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遇安兄出手相助,没想到遇安兄还是一个武林高手。”顾萧仪醒来休息了一会儿,就去找谢殊说话。
“怀书兄被人追杀,害得我掉了浑身的家当,我正恼着呢!”谢殊其实不是很想过多的理会顾萧仪,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就会越来越暴露。
顾萧仪识趣的闭嘴,然后一个人悻悻的离远点,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实在不行,我赔你便是。”
谢殊更加不想说话了,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接下来他还不知道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自己一人倒是无所谓,但是顾萧仪不行。
这座山是月关背后的山脉,山脉的另一边便是乾州境内,乾州驻军便是驻守紫阳关的乾州总兵,也是刘斌的心腹之一谢鸿。
顾萧仪见到谢殊实在不搭理他,便去找楚君了。他太了解北方的地形,过了月关便是乾州境内,也知道乾州兵马司总兵是刘斌的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走不出乾州,乾州之后便是他的地盘,他在雍阜可是有十五万大军的。
“段常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顾萧仪不是很担心身上的毒,最担心的还是能不能把自己身边这些属下带回去,他若是死了自然有人接替他的位置,为他报仇。
“在月关之前,段将军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他已经带领五百轻骑,秘密入乾州境内前来接应,同时也调了北营直压紫阳关,准备随时攻破紫阳关驰援殿下。”楚君轻声说道,现在是顾萧仪重伤,他们又在月关被人追杀,失去联系。
顾萧仪在脑子里,将北境地图过了一遍,然后下令:“告诉所有人,我们沿着月关山脉向千佛镇去。”顾萧仪立刻就在脑中地图上,找到一个最佳的交汇地点。
与此同时,谢殊也在黎乔给的地图上,找到了这个地方。交汇之地,若是此时顾萧仪的人来接应他,轻骑入乾州境内,此处便是最佳的汇合之地。
在大家没有彻底揭开身份之前,黎乔依旧是这一趟走镖的总镖头,一切的行动还是要听黎乔的。
于是黎乔便将大家召集起来,商议的说出自己的计划,黎北镖局在千佛镇有一个自己的驻点,可以先去此处求援,再去寻回丢失的货物。
这个地点被说出来,几乎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于是天刚亮大家就决定出发。
“来,我扶着遇安兄。”这里是大山,本没有路,全靠自己探索,遇见不好走的地,顾萧仪就向身后的谢殊示好的伸出手,作势要扶他一把。
谢殊也不想装以前给自己设立好的落魄公子,直接抬眸看着顾萧仪:“顾怀书,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有些凶,甚至有些嫌弃,但是谢殊永远走在顾萧仪的身后,顾萧仪体力不支的时候,谢殊都会扶他一把。
走到山顶的时候,刚好遇见落日,众人不由的停住脚步。
“我记得我以前一个朋友就很喜欢霞光晚照。”顾萧仪回首去找这一路,一直走在他身后的谢殊。
谢殊微微一愣,朋友?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在顾萧仪这里还能被称的上一句朋友么?
再说出喜欢晚照的时候,谢殊立刻就知道顾萧仪在说谁,因为当年的九都学宫,只有那个叫谢殊的少年喜欢晚照。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谢殊嘲讽的说道。
多年以后,他再也没有认真去看过晚照,因为朱墙之内,高楼之中的晚照,就只是晚照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山间有似鸟鸣的尖啸声响起,然后这声音逐渐靠近。
谢殊耳尖一动,立刻回身。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空中疾驰而来的一只白色羽箭。
“乾州兵司。”顾萧仪喃喃念出箭身上,錾刻的四个字。
