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污染源,就算祂来了,也无法对秦非想聊的话题做出任何回应。
空荡荡的房间中,唯有床铺上的青年轻蹙眉心,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
外面一片安静,偶尔传来风声。
过了大约10多分钟,秦非忽然听见一连串格外突兀的脚步声,从他的房门前响起,又逐渐远去。
秦非的眼皮轻轻颤了颤。
怪谈里的仆从NPC穿的都是软底布鞋,走路悄无声息,那些会在夜间出现的鬼更不可能弄出这样的动静。
刚才经过的,一定是玩家。
听声音,外面的人应该不止一两个。
步伐匆忙却有节奏,显然并不处于被鬼怪追赶之类的尴尬境地。
那就是自发出门的。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玩家去外面?夜里风大,随时可能吹熄灯火,变成纸人,在没有足够巨大的诱饵的前提下,不会有人甘愿如此冒险。
一定是有玩家知道了什么。
秦非一手支撑着床铺,缓慢坐直身体。
虽然014号房的规则中写过“夜间不可睁眼”,可并没说过夜间不可在屋内走动,更没说夜里不能推门而出。
秦非摸索着坐到床边,在鬼婴的帮助下找穿好鞋,提上点好的灯笼,一步一步,走向客房门的位置。
接着伸手,毫不犹豫地将门扇推开。
黑沉沉的夜幕中,二楼走廊突然多出一个光点,格外吸引人的视线。
秦非在关好门后就将双眼睁开了,他看见,走廊那边,同样有两道提着灯笼的人影,正向自己走来。
漆黑的廊道拐角尽头,周永压低声音询问着身旁的蝴蝶。
蝴蝶公会的四名玩家站在一起,一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在无光的走廊上格外显眼。
周永瞥了一眼蝴蝶,心中有点毛毛的。
他觉得,蝴蝶大人不太对劲。
这种感觉白天就出现了,入夜后更是愈加清晰。
蝴蝶好像……不太热衷于掺和这个怪谈里的任务。
中午那会儿在饭堂,所有人都冲向了那幅古画,蝴蝶大人却带着他们转身离开了。
下午, 留在外面土楼的玩家分散开, 四处寻找其他喜物的线索,蝴蝶大人也命令他们三个去找,可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直到入夜后才出现。
对一切都很不上心的模样。
周永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半天。
他怀疑, 蝴蝶大人拿到了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线索。
可蝴蝶的嘴紧得像是河蚌,什么也没透露不说, 还因为周永话太多把他骂了一顿。
周永为此暗暗不爽,可身为傀儡,他连在心里骂蝴蝶都不敢。
傀儡和本体之间的关联紧密,虽说不至于能让蝴蝶听到周永的心声, 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周永的情绪。
傀儡玩家只能憋屈地放空思绪,努力什么也不想。
蝴蝶瞥了周永一眼, 眼底带着幽幽凉意。
远处, 走廊另一头, 传来客房门被推开的吱吖声。
晃动的光点出现在了走廊上。
蝴蝶收回视线, 不再理会周永,抬头, 朝那方向望去。
014号客房门口。
刚刚推门而出的秦非,和珈兰岑叁鸦面面相觑。
空气安静,廊檐上的灯笼将半边走廊染上一层不祥的红色。
夜风呼啸,脆弱的烛光引得人心惊胆颤。
秦非率先开口打破沉寂:“你们这是,要出去?”
青年语气轻松,眉眼带笑,问得却很认真。
黑羽公会崇尚集体行动,除了秦非和弥羊这两个临时加入的后编队员,其他玩家之间的关系都十分紧密,即使领到单线任务,也应该会同步给所有同伴,以便于众人一起分析怪谈背景。
珈兰明明在会议结束后,安排好了大家今晚都不出门。
现在却自己带着岑叁鸦偷偷溜出来了。
珈兰向秦非微微颔首,解释来意:“集体出动太危险,我们两个先出来探探情况。”
“今天白天,我们的人几乎将土楼一层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
二层也一样。
那些有玩家选中的客房被怪谈设了限,在没有主人带领的情况下不能随意进入。
而那些空房玩家也同样都光临了一遍,全都一无所获。
三楼现在虽然上不去,可上午去看纸戏时,也有不少人认真打量过,事后回想同样也没在记忆中找到古画的影子。
那些画都藏在了哪里?
