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万安—— by有绥
有绥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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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督公。”少呈明白背主是不应该的,虽然少晋说,他们不是背主,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卖给谢殊。只是少呈明白,他曾经却是愿为谢殊坐下奴仆的。
“你们看见了一线生机,想要握住,我理解的,不怪你们。”谢殊太明白了。
少呈少晋是嘉兴帝的男宠,他们是借此身份才能留在嘉兴帝身边,想要伺机报仇。可是到了今天,嘉兴帝快要死了,他们也会大仇得报。那么日后呢?日后他们若是谢殊的人,只怕死的更惨,这个时候,皇后的出现无异于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能看见生的希望,谁还想死?皇后不想,少呈少晋不想,但是谢殊想,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
谢殊自己想死,总不能拦着别人生吧!
随后谢殊对少呈少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他做个了结。”
少呈称是,可是少晋却没有动,但是最后还是被少呈拉了下去。
两人走后,谢殊走向龙榻边看着嘉兴帝。
嘉兴帝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看着谢殊,放声大笑,只是那笑声诡异的很,像是破旧的风箱一直在呼呼的扯动。
“你来了?谢殊。”嘉兴帝看见谢殊,眼眸里有一些亮光。
“听说你命不久矣,想见我一面。”谢殊点头。
“朕死,你也会死,谢殊,你与朕一起不得好死!”嘉兴帝早就明白自己今日下场到底是谁导致的,所以日日夜夜扯着嗓子喊着想见谢殊,就是想说今日的话。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活着,顾萧贤。当年先帝为何会为你取这样一个名字呢?”谢殊语气平静。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嘉兴帝听见谢殊的声音,都在自己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先帝,哈哈哈!”说起先帝嘉兴帝大笑出声。
“他配做一个皇帝吗?他也是弑父杀兄才坐上帝位的,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看重顾萧仪,却又那么犹豫立顾萧仪做太子吗?因为楚家的妃子,是他的弟妹,哈哈哈,他也曾杀兄弟,夺兄弟妻。他害怕,害怕的很。”嘉兴帝扯着那破音的嗓子,癫狂的大笑。
“他那样的人,都能当几十年的皇帝,朕为什么不能,朕就是天子,即使是死也是天子,将来会入皇陵,会有谥号。朕也还是坐了十几年的皇帝,将来大齐史书之上,一定也有朕一笔。”嘉兴帝癫狂又得意,丝毫没有悔意。

第72章 舍弃
“可是,德不配位,终究还是德不配位。”谢殊平静淡漠,按理说他应该对嘉兴帝恨之入骨的,可是在看见嘉兴帝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想开了。
“就像这十几年,你从来不知道,玉玺是假,你每一次盖的印都是假,你做了十几年的假皇帝,哈哈哈,有什么意义呢?”谢殊摇头,目光中有些可怜。
嘉兴帝突然双眼爆凸,然后坐了起来,想去抓谢殊。
玉玺是武侯从太和殿带过来的,当年三王之乱,武侯一路杀贼,至太和殿。最后也是武侯带着玉玺至他跟前,跪地高呼万岁。
他是在那一声万岁中,坐稳皇位的,可是坐了十几年的皇帝,最后有人告诉他都是假的。
传位诏书是假的,帝王象征的玉玺是假的。
“你还记得,我带回来的那把前朝天子之剑吗?那也是假的,想做皇帝,却是一个假皇帝,顾萧贤你真可悲。”谢殊哂笑一声,然后起身便走,头也不回。
“啊……啊!谢殊,谢殊!”嘉兴帝抓住床沿发疯似得的咆哮起来。
“我是不得好死,可这世间总要有人入地狱的。”谢殊听见嘉兴帝的咆哮,也低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有泪从眼角划过。
只是瞬间,瞬间就在谢殊的眼角消失,他是谢殊,恶贯满盈的控鹤司督公,怎么可以哭!
