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 by冬天的柳叶
冬天的柳叶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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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雇农跑过来,神色惊慌,不敢靠前:“肖二叔!”
平安俯身检查一番,确定人已气绝身亡。
“辛姑娘,您没事吧?”白英冲过来。
“没事。”辛柚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对白英道,“先把雇农都聚到一起暂时控制起来吧。”
她在躲开的瞬间感觉到了如实质的杀气,肖二叔必然是精心培养出的杀手。
“是。”白英应了,低声提醒,“辛姑娘,咱们带了不到六十人,虽然管住这些雇农没问题,可庄子这么大,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情况”
甚至这能调动衙役的当地官府可不可靠,都是未知。
“嗯。先管住这些人再说。”
白英匆匆去召集人手。
贺清宵示意那年轻人过来,指着肖二叔的尸体问:“你们是叔侄?”
年轻人忙道:“肖二叔是小民的邻居,早年娶过媳妇病死了,就没再娶,一直是一个人过”
“他真的是你邻居?”
年轻人吓得跪下来,指天发誓:“小民绝不敢对大人撒谎啊!”
贺清宵半蹲下来,伸手碰触肖二叔的脸。
年轻人离得近,以为是试探肖二叔鼻息,却突然瞳孔一震。
在他视线里,肖二叔的脸皮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揭起。
年轻人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等肖二叔整张脸皮被揭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尖叫声一停,整个人仿佛被术法定住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
年轻人如梦初醒,猛摇头:“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之后集中了雇农来认人,无人认识这张陌生的脸,再去肖二叔家里搜查,从地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真正的肖二叔。
“死了有几日了,杀人手法很干脆,没流太多血。”贺清宵检查过,情况算是明了了。
死士杀了独居的肖二叔,伪装成他下地干活,找机会刺杀辛柚。
张知县疾奔而来,连连赔罪:“辛姑娘您放心,下官定然把幕后指使找出来!”
“有劳张大人了。”辛柚客气几句打发了张知县,实则对当地官府能找出幕后真凶不抱一点指望。
张知县虽不是本地人,谁知会不会早已被那些人买通呢。
“其实没必要查下去,无非是利益受损的那些大族。”
查到了王家,还有刘家,想要她性命的太多,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贺清宵开口:“我请教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到了这个时候地里的活不多了,接下来若雨水充足,浇水都能省了,这后面的一个多月我们自己人接手就能应付。”
不再让外人靠近田地,大半算计就能被扼杀。
白英则道:“要只是打理这些田地,咱们的人绰绰有余。可十五亩田分散三处,要保护好田地不被破坏,人手就远远不够了。还要考虑那些人豁出去,不计后果对辛姑娘动手”
行刺不成,转而毁坏甘薯藤,这是很可能会发生的事。
“所以我们要调兵来支援。”
“调兵?”白英挑眉。
如今长乐侯已不是锦麟卫北镇抚使,也不大可能有皇上交付的兵符,还能调兵来支援?