“白天的土楼,和夜晚的土楼,就像是两个世界。”
珈兰低声道。
他看了眼庭院正中的大槐树。
白日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古树,在夜间形如鬼魅,风拂过时,枝叶乱颤,犹如厉鬼伸出血爪。
“我想,白天找不到的东西,也许可以在夜里找到。”
这就是他们出来的原因。
“你呢?”
秦非笑了下:“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看看。”
如若不是被外头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今天夜里,秦非即使提前醒来也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外面的古画不一定能找到,而他房间中那副,却是已然明晃晃悬挂在视线中的。
“跟我来吧。”
珈兰道。
说完他转身朝前方走去。
秦非盯着珈兰的背影,那种细微的违和感又一次浮上心头。
珈兰副会长,他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他们现在应该去哪里一样。
秦非垂下眼眸,目光擦过前方二人脚上穿着的纯黑皮靴。
刚刚经过014号房门口的,不是他们两个。
黑羽内部有统一制式的服装,外套、皮鞋,做工都非常精良。
就像珈兰和岑叁鸦脚上的这两双,走路时发出的杂音很轻,加上二人刻意压低脚步,更是悄无声息。
刚才离开的,是谁?
这个问题,秦非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三人速度极快的穿过廊道。
经过那一排提着灯笼站岗的仆从身前时,列队的NPC突然依次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们。
直播间里,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被吓到了。
“我去,这些NPC的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看着像要吃人一样。”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三个倒霉玩家还能回来吗?”
屏幕那头的观众叽叽喳喳,正在直面NPC压力的三个玩家倒都没什么反应。
珈兰面色沉沉,似是正在思考着什么要紧事。
岑叁鸦一如既往闭着眼,面无表情。
秦非则转过头抿唇轻笑着冲那些NPC们打了个招呼:“这么晚了还要站岗,辛苦,辛苦。”
NPC:“……”
三人来到一楼庭院。
土楼入夜后虽然各处都悬着红灯笼,可灯笼的照明范围不大,仅能照亮四周一小片区域,整个土楼大都还沉浸在黑暗中。
因此,庭院中的四个光点便显得格外清晰。
秦非眯起眼睛朝那望去。
是蝴蝶公会的人。
珈兰看见那四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家伙在这里干嘛?糟糕的是,还堵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黑羽和蝴蝶不睦早已成了众人皆知的事,珈兰无需给蝴蝶面子,带着身后两人,大跨步经过蝴蝶身旁。
擦肩而过,没有丝毫交流。
直到朝另一方向走出很远,秦非依旧能够感受到背后那股黏腻冰冷的视线。
就像在沼泽丛林中,被一条毒蛇盯上。
蝴蝶收回目光,也遮住了眼底翻涌着的,势在必得的渴望。
在进入土楼怪谈之前,他在蝴蝶心目中的定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玩家。
或许,还有可能成为未来他傀儡中的一员。
可现在。
蝴蝶将意识沉入随身空间,那里放着一叠被折成四方形的红色物品。
如果秦非有机会能看见这一幕,或许会惊讶的挑起眉梢。
因为,这东西,实在太像他在014间的床铺下找到的喜服了。
蝴蝶的直播间,从昨天夜里开始,就有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入。
那些没有固定目标主播的观众们,选择蝴蝶的理由和选择秦非一样。
因为他们都拿到了特殊身份。
是整个副本中最有观赏价值的主播。
蝴蝶拿到了新郎身份卡。
只是,蝴蝶的新郎身份,与秦非的新娘身份并不完全相同。
秦非所扮演的新娘,是土楼景区中的游客,被抽中进行结亲仪式。
蝴蝶的新郎身份,则是纸戏剧情中,那个真正死去了的鬼新郎。
鬼新郎英年早逝,与恋人阴阳两隔,虽然恋人以身殉情,却依旧抹不平鬼新郎日益增长的怨气。
