的,少数是自己的。手里的剑倒是一点血都没有染上,但是拿剑那只手的衣袖,已经湿漉漉的,但因为是黑色看不见血的颜色。
剑是一把好剑,所以不沾血。衣服不是好衣服,所以被血浸透了。
“给你两个选择?”谢殊是在发问,问李虎要不要选择。
“您说,您说!”李虎连忙翻身跪地磕头,应承下来。
“放慎阳郡王过关?和去死?”谢殊半跪下来,将手搁在剑上,脑袋搁在手上,目光温和,嘴角含笑的看着李虎。
李虎二话不说立马点头:“放郡王过关,放郡王过关。”
“好!”谢殊重新站起来,将另一只手提溜的人头,扔到李虎面前。
“你兄弟,还你了。”谢殊轻声道。
李虎吓的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朝后滚去,这是颗死不瞑目的死人头,哪是什么兄弟!
谢殊又抬头看月,月光如血色,他的脸颊上也有温热的血液淌过。只是覆了一层人皮面具,对这种感觉不敏感了而已。

第6章 白虎关
白虎关是天险之地,曾经是入九都的必经之地。后来顺和帝在鹤江与九都的交汇之地,耗时十年花费巨大,修建了一个码头,连接鹤江沿线十四个州的航运,渐渐的白虎关这个必经之地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往后数年顺和帝又在九都南面开山修路,连接北方的各郡,白虎关便更加不重要了。
到了嘉兴帝这一朝,此处险地便成了山匪盘踞之处。此处易守难攻,地势险要,在这里盘踞占了很大的地理优势。
今天李虎只是在山下抢劫了一个贵气的公子,心里想着能够大赚一笔,没有想到竟然是引狼入室,这个贵公子一人一剑,便屠了整个寨子百十来号人。
然后谢殊就提着李虎兄弟的人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李虎,问李虎是否要放慎阳郡王放过关。
为了保险,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顾萧仪想要回到自己的驻地雍阜,就得沿着以前入九都的老路,走回雍阜,与自己的十五万大军汇合。
这一路说艰难也难,说不难确实也没有多少麻烦,不过这白虎关便是这第一道麻烦。
看着李虎这么点头,谢殊很满意,以前控鹤司里那些犯人也常用这样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恐惧惊愕还有些嫌弃。
顾萧仪心头那股维持了三天的暖流,在今日太阳落山的时候,渐渐归于平静,然后浑身的伤好像集中爆发一样,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在开始颤抖,险些从马上栽了下去,幸好被楚君及时扶住。
“我记得有人曾经医术了得,说过有一种药可以短暂激发人的气力,但是药效一过身体就会虚弱不堪。”顾萧仪抬头仰望,前面便是青云山白虎关所在的位置。
在夕阳之下,那里有一片血红的颜色,天险与天空成了一线,倒是有些别样奇峻之美。
“谢殊年少时,最是喜欢这样的夕阳,说什么漫天霞光,好像仙女舞动的红色裙衫,如鲜花绚烂盛放,又在短短时间归于平静。”顾萧仪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在马上,看着前面的山路险地,目光坚定。
过关,前路是必要自己走下去的,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到答案,他还想着谢殊那张苍白阴郁的脸,他说过做鬼也不会放过谢殊,做人更不会。
“主子,谢殊害您至此,您何必还念着年少情谊?”楚君从小就跟着顾萧仪,对顾萧仪年少时的事情,很多都是知道的,于是心疼的看向顾萧仪。
顾萧仪却是叹了一口气,看向楚君:“我曾年少。”
后半句,顾萧仪没有说完,因为这句话无法宣之于口,他曾年少,谢殊也曾年少。
楚君不再问,而是看向前方,前方险路,他得保护好自家的主子。
顾萧仪只是稍做休整便带着自己的部将,开始过关,一步步到最后走到离夕阳最近的位置,顾萧仪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出来拦路,于是他纵马回头,然后轻轻一笑。
待到夕阳西下,顾萧仪才带着人才渐渐消失天边。
