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万安—— by有绥
有绥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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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他被谢殊杀了呢?”顾萧仪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盛涯,纯良少年,不过是这人的一张皮,这人心狠手辣,还很奸猾的要命。
“臣会算命,他去的时候,臣替他补了一卦。卦象说,他能逢凶化吉。因为他是殿下的臣子,殿下是有大气运的人,定能护他一护的。”盛涯依旧那般笑着,这一次笑容更加的灿烂,好像看见了一朵夺目的牡丹花一样。
顾萧仪继续白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咬牙。
“殿下,只要和你有关的东西,都是有大气运相护的,谢殊都动不了。”盛涯继续道。
“滚!”顾萧仪气急,直接吼了一句。
“他想去给殿下寻一个契机,但是臣算过,时候未到,只会连累无辜。臣也给他说过,但是他不服臣,臣只能让他去碰碰,看他怎么灰头土脸的回来。”盛涯叹了一口气。
“楚君,你去将人接回来,然后关他一个月,罚他半年的俸禄,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顾萧仪转头对楚君说道。
楚君点头,不敢多说什么。
“有点重了,他会寒心的。”盛涯提醒。
“我现在还想杀他,你觉得呢?你再多说一句,连你一起。”顾萧仪抬眸,眼神里充满杀意。
盛涯明白顾萧仪心里在想什么,能把谢殊如何的人,只能是他顾萧仪,换做谁,都不行!
“不重,不重!”盛涯连忙摆手,一派的从善如流。

第26章 皇城
谢殊才将事情审结没有多久,嘉兴帝的旨意就到了,他将善后的事情交给了辛集,自己就带着辛棠辛庄和那柄前朝的天子之剑回了九都。
因为是嘉兴帝急召,谢殊等人直接放弃了马车,一路骑马回京。到了京城,谢殊衣服都没有换就进宫去见嘉兴帝。
九都,皇城。
这会儿接近中午,因为今天没有上朝,嘉兴帝也没有上朝,这会儿正抱着一个少年,在上下其手。
少年还是谢殊进贡的那个少年,嘉兴帝的指甲狠狠地扣在少年大腿内侧的皮肉上,生生扣下五条皮肉来。少年蜷缩在嘉兴帝的怀里,动都不敢动,也不喊疼,只是眼泪汪汪的抬眸看着嘉兴帝,那眼神带着一些祈求,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嘉兴帝就是喜欢少年这个眼神,以前的谢殊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只是后来日子久了,谢殊的眼神除了麻木就是冰冷,嘉兴帝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陛下,谢殊回来了。”刘斌拖着肥胖的身躯,不情愿的进来通报,不过面子上依旧是恭敬,满满的笑意。
“宣。”嘉兴帝随意的抬手。
刘斌这才转身出去,宣谢殊。
“谢督公,辛苦了,陛下宣你进去。”刘斌十分客气的说道。
谢殊颔首,有一点他得认,那就是刘斌确实会做人,无论是不是你的敌人,在跟前他永远都会笑嘻嘻的和你寒暄几句家常。
“您也辛苦。”谢殊微微颔首就侧身进去了。
穿过金线龙纹屏风,就是嘉兴帝的龙床。刚到谢殊就敏锐的嗅到一股子血腥味,走近一看,床上有个少年,少年笔直的跪着,白晰的双腿上,流出一抹殷红的鲜血,带着一些诡异残忍的美。
“臣参见陛下。”谢殊懒洋洋的掀起袍子跪了下去,然后抬头看着嘉兴帝。