“谢鸿这就追了上来?”顾萧仪皱眉,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可是大人物,怀书兄是犯了天条吗?”谢殊面无表情的说道。
“还好。”顾萧仪冲着楚君招了招手。
楚君明白,立刻闪身跃上一块高石,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队人马追来。
来人皆是黑衣黑甲,不见军武制式的盔甲,也不见军旗。但看武器,都是军中武器。
“久闻殿下大名,今日一见谢某三生有幸。”那队人马未至,顾萧仪身后的丛林里,又有声音响起。
顾萧仪回头,只见一个高瘦汉子从树林里出来。
汉子身形高挑,手里扛着一把与他的个头差不多的长刀,刀一半,刀柄一半。
他的身后又陆陆续续出现很多弓箭手,一看弓箭制式,都是军中武器。
“谢鸿,你姓谢,是不是谢殊家的什么亲戚。听说谢殊,喜欢到处收儿子,你这指不定要叫谢殊一声”干爹“。”这话就纯属是顾萧仪在瞎扯,就是随口胡诌的,他知道谢鸿是刘斌的人自然和谢殊扯不上关系。
谢鸿也不恼怒,而是看着顾萧仪:“殿下不用激我什么,我也只是奉命,我欠大监一条命,自然是要还的。”
谢鸿唤刘斌的称呼就不一样,只是称职位,刘斌其实也只是嘉兴帝身边的内监总管,官职是内侍省总管大监,宫里按照职级只称呼他一声大监。
“朴刀?”谢殊没有什么兴致和谢鸿说什么,眼神都落在谢鸿手上那把刀上,这是朴刀,如今的武林很少有人会使这个刀。
“公子好眼力。”谢鸿看向谢殊。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那张脸放在人群里,下一刻就会失去印象。身形也是瘦瘦弱弱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就这么一个病秧子似的人,却有一双锐利至极的目光,盯着只需片刻就能让你后背生凉。
“眼力不好,只是恰巧认识而已。”谢殊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是来带殿下回去的,不愿意与江湖中人为敌,这位公子和黎镖头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谢鸿这个时候又看向黎乔,现在的谢殊他不认识,但是黎乔他认识,江湖中赫赫威名的黎北镖局总镖头。
“黎北镖局的规矩,镖在人在。”黎乔冷哼一声。
谢鸿闻言皱眉,黎北镖局看的见的镖都已经被丢在月关,如果还有什么镖,那自然是顾萧仪这个人,那么保镖的人是谁呢?
谢鸿再一次看向谢殊,这位瘦弱公子确实不一样,很不一样!
朴刀被谢鸿缓缓拿起,然后横于胸前:“那就不要怪谢某,不客气。”
“哈哈!”顾萧仪突然笑了起来:“听谢将军这口气,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是常说这话,那就不要怪谢某不客气。明明凶的要命,还要学什么文人雅士的客气。”
谢殊嘴角都抽了一下,顾萧仪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不仅说他,还学起了他。
“那本王倒要看看,谢将军怎么一个不客气法?”顾萧仪笑过之后,脸色猛然一变,狠厉的开口。
他是谁?他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北境雍阜十五万大军的执掌者,大齐九都皇城里金尊玉贵的慎阳郡王。
什么身份,什么掩饰,在“本王”两个字出口的时候,都成了过眼烟云。
谢鸿高高举刀,朴刀很长,攻击范围很广,刀在举起的那一刻,顾萧仪身上的每一个致命点,都是刀锋所能及的地方。
“滚!”谢殊腰间“弱水”再一次出鞘,剑锋寒光闪烁,搅动的这周围的树叶都泛起了一层寒霜,风一吹,刺骨的寒意便在众人中间蔓延。
“衔霜!”顾萧仪在谢殊飞身抵挡谢鸿那一刀就轻轻呢喃了一句。
大齐九都,使用这种至寒内力的人还有一位,前任内侍省大监,先皇的伴驾宦官罗堂。
而刚刚谢殊那一剑,是医圣柳素方的剑法,极寒的剑意掩盖了这一剑本来的样子,但是顾萧仪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奔雷万里!”谢鸿再出一刀,雄浑的内力将扑满面而来的寒意生生逼退,空中一声巨响凭空而起,像是万马奔腾,又如雷声滚滚而来。
“谢……!”最后一个字被顾萧仪生生止在唇边,他飞身而起接住谢殊,但是两人同时被这恐怖的劲力逼着倒飞出去。
身后是悬崖,准确说的是一条陡峭的山坡,没有路的那种。