贺清宵与辛柚对视一眼。
有些话当臣子的不好说,辛柚可以说:“据我所知,长平卫就驻守在附近,请他们来帮忙就是了。”
那人对种植甘薯万分重视,想保护她也好,怕她借着南下的机会远走高飞也好,长平卫定然早就接到留意这边动静的秘密任务了,恐怕她遭遇刺杀一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过去。
这边派人去请求支援,正好给了长平卫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
白英一听,自告奋勇去请支援。
转日,天刚蒙蒙亮。
“白姑娘多带一些人。”
白英潇洒摆手:“带两个人就够了,剩下的保护辛姑娘和甘薯田。”
“那白姑娘路上小心。”辛柚叮嘱一句,盯着白英片刻,附在她耳边低语。
白英面露诧异,只是她素来沉稳,点点头没有多问。
长平卫驻守地据此不算远,一早出发,快马加鞭不停歇当日就能赶到。白英不敢耽搁,带上两个亲卫策马而去。
辛柚一直到望不见人,才收回视线,对贺清宵道:“那些人很可能在路上设伏,阻碍白姑娘传信,你再带一些人去吧。”
贺清宵摇头:“你被刺杀,长平卫那边定会知晓,就算我们无人去请求支援,长平卫有皇命在身也不敢袖手旁观。这个道理那些人不可能不明白,他们要拦住白姑娘,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拖延长平卫来援的时间。”
辛柚望向田地,轻声道:“我知道。”
对方要争取时间,趁这边人手不足时对甘薯田下手。这也是她放弃追查“肖二叔”这条线的重要原因。
强龙不压地头蛇,调查这些会耗费大量精力、人力,甘薯田这边就容易被钻空子。
她托付六当家远渡重洋带回这些珍贵的甘薯藤,到今日才有一望绿油油的田地,不能本末倒置忘了什么最重要。

第407章 借人
贺清宵说出推断:“对方很可能在今明两晚对甘薯地下手。我若再带人离开,这边会应付不过来。”
“你带几人就是,免得白姑娘有危险,说不定还能捉到活口。咱们这边就这么些人,多几人少几人区别不大。”
贺清宵深深看着辛柚。
多几人少几人区别确实不大,但有事情时他在不在她身边,区别还是大的。
“去吧。”辛柚轻轻推他一下,“别担心我,我可以找人帮忙。你们早点联系上长平卫,等大批官兵过来就能安心了。”
“找人帮忙?”
辛柚弯唇一笑:“我找张知县帮忙。”
张知县不一定可靠,但一定怕死。
贺清宵明白了辛柚打算,不再迟疑:“好,我去助白姑娘,阿柚你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有千风和平安在。”
听辛柚提到两名亲卫,贺清宵表情有些复杂。
这几个月,他与阿柚偶尔亲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二人。
等贺清宵一走,辛柚就去见了张知县。
“张大人,刺客的事有线索了吗?”辛柚明知故问。
这也算谈判前的一种心理战术,对方有责任的事情没有办好,再提出一个要求,就更容易令对方答应了。
张知县露出歉然神色:“还在调查。那刺客是个生面孔,暂时还没查出他的来历,请辛姑娘再宽容一些时日”
张知县客气说着,暗暗腹诽:昨日晌午才发生的事,今日一大早就来问,地主对佃户都没这么严苛吧。
“慢慢调查就是。倒是有一件事,急需张大人相助。”
“辛姑娘请讲。”
“我担心幕后主使是冲着我们种的作物来的,想向张大人借一些人手护田。”
张知县表情有一瞬没控制好。
说起来,他早就好奇这些祖宗从京城来到他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到底在忙乎什么了。
那十五亩地全都种满了草藤,他派人悄悄找雇佣的农户打听,说是一种叫春根藤的野草藤,林间地边很常见。
一位公主,一位侯爷,一位御史,加上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千里迢迢来这里种野草?
张知县半点不信,偷摸写信向京中好友打探,打探出一点消息。
好友回信说,京中传闻辛姑娘悄悄离开京城,是寻一块风水宝地种摇钱树。
对于这个说法——要不是亲眼瞧见那十几亩地里全是草藤,他可能就信了
“张大人可能好奇,那十几亩草藤为何如此受重视。”辛柚看着张知县的反应笑笑,“本来刚来贵地就想告诉张大人,奈何我等奉皇命秘密行事,不得外传,还望张大人理解。”
“理解,理解。”张知县讪笑。
“这十几亩田地,今上万分珍视,等到收获时会亲自来看。”
张知县一听,大为震惊:“今上会来?”
“嗯。”辛柚点头,语气淡定,“临行前今上就说过了。”
这话自是骗人的,不过她猜测,那人说不定真会为了甘薯南下。
张知县可想不到眼前云淡风轻的少女关于皇上的瞎话张嘴就来,立刻就信了,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今上要是来温县,那可真是温县天大的福气啊”
辛柚等张知县激动完,叹口气:“可要是这些田出了差错,我等受罚自不必说。以今上的重视,贵衙上下都难逃责罚,如张大人几位主事人恐怕轻则丢官,重则死罪——”
张知县脸色一白,满腔激动转为惊恐:“辛姑娘,这些田当真如此重要?”