顾萧仪还没有来的及回头准备渡江兵发九都,就接到前线战报,渤海倭寇已攻破云安城,六万大军直扑九都。
“有人卖国,不然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事。那个人,不想让你回九都,至少不让你现在回九都。”盛涯看着面前的地图,在顾萧仪的身边说道,他的神色难得一见的严肃。
顾萧仪点头,他其实忽略了一些事情,林章为何要背叛嘉兴帝,林章可以杀他,杀谢殊,为何会背叛嘉兴帝。
因为嘉兴帝就不是林章的主子,林章的主子另有其人,还有林章死了以后,林哲为何要拖他那么久,因为林章在为九都城里的那位主子拖延时间。
谢殊杀刘斌,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刘斌拦了他的路,而是刘斌不得不杀。
“顾萧锦!”顾萧仪缓缓吐出这个人名,紧接着苦笑两声,不敢再言。
“他被谢殊困在九都,不择手段,才选择了卖国。你回不去,他想借外族之力,在九都称帝。”盛涯道破顾萧锦的心思。
“回九都,回九都!”顾萧仪连说两声回九都,谢殊在九都,若是九都沦陷,谢殊也就……顾萧仪想都不敢想,直接下令。
楚君这个时候却奔了过来:“主子,属下找到了玉玺。”
“怎么找到的?”第一好奇的是盛涯。
“如果属下没有记错,送玉玺来的人是督公身边的人。”楚君不太确定,他见到谢殊身边的人,最多的便是那个小屁孩一样的辛棠,这两人不太确定。
“谢殊的人?”盛涯愣了一下,谢殊还真是算无遗漏。
“不认识,但是,他们都有辛棠身上那种感觉,除了督公我没有在谁的身上看到过。”楚君也是暗卫出身受过训练,直觉一向敏锐。
“人呢?”顾萧仪问。
“扣了。”楚君知道不能轻易放人走的,当即就扣了。
“带来见我。”顾萧仪也不认识谢殊的人,只有一个辛棠他见过一面,但是谢殊带出来的人,总能沾染上谢殊的一些特性。
很快辛集和辛庄就被带了过来,他们两人是借着滁州知州的名义,过来送玉玺的。
他们也是在城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安王的藏身之地,杀了安王夺了玉玺,刚想复命,就接到九都的消息,说谢殊要他们将玉玺给顾萧仪送过去。
辛集辛庄本来想着,借着滁州知州的名义送完就回滁州,然后直接回京,眼下谢殊在京都已经孤立无援了,只有他们了。
没想到让楚君给他们扣下了,本来就着急,顾萧仪还要见他们。辛集辛庄只好硬着头皮去见,顾萧仪应该也没有见过他们。
顾萧仪将装着玉玺的盒子放到盛涯手里,他只是刚刚掀开看了一眼,便全然不在乎了。
盛涯则是好奇的重新打开盒子,仔细看了起来。
这玉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一块暖玉四四方方刻着九龙捧珠的造型。
辛集辛庄过来就看见盛涯捧着盒子在看玉玺,好似在辨别真伪一样。
“真的,这玉玺绝对是真的!”辛集忍不住开口,他们追查一路,杀了很多人,才拿到的。
辛庄则皱眉拉了辛集一把:“殿下,我们是奉命来的,得赶快回滁州城复命,还望殿下放行。”
“你们的主子在滁州吗?”顾萧仪侧眸。
辛集眉头一动,牙齿咬紧。
“殿下,这话何意?”辛庄面不改色的问道。
“我也去九都,一路吧!”顾萧仪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就不想放两人回去。这可是人证,以后和谢殊对峙的时候,还可以拿来当个说辞呢。
辛集急了看向辛庄,两人对视一眼。
辛庄看了一眼顾萧仪又沉思了一下,单膝跪下抬头直视顾萧仪。
“殿下,我家主子身边能用的人不多。薄家弃义,皇后背信。主子看似是九都城里最有权势的人,实则一但嘉兴帝死了,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他无人可用,只有我们。”辛庄持礼抬头,说的郑重。
辛集也跪了下来,皱眉看着顾萧仪,但是辛集的表情就没有那么镇定。而是感觉,若不是辛庄一直拉着他,他能上去给顾萧仪一刀。
顾萧仪皱眉,谢殊给了他们机会,转头他们都把谢殊抛弃了。
“我们也要去九都,一起。”顾萧仪挥手让楚君把两人带下去。
楚君把辛集和辛庄带下去,盛涯才开口:“薄家不是这种人吧!”