嘉兴帝看着谢殊,脸上依旧有宠爱之意,于是招了招手示意谢殊到跟前去。
谢殊知道嘉兴帝要干嘛,于是膝行过去,乖顺的趴在嘉兴帝的膝头。
“有什么收获?”嘉兴帝问道。
“收获一把剑,前朝的剑,上面刻着:大齐兴,嘉兴亡,凤凰出,萧仪王。然后就没有了,什么祥瑞都没有。”谢殊冷笑一声,轻声回道,然后抬眸像是等着好戏登场一样,看着嘉兴帝的脸色。
嘉兴帝本来听到这句话,脸上神色已经开始改变,不过看见谢殊的表情,转念又笑了起来。
“你很高兴?”嘉兴帝问。
“是挺高兴的,但是这不是真的,是滁州参事郑望山和顾萧仪身边的谋士褚元良谋划的,我已经把人都杀了。就看您高不高兴了?”谢殊笑着抬手去摸嘉兴帝的脸,然后轻轻呵气,幽幽开口,一脸的无所谓。
“有些失望呢?若是真的,那就是上天都不高兴您,可惜!”谢殊随后又惋惜的叹道。
“你看看你,又不听话了。”嘉兴帝一把扼住谢殊的喉咙,大拇指抵在谢殊的喉结处。
“我不听话,会杀了他们?我不听话,还告诉您这些?我可是很听话的,至少对您忠心耿耿呢!”谢殊眼眸里没有一点认真,随意的很。
嘉兴帝看出来了,但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谢殊,想杀了他,却不能,因为现在的谢殊是他一手养出来的,只能依靠着他活着,依靠着他掌握大权。
他可以给谢殊放肆的权力,但是他不能让谢殊逃出他的控制,在他的手下,谢殊就是一把杀人的刀,偶尔还可以在他手中,供他玩乐。
“现在顾萧仪该怎么解决?”既然谢殊已经把滁州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他就不想再多问,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兴兵伐了他呀!”谢殊挑眉。
“你以为兴兵那么容易?还伐了他?”嘉兴帝哼了一声。
兴兵,就要调动兵力,到时候粮草军饷,哪一个不要国库动用钱财,除掉顾萧仪的办法很多,这是也该下册。
“那现在您有什么办法?我之前就说过,让我去杀了他,您非要让刘斌去的,现在人跑了,您来问我,我只能说伐了他。”谢殊抬眸,眼神清冷,却有说不出的魅惑。
“断了流向雍阜的粮食,下令户部,从此对雍阜闭关,不准商人往来雍阜,也不允许有人往雍阜运粮。”嘉兴帝阖眸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
“看您,我不管,反正您答应了我,一定要杀了他的。”谢殊侧眸。
嘉兴帝知道谢殊记恨上次宫中晚宴,顾萧仪当着很多人的面,骂谢殊:“不男不女的怪物。”
“最近有没有新人?这个我有些腻了?还有你的药,没有什么用了,满后宫的人给朕生不出一个皇子来。”嘉兴帝松开扼住谢殊脖颈的手,摸了摸谢殊的脸颊。
谢殊去看身旁一直跪着的少年,少年就算疼得满头是汗,双腿打颤也不敢动一下。
谢殊没有多问,大概是嘉兴帝又在玩一些新的花样。
“这才不到两个月,陛下,您能不能省着点,您教我的时候,可是花了整整一年零五个月,现在这个你就不能有点耐心。”谢殊皱眉有些不高兴。
嘉兴帝伸手拍了一下谢殊的脸颊,力道有些重,都能听见响。
“你不一样,你特别,这些孩子没你的滋味。”嘉兴帝说完,还很欣赏的上下打量谢殊一眼。
谢殊明白这个眼神,若是找不到新的,就得自己来抵,直到嘉兴帝转移兴趣。
谢殊叹了一口气:“前几日不是说,谢淑仪怀上了吗?”
“你回来之前流产了,没用的东西!”嘉兴帝说起这个,脸色十分的不好。
“能怀上,说明陛下没有问题的,是陛下那些后妃体质的问题,换几个身体强壮的,坐胎坐稳一点,说不一定就能好好生下来。”谢殊看着嘉兴帝的脸。
嘉兴帝觉得谢殊说的有些道理,一个女人能怀上,说明谢殊给的药是起作用的,他还是能有子嗣的。
嘉兴帝这时才有些喜色,他又拍了拍谢殊的脸颊,这一次力道轻一些:“那你再给物色几个,顺便配点上次那个药。”
谢殊点头:“是!”