辛柚扬眉:“不然我们怎么会专门离开京城,选了贵县这块风水宝地。”
张知县一拍大腿:对上了!
辛柚:“”
“辛姑娘。”张知县下意识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样子,“您种的那些莫非是——”
说是摇钱树实在让他觉得有些智障,顿了顿问:“宝物?”
辛柚弯了弯唇,笑道:“差不多吧,是比张大人能想象到的还要珍贵得多的宝物,是今上愿意搬空国库来换的宝物。”
张知县听直了眼,继而冷汗直冒,不停抬手擦拭额头。
这样的宝物要是出了事,罢官掉脑袋恐怕不够,说不定要诛九族!
“我们为了低调,没带多少人来。昨日遇到刺杀,我担心那些人会打那些田的主意,不得已向张大人借人守田几日。”
“只要几日?”
辛柚颔首。
张知县深吸一口气,问:“辛姑娘,您看两百人够吗?”
辛柚面露惊讶:“能调动这么多人吗?”
一县衙役可没这么多。
“只用几日的话,没问题。”
衙役不够,其他来凑,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不能大意了!
“那就多谢张大人了。等宝物顺利收获,我会对今上说明张大人的贡献。”
“应该的,都是下官应该的。”
于是辛柚回去时先带了大几十人,并县丞一个。
张知县这些官吏是有与那些人勾结的可能,但让其明白一旦甘薯地出事全家都会大难临头,再不情愿也只能帮忙守田。毕竟那些人在暗,张知县等人在明,一旦出事可逃不过天子之怒。
通往长平卫所的路上,三人骑马飞奔,最前面一身月白劲装的女子正是白英。
她骑的是一匹枣红骏马,因为出发前就得了辛柚提醒,在感觉到不对劲的一瞬间就腾空而起,一个旋身稳稳落地。
马儿嘶鸣一声,被绊马索绊倒在地。与此同时,十数道身影从路两侧闪出,砍向从马背上落下的白英三人。
这十几人黑衣蒙面,手持砍刀,一副世人印象中的劫匪打扮,却在围上去后一言不发,刀刀狠绝。
白英虽是女子,却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加之自幼苦练,可算高手之列。
而这十多个蒙面人也不是庸手,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双方交手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己方就有一人受伤了。
白英听着手下惨叫,一咬牙虚晃一刀,趁着对方几人躲避出现的空隙飞掠而出,往前奔去。
她不是不顾惜手下性命,可任务更重要。
一刻钟后,白英浑身染血,冷冷看着逼近的数人。

逼近白英的蒙面人有四人,其他人或伤或死,都已经倒下了。
这四人领教了白英的不畏死,不敢大意,分散占据好位置慢慢靠近。
白英长刀一举,挑眉冷笑:“婆婆妈妈做什么,一起来!看是你们得手,还是老娘要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的狗命!”
她双颊染血,不知是喷溅上的,还是自己的。口中说着最狠的话,指尖却微微颤抖,已是有些撑不住了。
以三人对战十数人,还是太难了。
四人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在同一时间扑向白英。
就在这时,数道身影一跃而出。
四人察觉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逃走或自尽,很快就被制住。
看清出手的人,白英心情一松:“侯爷。”
“白姑娘怎么样?”
“我没事。”白英抹了一把脸,眼中露出不赞同,“侯爷过来,谁保障辛姑娘的安全?”
就算她没把信送到,长平卫也会得到消息,不过是晚上一两日而已。在她心里,那些田再重要,辛姑娘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她以为,长乐侯也是这么想的。
“阿柚担心白姑娘,庄子那边她有别的安排。”
听贺清宵这么说,白英没再多说,往回看了看问:“侯爷,你们没骑马?”
“骑了,看到死伤的人留了二人处理,想着白姑娘不会走太远,就把马留在了那边。”
这样才好悄悄靠近,等待时机一举拿下,留下活口。
“白姑娘需要搀扶吗?”
