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许/他欺我病弱惹人怜—— by几枝芽
几枝芽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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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峰问:“你认识冷青松吗?”
他一问,冷世诚心里便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惴惴道:“认识啊,我儿子。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陈峰神情凝重,说:“你儿子在医院后的花园里杀人了。”
冷世诚震惊地看向伙计,又看了看陈峰:“你说什么?”
陈峰继续道:“你儿子,冷青松,在花园杀人了。”
重复了一遍。
一开始,冷世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陈峰再次说了一遍才真的确认了自己没听错。心里一顿,感觉天都塌了。
陈峰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觉得当头一棒,整个人都失了颜色。
“你儿子死了。”
陈峰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并把尸体停在太平间也告诉了他。听完全部事情后,他失声啜泣了起来。
嘴里狠狠骂着冷青松:“孽障啊!我就说那鸦片会害了你,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去伤害小孟。你叫我如何跟人家父母交代?你死了倒好,我可怎么办啊——”
伙计赶紧上前来扶着,生怕他伤心欲绝会背过气去。
陈峰又说:“孟先生原本是来看你的,谁知半路遇上了你儿子。你做手术急救需要的药品和血,也是孟先生和秦监督帮的忙。你儿子向秦公馆打了一通电话,又跟吴从水打了一通电话,借了两万块才将你转到这间德国医院。你是中医,应该很清楚鸦片吸食过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冷青松将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都用来购入鸦片,我们这边会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他购买的渠道。他一个人犯错,跟你们没关系。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也没办法再深入追究。”
冷世诚打了个寒颤,痛苦地抬起头,说:“长官,您说的话我全都明白,青松罪有应得,我早先便给过他忠告,让他好自为之,可他这样做,简直就是恩将仇报。我,我实在无颜面对小孟,他......如何了?”
陈峰说:“孟先生被刺伤了左眼,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脑后又流了许多血,现在还在抢救。”
听到这,冷世诚汗毛直立,想不通自己儿子怎么会对昔日好友痛下杀手,想了会,就要下床去抢救室。
陈峰拦住他:“你现在也病着,刚做手术,别起身了。他在抢救室你也瞧不到,我这边一有新的情况便差人来告诉你,你好好养伤吧。”
等伙计送走了陈峰,冷世诚便叫他搀扶着自己去医院太平间。
到了楼下,工作人员把冷青松推了出来。
冷青松身上只盖了一层白布,手还是紧握着镊子的形状。冷世诚颤抖着将白布掀开,看见冷青松的那一刻,悲痛地哭了出来。
纵使他再坏,他依旧是自己的儿子。冷世诚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伙计也没忍住,跟着伤感道:“从前少爷也不是这样的,我记得那时候他性格开朗,为人善良大方,心思单纯。为何这一年来就变成了这般?”说着,看了冷世诚一眼。“都是鸦片害的!这东西就是毒人的!”
冷世诚又重新盖上白布,比起憎恶鸦片,他心中一直不解冷青松到底为何会杀孟庭许。回到病房后,叫人去了冷青松的住宅,想从哪里寻到答案。
抢救室外,秦淮川眉头紧锁,垂眼盯着手上的血,止不住地颤抖。自己应该跟着他的,如果跟着他,他就不会出事。悔意和恐惧包裹着他,前所未有的惊惧。
很快,门被打开,德国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淮川看见医生的一瞬,急忙迎上前问:“他怎么样了?”