“薄家是清流世家,谢殊是奸佞,就算谢殊做了一件好事,也抵不了谢殊曾经为嘉兴帝的鹰犬。皇后也有自己的抉择,谢殊与她不熟,她做出的选择无可厚非,我们也不能指责什么。”顾萧仪很明白,谢殊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所谓的盟友,都有自己的选择。
他一个人义无反顾的走向深渊,别人却想奔赴人间。

第73章 南逃。
倭寇兵临城下的时候,九都城才算彻底的失去往日的安宁和繁华,城中能够逃走的达官贵人都纷纷向南逃走了,不能逃的都在商量是不是该怎么保全自己。
“为什么不守九都呢?”谢殊站在内阁的议事大厅之上,看着朝中如今的掌权之人,那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薄老如今也坐在大厅之上。
“怎么守?九都城门军不过几千人,皇宫里的禁军也不过万人,御林军这些加起来也不过敌军一半,如今带着嘉兴帝迁都等着慎阳王殿下日后收复九都才是正道。”祝次辅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叹了一口气,都到了准备迎接新君入城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薄仪威望最高,威严也是最重一人,他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亦是沉默的。
谢殊平静,从嘉兴帝病入膏肓起,他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也不画着他鬼一般的妆容,也不穿他的官袍,每日就是一身青衣,偶尔关心一下朝政,无聊的时候就去控鹤司门口和那些骂他的学子对骂对辩。
“即使如此,诸位大人请便,谢某要与九都同在。”谢殊说完掀开衣袍就走出了议事的大厅。
谢殊刚出门,辛棠就眼疾手快的给谢殊披上一件厚实的狐裘,谢殊怕冷,这几年更甚。
“辛集辛庄还没有回来。”辛棠低声在谢殊的耳边说道,他并不是觉得辛集辛庄出事了,而是心疼谢殊身边无人可用。
谢殊点头,然后边走边问:“柳家的人还在吗?”
“还在,主子有什么安排吗?”辛棠看见谢殊踏入满天飞雪里,立刻撑起伞替谢殊挡住了风雪。
“去地牢见先生。”谢殊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踏在没到脚踝的雪地里,向控鹤司而去。
柳素方的书终于写好,正在用不同的字体给自己的书写名字,隶书楷书草书都写好了,写的都还不错,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选择哪一个了,正在挑挑拣拣、谢殊今日来没有提食盒,而是带着满身风雪。
柳素方见状不高兴的瞥了一眼谢殊:“狗东西,雪下的大就不知道给我带酒了,没良心!”
“先生,外面下雪了,很漂亮,遇安送先生回宋园赏雪如何?”谢殊笑着开口,眼神温和。
听完这句话,柳素方脸色极其的难看,将自己的新书封面狠狠砸到地上。
“老子那里也不去,就要待在这控鹤司地牢里,待到死。”柳素方大吼,一边大吼还狠狠拿脚跺地。
“先生,忻王卖国,外族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九都城将乱,遇安再也没有能力护先生一方宁静,只能送先生出城归宋园,日后新君登基,先生依旧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儒学宗师。”谢殊看着柳素方这个样子,很心疼直接掀起衣袍跪到柳素方面前,轻声开口缓缓道。
“那你呢?那你呢?那你呢?谢殊,谢遇安!”柳素方上前抓住谢殊的肩膀,厉声质问。
“我不重要的先生,谢殊本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庶子,得遇先生教导才有那年名满九都。若无先生,谢殊本就不重要。”谢殊抓住柳素方的衣摆,抬眸看着柳素方的眸子,眼眸有光。
柳素方好像又看见那年那个少年,少年玲珑剔透,带着笑意唤他一声先生。
“不行,老子当年就说了,有本事你就关我到死,否则老子就是死也不放过你。”柳素方看着自己身侧垂下来的白发,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威严深重的儒学宗师,而是一个垂暮老人,死又何妨。
谢殊忍住泪水,红着眸子侧眸看了一眼辛棠,然后起身快步走出牢房。