“不用,我还好。”白英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转身往回走,“我带的人——”
“一人受伤颇重,一人没了气息。”
白英脚下一顿,默默加快了脚步。
那里两个亲卫正在为受伤的自己人包扎止血,搜查尸体。地面上鲜血直流,尸体横七竖八,任谁见了都能想象拼杀时的激烈残酷。
蒙面人的尸体拖去路边稍稍遮掩,活口全都带走,重伤的自己人由两人护着就近救治。
一番安排后,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长平卫所。
一处民宅中,几人聚在厅中,面色沉沉。
“张为民竟然派了那么多人去护田,他是疯了不成?”
“早就说这些外来的官喂不熟!”
“你悄悄去见他一面,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离温县县衙不远的一间茶楼里,张知县与一人会面。
“张大人,那辛柚兴风作浪,没少让大家利益受损,你这样让我们很不好过啊。”
张知县心中一阵厌烦。
他根本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中,奈何想在当地站稳脚跟,就离不开这些乡绅富户的支持。而平时给这些人方便就罢了,现在他可不敢拿一家老小性命冒险。
“张某在此地为官二载,与赵兄等人相处甚欢,就冒死透露一下,辛姑娘在这边种什么张某不知道,但据说等收获的时候今上会亲自来看的”
那人一惊:“今上会亲临?”
“是啊。不是张某愿意管闲事,可要是那些田地出了问题,追究不到赵兄你们头上,张某却是首当其冲”
“小弟明白了。”那人拱拱手,匆匆离去,带回皇上要亲临温县的消息。
“难怪张为民被那丫头牵着鼻子走。”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还是按计划毁坏那些田地?”
为首的人面沉似水:“张为民派了两百人去,辛柚还有数十好手。这些人分成两班,能日夜把那十多亩地守得密不透风,咱们要毁坏那些田地要去多少人?那不成造反了?”
这样大规模的动作,想不留下痕迹就不可能了。而他们并无造反的野心与胆量,只是想守好本来的利益罢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为首之人沉默许久,叹道:“再看吧。”
如辛柚所料,有了从张知县那里忽悠来的两百外援,她从画面中看到的田地被毁的情景并未发生。
第二日贺清宵先回来,等到第三日,两百长平卫就到了。
两百长平卫不是县衙临时拼凑的人手可比的,从此就驻守在农庄,等待甘薯收获。
辛柚紧绷的弦松快了些,每日三块田地都要走上几圈,看着地里的甘薯藤一点点变化。
贺清宵总会陪在她身边。她看草藤,他便悄悄看她。
“贺清宵。”辛柚很喜欢喊这个名字。
她的音色偏冷,有种清脆的甜,喊这个冷冷清清的名字时就莫名合适。
这个时候贺清宵就会“嗯”一声,正大光明看她。
“我发现,你晒不黑。”辛柚靠近一步,看着他。
每日都在田里行走,这男人还是高高瘦瘦,白皙干净。
贺清宵判断女子说这话是表示羡慕,虽然他完全不觉得晒不黑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他仔细看看辛柚,道:“阿柚也很白,只晒黑了一点。”
辛柚默了默,用力捏了捏贺清宵的手。
可闭嘴吧,只有一张脸好看的家伙。
她嫌他不会说话,他却反手握住她的,低声道:“阿柚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他说得认真,声音清清淡淡没有丝毫暧昧,仿佛在说最寻常的话。
辛柚不觉弯了唇。
她也一样,贺清宵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京城宫中。
兴元帝看过南边来信,喜不自禁,很快召集重臣议事。
“诸卿想必都听说了,辛待诏数月前离开京城,是择一处水土合宜之地,为我大夏种一宝物。”
别看他在宫里,宫外关于阿柚的离谱传闻他都知道。
种摇钱树?
刚开始听到时,他简直怀疑这些人的功名是作弊来的。
不过现在想想,倘若甘薯真如阿柚所说有那等产量,说是种摇钱树也没错。
这是比摇钱树更珍贵的宝物,是一旦遇到灾年大夏百姓的救命粮!
