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规则怪谈—— by雾爻
雾爻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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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垂在身侧的指尖勾了勾:“小心谁?”
“新郎。”
说完这句话后,小满转身离开。
二楼过道上,不少玩家眼含深意地望着秦非。
NPC和小秦说悄悄话了!在副本中,这种受到NPC明目张胆偏爱的家伙,真是让人又羡又妒。
假如这是一场普通的副本,假如秦非只是孤身一人。
这会儿他恐怕已经被其他玩家团团围住。
可偏偏这是公会赛。偏偏,他又在比赛前夕成了黑羽的人。
别的玩家就算心里有想法,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和第一公会结仇的后果。
依旧有人贼心不死,隔着几个玩家远远地高声喊道:“刚才那个NPC说了什么?”
那人有点小聪明,要他上前逼问自然不敢,可他把问题在所有人面前抖了出来。
他觉得,即便是第一公会,在副本里,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和其他所有人对着干。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黑羽的底气,也低估了秦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青年笑笑,开口,语气真诚:“没说什么呀。她就是让我们再走廊上等一会儿,不要到处乱跑。”
对面的玩家:“……”
信你个鬼!
他四下张望,想要找到帮腔的人。
可目光所及之处,别的玩家全都转开了脸。
黑羽那边的态度已经放出来了,他们可不想得罪人。
“……”
一群软骨头!
玩家气哼哼地缩到了柱子后面。
二楼再度陷入安静。
小满走了半天都没回来,不知做什么去了。
她既然让玩家等,玩家们便也不敢离开,不同公会的玩家三三零两聚在一起,各自分析着当下的状况。
秦非背靠着走廊,耳旁回响着小满的声音。
“你要小心。”
“新郎。”
可是,新郎难道不是污染源吗?
在秦非下过的所有副本中,污染源没有一次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不知怎么的,秦非再度回想起了昨夜在喜烛古画的贡台下面找出的那两幅画。
两幅看似一模一样的画。
难道……
一个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渐渐在玩家心中成形。
“小秦。”珈兰忽然出声,“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秦非骤然回神,看向珈兰。
或许珈兰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和秦非说话的时候,语气和跟和其他人说话总是不太一样。
对于不熟悉珈兰的人来说,大概很容易将他看作是个十分有亲和力的掌权者,实则却不然。
在秦非看来,隐藏在对方亲切笑容之下的,是疏离和掌控力。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秦非也早就验证了这一点。
黑羽的玩家,在规则世界内无疑是处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群人。
通常来说,越是优秀的人聚在一起,就越容易起冲突,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可这种情况在黑羽内部几乎从未出现过。
珈兰副会长发号施令时很少解释具体思路,黑羽的其他人也很少追问,执行力极强。
这足以说明,对方在日常处事中是个隐藏的强势角色。
一个大公会的主事人,也必定如此。
可这样的珈兰在和秦非沟通时,却总会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低位,去征询秦非的意见。
秦非由此萌生了一些好奇。
自己以前在黑羽,究竟是怎样一种形象?
这个问题,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两人一前一后,避开周遭打量的视线,来到了柱子另一边。
粗大的廊柱在过道上投落一片阴影,也遮住了他们的身形。
谢惊天他们在那边好奇地探头探脑,却没有一个偷偷摸过来听。
秦非看向珈兰。
珈兰斟酌着语气,开口:“关于这个副本,我知道你现在有一些疑惑,也知道你拿到了特殊身份。具体的我不会多问,不过……”
他顿了顿。
“希望你能相信,黑羽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珈兰这样说,并不是想要绑住秦非为黑羽做些什么。
小秦本来就是黑羽的一份子,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黑羽本就是依托他而生的。
或许他现在依旧没有想起全部的过往,这都不重要。
珈兰只想让秦非清楚,黑羽所有的人,永远都会站在他身后。
自从会长和副会长变成两个灰色的名字印刻在排行榜上以后,珈兰对于过去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在重新见到秦非之前,他甚至已经忘记他的长相。
系统拿了一块橡皮擦,想要擦除玩家脑海中有关过往的种种细节。
可有些东西,是铭刻在灵魂里的。
从那些已经混沌成一片泥沼的画面当中,珈兰依旧可以回想起少数清晰的部分。
会长站在他面前,语气温柔而坚定。
“这一切,一定会结束的。”会长这样说道。
“我们终将获得自由。”
对于许多在规则世界中挣扎、过惯了无天日生活的玩家来说,自由,是比生命更加令人渴望的东西。
曾经的高层一个个消失,还记得会长和副会长的人越来越少,珈兰也越来越少下副本。
除了到时间必须下本,其他时候,珈兰大多都待在黑羽的办公室里。
倒不是因为怕死。
他只是担心,如果自己也死在了副本中,那两个名字,在今后的某一天,会真正变成一串无人知晓含义的符号。
面前不远处,青年玩家沉默着,浅琥珀色的双眸依旧平静。
珈兰笑了一下:“走吧,回去。”
会长回来了。
有些事情,是否也到了应该终结的时候?