医生凝眉顿了顿:“病人情况复杂,我们已经尽力保住他的眼球了。除了眼睛有可能会失明,他的脑袋因大力撞击,失血过多。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是......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你要有个准备。”
听完,秦淮川顿时感觉天崩地裂,世界要塌了一般。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只是最坏的情况,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差。后面几天比较关键,他需要静养,最好叫人轮流二十四小时看着。”
说完,他又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孟庭许被推了出来。
秦淮川将医院顶层的病房全包了下来,除了医生以外,任何人不得上楼。孟庭许躺在病床上,秦淮川一度不敢看他的脸。等外头天都要明了,这才机械地转过头去瞧他。
那张白玉的脸上缠着绷带,头发被剃光了,毫无生气地躺在哪里。
只看了一眼,心口就一阵剧痛。呼吸间,好似被一刀一刀地划开,打开一层后,又继续划。
从未想过,原来心痛是这样的。
这时,范文生敲门走了进来:“爷,都办好了。”
秦淮川点点头,轻手关了门,到了走廊。半张脸埋在阴影中,薄唇紧抿,剑眉一颦。“陈峰走了吗?”
范文生道:“走了,直接去冷青松的住宅搜查了。”
秦淮川默地点头。
回身往病房看,道:“别叫孟幼芝知道了。”
秦淮川一直守着孟庭许,从清晨坐到夜晚,有时护士来换药,他看着针头往那只白皙的手背扎的时候都会呼吸不过来。
每回都紧张地对护士说:“你轻点,他怕疼。”
不够,又说:“再轻一点!”
终于,德国护士忍不住了,回头冲他道:“先生!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打针哪有不疼?你这样非常影响我的工作,请您出去!”
被凶了几次,秦淮川也不敢耽误孟庭许治疗,被赶到门口等着。
第二晚,孟庭许忽然发起了高烧。
秦淮川害怕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急忙跑去找医生,慌乱中,还在路上摔了一跤。忙不迭地赶去,急匆匆又带着人回来。
但凡治疗效果最好的药全都给他打了进去。光一天的治疗费用就高达一万块,秦淮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用钱能换回他的健康,就是算是金山银山都给搬来。
煎熬了整夜,清晨时,范文生带着消息过来,说从冷青松家里搜到两箱装满鸦片的箱子。又从家里下人的问话中得知他经常与白公馆来往密切,不仅如此,有段时间还与警察厅的程少天私下做了交易。
秦淮川眉头一挑,问:“程少天?”
范文生点点头:“是的。陈峰又去提审程少天,那小子为了早日从牢里出去,将事情全都抖了出来。他以为自己能出去,家里人都在砸钱保释他,以为把全部祸事都推到冷青松身上就行了,不料冷青松人已经死了。他说之前冷青松通过白延霜的关系找到他,跟他合谋了利用张广平谋杀您。结果半道张广平自己越狱,导致计划落空,他还被张广平威胁。”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秦淮川双眼微眯,沉沉吐了口气。想到白延霜竟然也有参与,不免开始担心他会对孟庭许下手。如今去掉一个冷青松还不够,白延霜不止要害孟庭许,还想害自己。
想了想,赶紧让范文生差人去盯紧白延霜的公司。
这三日就这么过去了。

第六十章 货船
台风过后短暂迎来了阳光, 今日天气好,秦淮川已经好几夜没有合过眼。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孟庭许一直在昏迷当中, 一开始没什么意识,后来自己忽然在黑暗中看见一丝光亮。他顺着光亮慢慢走去,穿过狭小的缝隙, 直到眼前变得开阔起来。
天边飞着白色的鸟, 云层压得极低, 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气味。整个景象透出一股压抑的氛围, 密云不雨, 似乎将有一场暴雨降落。
果然,画面一转, 雨便下了起来。
孟庭许感觉身体忽地摇晃起来,他急忙伸手朝四周抓去。胡乱地一摸, 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画面渐渐被打开, 乌青色的天空,暴雨中, 自己正处在一艘南下的货船上。他急忙看向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一个巨大的漩涡即将要把船体卷进去。
货船开始旋转,他趔趔趄趄地往前走,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孟庭许心里一跳,急忙喊道:“幼芝!幼芝!”