谢殊答应的干脆,反正吃这药的不是他,是嘉兴帝,他乐意配的很。

第27章 回家。
谢殊在晚饭时分离开嘉兴帝的寝宫,因为嘉兴帝这个时辰,要去后宫找一个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嘉兴帝继位也有快十年了,宫里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三百,可是一直没有子嗣。
每一次他要是砍那位大臣的头,那位大臣临死的时候,就总能把断子绝孙拿出挖苦嘉兴帝一番,再下九泉。
嘉兴帝虽然喜欢养两个男宠,但是传宗接代的正事他还是没有忘。遗憾的是,他没有登基之前在自己的王府,荒淫无度,登基以后已经不行了。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一个为他生个孩子出来。
后来是谢殊为了获宠给嘉兴帝提供了一种药,嘉兴帝只能每十天半个月靠这个去后宫找个女人,看看能不能替他生个皇子。
前几日谢殊离京的时候,谢家送进的淑仪好像怀孕,结果也没有保住。
谢殊不会让这些女人为嘉兴帝生下孩子的,因为嘉兴帝就活该断子绝孙。
谢殊离开的时候,刘斌也刚好下值,他刻意等在谢殊离宫必经之路上。
过了没一会儿,谢殊就带着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少年,慢悠悠的过来。
“谢督公。”刘斌假装不经意间遇到了,上前微微弯腰颔首以示意。
谢殊看着刘斌,也躬身行礼:“大监。”
前朝内宫多唤刘斌一声九千岁,这也是嘉兴帝默许了的。但是谢殊从进宫到现在,都只是唤刘斌一声大监,刘斌本来也只是内侍省总管太监而已。
“杂家办事不利,陛下没有生气吧?”两人打完招呼,便并肩一起走在宫道上。随后刘斌便笑着问道,有那么一点试探,更多的却是找一个和谢殊聊下去的话题。
少年脸色苍白,看见这一幕懂事的又后退几步,跟在两人身后,拘谨小心。
“陛下器重大监,没有生气,倒是在怪我处事不当。”谢殊轻轻一笑。
“怎么会,督公远去滁州辛苦,陛下奖赏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督公。”刘斌大吃一惊,捂住自己的嘴。
谢殊想了想,俯身到刘斌耳边,轻轻的将滁州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斌听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变了。
“你当我没问。”刘斌讪讪一笑,然后继续和谢殊走下去。
“好!”谢殊点头,然后还一副很懂的样子笑了笑,俨然一副我们是好同僚的架势。
“那现在顾贼那边怎么处理的,毕竟是杂家处理不当,才让顾贼逃脱的。”刘斌其实最担心这件事,拦住谢殊也是为了问这件事。
按理说这件事,嘉兴帝应该会兴师问罪才是,只是简单的摔了一个枕头不应该。
那顾萧仪可是拥兵十五万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反了他的天下,嘉兴帝怎么可能那么淡定。
“陛下自有决断,我们就不操心了。”谢殊叹了一口气。
刘斌明白了,嘉兴帝已经有了很好的对策,于是将谢殊送至宫门口就告辞返回。
刘斌走了,那少年才默默的跟上来,在谢殊身后垂着眸子。
“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谢殊在无人处停住脚步,轻声开口语气平淡。
“督公,我还能留在陛下身边吗?”少年在这一刻抬眸看着谢殊的背影,语气坚定。
“他腻了你了,你留下没有意义。”谢殊不回头,而是冷冷的开口。
“我还有个弟弟,与我生的一模一样,不知道陛下有没有玩过这样的?”少年沉默片刻,突然决绝的开口。
谢殊皱眉,良久没有说话,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
“你何必呢?”谢殊问。
“督公何必呢?”少年也问。
“我只有一人,一孤胆,愿玉碎,去赌他的人间。”谢殊轻声开口。
“我不同,我身负太多人的命,若不能替他们复仇昭雪,我活着便毫无意义。”少年眸子闪动。
“你还有弟弟,但凡这世间还有在乎我的人,我都不会孤胆向前,去赌他的人间。”谢殊转身严厉的看着少年。
少年看着谢殊那双严厉的眸子,却弯膝跪了下去。
他伸手拉住谢殊的衣角:“督公,你就成全我们吧!因为我不信,该下地狱的人,不会下地狱。”
谢殊看着那双手,看着地上殷出来的血迹,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他还有多少手段吗?你知道这些日子他用在你身上的东西,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你以为你这点痛,就是痛了!”谢殊抬脚踩到少年的大腿处,脚尖狠狠用力就扣进少年大腿内侧。
刚刚被嘉兴帝撕扯下一块皮肉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少年强忍着不动也不喊疼,只是浑身都开始颤抖,额头也渗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
“我不怕!”少年咬牙仰头。
谢殊收回脚,看着少年的眼眸:“那你的弟弟呢?你凭什么替他决定呢?”
少年目光不改:“我们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彼此,他的痛我能感觉到,我的痛他也感觉到。督公我心及他心,他心及我心。”
谢殊深吸一口气:“后天,带着你弟弟一起来控鹤司,你记住一旦决定了,没有回头路。”
少年决然点头:“是!”