“主子!公子!”黎乔和楚君一起看着两人从上面飞了下去。
劲力完全过去之后,谢鸿才收刀,看着两人的身影一起落了下去。
“追!死要见尸,活要见人”谢鸿冷冷的下令。
“大壮你带人拦住他们,剩下的人跟着我下去找主子。”楚君果断的下令。
谢殊不久之前力战两位“金杀”其实就已经有些力怠,刚刚谢鸿那一刀,气势如山岳摧崩而来,谢殊没有接住,直接气血上涌,被震得倒飞出去。
顾萧仪本就身中剧毒,一用力就会发作,犹如火灼心脏,剧痛无比,他还想去接一下谢殊,根本接不住,两人就直接飞了出去。就着山坡一路下滚,辛好是秋天,落叶堆积,没有被摔得太狠。
滚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终于被一棵树拦截住了。
“顾……”谢殊都不知道该叫顾萧仪什么了,叫了一个顾字就顿住。
“遇安兄,我其实叫顾萧仪,怀书是我的表字。”顾萧仪艰难的睁了睁眸子,最后只来的及说了这句话就昏了过去。
“你的表字不是叫”韶成“吗?”谢殊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然后抬脚轻轻的踢了踢顾萧仪。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名:萧仪,字:韶成。
谢殊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片树林,根本找不到方向,但是他隐隐听见不远处有水流声。
顾萧仪身上的毒,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的解法,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第19章 解药。
谢殊寻着水声,扛起顾萧仪往有水的方向走去。谢殊在想,自己就不该去接段鸿那一刀,导致气血上涌,经脉被震伤,想运气替顾萧仪镇压伤势都做不到。
“殿下!”谢殊轻轻唤道。
这是他多年前就唤过,那一日秋日晚霞,霞光落在少年王爷的半边面颊上,他笑着,他也笑着的。
顾萧仪微微挣动一下,大概是太疼了,他皱起眉头,紧闭着眼,眉梢抽搐几下。
谢殊带着顾萧仪走了好久,实在扛不动了,就把顾萧仪放在地上拖行,秋日落叶堆积,也伤不到顾萧仪。行了许久终于看见了水,是一条小溪,在小溪边谢殊还看见了人工堆砌的小桥。
看见小桥,谢殊的眉头才渐渐舒展了一些。有这样的桥,就意味着周围有人在住。
谢殊又沿着小溪走了一阵,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家,反而看见了一座破庙。
年代久远,已经破败不堪。
谢殊将人带进去,又看了看天色,太晚了,周遭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凭着一个从顾萧仪身上摸到的火折子,点燃才能勉强能够视物。
“殿下,我除了杀人真的什么都不会。”谢殊看着地上的枯木枯草,有些为难的又看了看火折子和顾萧仪。
谢殊是嘉兴帝的男宠,在这之前也是侯府公子,除了伺候嘉兴帝,除了读书求学,真的没有做过这些活,所以看着看着就有些气恼。
顾萧仪还躺在地上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殊怕点了这座年代久远的破庙,于是一屁股坐在顾萧仪身旁,又怕火折子用尽,将火折子也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夜中,一双手搭到了谢殊肩上。
“你醒了?”谢殊听见顾萧仪变化的呼吸声,轻声开口。
“你好歹生堆火。”顾萧仪叹了一口气。
“不会。”谢殊重新打开火折子,一团火光直接照到谢殊的脸上,吓了顾萧仪一跳。
顾萧仪不说话了,而是忍着疼,缓缓上前拿过谢殊手里的火折子,开始堆柴火生火。
“遇安兄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顾萧仪语气不明,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无奈,反正谢殊觉得这语气不好,他不喜欢。
“不然呢?我养尊处优惯了,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谢殊一句话就给顾萧仪呛了回去,本来是为了伪装身份的一句话,想必也没有什么要紧。
顾萧仪却在这一刻有些落寞,然后情绪低落的开始默默生火,他也许真的是个累赘吧!