这份怨气无处发泄,直到日月更迭,岁月变迁,土楼从族人聚居之地变成了一座共人游玩的景区,甚至以他活着时的故事为蓝本,开发出了特色旅游项目。
怨鬼终于有了新的目标。
他要杀死每一个在景区古婚仪式中,穿上嫁衣的女人。
【阴新郎:新娘早逝的恋人,盼望与新娘团聚】
【角色任务:在结亲仪式进行前用“沾血的匕首”杀死新娘,得到“沾血的嫁衣”*1】
领到这个任务,对于蝴蝶来说喜忧参半。
在结亲仪式完成前杀死新娘,这意味着,只要蝴蝶顺利完成鬼新郎的身份任务,其他玩家的主线任务就必定会失败。
他已经和整个怪谈中所有的人站在了对立面。
至于新娘是谁,昨夜蝴蝶还不能确定,现在却已经可以确定八成。
应该就是小秦。
从饭堂那张古画里出来的玩家不少,蝴蝶很轻易就打听到了那张画里的剧情,自然也得知了秦非在那里面的身份。
只是,知道新娘是谁,这还远远不够。
任务描述中提到的那把沾血的匕首,蝴蝶至今对此毫无头绪,只知道那是六件喜物之一。
除此以外,杀死新娘需要鬼新郎亲自动手,不能借由任何其他人或NPC。
可是在副本中,有一条众所周知的潜规则:系统不鼓励玩家之间进行简单粗暴的自相残杀。
如果一个玩家亲手杀死了另一个玩家,在后续的副本过程中,杀人者必将迫承受来自副本的惩罚。
危险会主动找上他,怪物也会率先被他吸引。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出现,蝴蝶只能将自己动手的时机尽量向后拖延。
最好是在副本快要结束之前的那一瞬间。
扭转乾坤。
不过这都是后话,蝴蝶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匕首。
万一那把匕首落在了别人手里,任务完成的难度就会直接成倍翻转。
他手中有关匕首唯一的线索,仅有一条来自系统的提示:
【匕首在黑暗中出现】
这也是蝴蝶会冒险,在入夜后带着周永几人探索古楼的原因。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小秦也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新娘那边也有类似的指示?
任由蝴蝶脑中千回百转, 那个被他惦记的玩家都一无所知。
黑羽三人早已走远,他们很快穿过庭院和一层的廊道,来到了土楼大门左手边的那间房间。
这些联排的房间在白天时, 已经被不同玩家翻了个底朝天。
可入夜后,它们仿佛完全变了模样。
四方形的木门框出漆黑的入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沉沉凉意,让人仅仅望上一眼,便忍不住在心头微颤。
“从这里开始搜,从左往右。”珈兰道。
秦非询问:“需要分头行动吗?”
“不用, 夜里危险, 一起行动,安全性更高些。”珈兰给出了一个十分充足的答案。
秦非没有再出言质疑,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
虽然珈兰的回答很合理, 可秦非总觉得, 这并非他心中真实所想。
比起什么安全不安全之类的考量,珈兰倒更像是十分笃定他真正的目标。
从左不过是个幌子, 珈兰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明白,他们马上就能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
秦非垂眸,迈步进入第一间房中。
昏暗的室内凌乱摆放着两套桌椅, 看不出房间的具体用途。
三人很快将狭小的空间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古画的影子。
珈兰当机立断:“下一间。”
第二间, 第三间。
均是如此。
秦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珈兰的反应, 在走向第四间房时, 珈兰的情绪比起之前明显紧绷了不少。
“第四间房里, 有古画吗?”秦非突然问了句。
珈兰脚步一顿。
他似是想回答,只是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 院内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呼——呼——”
狂风席卷,吹得院中槐树簌簌狂响。
秦非额前碎发翻飞,发丝扎进眼睛里,传来细密的痛感。
下一瞬,土楼一二两层,环绕着楼体排列悬挂的红色灯笼在顷刻之间全部熄灭!