看着那群人消失,谢殊才缓缓的从最高处的树后缓缓出来,他的身边还蹲着一个人,李虎正抱着头在谢殊的脚边瑟瑟发抖,谢殊那把特殊的剑就在他的眼前,吓的他一直不敢睁眼。
“你的兄弟临死前曾说,十分想念你,你要不要去陪他?毕竟是兄弟,千金难换。”谢殊这时才有心情理会这个昨天晚上,差点被他吓傻的李虎。
“不必,大可不必!”李虎跌坐在地,连连摩擦着一直后退。
“那好,回禀你的主子,告诉他,慎阳郡王带着手下杀光了你寨子的人,然后冲关而逃。”谢殊用剑尖挑起李虎的下巴,剑锋的那一点寒芒就抵在李虎的喉咙处,李虎立刻气都不敢乱喘一声。
“是!是!但凭少侠吩咐。”李虎立刻应下,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谢殊收回自己的剑:“你要是没有做到,我就回来找你,然后一寸寸剥下你的皮,绣上精致的花,作成扇子,送给你家主子。”
谢殊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威胁,像是在怀念,怀念以前做过的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有些痴迷,有些陶醉,甚至还有一些欣喜的笑容。
谢殊确实做过,他曾将一个女子身上最细嫩的皮肤一寸寸的剥下来。然后当着未咽气的女子,一针一针的绣上花,又制成扇子,送给了刘斌纳凉。
刘斌开始很喜欢,不过在别人口中听见是那个女子的皮做的,吓得手抖哆嗦,此后再也不敢惹他。
李虎也被谢殊这个眼神吓得哆嗦一下,点头如捣蒜,一直不停地答应。
随后谢殊便丢下被吓傻的李虎,独自提剑离去,要再见顾萧仪就得去黎城,这是顾萧仪的下一个目的地。
刘斌身后有很多势力,其中江湖门派鼎阳剑派便是其中之一。白虎关没有能够拦住顾萧仪,刘斌一定会让江湖门派或者是江湖杀手出动,江湖动手不受束缚,又来去自由,这才是最难缠的敌人。
如今的大齐江湖三足鼎立,这鼎阳剑派便是其中一足,剩下的二足分别是黎北镖局和逍遥山庄。
他能够想到的事情,顾萧仪一定也能够想到,所以顾萧仪接下来一定会去黎城找黎北镖局。黎北镖局曾经欠过顾萧仪一个人情,曾向江湖众门派立下过誓言,誓报此恩。
顾萧仪不是挟恩求报,只是现在的他走投无路,只能做出如此选择。
鼎阳剑派其实还是其次,谢殊最担心的其实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一寸血”,会接下这个杀手榜上的花红,然后派出门下杀手去追杀顾萧仪。
所以他得赶在黎城南楼问剑集的时候到黎城,去参加这一次问剑集。
他要问剑南楼,让一寸血做出让步。
山风呼啸而过,在耳边响起,谢殊突然很想回答之前离开的时候,辛棠问的那个问题。
他曾年少,曾经的他拥有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勇气,去奔向一个人。所以,是值得的!

黎城之南是江湖第一门派鼎阳剑派,黎城之北是江湖第一镖局黎北镖局。江湖三大门派,有两大门派都在黎城。所以黎城又是天下江湖人士向往的地方,无论是初出茅庐的持剑少年,还是久经江湖的耄耋老翁,都想一观黎城三景。
南楼论剑,鼎阳问道,以及最后的黎北拜花。
南楼论剑,论的是武林天下第一,鼎阳问道,问的是今后江湖大道是谁说了算,只有这黎北拜花是件文雅的事情。
黎北镖局沈家有一株世间罕见的绿红双色同树牡丹,号称江湖七绝之一,所以每年这株牡丹盛开之际,都会有江湖人士慕名而来赏花。
谢殊持剑踏入黎城的时候,原本还懒洋洋抱着打狗棍靠在墙根底下晒着太阳的一个小乞丐,浑身都颤抖一下。
小乞丐只是和谢殊对视一眼,就被谢殊一身的寒意逼退,甚至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再过几日,便是南楼论剑,这人此时出现在黎城肯定是为了论剑来的,看来今年这论剑会又有的看了。
“南楼怎么走?”谢殊看着畏畏缩缩准备避开他的小乞丐,和气的问道。
“公子是要去论剑?”小乞丐忐忑上前壮起胆子问道。
“不是,我要去南楼问剑,不是论剑。”一字之差,但是所含的意思却是不一样的,论是交流的意思,问则是要去讨一个答案。
小乞丐听完脸色瞬间大变,然后转身就跑远了,头也不回。
谢殊看着小乞丐的背影,低头轻笑一声,然后继续提着他那把不沾血的剑往前走,今日的他没有退路,他若退了,那人该怎么办?