众臣一听兴元帝这话,互相看看,皆做出吃惊的样子。
怎么会呢,他们才不相信辛柚在种摇钱树。
咳,至少不能让皇上发现他们相信
“再过一个月,辛待诏种的宝物就能收获了。”
众臣行礼:“恭喜陛下。”
兴元帝看着这些大臣,说出召他们来的目的:“朕决定亲临温县,看宝物收获。”

兴元帝抛出的话当即在众臣心中掀起巨浪。
要知道这不是乱世相争的时候了,帝王出巡可不是说走就走的事。
当即就有大臣反对:“陛下,南巡一来一回耗时颇久,诸多国事会受影响”
兴元帝等他说完,淡淡道:“各部都会留人,寻常事宜按惯例办,要紧事加急呈送就可。”
“可陛下不在京中,怕人心不安——”
“朕已决定,暂让昭阳长公主监国。”
长公主监国?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
让女人监国感觉怪怪的,但昭阳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似乎也说得过去
其实众臣此时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人选:大皇子秀王。
但无人敢提。
帝王不在,储君监国名正言顺。可秀王毕竟不是储君,要是提议由其监国,心思就太明显了。
宦海中最可怕的是什么?是自己在皇上面前心思太明显,却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万一皇上不愿意秀王当太子呢?
户部尚书站了出来:“陛下,天子出行不比其他,需大量兵马随行,还请陛下三思。”
好不容易税收涨了,国库没那么空了,皇上怎么能乱花钱!
兴元帝颔首:“确实远行需要慎重考虑。”
户部尚书嘴角微翘,十分欣慰。
皇上还是听劝的。
“朕已经考虑过了,天子出行是耗费不小,但这一趟值得。于卿难道不想随朕去亲眼看一看能改变万千百姓生活的宝物出土?”
户部尚书劝说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皇上说带他去!
户部尚书不吭声了,其他人各怀心思,也无人再反对。
“既然诸卿都不反对,那就商议一下南下的细节吧。”
要带哪些人,走哪条路,有什么措施,京城这边如何运转,都要一一讨论。
这一场议事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算结束。
再然后,皇上要南下的消息就传开了。
之后就是各项准备事宜有条不紊展开,这期间兴元帝又收到了孙岩的信,信上着重说了辛柚遇刺的事。
隔了一天,又收到孙岩的第二封信,说的是白英前往长平卫求援遭到拦截的事。
兴元帝震怒,催促着把出行时间再提前了几日。
春日正是南下的好时节,走水路方便又舒适。出发那日皇家船队浩浩荡荡在大河中行进,独留岸边送别的昭阳长公主心情不是滋味。
她也想阿柚了,她也想亲眼瞧瞧阿柚种的是什么宝物,凭什么留她在京城监国?
在昭阳长公主看来,监国纯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慈宁宫中,太后心情极差。
“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不在京城安安稳稳,跑去南边干什么!哀家早就看出来那丫头是个能折腾的”
骂完辛柚,又骂女儿:“让她监国就监国?她皇兄宠她,她就不知道推辞?哀家就没见过谁家嫁出去的女儿还回娘家做主的”
就算实在没合适的人,她这个当娘的还在呢,轮得到出嫁女吗!
心腹嬷嬷听着太后抱怨,实在没法附和。
这治理国家和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哪能一样啊。
不管老娘与妹妹是什么心情,反正兴元帝随着离温县越来越近,心情越发期待了。
而皇上南巡的消息早早传回温县,码头的修缮,道路的平整,这些代表对天子莅临重视的事宜如火如荼展开。
张知县时不时去大河边站站,望着京城方向无数次暗暗庆幸:还好听进去了辛姑娘的话,不然就完了啊!
时间进了三月,杨柳依依,繁花灿烂。
得到皇家船队将要来到的消息,张知县率县衙上下,与辛柚等人一起迎出二十里等候。
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下午。
这并非传回的消息有误,而是特意提前这么久,以示恭敬。
大河一望无际,阳光下波光粼粼如洒碎金。天水相接间,一艘艘巨大的船只慢慢映入人们眼帘。
“来了,来了!”