整座土楼瞬间陷入一片死黑。
“嘶——”直播大厅中,观众们传出一片倒抽气之声。
看着像是要糟。
“怎么出门的偏偏是黑羽的这三个。”
有观众连连啧声感慨。
黑羽和暗火合作,队内武力值高的玩家不在少数,可偏偏出来了这三个细胳膊细腿的。
这会儿场面看着不小,他们真的能扛住?
直播画面正对着庭院,蝴蝶那几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院子里只剩下秦非一行人。
珈兰在风刮起的第一刻就变了脸色,抬手捂住灯笼,提醒道:“千万小心,不要让烛火熄灭!”
他转身,想要带着两人往四号房间撤。
可伸手推门,两扇房门却死死紧闭,无论如何用力都不可撼动分毫。
“别推了。”岑叁鸦开口,皱眉道出不妙的现状,“现在弄不开的。”
不仅是四号房间,其他所有刚刚还能随便打开的房间,现如今全都锁死了门。
珈兰三步并作两步,冲至向上的楼梯间,又停了下来。
楼梯间也被封死了,雾气笼罩。
虽然没有明确的提示,可一旦靠近雾气就狂掉的san值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们被困在了庭院中。
而且,有东西,就要来了。
像是为了给予玩家回应,远方的夜风中飘来一道凉飕飕的唱喏——
“夜间巡逻,生人回避——”
生人回避?
秦非目光微凝。
生人,是指陌生人,还是……活人?
其余两人也想到了这层,脸黑得像是涂了层墨。
吱呀一声,红山土楼的大门突然洞开,黑凄凄的入口外是一片无形的混沌。
模模糊糊的视野尽头,有排列整齐的人影缓缓出现。
秦非眯起眼睛望去,半晌才从中分辨出来者的轮廓:“是两队纸人。”
零星火光照亮纸人队伍,队伍很长,靠近中段的位置,四个纸人抬着把椅子,上面还坐了一个人。
“那个是……”秦非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仔细分辨着,“好像是老管事?”
老管事也变成了纸人,薄薄一张曲成几折,塌在椅子上。扁平的脸上,依稀还能得见与白日一般无二的五官。
刚才那声就是他喊的。
他还在继续喊:“夜间巡逻,生人回避——”
玩家们陷入了前后两难的僵局。
三人手上提着灯笼,亮得晃眼,根本不可能不被npc发现。
可若是为了隐匿身形将灯笼吹灭,恐怕不等纸人靠近,他们就会直接变成纸人的同类。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弹幕里一片唱衰。
秦非抿了下唇。
事情确实难办。
青年的目光在庭院内睃巡。
眼看纸人们越来越近,珈兰先一步做出决定:“我们去那里!”
他指的,是土楼两扇打开的大门背后。
所有玩过捉迷藏的人都知道,门后可以藏人,并且是个不错的藏身地。
有个词叫“灯下黑”,不是所有人都会细致到分神去检查打开的门扇背后,鬼怪也是一样。
一旦它们忽略了这一处,玩家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只是这次,无论是提出建议的珈兰,还是余下二人,都对这藏身地的安全性不抱多少期望。
原因无他,刚才土楼大门是自动打开的,等到纸人队伍进楼,这两扇大门八成也会直接关上。
到时候,一切依旧会暴露无遗。
虽然如此,三人还是去了,那已经是现在唯一可供他们藏身的地点。
秦非躲在左边,珈兰和岑叁鸦躲到了右边。
三人都尽量将身体往门轴的位置挤,努力不让手中灯笼的光泄出来。
伴随着纸管事的高喊,以及旁边随行纸人们咿咿呀呀无内容的低声应和。
这只队伍终于踏入了土楼大门之内。
庭院中的温度骤然变凉,秦非仿佛被泡在了一堆冰块里,身周阴风阵阵。
隔着一扇门板,鬼怪与他擦身而过。
并没有被发现。
秦非半蹲下身。
纸人们走得不快,几分钟过去,秦非半边身体都开始发麻。
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门背后的支架结构,已经和门牢牢长在了一起。
怎么最近老是碰到这种不能动弹的尴尬局面?