四处寻找了会,都没看见孟幼芝的身影。
这船要沉了, 可是孟幼芝还没找到。孟庭许焦急万分, 大声呼喊:“幼芝,你在哪儿?幼芝——”
秦淮川是被一声又一声呼喊惊醒的, 在他醒来的一瞬,范文生也从病房外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爷!失踪的船全都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有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船即将临靠在码头。”
秦淮川哪里听得进范文生的话,回头对他吼道:“快去叫医生!他醒了!”
范文生一愣,瞟了一眼孟庭许,急忙转头跑去找医生。
孟庭许双眼被蒙着,意识还未恢复清醒,嘴里依旧喊着孟幼芝的名字。秦淮川握紧他的手,心急道:“庭许,别怕,我在!医生马上就来了,你等等,马上就好!”
德国医生带着助手风风火火赶了来,几个人围着孟庭许开始检查,弄了好一会。检查完毕他才走到秦淮川跟前,脸上露出喜色,道:“奇迹啊!真是奇迹啊!上天!他居然醒了!”说着,信奉上帝的他,立马祷告起来。“病人情况恢复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好,你调来的那些药十分管用,脑子是没什么问题的,意识和记忆也在,只要后续养好伤口便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眼睛,现在没办法做判断。起码要等两个月后才能拆,能不能恢复光明,就看那时候了。”
刚听见他说孟庭许身体恢复得不错的时候,秦淮川是开心的,结果又听见他眼睛有可能恢复不了光明,瞬时又垂下头伤心。
直到医生走后,他站在病房门口迟迟都不敢进去。
孟庭许躺在病床上,受伤的眼睛感觉不到一丝疼,除了看不见以外,觉得自己身体上并无不舒服的地方。
他回想起冷青松刺向自己的一幕,蓦地抓紧床单,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淮川?你在吗?”
秦淮川听他叫自己,赶紧走了进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庭许,我在这!我在这里!”
当握住他的手的这一刻,孟庭许的心落了下来,紧紧捏着秦淮川的手指。沉吟一会,说:“我没听你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秦淮川赶紧摇头:“不是你的错,我该跟着你的。”
孟庭许顿了顿,嘴唇抿紧。心里不确定地问:“后来真的是你来了?”
秦淮川情绪低迷,难过道:“对不起,我来迟了。”急忙又说:“我叫医生给你打了止疼针,你别怕。”
孟庭许嗯了声,随后便不再说话。
秦淮川见他这般不肯言语,心情七上八下的,徒然一抖。
“你觉得可好了一些?”
“嗯。”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人煮了清粥。”
孟庭许说:“不要。”
秦淮川又紧张起来:“那要不要换点别的,家里做了红豆粥。”
孟庭许依旧说不要。
见他也不肯吃喝,秦淮川伤心起来,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躺在床上的是他就好了,要这么折磨他,还不如都让自己受着。想到这里,又恨又心疼。对孟幼芝愧疚,对孟庭许愧疚。情绪慢慢涌了上来,秦淮川盯着孟庭许的眼睛,一瞬就红了眼眶。
孟庭许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
等了会,也没听见秦淮川再说话。一时奇怪,便伸手去摸他。手在空中晃了两下,边抓边问:“淮川,你还在吗?”
秦淮川看着他的手,再也忍不住,眼泪漱漱地流了下来。“我在。”
声音哽咽,带着一丝哭腔。
孟庭许手上一滞,疑声道:“你哭了?”
秦淮川赶紧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否认道:“没有。”
孟庭许的指尖顺着他的衣裳往上摸,摸到下巴时,就已经觉察到一股湿热的眼泪淌入自己的手心里。秦淮川一向不轻易落泪,他唯一见过的那次还是他伤心的时候。这次,又是为自己伤心。
孟庭许替他拭去眼泪,苦笑一声:“不得了了,你怎么又哭了?等会叫外人看见了怎么好?”