这是怪谈开启后的第二个白天,注定无法平静。
就在玩家们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楼梯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笃——笃——”
慢悠悠的,一步一步,踏得不急不缓。
听得人心里莫名有些发毛,又焦躁不安。
走廊上已经有玩家开始在心里暗骂。
这短短一截楼梯,NPC居然走了足足三分钟。
直到楼梯转角处终于出现小满的脸。
“各位客人,请跟我来吧。”小满依旧穿着那身正红色的袄,两条黝黑发亮的辫子垂在胸前,她双手交叠,给玩家们鞠了个躬。
秦非皱眉,盯着小满的脸。
总觉得,小满哪里好像怪怪的。
路诚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具体不对劲在哪,又说不太出来。
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可就是给人一种与先前不同的感觉。
在灵异背景的副本中,个别NPC出点奇怪的状况实在实在正常不过。
不少玩家都发现了这一点,但也没太当回事,只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小满说完话,半天没人靠近。NPC似是有些不悦,目光轮转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张她看得最顺眼的脸上。
“你。”小满指了指秦非,“过来,站我后面。”
秦非:“……”
讨NPC喜欢,原来也不全是好处。

秦非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此刻他正站在通往一楼的最后一个楼梯拐角,面前是空无一人的台阶。
几秒钟之前,小满还走在他身前。
但现在,她不见了。
秦非没有犹豫多久,继续向前。
后面的玩家很快也发现了异常, 细微的喧闹声压抑着愈演愈烈。
一楼庭院中, 四个半人高的木质箱子堆叠在一起,地上还摆了些竹竿。后面有人在推搡,力道不大, 秦非思忖片刻, 迈步踏入庭院。
在鞋尖踩到庭院青石地砖的那一刻,一道清脆的提示音在秦非耳旁响起。
几乎不假思索的, 秦非打开任务面板。
果然,面板中多出了几行文字。
【恭喜玩家-小秦解锁任务:布置庭院】
(庭院中有一颗大槐树,在新婚之日,充满阴气的槐树也会变得焕然一新。)
【任务要求:请在今日日落之前, 在槐树顶端的枝干八面挂上红色囍球。】
秦非:“……”
让明天要结婚的新娘亲自爬树,真的合理吗。
秦非转而问身后的弥羊:“你领到了什么任务?”
羊妈妈一脸苦大仇深:“怪谈让我在草坪上铺满红绸。”
还要全部用钉子钉好。
除此以外, 就是几条比较细碎的规则。
例如钉钉子时只能用左手、铺红绸的时候不能用脚踩到之类的。
“不过……”弥羊皱眉, 环顾四周。
庭院很大, 环形草坪围着廊道绕了一整圈。
即便如此, 将红绸铺满整片草地也并不需要一整个白天。
弥羊抿唇:“保持警惕。”
任务不会这么简单。
如此长的任务时限,中间肯定会出别的岔子。
秦非颔首, 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为什么他的任务,没有任何额外的附加规则?
是副本给新娘的特殊优待吗?