虽然动不了,可躲在这地方,看得倒是很清楚。
这条队伍极长,足足有一百多个纸人,每隔三个身位,就有两个纸人提着一盏灯笼。
灯笼的样式乍看和玩家们手中的很像,仔细瞧却能发现不同。
虽然灯笼亮着,可灯笼里的蜡烛和火苗分明都是纸做的,不知为何,周边依旧有光晕。
意识到这一点,秦非忽然来了精神。
既然灯笼长得都差不多,那……
现在第一关算是过了,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两扇门随时都有关闭的可能。
玩家们必须要在事发之前找到新的出路。
而现在,出路就在眼前。
这是个危险尝试,甚至有点异想天开,但,不尝试就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玩家的眸光暗了暗。
秦非将右手持的灯笼换到了左手,意识在随身空间中翻找。
匕首?不要。
铁锹……不要。
撬棍留下。
剪刀留下。
很快,玩家面前就堆起一堆系统商城出品的垃圾武器。
这种武器,在不少高阶玩家眼中就是废铜烂铁。
武力天赋的玩家是不屑使用它们的,而其他玩家在副本中,能用到商城道具的机会也不算多。
直播间里的观众迷茫了。
“老婆这是在干嘛?”
“看不懂主播操作已经是我的基操了。”
“管他呢,小秦出品,必属精品,主播从来不做无用之事!”
自信心爆棚的老粉们开始提前欢呼,那些临时进入直播间里看热闹的观众,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它们。
被老粉们寄予了如此厚望,秦非自然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很快,他就用塑料绳、剪刀和撬棍组合出了一个奇异产物。
一把被加长了的剪刀。
剪刀背后捆着两个长长的撬棍,秦非可以远距离操纵它。
秦非在梦境中曾经看到过玩家用商城铁棍对付纸人,是他这次的灵感来源。
攻击时,只要避免身体部分触碰到纸人,就不会受到波及。
路诚的藤蔓在碰到纸人后也变成了纸片,是因为,当天赋技能发动后,藤蔓就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直播大厅里,灵体观众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纸人队伍晃晃悠悠地进入门内,当最后两个纸人的脚步迈进庭院中的瞬间,秦非忽然出手了。
加长的剪刀刀刃大开,对准距离最近的那个纸人,咔嚓就是一剪子。
纸人瞬间头身分离。
红色的脑袋飘落在地,身体也软软倒了下去,纸灯笼砸在地上,发出噗呲一声闷响。
因为是在队伍最末,因此除了旁边那个纸人,前方队伍没有任何反应。
秦非眼睛一亮!
碎裂成两段的纸人表面显出一种灰败,像是陈腐已久,再也不进原本那种森然到极致的怪诞。
秦非动作迅速地用剪刀将纸人的头划拉到了自己面前。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用手触碰纸面,而是从背后掏出了一只事先准备好的筷子,直接插进了纸人的脑门。
“噫!!”
明明只是戳破了一张纸,观众们却莫名有种脑仁一疼的感觉。
光幕上,玩家一手支着筷子,用纸人头遮住了自己的脸,另一手依旧举着灯笼,混水摸鱼地跟在了纸人队伍后头。
一旁的纸人呆呆地看着秦非。
它在原版纸人被撕碎时有了一点反应, 而当秦非干脆利落地伪装起来,混入队伍中后,它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似是就这样轻松接纳了自己身边的存在。
成功了。
秦非拉平上扬的嘴角, 在新鲜出炉的面具背后露出轻快的神情。
对面的另一扇门后头,珈兰和岑叁鸦迫于视角受限,完全没能看清秦非做了什么,眼前一晃,便见扁扁的纸人队伍中混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珈兰&岑叁鸦:“……?”