“送先生去宋园。”谢殊说的坚定。
辛棠听出了谢殊的语气,也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柳先生安危不容有失。
“谢殊你给老子回来,回来!你回来!”柳素方没来的及反应,谢殊就已经离开了牢房,并将他托付给心腹辛棠。
“谢殊!谢遇安!”柳素方也跟着冲出牢房,却被辛棠拦腰抱住。
“遇安,你给为师回来……!”柳素方最后没有力气,只能喃喃吐出这句话来。
辛棠一直不敢撒手,直到年老体弱的柳素方渐渐没有挣扎奔出去的力气,才松开手看向柳素方。
“先生随辛棠离开,趁现在还时间,柳家族人已经在路上接应先生了。”辛棠声音低沉,现在谢殊身边只有他一人,他便也学会了辛庄的沉稳。
谢殊再一次踏出控鹤司大门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聚集在一起骂他的学子,只有到处惊慌奔逃的百姓,还有来来往往不知道干什么的士兵官差。
九都有三千六百五十六坊,数十万的百姓,其中有能力逃出去的只有寥寥无几的达官贵人,富商大豪。那些普通百姓,无依无靠根本不能逃走,一但城破九都将会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我记得谢督公当年上我李家拿人的时候,意气风发,桀骜不驯,邪气的很,今日怎么满眼悲伤,一身倾颓呢?”谢殊还没有多想,只见控鹤司旁边的街道走出一人,来人一身白衣锦裘,手中拿着一把剑。
谢殊认得那把剑,君子四剑之一,慎独。
九都学宫有四剑,被称为君子四剑,分别是:慎独,不欺,自牧,含章。
取自经典: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李鸿卓,柳素方,李天孝,薄仪。在当年被九都学宫的学子称为儒道四位宗师,门生遍及天下,这四剑便是这四位的配剑。后来李鸿卓被谢殊逼死,李家抄家,柳家也被抄家,李天孝投靠了嘉兴帝,薄仪隐世。这四剑便渐渐地淡出众人视线,不再被人提及。
“李潇。”谢殊准确的叫出了来人的名字,这人是他当年放走的,他自然认得此人。
李潇点头:“督公在想什么?可否说给李某听听?”
“在想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该在盛京城,护着仅存李家族人好好活着吗?”谢殊眸色平静,这算是仇家上门吗?
“谢殊,你想一个人去守那城门吗?”李潇转念一问。
谢殊侧眸看着李潇皱眉,这不是来寻仇的?

第74章 护城
“想逃的都逃了,毕竟嘉兴帝命不久矣,大齐天下又乱成这样,谁还管这九都城的生死?”李潇讥诮一笑,然后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现在还能调动御林军和禁军,只看薄家会不会将城门军留下,再加上控鹤司上下,我相信我能做到,守住九都,等殿下归来。”谢殊坦然一笑,桀骜抬眸。
李潇眉眼一动:“好!再加上九都学宫三千弟子。”
李潇别的能力没有,但是以祖父之名,说动九都学宫的三千学子,拿着慎独剑振臂一呼的本事还是有的。
“一群读书人,行吗?”谢殊皱眉。
“你以前不是读书人?”李潇拔剑,剑锋直指谢殊的咽喉。
“你一个宦官都行,我们读书人怎么了?还比不上你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了吗?”这个时候李潇身后走来一群人,都身穿九都学宫的学子服饰,手里拿着平日里的儒剑,叫嚣的那人正是这几年骂他骂的最凶的祝新词。
谢殊扶额叹气,不想说话,转身进了控鹤司,想必现在控鹤司上下接到命令,应该都集合好了正在待命。
“谢殊!”李潇突然叫住了谢殊,然后扔过去一样东西。
谢殊伸手接了过来,是一把剑,君子四剑之一:不欺。
“这是柳先生的佩剑,有人托我带给你,他说你是柳先生唯一的徒弟,这把剑该是你的,上一次黎城见面忘了给你。”李潇说明剑的来路,是盛涯给他的。
谢殊看着剑,眼眸中突然很欣喜,他好像听见顾萧仪在他耳边轻声说:“等我,我一定回来!”
谢殊只是攥紧了剑,什么也没有说。
谢殊进了控鹤司,李潇也转身看着众位学子,举起手中剑高呼:“随我上九都城门。”
李潇带着九都三千学子,齐齐上了城门,头也不回,他身后也没有一个学子畏惧,临阵脱逃。
随后谢殊在控鹤司下令,着御林军禁军以及各大衙门的守卫衙役都上城门,这个时候谁都可以是兵,守卫九都城的士兵。
薄宴看着依旧端坐在主位上的薄仪,轻声问道:“您要离开九都吗?”