假如这样倒是还好,秦非担心的是,这会不会是系统特意设置给他的一个坑。
木箱子和竹竿那边已经围上去了不少玩家。
有人壮着胆子将箱子挑开,四箱艳红到近乎刺目的道具展露在空气中。
各种尺寸的红色绸布,扎好的红纸做成的花束,剪刀,红绳,花球……
各式各样的同色物品堆积在一起,并不显得喜气,反倒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古怪渗人感。
秦非和部分玩家涌向木箱,还有些人没去碰那箱子,而是转头走向了饭堂,两两一组,开始从饭堂里往外搬桌椅板凳。
木箱里的道具似乎全是根据各个玩家的任务对应存放的,秦非十分轻易就从底下的箱子角落找到了自己需要的8个花球,并没有其他人和他争抢。
挤出人堆时,庭院里已经整齐摆放上了两圈桌椅。
秦非已经可以想到,玩家们最终的布置结果,应该会与饭堂中那幅古画里的模样一致。
由于任务简单,没有任何玩家在这段时间内犯下简单错误,违反规则。
所有的一切进行得忙碌而井然有序。
直到二十多分钟以后。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起初和玩家一样,都觉得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现在却都等得不耐烦了。
“就这样吗?我看院子都快布置完了。”
“笑,看着莫名有点岁月静好是怎么一回事?玩家真的来旅游啦。”
“给了一个白天时间,还不到半小时任务就要做完了?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快进!快进!这一关好无聊。”
观众们忙着抱怨的时候,秦非正踩着大槐树的树枝。
鬼婴隐着身给秦非帮忙,拽着囍球的绸带一段爬上了另一根树枝。
远远看去,就像红绸带半边漂浮在空气中,格外诡异,与整个庭院的和谐氛围格格不入。
不少人都在干活的间隙偷偷抬眼瞄向树上,秦非对此事而不见,十分淡定地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直到一声尖叫,穿破云霄。
“啊——!!”
就像一道打破平静的警铃,尖叫过后,数不清的纸人忽然包围了整座庭院。
“靠?!!”院子里的玩家全都惊呆了。
这特么,玩赖的?
是因为玩家一直不犯规,关卡太简单,所以怪谈直接手动上难度了吗?
纸人怪物源源不断,从一楼的各个房间甚至是楼梯上出现。
玩家很快被层层纸人包裹在了庭院正中,占据的生存空间正在飞速缩减。
“快!继续做任务!”有人高声喊道。
纸人是在任务时间内忽然出现的,没有任何提前预兆。
现在能够猜到的解决方法,也就只有赶紧将布置庭院的任务做完。
众人像是被上紧了发条的时钟,争分夺秒地动起来。
秦非挂在树上,望着下方亭院内混乱的场景,忍不住额角狂跳。
这熟悉的画面,简直一比一复刻了喜宴画卷里的那个下午。
不,情况甚至比当时还要更夸张。
有经验的玩家发话:“手上有瓷瓶的,都把东西拿出来!”
纸人还在缓慢推进着最后一层包围圈,玩家们全都挤在了一起,根本无法离开。
假如再不赶紧采取行动,大家都要完蛋。
更糟糕的是,瓷瓶的效果似乎并没有画卷世界里那样强劲。
在古画当中,玩家只要手持瓷瓶,基本就可以确保自身安全。
而如今,瓷瓶却只能令靠近的纸人们稍稍退远一些,等到一段时间过去,它们依旧会再挤上前来。
手握瓷瓶的玩家得到了一些喘息空间,得以在满院子的纸人当中勉强行动。
一时间,树上的秦非反倒成了人人羡慕的存在。
可惜这份羡慕也没有保持多久。
当纸人们发现树上还有一个人以后,越来越多纸人围到了树底下,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互相踩踏着飞速往上爬。
秦非终于忍不住瞳孔地震了。
即使是怪物,爬树也需要用到手和脚。
树上的纸人一个个伸长脖颈,仰起头,血盆大口不断开合,仿佛想要从秦非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菲:“……”
这很难评价。
你们是纸人,咬别人屁股真的合适吗??