顾萧仪带兵打过仗,对于这些自然是会的,很快就把一堆火生了起来。
“你也不怕冷?”顾萧仪撇嘴嗔道。
“不冷!”谢殊那张平平无奇的面皮上,表情淡然。
顾萧仪不再继续说话,此时气氛有些怪异。
谢殊知道自己语气态度不好,因为他现在有些烦躁。
顾萧仪胸口还是有些闷疼,于是生完火,他就找了一个破木桩靠着睡了起来。
火光微弱,谢殊也不知道往里面加柴火,顾萧仪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柴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一堆碳。
“哎!”顾萧仪叹了一口气,准备重新将火点燃。
就在这个时候,谢殊突然凑了上来,将一颗药丸塞到了顾萧仪的嘴里。
这药是宫里的药,也是谢殊配制出来讨好嘉兴帝的,可惜嘉兴帝用了也没用,最大的用处就是看看自己,在那短短时间内能不能留个子嗣。
那药入口即化,顾萧仪都没有来得及问那是什么药,就已经气血翻涌,开始神思混乱。
“你……!”顾萧仪想用内力来压制,但是没有丝毫用处,甚至会加剧药效发作。
黑暗里,谢殊有些看不清顾萧仪的神色。他的眼睛不好,被嘉兴帝折磨的痛苦不堪,眼睛也差点被戳瞎。
但是谢殊能听见顾萧仪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难耐的低声喘息。
“只有这个办法,能最快解了你身上的毒,我还有别的事情,没办法一直陪着你耗,你看看你身后这一批又一批的杀手,不知道的以为你有多大的家业。”谢殊的声音低沉。
“你疯了吗?”顾萧仪最后的坚持,也荡然无存。
顾萧仪明白了,谢殊口中的解药是他自己,谢殊的武功路数至寒,刚好能够克制他体内的“噬心”之毒。
“你他娘的,真是老子的劫!”黑夜里,顾萧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谢殊扑倒的,也不知道谢殊的表情。
火堆熄灭,周围就只深黑暗,还有一阵阵来自深山兽鸣。
谢殊在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抓住顾萧仪的肩膀,指甲深陷到他的皮肉里,这是他留下的痕迹,唯一的痕迹。
他对自己的药很自信,顾萧仪应该记不住今天晚上,私心作祟,他想留下一个隐晦的痕迹,表示他来过。×
认识顾萧仪的时候,他就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个少年记住他,后来他在想怎么让这个人忘记他。现在他想证明他来过,又想让顾萧仪什么都不记得。
“你就是一个混蛋!”顾萧仪用尽最后的理智,呲了牙,在谢殊的锁骨处咬了一口。
黑夜中有什么破碎开来,铺出满地斑驳的光,谢殊有些恍惚,顾萧仪却因为最后的药力,再一次沉沉睡去。
谢殊点亮火折子,天光有些泛白。
一堆衣服被丢在一边,顾萧仪最后在他脖颈处又咬了一口,刺破了他的人皮面具,他干脆卸了伪装。
“狗东西!”谢殊啐了顾萧仪一口,不过最后又轻轻的,在顾萧仪额头落下一个吻。
顾萧仪醒过来的时候他应该就离开了,他们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谢殊匆匆收拾好,便提着剑,踏出了破庙。
庙门口立着一个人,来人手里握着一把刀,一半是柄,一半是刀。差不多,有那人身高那么长。
“谢鸿,这把刀,握在你手里还真是委屈了这把刀。”谢殊细长的眸子,微微上挑,眸光狭长。
“谢督公,一面想杀郡王殿下,一面又想护着殿下,这又是为何?”谢鸿所有的不解,都在今日看见这人的真容,一一解开。
至寒的内力,轻柔如水的剑,精致的骨架,这样的人,怎么会长的那般平平无奇。
现在看到谢殊的真容,谢鸿才反应过来。
男子生的瘦弱,那张面容却能称的上绝美二字,细碎的头发凌乱,垂了几缕到额头。嘴角破皮带着,一些血迹,丝毫不损伤他的一点容貌,甚至还有说不出来的美。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抬,是说不出的勾心夺魄。凌厉的眉峰,又带着极端的狠厉。
第20章 银珠子。
“那得看看谢总兵,问得是于公还是于私。”谢殊歪了一下头,眼眸邪魅一抬,眸子里摄人的寒光瞬间就直扑谢鸿。
谢鸿皱眉,都说控鹤司督公为人邪气,手段凶残狠辣。现在看来这人邪气不说,还诡异。
“于公怎讲,于私怎讲?”谢鸿横刀在此,纹丝不动。
“于公,嘉兴帝残暴不仁,已失民心,我想为这天下寻一个明君。于私,他是我在乎的人,我得护他周全。”谢殊挑动眉头。细长又凌厉的眉头一动,尽是杀意。
“可是我欠大监一条命,得还。”谢鸿阖眸沉思一下。
“你欠别人的,凭什么拿他的命来还?”谢殊冷笑。
“谢督公,觉得郡王殿下可得天下?”谢鸿换了一个话题。
“只要我在,他就能得天下。”谢殊说的好像很简单一样,肆意又随性。
“为什么一定是他慎阳郡王?”谢鸿似有不解。
“因为,他值得的这天下。他十三岁入九都学宫求学,十五闯荡江湖名扬四海,十九岁征战沙场,收复北境沿线雍阜数地。”谢殊细数这些东西,有经历有功绩。
顾萧仪做这些的时候,嘉兴帝在皇城肆意挥霍国库,四处搜罗美男,残杀大臣忠良,苛捐赋税。
谢鸿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殊有些不解,眼前这个人在九都可是一个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人物。陷害忠良,做着嘉兴帝最忠心的狗,转头却来扶持另一个人。