少年被谢殊送离皇宫,谢殊目送少年一瘸一拐的走进皇宫旁边的巷子,才放下车帘。
放下车帘的那一刻,谢殊手都在抖,这些痛,曾经在他的身上上演,他却将一个又一个少年推进曾经他挣扎过的深渊里。
“主子,雍阜急报,说是雍阜在屯粮,恐有兵变。”辛棠掀开车帘爬到谢殊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去查,这是顾萧仪身边那位谋士给他出的这主意。”谢殊看着辛棠,只觉得这人算的太神了,若是以后威胁到顾萧仪,可不是一件好事。
辛棠立刻点头,然后退出了马车。
马车继续在街道上行驶,谢殊缓缓的合上眸子,许久之后,谢殊开口道。
“去控鹤司地牢。”谢殊想去见一个人,也必须去见这一个人。
他曾经的授业恩师柳素方,在成为控鹤司督公的第二年他就抄了柳家,并将他的授业恩师囚禁在控鹤司地牢数年。
世人皆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当初他在九都学宫求学之时,因为庶出的身份受尽白眼,是柳先生不嫌弃他的出身,授他诗书礼易,教他算学医术,让他增长见识,积累才学,渐渐在九都学宫有了一席之地。

第28章 老师。
谢殊在回控鹤司的路上,买了一些烤肉然后带了一壶老白干。到了控鹤司,他就独自一人,提着食盒去了地牢。
地牢深处。
控鹤司的地牢深处,是一些不能杀的人,又不能放的人。他们被常年的关在这里。暗无天日,在昏暗的地牢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但是谢殊打开的这一处门不一样,门内灯火通明,有床有书案,甚至还有一架不大不小的书架。
书架的下面席地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老人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专心的捧着一本书,仔细的看着。
谢殊提着食盒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老人看书,灯火之下,老人的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神色,但是谢殊能够从老人露出的半张脸上看到一种认真。
过了许久,老人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谢殊,他放下书,大大咧咧的往前一伸腿,抬了抬头。
“谢督公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将死之人?”柳素方侧眸,眼里全是调侃和戏谑。
“先生,我今日是来求问一件事的。”谢殊是有来意的,所以踏进牢门的时候,就挑的很明。
“谢督公权势滔天,还有谢督公解决不了的事情?”柳素方轻笑一声,挑眉问道。
“先生!”谢殊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柳素方现在有些恼怒的意思,于是放低了语气,再唤了一声先生。
柳素方不去看谢殊,冷哼一声:“老朽可不担当不起督公一声先生。”
谢殊无奈叹气,跪到柳素方的面前,将食盒轻轻的放在地上,开始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有柳素方最爱的老白干,还有他最爱吃的烤肉和一些小菜。
“老朽可不敢让督公伺候布菜。”柳素方看了一眼谢殊带来的菜,全是他喜欢吃的,喉咙里虽然咽着口水,面上依旧一派的嫌弃。
谢殊也不管,依旧自顾自的布菜,屋里空间狭小,本身已经堆着一些东西,唯一的书案放着柳素方平日里写的手稿,谢殊出去的这段时间也没有人为柳素方收拾。
房间里便没有地方放饭菜,这些饭菜就被谢殊放在地上,反正牢房里也没有那么讲究,他人也是跪着的,一身淡然从容。
“那我放下饭菜就走。”谢殊知道柳素方有些生气,低声开口。既然今天问不了,就改天先生什么时候消气了,我再来。
“你最近为什么没有来了?我的书案都堆满了,没人给我收拾了,烦死了!”柳素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还是将身子往饭菜方向挪了挪。
谢殊看着柳素方动了一下,才坐下来,看着柳素方慢慢开口:“顾萧仪前段时间回京述职了。”
“这个我知道,你说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你喜欢他,他是你选的明君。”柳素方现在想吃饭,想喝酒,但是筷子在谢殊手上握着,谢殊一点递给他的意思都没有。
“陛下动了杀心,我便接了这个差事,诬告顾萧仪谋反。”谢殊又道。
柳素方笑了:“你是不是又安排他逃脱了,还在有意无意的想让他反。谢殊,你这是要把这个天下送到他手上?”