直到此时,秦非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任务没有像弥羊那样的附加规则。
槐树枝干粗大、分枝少,简直难爬到了极点。
如果这样还要再加上几条“只能用左手爬树”之类的规则,玩家恐怕只能原地去世了。
弹幕里的观众已经笑飞了。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救命,老婆爬树的姿势逐渐扭曲。”
“不愧是老婆,扭曲中依旧透着优雅。”
“纸人嘴里有牙吗,真的能咬人屁股??”
“前面的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不管纸人有牙没牙,只要被它碰到就完蛋咯?”
秦非将瓷瓶放进了衣服口袋,借着纸人们动作停滞的片刻时间,继续装饰剩下的花球。
鬼婴动作灵活地围着树干转圈,像一条愤怒地小狗。
成为鬼物的鬼婴不受纸人的影响,比瓷瓶效果更好,秦非很快将最后一个花球成功归位,松了口气,低头观察下方战况。
在纸人出现之前,大多数玩家的任务就都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现在更是一多半人都完成了任务。
可只要有一个玩家的任务还没做完,纸人就不会消失。
下面的草坪上,弥羊正被四个纸人追着逼到了角落。
秦非看着,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看得很清楚,弥羊伸手灵活,手上的瓷瓶也不少。
刚才如果不是另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玩家撞了他一下,他不会失了先机,落入这种尴尬的田地。
而那个撞弥羊的人。
是周永。
庭院混乱一片,许多人自顾不暇,可秦非在树上,视野好得出奇,自然毫无障碍地将一切收入眼中。
周永刚才和弥羊反方向擦肩而过时,十分明显地转身撞了他一下。
那用力的方向,摆明是想将弥羊撞进身后的纸人堆里。
今天的院子虽然混乱,可从怪物出现到现在,玩家可谓齐心协力。
甚至有不少人都在帮别人做任务,只为尽早脱困。
在这种时候,周永居然还想给弥羊使绊子。
为什么?
还有那边——
和周永一样,老三,甚至是蝴蝶本人,都在悄无声息地向黑羽的人靠近。
这很不正常。
蝴蝶想对付的人是秦非,而非黑羽整个公会。
当然,黑羽的玩家作为秦非的同伴,在蝴蝶那边同样被列入了敌对名单,这也能说得过去。
但土楼怪谈和别处不同。
以现在玩家们名面上获得的信息来看,土楼怪谈中并不存在清晰的阵营对立。
所有人都是站在同一站线上的,为了同样的目标而努力。
彼此之间唯一的竞争,无非就是谁能多抓到一些关键线索和道具,好在最后的积分结算中占据更多优势。
六样喜物事关副本能否顺利结束,而黑羽如今已经明确掌握了其中一件,秦非从喜宴中带出来的酒杯。
除此以外,昨晚他们在庭院中碰到了蝴蝶,只要对方智商在正常水平线上,就不可能对此毫无猜测。
既然蝴蝶明知道黑羽手上拿着一件、甚至更多件喜物,为什么还会毫无顾及地对黑羽出手?
难道,他就不担心黑羽的某人死了,将任务物品一起永远带离副本?
除非……
他们的任务目标,和黑羽的,本来就不一样。

土楼怪谈开始的第一晚, 玩家选择过夜房间那一环节。
除了黑羽和暗火的十四名玩家,后来的那十六人大多都选择了二楼靠右侧的房间,只有少数一两个来到的左边。
而蝴蝶的客房。
如果秦非没有猜错的话, 极大可能就在014号房正对面的位置。
秦非曾经多次看见蝴蝶的成员在那附近徘徊。
脑海中的迷雾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真相呼之欲出。
秦非脸色古怪地抬手,抹了把脸。
虽然只是怪谈赋予的角色身份,但假如对象是蝴蝶的话……还真有点膈应呢。
秦非隐约觉得,这怕不也是系统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恶心他。
下方庭院中, 纸人越来越多。
岑叁鸦难得露出狼狈之色, 额头有汗水滑落。
“这关卡到底意义何在?是怪谈觉得玩家存货数量太多,想要先消耗一下吗?”