“他今年也才二十七岁,谁的二十七岁能够统御北境,征战沙场从无败绩。”谢殊又道,这是他放在心里的人,也是他仰望了数十年的人。
“天下苦于嘉兴帝已久,需要一位明君,来匡扶正义,振兴大齐天下。”谢殊继续说道,他在看谢鸿的表情变化。
谢鸿眼眸里逐渐出现了纠结的神色,他是一个有头脑有智谋的人,不会一味的只想着报恩,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督公,天下之事,终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谢鸿轻叹一口气,终究是谢殊一人说了不算的。
“是!这天下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这天下是大家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仅此而已。”谢殊抬眸,语气坚定。
谢鸿纠结的眸子在一瞬间彻底打开,然后他沉默片刻,提着自己的长刀,转身离开。
刘斌曾经私下里给过他命令,说是暗中杀了顾萧仪最好,将顾萧仪重新押解回京为次,最忌让顾萧仪逃脱。
他孤身一人提着刀寻来,也就是为了趁着人少,好杀了顾萧仪,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最后他后悔了,这天下需要一位明君,再说他也不一定能杀得了谢殊。
谢鸿的背影有些落寞,甚至说是孤寂,但是谢殊并没有多看两眼,他只是默默的收起了“弱水”。
“咳咳咳!”谢鸿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捂着胸口连咳三声,然后吐出一大口黑血。
“顾萧仪,我们应当不会再见了,此生保重!”谢殊微微侧头回首,用眼眸的余光去看庙里躺在枯草上的顾萧仪。
他曾仰慕过的人,如今得到了,此后就要学着去忘记,愿余生他万事皆安。
黄昏时分,顾萧仪才醒过来,周围空无一人,只剩一堆燃尽的篝火和枯草,还有一只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铃铛。
“睡完就跑呀?”顾萧仪都被气笑了。
“主子?”远处传来楚君的声音,惊醒还在气愤中的顾萧仪,顾萧仪连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我在这里!”顾萧仪尽量放大声音,但是还是气息弱。
好在楚君耳力好,很敏锐的就察觉到顾萧仪所在的地方。
翻过一个山坳楚君才看见一处快要坍塌的破庙,顾萧仪就站在庙门口,双手叉着腰。
“主子!”楚君几乎是跑过去的,看见顾萧仪没事才放下心来。
“主子怎么会在这里?”楚君他们昨天和谢鸿的人,在那处山坡下面寻找许久都没有找到,甚至一丝痕迹都没有发现,然后今天天明的时候,黎乔提议扩大范围搜索,才找到这里。
“被人一路背?扛过来吧!”顾萧仪还记得那瘦弱的肩膀,硌的他肚子疼。
“那位公子呢?”楚君其实很想直接说那个男人呢?但是想到那个人超绝的剑法,就换了一个称呼。
“谁知道呢?怕不是被野兽吃了吧!”顾萧仪冷笑一声。
楚君愣住,这……!
那个人可以说是一剑封神,怎会惧怕小小野兽,野兽见了他躲着走还差不多。
“接应我们的段将军已经到了指定的位置,这座山脚下便是千佛镇,我们只需要下山就好。”楚君已经提前熟悉好地图,只等顾萧仪发话。
“好,立刻出发与段将军汇合。”顾萧仪捏紧手里的铃铛,然后果断下令。
“咔嚓”一声,铃铛在手里被捏碎,顾萧仪抬手,铜制的碎片扎进手里,鲜血溢出,顾萧仪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那受伤的手上面,而是看着碎片里的一个银制珠子愣神了。
这铃铛还是昨天他和谢殊做的时候,在黑暗里摩挲着死死捏紧手里的,没想到谢殊走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就直接留给了他。
“谢殊,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顾萧仪咬牙。
这个颗珠子,是银制的,上面錾刻着精美的五福同寿纹,这是当年他在九都学宫行束发礼时,要戴的一顶银冠上面的。
他是皇子,所用的东西都是内务府御造司督造的,这颗珠子精美异常,只有皇宫大内才能造的出来。
当时先帝还在世,十分的宠爱他,内务府那些人为了讨好他,就越制给他造了这顶冠。
后来嘉兴帝进言,说他恃宠而骄,骄奢淫逸。先帝当时亲自为他束发加冠,听信谗言又看见了这顶冠,当场大怒,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将这顶冠狠狠地摔在地上,砸的稀碎。
他的束发礼就这样被搅乱,他记得当时他在礼台上坐了一天,淋着雨,因为才遭到先帝训斥,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来安慰他,怕祸连己身,只有谢殊一人冒着雨来,为他撑开一把伞。
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谢殊捡走了这颗珠子吧!