薄仪摇头,薄家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但是他不离开,他在这九都城里快八十年了,他得留下。
“您为什么要弃谢殊?”薄宴又问。
“因为他是奸佞?”薄宴又问。
薄仪没有回答,而是他回答不出来,他活了这么久,都给不出答案来。
“当初年幼,我离开薄家的时候,就曾说过不会回头。谁知道世事难料,我又被人送了回来。我说我想去搏一把,薄家差一个去前面开路的人,您们便都同意了。薄家清流世家,百年门楣,有自己清规礼仪。我理解,但是不赞同,您要退便退,但慕言不退。”薄宴在薄仪面前深深一礼,便转身离开。
九都城的城门卫归他号令,他是万万不能退的。
薄宴一身铠甲,一手利剑来到城门上的时候,正看见几个白袍学子,在搬运守城用的器具,个个看起来都吃力的很。
“你们这些学子,不随家族离开,怎么在这里搬起了石头?”薄宴皱眉,眉宇间还有一股子嫌弃劲。
“学子怎么了,学子缺胳膊少腿了,就不能来帮忙?”李潇上下打量薄宴,最后才认出来,这是大齐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内阁首辅薄宴。
“你们薄家的人,不是走了吗?”李潇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堆乱石上,拄着剑,一脸鄙夷。
“薄家走了,我薄慕言没有,九千城门卫也没有。”薄宴冷哼一声,转头不想再理会这群读书人。
“敌人还没有打,你们要先打一架吗?”黑红织锦的控鹤司官服,穿在谢殊身上是说不来的美,特别是今日谢殊没有化妆,男生女像却不阴柔造作,说不来的蛊惑人心。
本来站在李潇身边还想骂谢殊的祝新词都看呆了,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把自己准备骂谢殊的话咽下去了。
“督公万安?”薄宴冲着谢殊微微躬身行礼。
“诸位辛苦,本督带来了禁军和御林军,九都城门上下,皆由本督管辖,违令者斩。”谢殊抽出那把不欺剑,寒光四射。
“是!”众人纷纷应下。
说完这些,谢殊看向祝新词,然后缓缓开口。
“我来城门之前,你爹拉住我的手,让我务必把你绑回去,随他们一起离开九都。你怎么想?”谢殊挑眉。
祝新词一听当即就抽出自己的剑指向谢殊:“老子不回去,你休想绑老子回去,你要是敢,老子剁了你。祝狗贼怕死,老子不怕,老子誓死与九都同在。”
谢殊看着祝新词慷慨激昂的大骂自家老子,轻笑了一下:“看的出来,你确实不怕死。”
说完谢殊便不再理会他了,转身带着控鹤司的人继续去布防。
这些倭寇就九都城门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城。
夜晚降临,谢殊等人都不敢下城门一直在城门上守着。
每隔十步便有一堆篝火燃起用以照明,火光缭绕间,热浪也晕开,倒也不冷。
“谢殊你给了薄家机会,让薄家出世,重新回到了朝堂。给了皇后机会,让皇后为楚家和自己搏了一个前路,你甚至都给了如今的内侍省大监喜南一条路,为何没有给你自己留一条后路。”李潇冷眼看了九都城六年的时局变换,看到了太多,唯一不解的就是,谢殊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留条路。
“我没有路,你不是该很高兴吗?日后我被人装上囚车,人人喊打喊杀的时候,你多扔我两个臭鸡蛋就好,问这么多做什么?”谢殊皱眉,最讨厌话多的人,特别还是跟他不熟在他面前还话多的人。
“那我能扔石子吗?”李潇又问。
“你扔两块金子都没人管你。”谢殊翻了一个白眼。
“唉!谢殊,是你杀了我全家,我还能心平气和跟你说话,你他娘的还给我在这儿翻白眼,不耐烦。咱就说,你能不能稍微正眼看我一下。”李潇有些恼火的意味。
“那你要不要直接砍了我。”谢殊摊手。
李潇却在这个时候看着谢殊的样子,笑了起来。
“不是你杀了我全家,是那个无耻的帝王,是人心。”李潇从来不怪谢殊。
世人都在怪谢殊,因为这把刀上有人血,却无一人去痛骂,那个执刀的人,还有那些在旁边看着呐喊助威的人。

“嚯!那本督得谢谢你。”谢殊叹气,然后全然不在意的叹道。
李潇现在只觉得谢殊这张脸真的欠揍,不过还是没有动手,而是不屑冷哼一声:“你求求我,日后九都换了新的皇帝,我李家保你不死。”
“大可不必,你还是保你自己今夜不死再说。”谢殊说完便抽出自己随身的不欺。
“三军听令,守城!”谢殊高呼。
李潇瞬间脸色大变,也是即刻抽出了剑,做出防御的姿态。