还是怪谈觉得玩家的速度太快,这才刻意找茬拖延他们搜寻囍物的进程?
“可能都有。”一旁的珈兰面色不善, 望着遍布庭院的纸人, 低声开口,“但, 不仅仅是这样。”
珈兰倒是觉得,这更像是来自怪谈的警告。
诚然,玩家们早不是第一次见到纸人。
可是在此之前,纸人只在夜晚, 或是画卷世界中出现过。
纸人在白天出现,这就像是一道骤然敲响的警铃。
怪谈正在用事实警告玩家, 随着副本时间线的推进, 土楼中鬼物们的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强。
外面的鬼是这样, 那画卷里面的呢?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搜寻剩下的古画。”
否则之后想要取得喜物, 恐怕只会越来越难。
话虽如此,可玩家之前也并没有偷懒, 想要再提高效率谈何容易?
槐树上,秦非一改刚才蹲坐在树杈上的姿态,再次开始向上爬。
之前他已经在树上观了半天战,身上瓷瓶多,秦非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往下扔一个,碎片在土地上炸开,可以拖延怪物的行动很久。
秦非甚至把瓷瓶当做□□,帮了下面两个暗火玩家一把。
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只需要等待庭院中最后那几人将任务完成,他就可以从树上下来。
可鬼婴也不知在树顶发现了什么,忽然十分激动地冲了过来,拽着秦非的衣领就往上拉。
秦非猜到鬼婴可能是找到了重要的东西,不假思索地向上爬。
这是一颗非常大的槐树,树冠郁郁葱葱,顶端绿色的枝叶浓密。
鬼婴看上去十分亢奋,秦非在鬼婴的鞭策下一鼓作气来到树顶,皱眉仔细观察,没能看出任何异象。
直到他伸手,在树叶间摸索了一段时间以后,动作忽然顿住。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长条形物体,触感熟悉。
那是一幅画。
一幅卷起来的画。
庭院中,黑羽的玩家已经全都完成任务,正分散在院内各处。
公会频道中突然刷新出来的一条消息,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小秦】:我找到了第三张古画,在树上。
频道内安静了短暂的几秒,随后是一连排快速刷过的问号。
【孟尝】:我去!?这都行??
【孟尝】:小秦快冲,我们马上就来。
【珈兰】:@秦非,等一下,不能随便入画。
【珈兰】:玩家进入画卷世界以后,古画本身依旧在土楼表世界的某一处。
古画就像游戏中的副本进出点,玩家从哪里进去,就会从哪里出来。
小秦现在在树上,看似安全。
可等院终纸人退散,那颗槐树就成了一处最显眼的地标。
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小秦在树上消失不见了。
若是有人先于黑羽玩家将古画收走,占据入画名额还是其次。
更危险的是,他们完全可以守在画卷旁边,在玩家完成任务脱离画卷的那一刻做些什么。
到时敌暗我明,会让人非常被动。
之前在饭堂,没人在玩家出画时动手脚,是因为那幅画是挂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可这幅不一样。
这幅可以移动位置。
一旦画卷被其他公会的人拿走,后果不堪设想。
珈兰的顾虑提醒了黑羽的所有人,公会众人只沸腾了短暂的一瞬,在没有任何外人觉察到之前恢复了平静。
玩家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穿行在庭院和纸人之间。
十分钟后。
所有任务终结的一刻,院中纸人如潮水般褪去。
庭院已然一改原貌。
竹竿上缠绕着红绸,搭起了喜棚,桌椅环绕着槐树一圈圈排开,每张桌上都摆着红色的碗筷杯盏。
有玩家缓步走向一楼廊道两旁的房间,高声道:“纸人都不见了,房间里也没有。”
秦非望了望天,太阳依旧明晃晃悬挂在天边,虽然明亮却没有任何温度,就像一轮白日升空的月。
弥羊:“一共只花了不到两小时时间。看怪谈开始前的提示,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要弄到晚上。”
不过,两小时内也并非全无伤亡。
一共死了两个人,都是手头没有瓷瓶又无人帮助的玩家。
现在怪谈里剩下的,手上应该都有数量不等的保命道具。
黑羽众人夹杂在人群中,三三两两,走向各个房间。
在外人看来,黑羽的人无疑正在进行着新一轮搜寻。
而事实上,玩家们却悄无声息地流向了各个无人角落,然后慢慢挪到楼梯间,朝二楼某个房间汇聚过去。
二楼,珈兰的客房。
黑羽全员就位,围在秦非新找到的古画边缘。
画卷中仍旧是熟悉的纸人形象,一袭红衣的新娘站在中间,一旁是只有背景的新郎。
观礼的宾客们围着两位新人,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
画卷一经展开,屋内众人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路诚兴奋握拳:“这好像是拜堂成亲?”