秦淮川听完,一头扎进被子里,眼泪就跟决堤似的,又要忍着声音,又要整理自己的情绪,哭得十分难听。
孟庭许又道:“别的不说,我现在还真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也好笑笑你。”
秦淮川抹了脸:“笑罢,都是我不好,才叫你成了这样。”
孟庭许说:“淮川,我们无法预知事情的发生,既然现在已经成了这样,无法改变结局,那便坦然面对吧。”与其活在后悔当中,不如看开点,至少他很庆幸自己没在那天晚上死去。
孟庭许继续说:“我饿了,想喝你说的红豆粥,能不能劳烦你帮我盛一碗来?”
听他啃吃东西了,秦淮川大喜,赶紧差人取来红豆粥。细心喂了他,才放下心。
漱口后,孟庭许说自己头晕,想睡会,秦淮川便叫人都出去等着。
到了走廊,秦淮川叫来范文生,问他刚才要说什么。
范文生又把话讲了一遍,说台风过后,码头忽然飘来一艘诡异的货船。这会儿船帮管理的人正在上头搜查,约莫再等会就有人来汇报情况。
秦淮川点点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
因方才又哭过,加上几日的熬夜,眼睛又红又肿,眼球布满血丝,盯着人看的时候,模样极其骇人。
到了晚上,船帮管理的人来了医院。秦淮川不敢离开孟庭许半步,又怕这些人嗓门大打搅他睡觉,就把人叫到了走廊。
船帮管理李家晖带了两个手下来的,三个人都不敢大声说话,跟做贼似的,也不敢瞧秦淮川。只见秦淮川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按着太阳穴,不问话,只是一脸疲倦样儿。
范文生立即在一旁说:“赶紧把调查的情况给监督汇报,别耽误时间。”
李家晖点着头说:“是是是!”舔了舔唇,作势开讲。“监督,我们是清早发现码头附近有艘货船的。起初以为是谁家的货来了,就赶紧叫人去看。结果一瞧,台风前夕失踪的船也回来了。就想,估计是因为台风的关系,那些船有没有锁上,所以船就跑了。结果谁知道,这台风一结束,这些船就回来了。原本我们只当是被偷了来着,见到船回来的那一刻心里便也松了口气。结果数了数,还多了一艘。那只船挺大的,上边的东西都还在,只是经过风吹日晒,该生锈的生,该烂的烂。于是,我就带着人上去查。又去叫人查船号......”
到这里,他脸色还如常,结果话锋一转,他的面色忽然就变得煞白煞白的。
“您别说!这一查,简直叫人毛骨悚然!”李家晖打了个寒颤,身后的手下也跟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艘货船是一年前的!”
秦淮川脑袋动了动,抬眸问:“这有何奇怪?”
李家晖咽了咽口水,惊恐地蹬着眼:“您不知道,原本有一艘货船载满了瓷碗从宁波到广州的,结果那艘货船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人发现,所以那会子做登记靠岸的人就留着那一页空页。”说着,叫手下把册子递给秦淮川。
秦淮川接过册子,翻开一瞧。
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
李家晖继续说:“都说这艘船在海上遭遇了海难,船员,船长,所有在船上的人都死了。现在船飘到了广州,您不觉得很诡异吗?那船应该沉了才是。”
经过他这么一讲,这艘船来得有点奇。
秦淮川问:“当时登记的人员有记录吗?”
李家晖摇摇头:“这倒没有,只记了货。”
秦淮川翻了会册子,站起身:“海上台风,什么都有可能。你们将船牵到哪了?”
李家晖说:“因船只太大,我们把它拖到打鱼庄停着呢。”
“光有只船,也没其他问题,就先在那放着吧。”秦淮川看了眼李家晖,问:“还有其他事?”