江湖之上,南楼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江湖人都说天文地理,历史传说,江湖秘闻,皇室秘辛,就没有它不知道的。但是这样的存在,却一度神秘万分,从来不争江湖第一,甚至每年还举办一个论剑会来选一个江湖第一。
曾经有人不满南楼行径,挑战南楼。却被南楼的一个打杂丫头出了一指,那人当场毙命,江湖到现在都有人在传,那人倒地的时候身无一伤,不见血迹就是气息全无。
后来鼎阳剑派不服,派出门下弟子挑战南楼,却被南楼派出十个丫头,打出南楼,至此南楼成了江湖上最特殊的存在。
谢殊知道,不是南楼特殊,而是南楼其实是一个杀手组织,又名“一寸血”。
他们是靠着在阴晦不堪的地狱讨生活,才活到今日的。他们不敢像鼎阳剑派那样,大张旗鼓的去夺什么江湖第一门派,也不敢像黎北镖局活的光明磊落,只能依靠这样的手段,在江湖苟延残喘。
谢殊终于在一个阳光甚好的午后,敲响南楼的大门,在他的手搭上门环的时候,周围便有各路江湖人士围了上来,一是好奇,而是想看热闹。
“在下,顾遇安,问剑南楼。”谢殊只说这个几个字,一个是谦词,一个是自己的名字,一个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围观众人哗然,好多年都没有看见上赶着找死的人了!
以前的谢殊不信命,不信随遇而安这个词,但是他遇见一个人,觉得随着这个人一起安定下来也不错,所以他一直觉得顾遇安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南楼的门在片刻之后,被人从里面打开,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公子说清楚,是来论剑的,还是来问剑的?”小丫头仰头看着谢殊,眼眸很镇定。
“问剑。”谢殊低眸颔首。
“公子想问什么?”小丫头眼眸闪动。x
“有人要北归,我想问他能安否?”谢殊微微一笑。
小丫头脸上此时才有些不一样的神色,只见她看了谢殊片刻,转身让开大门,让谢殊入楼等待。
围观众人见守楼的小丫头让出大门,都纷纷聚拢来,看着门口的情形。
南楼位于黎城西边,靠近鹤江支流,楼高五层。每一层的楼角都挂着檐铃,风一吹便轻声响动,清脆之声悦耳。
谢殊没有进南楼,而是站在门口,抬头望向二楼的檐铃。
只见此时无风,二楼的檐铃却轻轻响动起来,然后一个紫袍男子便站在屋角,负手看着一楼的谢殊。
“阁下问剑南楼,想问一个”安“字?”男子的面部戴着一块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张性感的薄唇。
谢殊颔首:“对!”
“那便请阁下出剑,看看能不能替那人问来这个字。”紫袍俯视着谢殊,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
谢殊仰头:“那人是天上明月,尔等凡人不该阻挡他的路。”
此话一出,谢殊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刚刚的谦逊好像镜花水月的泡影,顷刻间就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满目嗜血的疯狂,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是一种说不出的癫狂。
谢殊脚尖一点便飞身而起,向着二楼的紫袍人而去,同时手中的剑,轻轻探出去,寒光在空中只存在了一瞬间。
风吹过,二楼的檐铃轻轻的响动一声,然后檐铃瞬间就向地面坠落而去,待檐铃坠地,紫袍人也缓缓向后倒去。
一道血迹在空中抛洒开来,紫袍脖颈处出现一道细线。鲜红的细线。只是一剑,谢殊只出了一剑,那个紫袍人便毙命在谢殊的剑下。极其普通的一剑,只是这一剑太快,很少有人能够看清。
看着紫袍人重重摔在一楼的身影,谢殊站在二楼那处断了一只檐铃的地方,缓缓垂眸。
一个“一寸血”的铜杀而已,竟然还让他出了一剑,不值得!
“一寸血”的杀手,分了四个等级,铜杀,银杀,金杀,玉杀。其中铜杀不过是,最低等级的杀手而已。
“在下,顾遇安,问剑南楼,求问有人北归,安否?”谢殊眼眸在此刻极其的冰冷,好像天下万物在他眼中不过蝼蚁。
他的声音不大,楼下那些围观的人不一定能听清楚,但是南楼里面的人一定能够听的清楚。
于谢殊来说,顾萧仪回家的路,谁都不能阻拦,佛挡杀佛,神阻弑神!