门后二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秦非回头,笑容中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放出鬼婴, 无声命令道:“把这个给他们拿去。”
鬼婴得令,隐匿身形。
于是,珈兰和岑叁鸦就只看见一把被改装得乱七八糟的剪刀, 飘飘荡荡, 顺着空气飞到了脚边。
此时纸人队伍已经停了下来,大门随时有合拢的可能。
不能再等了。
珈兰目光微凝, 毫不犹豫地冲出藏身之地。
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咔嚓给了秦非身旁的怪一剪子。
岑叁鸦同样如法炮制,队伍最末已经没有了手持灯笼的纸人,他去了倒数第五排。
晃晃悠悠前行的鬼怪队伍中,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三个活人。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息之间。
三人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被惊得一愣一愣,直到尘埃落定, 才恍然回神。
“尼玛……这也能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感叹。
有灵体觉得秦非这波操作很绝:“这也算是绝处逢生吧?主播太牛了。”
但也有观众不认可:“太冒险了, 主播行动前,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这次决策的可行性, 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种投机取巧的玩家我见得多了,早晚都会翻车的。”
这番言论成功激起了秦非粉丝团的逆反心理, 一场骂战顿时爆发。
“是是是,你最厉害,就你走一步看三步。”
“主播怎么就瞎猫碰上死耗子,说不定是你在第1层,人家在第5层,看见的都是你看不见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观众真相了。
“你可拉倒吧,再投机取巧,他现在也是A级玩家了!我知道你夸过的那几个,还一个升到A级的都没有吧?窝窝囊囊的,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升级的积分!”
直播间里骂得热火朝天。
庭院中却安静异常。
纸人队伍进入土楼后原地停顿修整了片刻,又开始晃晃悠悠地前行。
纸椅上的纸管事来时一直高喊着“夜间巡逻”,现在,巡逻开始了。
从靠近楼梯的那间房起,纸人们依次进入一个个房间,又依次鱼贯而出。
由于房间一下挤不进那么多人,纸人们始终保持着后进前出的规律,在房内走上一圈便离开,片刻也不停留。
三名玩家位置靠后,眼下便显出了好处来。
轮到他们进屋时后面已经没有人了,他们无需担心引起NPC的注意,目光如炬,在各个房间中大肆打探着。
就这样,队伍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轮转过了一圈。
直到秦非踏入最后一个房间,眼中骤然闪过光亮。
房间角落的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卷。
这间房白天时早不知被玩家踏足过多少遍,当时根本没有这幅画。
珈兰想的没错,有些画,被隐藏在了夜里。
秦非与珈兰隔着纸人面具对视一眼。
不远处的房间门口,岑叁鸦步伐轻飘,像个幽灵般转了回来。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中间间隔的那几个纸人竟都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这一幕似的,没给出半点反应。
秦非抬眸,打量着面前的画。
这幅画卷中的人物只有一个,便是新娘本人。
新娘跪坐在一间房中,身边点亮着一圈蜡烛。
秦非还记得这一幕,在纸戏中,这幕戏讲的是旧时恋人已死,新娘被迫定了新的亲事,反抗无果,只能在房中默默垂泪,燃着蜡烛回忆曾经恋人的音容笑貌。
总之就是惨惨惨。
秦非看了两眼就走上前去,两手摸上画的两边。
进入古画当中需要溯回镜,只要不使用溯回镜,直接上手并不会引起画卷的反应。
秦非是想直接把画拆下来带走,可惜,他的想法落空了。
面前的画并非简单用绳索悬挂,而是整幅画都被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墙壁上。
秦非退后半步,轻轻啧了声。
明明014号房和饭堂里那两张画都不是这样的。
系统就像是提前看穿了他的念头,在给他强行上难度。
珈兰瞥了一眼门外,低声道:“不管了,先想办法进画。”
找喜物才是当前最重要的,别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这幅画里只有一个主角,三名玩家都怀疑,或许只有一人能进入画中,但为保险,三人还是都取出了溯回镜。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三道人影全都消失在了昏暗的房间里。
不算陌生的眩晕感褪去,秦非知道自己顺利进入了画中。
现在的秦非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如常,只有上下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完全睁不开。
玩家没有贸然行动,原地静待了几秒,很快听见了系统提示。
【囍缘|忆烛:找齐屋内的蜡烛,并全部点燃后方可离开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