看着顾萧仪被人接走,谢殊才提着剑,缓缓向山下走去。
他这一次出来的借口是代天子巡狩,替陛下寻找祥瑞,自然还是要回去替嘉兴帝寻找祥瑞的。
辛集奉命来接应谢殊,不过看着瘦了一圈的谢殊,心疼的泪珠子止不住的在眼圈里打转。
谢殊原本就有些消瘦,跟着顾萧仪跑了一圈,人更瘦了,感觉触手就能摸到骨头一般。
辛集扶着谢殊坐上提前准备好的马车,然后驾车离开了千佛镇。
“朝中最近有什么消息吗?”谢殊随意的将剑扔到车板上,然后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细长的手指如玉一般,轻轻抵在额角,竟有些说不出的美感,又欲又精致。
“陛下下旨,大理寺卿薄宴升任内阁次辅。”辛集驾着车,然后回头轻声道。
“薄宴?”谢殊听见这个名字,轻轻玩味一笑。
薄家的人,处处与他与刘斌作对,刘斌人在京都竟然让他坐上了内阁次辅的位置。
“辛棠那边呢?”谢殊又问。
“已经到了地方,地方官员正在接待,我们抄近路,应该很快便能赶过去。”辛集应道。
谢殊微微摇头,不行他得尽快赶过去。
“前方有一家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快马兼程,日夜不停的赶往滁州。”谢殊猛的坐正身体,严肃的开口吩咐道。
辛集有些迟疑,他一个不会医术的人都能看出来谢殊现在身体抱恙,又日夜兼程的赶路,他担心自家主子身体吃不消。
片刻以后,辛集还是应道:“是!”
雍阜驻地。
顾萧仪一行人,快马离开千佛镇,便日夜不停的跟着来接应的人,赶往最近的驻地,免得再遇见谢鸿的人截杀他们。
看见前锋军的大营,顾萧仪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恭迎王爷,恭迎王爷。”闻讯前来迎接顾萧仪的将领跪了一地。
“诸位将军客气。”顾萧仪赶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王爷可有受伤?”众将又纷纷问道。
顾萧仪藏起受伤的手,摇了摇头:“没有受伤。”
楚君有些不放心的看向自家主子,顾萧仪中毒的事情,他们随行的人可是都知道的。
顾萧仪就是失踪了一天,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也不关心身体里的毒。
“主子?”楚君疑惑的唤了一声。
顾萧仪一个眼神就制住了楚君,楚君只能默默的低头。
“我们先回雍阜,辛苦各位日夜守候,也劳各位担忧了。”顾萧仪朝着众将领,行一个军礼。
“王爷,客气!”众将回礼。
辛棠端坐在府衙明堂之上,顶着谢殊的脸俯视着底下那些官员,虽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心头依旧没底,只能学着谢殊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危险的笑意。
“督公,那日确实如下官等所见,有石兽从水中出,口衔宝剑。”滁州知州跪在下首冷汗直冒,一边用自己官服的袖子擦着汗,一边颤巍巍的开口说道。
“只是后来突发大水,仅仅三个时辰就把祥瑞给淹没的。”滁州知州随后又结结巴巴的补充道。
月前,嘉兴帝寿辰,滁州西河有一石兽口衔宝剑,露水而出,石兽威严,栩栩如生,剑身遇水不锈,隐隐有寒光。
滁州百姓大胆,进前一看,只见宝剑上刻着几个字,大齐兴。
滁州知州大喜,当即写折子入京告知嘉兴帝,结合自己的梦境,嘉兴帝以为天降祥瑞,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