李家晖咬唇道:“就......就还是那艘船,我们,就是......”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淮川不悦地一凝:“快说。”
李家晖道:“船上有几个箱子,我们撬开看了看,好像是船上人的行李,其中一个箱子看起来比较特殊,有金子。”
金子不常见,平常百姓接触不到,能拥有金子的人非富即贵。
秦淮川想了想,安排范文生守着孟庭许,自己亲自去打鱼庄看看情况。毕竟金子不同一般货物,消失了一年的船竟然又回来了,船上的人全都遇难,又运得有金子,自然是引发了众人有不好的猜想。
到了打鱼庄,李家晖在前头带路,秦淮川走在后头。直到一艘生锈发红的船落入视野。他顿足一瞧,心里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上了船,映入眼帘的第一幕便是杂乱无章的船舱,甲板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角落里,破碎的瓷片洒满一地。再往里走,木箱堆积在一处,有些已经被撬开,有些落满了灰尘。
走到船楼,这里便是船员们休息的地方,李家晖说的那几箱金子便在这里。秦淮川环视四周,看着床板,桌椅,最后将目光落向狭小封闭的隔间。他推门走了进去,开门的一瞬便感觉有什么抵着,刚才还推不开。
蹲下仔细一望,是个深棕色皮质的行李箱。在这行李箱的另外一边,还躺着一只白色行李箱。
秦淮川带上手套,叫人砸了锁,打开了箱子。
几件干净崭新的长衫掉了出来,伴随着衣裳的掉落,一只钢笔,一叠信封,一包银票全都落了出来。秦淮川扭头去看另外一只行李箱,只见里面装着女士的裙子。
除了衣裳以外,还有几本书。
秦淮川余光一瞥,从那几本书中挑出一本小说,翻开的霎那,一张相片便从书逢里掉了下来。
他看着地上的相片,落款上的字迹清晰可见,猛然间,秦淮川忽地睁大了眼。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不是孟庭许的又是谁的?
学习柳体的人那么多,说不定这个人的字也和孟庭许写得一样好。心里这么想着,可脸上震惊的表情去出卖了他。孟庭许是浙江人,家里是做瓷器生意的。这些衣裳和他的尺寸差不多,颜色也是他一贯爱穿的。
如果这些东西和他有关,那会不会......
秦淮川翻开相片正面,顿时一愕,惊得目瞪口呆。
这相片上的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眉心和鼻尖都有一颗浅色的痣,女孩杏眼圆脸,眉目清秀,与男孩长得极像。秦淮川手上一抖,这正是孟庭许和孟幼芝幼年时的相片。
回头大喊着问:“你说这艘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李家晖忽地被吓一跳,结结巴巴道:“一,一年前啊!”
秦淮川将相片收起来,脑中思绪混乱,走出房间,四处查看。
一年前,船是一年前往广州来的,船上的人都遇难了,一年后的今天,这船才因为台风飘到港口。可是一年前,孟庭许已经在广州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淮川不可置信地看着船,随后跳下甲板,急忙赶回医院。

第六十一章 往事
听闻码头边飘来了一艘一年前的货船, 光明报社的记者准备前去拍照片采访。经过这几个记者一说,广州城最先知道消息的便是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们。
这帮人最是闲得慌,都说要亲自去打鱼庄看上几眼才满足好奇心。
白延霜从公司出来, 瞥见天边沉暮一片霞红,手里拿着一袋牛皮纸的文件。这是从杭州普陀寺来的信。里面的老方丈法尘来信告知, 当年寺庙门口的确是有一个弃婴。
那天正好是腊八节, 寺庙里熬了腊八粥。
山下的香客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上香, 买一碗腊八粥带回家去。杭州瓷器孟家的家主, 为了给怀孕的妻儿祈福, 早早便来了寺庙。跟着他一块来的, 还有好友白觉霖。
初见这弃婴时,孟随风心生怜悯, 联想到自己快要出世的孩子,就打算把孩子抱到寺庙里, 希望有好心人收留他。
可人人都知道, 在那时,丢弃孩子是很常见的。若是因家里穷, 养不起也时常有。若是孩子一生下来得了病,没钱救治,也只能丢了。
孟随风想,不到万不得已,哪位母亲愿意丢下自己的孩子。她能想到放在寺庙门口,也是在赌这上香的人和寺庙里的和尚,抱着慈悲为怀的心, 指不定会收养他。
法尘却说, 孩子太小了。庙里的各位大师也没养过小孩,根本不会。万一养死了, 又造一孽。说不如让他带回家养,又道他与孩子是在寺庙相识,也算一种缘分。
孟随风想了想,要是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回家,妻子定然会以为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她又临盆在即,左右难办,十分为难。
正当这时,他想到白觉霖,故而将孩子养在他的名下,又许诺让他管理钱庄,好好来养这个孩子。白觉霖原先是不愿意的,奈何一听见钱庄的管理权能在自己手里便答应了。
二人交情颇深,只是白家不及孟家,白觉霖暗藏祸心,想这钱庄想了很久了。
白延霜看完信,一时分不清方向,盲目地走在路边。
走到一处,听见有人在议论码头来了一艘货船,上面运了什么,船号,船的外观都说得与自己一直寻找的那艘船一模一样。上前抓着那几人,随后又把话问了一遍。
确认无疑的时候,他顿感荒唐。
目光停在码头的方向,转身又回到公司打电话到了秦公馆。
管家接到电话:“这里是秦公馆,您找哪位?”