第8章 心安。
风在耳边吹过,谢殊微微的阖了一下眼眸,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南楼的今日的风,有些甜,与记忆中有些不同。
当年他曾和一个人来过南楼,有幸一睹南楼论剑的盛况,也曾一观黎北那株牡丹奇花。当时那人也曾一身青衣,一把长剑,风华无限,恣意潇洒自信的向江湖各位前辈问剑。
当时他就在想,若是当年自己也曾和他,一起站在南楼这带着檐铃的屋角下,一观黎城盛景,或许自己便不会沦为那深渊里肮脏又恶心的物件。
“听说你叫顾遇安?”谢殊再一次阖眸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他的面前。
女人的步伐轻盈,每一步都好像在跳一个翩若惊鸿的舞步,女人戴着面纱,看不清面目,但是那身段却是婀娜,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万种。
谢殊低眸颔首,然后冷漠的开口:“对!我叫顾遇安,遇见一个人,便觉得心安。”
“阁下手持,是昆仑的剑,剑身之上的寒意,千年未退,所以不染一丝血迹。但是昆仑已经不复存在千年,那里已经是一片风雪,妾,能不能问一问,阁下从哪里得来的这把剑?”女人轻轻开口,声音如她的步伐一样都是轻轻盈盈的,谢殊觉得有个词可以形容:吐气如兰。
“不能问。”谢殊皱眉,这女人的话过于的多了,他不喜欢话多的人,特别是女人。
女人听见谢殊这生冷的话,也不恼怒只是轻轻吐气一笑:“据我所知,江湖无人去过昆仑,阁下不是江湖人,还是不要招惹江湖是非来的好。”
“我已经入了江湖,周围皆是人,有的人地方就是江湖,我便是江湖人。”谢殊抬手一剑,剑气纵横而出,直直的朝着女人裹挟而去。
谢殊觉得这女人的话太多,不应该继续聊下去,没有必要。
女人的目光瞬间就锁定这直直朝她而来的剑气,剑气带着主人的一身寒意,凌厉又刁钻,没有办法,她只好莲步轻轻移动,然后身姿像是摆出一个漂亮的舞姿,在空中翻动一下,就躲了过去。
躲过去的这瞬间,还甩动自己的披帛,披帛在空中舞动一下,就朝着谢殊而去。被劲气带动的披帛,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器直直的飞向谢殊面门。
“我以为你们要按照等级一一派人出来,没想到这一次来了一个金杀。”谢殊嘴角一勾。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了,这是一寸血的金杀,瑶姬。传说她舞姿倾城,杀人只用一条披帛。
瑶姬皱眉,在江湖上见过她的人都死了,知道她的人更是少的很。眼前的男人只是看了她的披帛一眼,就准确的说出她的身份,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阁下到底是谁!”瑶姬目光一凛。
谢殊挥剑挡住瑶姬的披帛,然后转动手中的剑,卷住那条长长的披帛,还不待瑶姬反应手中细长的剑狠狠一震,瑶姬的披帛就寸寸断裂开来,变成一片片碎布,朝着下面的人群飞舞而去。
瑶姬很少见到出手比他们杀手还要干脆的人,这个人不仅出手干脆,就是每一剑都有自己的目的,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动作,而且还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杀了你,南楼会给我答案吗?”谢殊垂眸看着漫天飞舞的碎屑,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人群里的一个人身上,这是他要等的人。
瑶姬莲步移动,自动远离谢殊,但是此时谢殊身上的气息却渐渐安静下来,那一身邪气瞬间就荡然无存。
瞬间的转变让瑶姬都安静下来,瑶姬只好低声开口:“公子,这个单子是天上来的,出钱之人不是江湖人,南楼不好回绝的。”
瑶姬放低了姿态,这是商量的语气。
谢殊收剑于身后,那人的面前他不是很想动手:“刘斌许你们的,本公子也一样能许你,你们只管告诉那人北归,能安否?”
瑶姬听见刘斌的名字,面色就变了,原来眼前这人也是自上而来,难怪江湖之中没人这个人任何信息。
“有公子在,能安!”瑶姬低眸行了一个福礼,虽然不知道是上面哪位人物要护北归的那位主儿,但是上面斗法,就不要参与了。
“多谢!”谢殊颔首,然后转头飞身而下。
他在半空中回眸看向人群里的顾萧仪,当年的少年,此时满身风霜,胡子拉碴的,失去翩翩风度,但是那身刚毅的果敢劲,依旧在他的眸子里不曾流失。
少年时,顾萧仪也曾在这南楼之上飞身而下,那时他一身青衣,携了一身恣意傲气,然后踏着满城牡丹,潇洒离去。
自此黎城乃至江湖都有关于这位少年王爷论剑南楼的传闻,什么恣意少年,一剑搅动满城风雨,问剑江湖数位前辈,最后负剑踏着满城牡丹而去。
谢殊记得那时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书呆子,抱着书箱,傻傻的又不起眼,只会追在他们的身后不停的跑。
顾萧仪一直追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然后才收回自己的眼神,看向身后的楚君。
“江湖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拿着昆仑的”弱水“,一剑挥出尽是无尽的寒意。”楚君看见自家主子在看他,不解的挠头问道。
顾萧仪眼神严肃轻轻一瞥楚君:“与你有关吗?”
楚君默默低头,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没有关系。”
“那就少打听。”顾萧仪伸手拍了拍楚君的肩,穿过人群,向北而去。
楚君继续挠头,要是平时他这蚊子一般的声音,自家主子是不会理会他的,甚至还会给他一个白眼,没有想到这一次主子不仅回了他,还这么严肃的呵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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