等在岸边的人一阵骚动,难抑兴奋。
温县虽称不上穷乡僻壤,也离繁华差得远,等闲见个***都不容易,更别说皇上亲临。
这其中辛柚面色平静,遥望着远方的船队。
她的心中并不平静。
有种植甘薯终于要收获的喜悦,也有对这段与贺清宵朝夕相处的时光要结束的不舍。
这之后,他们又要重回京城那个牢笼,牵手走在田野间的温馨甜蜜只能在梦中了。
船队渐渐近了,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张知县就率先跪下,口呼万岁。
其他人也跪下了,很快万岁声地动山摇,惊得盘旋在江面上的飞鸟展翅高飞。
辛柚也只好跪下,任江边的潮意沁入膝头。
船队终于靠岸,兴元帝在前呼后拥之下登上码头。
这码头是新修缮的,早已被重兵把守,等闲不得靠近。
兴元帝脚落了实地,看向跪了一地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辛柚。这倒与眼力好坏关系不大,作为来迎的人中唯一的女子,无疑是最显眼的。
视线再稍稍移动,就不出意料看到了贺清宵。
兴元帝盯了跪地的青年一瞬,喊道:“阿柚。”
随他来的重臣勋贵,以及秀王,不由把目光投向出列的少女。
“臣在。”
“到朕身边来。”
辛柚不疾不徐走过去。
在她身后的张知县暗暗震惊,心道辛姑娘竟比他想的还受皇上看重,再次庆幸起当初的决定。
兴元帝仔细打量走到面前的少女,唇边带着笑意:“瘦了,也黑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臣不辛苦,能亲手种出甘薯,是臣的荣幸。”
众人听了这陌生的名字悄悄交换眼神,到这时才知道辛柚种的宝物叫什么。
不过这甘薯听起来就是农作物,不像是宝物啊。难不成是人参、灵芝那等珍品?
可就算是人参灵芝,也不值当皇上大张旗鼓南巡吧?
一听“甘薯”,兴元帝的心情越发迫切,目光一扫问:“哪位是温县知县?”
张知县立刻跪着出列:“臣温县知县张为民见过陛下。”
兴元帝点点头,由张知县为首的温县官员带路,前往下榻之处。

第410章 丰收
温县并非繁华富饶之地,行宫是没有的,也来不及临时建。兴元帝入住的是当地一位富绅提供的庄园。
这庄园位于城西,占地颇广,依山傍水,虽不比皇家庄园精致,却自有一番趣味。
呼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兴元帝一叹:“这温县虽没什么名气,却是个好地方。”
之后设宴用膳不必细说,等都结束,兴元帝问回到身边的大太监孙岩:“这段时日,阿柚与长乐侯如何?”
孙岩脑海中闪过二人悄悄牵手的画面,一脸真诚道:“回禀陛下,这数月来,阿柚公主与长乐侯发乎情,止乎礼,从无逾越之举。”
兴元帝大感欣慰,对贺清宵欺君的怨气散去不少:“算他知道规矩。”转而又有些疑心:血气方刚的青年日日与心上人在一起,竟能自持守礼,那小子是柳下惠不成?
还是说——他有问题?
想到这种可能,兴元帝心情矛盾了。
“陛下早些就寝吧。您一路劳顿,好生歇一歇。”孙岩劝道。
兴元帝却睡不着:“那甘薯地在何处?已经可以收获了?一共种了多少”
孙岩一一回了,有知道的,也有不懂的。
兴元帝这才沐浴更衣歇下。
转日一早,兴元帝在众臣陪同下亲自前往甘薯地。
入目是大片的草藤,兴元帝面露惊讶:“种了这么多?”
这与孙岩说的有出入啊。
辛柚解释道:“这五亩田地,只有一亩种的是甘薯,其他田地种的是与甘薯藤相似的藤草。另外两处田地也是如此。”
兴元帝一怔,旋即明白了。
这是提防遭人破坏,种上与甘薯藤外观相似之物用以掩护。
“看起来长得很好。这是下等田?”
得到肯定的回答,兴元帝又去了中等田与上等田视察。
他是习武之人,多年的帝王生涯也没荒废,如此走了一遭回到下榻庄园仍然精力十足,一些大臣却有点吃不消了。
兴元帝在用作议事的大厅坐下,嘴角挂着笑。
虽然甘薯产量还不知道,可亲眼瞧见那郁郁葱葱的田地,想一想甘薯的好味道,心情怎么可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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