柳素方只是一句话,就知道谢殊想要做什么,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凑近盯着谢殊的眼睛。
谢殊不说话,只是沉默。
“谢殊,你可知道天下人都想要你死,他若是得了天下第一个杀得就是你,你曾经做了什么你自己明白吗?是你陷害了他,是你害的他被发配雍阜边关。”
“他自己这么多年在雍阜杀出一番天地,你又想将天下送到他的手里。他不会感激你,他只会想杀了你,谢殊你怎么那么伟大呀!”柳素方瞪大眼睛问道,他这些年都教出了个什么东西?
“你的一身孤胆成全他人,你以为别人会感激你吗?他们只会越来越厌恶你,因为你已经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唯一的善行是在向他们求饶而已。”柳素方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德行高尚的先生,他只是将自己一身本事找一个衣钵传人而已,只是时运不济找了谢殊这么一个伤心玩意儿。
“谢殊,既然已经成魔,何必又要突生佛心?”柳素方长叹一口气。
“先生,我曾仰望于他,也曾俯视于他。可是无论怎样,我眼里只有他。我不想成魔也不想成佛,只想去赌一把,我入地狱,想他在人间。”谢殊眸子是垂着的,他不敢去直视柳素方,他不想看见柳素方此时对他的失望。
柳素方再一次叹气,伸手夺过谢殊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筷子。
“继续说。”柳素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谢殊。
“我是计划着安排他逃离九都回雍阜,然后再逼反他,他手里有十五大军,又是先帝之子。天下苦于嘉兴帝已久,他若是振臂一呼,必是群杰响应。于是我便想借着滁州寻找祥瑞一事,一是证明我不在九都不曾参与顾萧仪逃脱一事,二是,想去滁州为顾萧仪造势。”谢殊说着便去收拾书案,书案上都是柳素方的手稿,只需整理一下即可。
“等等。”柳素方听到这里,叫停了谢殊。
“你是不是暗中去帮了顾萧仪一把,甚至把自己一身武功都搭进去了?而且在滁州遇见了其他的事情?”柳素方又接着说道。
谢殊点头,但是避开了一身武功的事情,直接跳到了滁州的事情上。
“在滁州,我找到了一把剑,剑上刻着”嘉兴亡“三个字。但是顾萧仪身边有个谋士,将剑上的字改了,我被迫将这件事藏了下去。今日我回京,本以为嘉兴帝对顾萧仪逃脱一事会大怒,但是嘉兴帝没有发怒,而是要截断去往雍阜的粮食。”谢殊又道。
“嘉兴帝是暴虐,不是没脑子。顾萧仪已经逃脱,那便失去杀他的最好良机,而且滁州的事情,已经让嘉兴帝知道有人在为顾萧仪造势,给他造反找借口。此时嘉兴帝断然不会,兴兵讨伐他,给顾萧仪提供理由。断了雍阜粮草,已经是嘉兴帝做出来的最好的决策。”柳素方分析一下,叹了一口气,谢殊在滁州的事情处理的欠妥当。
“兴兵讨伐,要牵动的是朝廷上下,要动的东西太多,嘉兴帝也有顾虑的。现下要打起来,必定是要一个非要动兵的借口,要么嘉兴帝动,要么顾萧仪动。不然,顾萧仪不会动,嘉兴帝也不会动。嘉兴帝这里,宁愿逆贼在逃,也不想顾萧仪真的反,毕竟顾萧仪不反就依旧是他的臣子。顾萧仪那里,宁愿僵持不下,也不想真的反,因为他也想天下安定不入战乱之中。”
听完柳素方的话,谢殊也明白,只是若是嘉兴帝在位一日,这天下何来安宁。
“先生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谢殊抬眸。
“要反,就得给顾萧仪借口,一个神乎其神的天降预言不够!”柳素方摇头。

第29章 把脉
柳素方说的这句话,谢殊是听明白了的,若是真的要顾萧仪反,就得给顾萧仪一个不得不反的理由。
“先生,可有指点?”谢殊停下手中的动作,定定的看着柳素方。
“没有,现在猛虎已然归山,嘉兴帝绝对不会激怒猛虎,让猛虎号令群兽来围攻他。嘉兴帝心里也清楚,他做的孽太多,江山早已不稳。但,人要是得到了,就不会想放手的。嘉兴帝已经手握天下权利,他怎么会将这权利拱手让人。所以他只能徐徐图之,用其他办法来除掉这只猛虎。”柳素方摇头。
谢殊皱眉,若是双方僵持,那这天下依旧水深火热,顾萧仪依旧性命堪忧。
“先生觉得顾萧仪会反吗?”谢殊转移了话题又问。
“那得看顾萧仪心里在想什么?想安于现状,还是想承先帝遗志开创一代盛世。造反的代价很大,困难也是难以想象的,得到的当然也很多。”柳素方给自己倒了一杯老白干,这酒便宜,但是厚重甘烈,很合他的性子。
“若是先生为顾萧仪的谋士,会怎么为他出谋划策?”谢殊又问。
“我会劝他屯粮,休养生息,以雍阜为据点,逐渐向外扩张,直到北方一域,尽归麾下。”柳素方自信的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谢殊的眼眸都亮了,然后他低头轻笑。
“有人已经替顾萧仪想到了,先生可信?”谢殊继续替柳素方整理书案。
柳素方皱眉,只手撑地,探出半个身子:“谁?在九都你说你能找出这么一个人,我认!在雍阜,谁人有我柳素方之才?”