刚才玩家们在外面装扮庭院,装扮出来的成果竟和囍宴古画中的一模一样。
这足以说明,外部土楼的剧情和画卷内是有关联的。
现在黑羽拿到了拜堂的古画,玩家有机会提前进入婚礼场景,对明晚参加古婚典礼或许会有帮助。
众人没有耽误,各自取出溯回镜,秦非最先,其他人依次,一一消失在了画中。
熟悉的晕眩感席卷而来,又很快褪去,出现在秦非眼前的却并不是古画内的世界。
面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秦非已经有了经验,瞬间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是又被喜帕盖头了。
丝绸半透,能够看清外面五分,秦非隔着眉骨将丝绸按住,隐约可见外面是一片模糊的灰。
没有任何具象的画面,房间,家具,或是人,什么都没有。
青年眨了眨眼,微翘的睫毛划过盖头。
直播间切了一个近景镜头,机位在盖头和玩家的脸中间,秦非被镜头放大了数倍的五官顿时清晰呈现在直播大厅的光幕上。
毫无疑问地激起了一片尖叫。
观众在舔颜,秦非却有些头疼,因为属性面板里出现了新的任务提示。
【入画人数不足,画卷剧情暂时无法开启。】
再下方还有一个选择按钮,询问是否需要系统临时抽调怪谈内的玩家,补足需要人数。
秦非脸色古怪。
他是第一个入画的人,不知道后面还有几个玩家进来了,可房间里的黑羽玩家一共有10个人。
这条支线剧情10人都不够开启?
按下按钮的前一秒,秦非心里想的是,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把暗火那几个玩家也一起叫过来。
总好过现在还要随机几个莫名其妙的玩家。
场景在转瞬之间切换,寂静的真空里忽然有了声音,脚步声、说笑声、还有各种细微嘈杂的杂音。
秦非依旧盖着盖头,这次却可以看见外头隐隐绰绰的人头涌动。
现在他正站在木质的围栏边,这似乎是三楼格外隔断而出的一个小休息间,隔着镂空雕花的屏风,秦非可以看见那些来观礼的宾客的轮廓。
进入古画的玩家不止他一个,其他人大概就混在外面那堆NPC里。
属性面板中又刷出来了新的内容,秦非快速扫视了一遍。
【婚礼|新娘守则】
一、三声铃响之后,拜堂仪式正式开始,至鸡鸣后结束。
在仪式进行过程中,请新娘务必保持衣冠整齐。
【囍帕不得离头】
二、典礼共有两个环节,一拜天地,二夫妻对拜。
典礼没有拜高堂环节。
典礼上不会出现夫妻双方任何一方的父母,如果您在主位上看见老人,请务必不要与他搭话。
三、若您在婚礼现场感到身体异样,请不要声张,#仪式的正常举办是最重要的#。
【如若仪式未能顺利进行,或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四、若您在拜堂时发现新郎脸色有异,请不要在意。
秦非的目光掠过第4条规则,不动声色挑了挑眉梢。
画卷里的世界,是新娘在出嫁前幻想出来的画面,在幻想中和她结亲的自然是那位逝去的恋人。
那这脸色……
该不会是新郎死了三天之后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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