他向下望去的时候,外族大军已经燃起照亮天幕的火把,大批的外族士兵正扛着云梯架着战车在攻城。
城门上的士兵也是纷纷响应,拿起手中的弓箭,不会拉弓射箭的学子也纷纷的抱起十几斤的巨石。看见那些外族士兵抵近城墙一一射出箭簇,投下巨石。
一次又一次,他们抵抗了外族十几次进攻,一些学子实在没有了力气,便靠在墙头喘气,守城士兵手中的箭矢渐渐的减少。
谢殊看着战况,知道接下来才是硬战,用来守城的器具已经用的差不多,余下就要靠他们肉搏了。
“眼下敌人暂时退去,我让人再往城楼之上送一些守城器具。”薄宴在谢殊身形不稳的时候,伸手扶住了谢殊。
天气太寒了一些,谢殊早前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现下恐怕是更加不行了。
“九都城里没有这些东西了,嘉兴帝从来就没有想过九都城也会有被外族兵临城下的一天,所以九都城里除了繁华就剩下尔虞我诈。”谢殊低头苦笑一下,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低头掩住嘴咳了起来。
“主子!”城墙的另一头匆匆奔来一人,将一件披风披到谢殊的身上。
薄宴本来是扶着谢殊一只手的,却被来人挤开老远,只好退远默默的看着。
谢殊不知道是谁抬头才看见,是此时应该在皇宫的喜南,辛棠去护送柳先生了,现在还能有人叫他一声主子,谢殊听着甚是欣慰,至少他身边还是有人的。
“你不该来的。”谢殊转念一想,也许是他连累了喜南。
这颗暗棋是他早年间安置在刘斌身边的,最后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刘斌死了他便弃了棋子,任由这颗棋子去寻求自己的路。
喜南却紧紧的护住谢殊:“少呈少晋背主,是他们不配做主子的狗,喜南蒙主子搭救,此生唯主子为主。”
皇后曾经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但是被他拒绝了,他既然认了主,便不会叛主。
谢殊再一次咳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笑了笑,这毒在他身体里,消耗他的一身至寒内力,消散的同时也让他痛不欲生。不要命却是极其折磨人,这样的天气又是雪上加霜,头疼!
“唉!做你的内侍省大监不好吗?”谢殊又叹了一口气。
“内侍省愿与主子与九都生死同在!”喜南腰间也带了剑的,不过就是皇宫里用来给妃嫔赏玩的剑,轻巧好看,实用性一点都不好。
北风吹过,有雪降了下来,城门底下又传来喊杀声。
“一群太监都上了城门守城,我们怕什么,难道还没有他们有骨气吗?”祝新词在听见喊杀声的时候,又立刻爬了起来,捡起自己的剑,大声喊着鼓舞身边的学子。
“没有器具,我们还有手中剑,敌人来一人我们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李潇丢了另一只手握着的剑鞘改成双手握剑,剑不回鞘,便存了死志。
谢殊看着城墙那边的那些白衣学子,他们风华正茂,不过二八年华,十几岁的少年。
“喜南,带着你的人守在最前面,他们还是少年,家里有父母兄长,我们其实什么都没有的,也无甚可惧!”谢殊轻轻的说道,他想节省一点力气。
喜南点头:“明白!”
随后谢殊打直脊背,将那件很暖和的披风扔到地上,拿着自己的剑高呼:“楼梯处还囤积的有一些火油,浇油点火,他们冲上来的时候,再杀!”
“是!”三军响应。
天亮的时候,城门上已经堆积了很多的尸体,有御林军的,有禁军的,有内侍省宦官的,也有九都学宫学子的,硝烟飘散,尸体的血渐渐被风雪冻住,极目处全是红色的一片。
“咣!”谢殊掷出自己手中的剑,挡在祝新词的面前,替他挡住敌人一剑,然后一个转身又将人护在身后。
剑飞出,谢殊手中没有可以抵挡的东西,硬生生的又挨了一刀,刀刃嵌入肩膀的骨头中,谢殊疼的浑身都在抖,但是他没有退,而是疯狂的笑了起来。
“我曾经,说过最霸气的一句话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谢殊突然面目狰狞疯狂起来,他单手握在那把嵌入他肩头的刀,用力甩开。
腰间一动,一把寒光如水的剑,便被谢殊握在手中,一个呼吸间周围的雪花仿佛都停止了一般,都围绕在这把剑的剑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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