“顾萧仪身边的谋士只有两人,褚元良和盛涯。”谢殊将手头的活做完了,就盘膝坐到柳素方的对面。
柳素方听到这两人的名字,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那神态与谢殊眯眸思索是一样的。
“褚元良没这个本事,让他打个算盘他还可以,可是做人他差了些。盛涯吗?”柳素方罕见的放下手中筷子,抬眸很认真的看着谢殊,欲言又止。
谢殊见柳素方停了下来,眼眸深处多了几分探究的神色,盛涯的身份来历,他一清二楚,也不明白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柳素方欲言又止。
“盛涯是我的第一个徒弟,只可惜永宁侯盛家,只剩他一人。”柳素方摇头叹息,嘉兴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清除异己,当初的贤王党羽皆被铲除。
“我一直以为,我是您的第一个徒弟?”谢殊撇了一下嘴。
“盛家,世代居于苏州始宁,故得太祖封爵永宁侯。当年我曾游历苏州,与永宁侯有旧,便曾留与盛家教授永宁侯世子盛涯诗书礼易。后来永宁侯蒙难,为了护我永宁侯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我是他儿子的老师。”柳素方仰头,无声哀叹。
谢殊也垂下了眼眸,原来是这样。
“盛涯聪慧,极擅谋略,以一子而窥全局,是他所长。”柳素方很肯定能给顾萧仪出这个主意的是盛涯。
谢殊点头:“我也猜的是他。”
柳素方眉头一紧,有些不高兴:“所以绕了那么大一圈,你是来试探我的?”
谢殊连忙摆手:“我只是太多犹豫,来找先生说说话。”
“狗东西!”柳素方忍不住啐了谢殊一口,然后翻了一个白眼。
谢殊轻笑了一下,看见柳素方酒杯里的酒没有了,又拿起酒壶替柳素方满上。
“你不回来,我都没有酒喝,每天就只有两个干巴的窝窝头,难受死了。”柳素方又是一口就闷了下去,然后有些委屈巴巴的向谢殊说道。
“你派来照看我的那个叫喜生的家伙,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每次都不懂我的意思,我很烦他。”柳素方又接着说道。
絮絮叨叨的,柳素方说了将近半个时辰,全是在向谢殊抱怨控鹤司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
谢殊也不多言,就默默的听着,然后时不时点个头或者应和一声。
最后柳素方大醉,谢殊才一个人收拾了满地残渣准备走。
已经因为醉酒睡过去的柳素方突然一个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拉住谢殊的手。
“我要给你把把脉,看看你作甚把自己弄成这样?”柳素方打着酒嗝,眯着迷离的眼,摸上了谢殊的脉。
谢殊不以为然,只是扶好柳素方:“先生吃醉了,就快些睡。”
“你把毒引到自己体内,用你这一身至寒内力去克化它,得到何年何月去了?现在好了,我想替你解毒都找不到办法,滚吧!”柳素方说的囫囵,但是却能让谢殊明白他所有的意思,最后甚至把谢殊的手一扬,继续倒头就睡。
谢殊再一次无奈叹气,然后提着食盒离开了地牢深处。
“混蛋玩意儿,给我滚回来,我给你想想办法,不然毒发的时候你该怎么办?”柳素方又是猛得惊坐起,打着酒嗝含糊不清得嘟囔着。
谢殊回头看着柳素方那样子,又忍不住摇头笑了,随后彻底不管柳素方了,直接从冗长的甬道出去了。
辛棠守在甬道门口,看见谢殊出来立刻上前伸手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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