白延霜道:“我是白延霜,请问孟庭许在吗?叫他接电话。”
一听,原来是白延霜,管家愣了愣,知道大少爷一向不待见白延霜,便敷衍着回了话,说孟庭许不在家。
这边,白延霜挂了电话,心里忽地烦躁起来。叫来张彪,让他明天先去码头看看那艘船。
想了想,孟庭许不在秦公馆,那会去哪里?而且他找孟幼芝已经有月余的时间,结果愣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不禁纳闷起来,这人也不能凭空消失了才是。
想了会,又问张彪:“林石海那边的情况如何?”
张彪说:“林老头那头没什么动静,最近孟庭许没去找他,他还在孟庭许安排的宅子里,每日都去米行工作。”
白延霜沉思,林石海也没见到孟庭许,觉得很是奇怪。于是想到一个人,便让张彪打电话到冷宅。
冷宅那边是家里下人接的电话,张彪听见电话里传来冷青松已经死了的消息懵地一怔,急忙挂了电话,转头对着白延霜道:“少爷,冷青松死了!”
白延霜愕然顿道:“死了?怎么死的?”
张彪说:“说他家老爷子在医院动手术,他在花园杀人,被一枪打死了。”
白延霜眉头一紧,问:“杀谁?”
张彪道:“杀的是......孟小少爷,说是后面秦淮川赶来救的,现在人在德国医院呢。”
白延霜唇角一扯,轻呵了声,不知是太过于惊讶还是太紧张,竟发癫一般地笑起来。
猛然一拳砸在桌上,看着信封心头不是滋味。
他这个人一向喜欢乱想,敏感又多疑。情绪上来时,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小他就跟在孟庭许身后,习惯了孟氏族人对他的指责和打压,总将他和孟庭许作比较。说这里不如他,那里不如他。这些人越这么说,他便越想证明自己的强大。甚至幻想过,假如有一天孟庭许死了,那会不会由他来当家。
孟庭许从前便说过他有妄想症,心魔是他自己。
他一面接受孟庭许对他的好,一面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他消失。如此反复,他心里病了,性格变得越来越暴怒,喜怒无常。有一次,孟庭许病得重了,整日在房里躺着,奄奄一息。
大夫一天要来好几次,家里人全都围着他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白延霜经常蹲在院子里的走廊上想,他要是真的死了,该怎么办?自己心中为何会感到空虚?他的目标一直是超越孟庭许,假如孟庭许不在了,那自己到时候跟谁去比呢?
他来到孟庭许的房间,那会儿孟幼芝正在一旁陪着他。孟幼芝向来不喜欢白延霜,看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
孟庭许都要叫他一声“延霜哥哥”,可孟幼芝却从来不叫。看见他就躲,或是无视他。
白延霜心气盛,是个很高傲的人,有人无视他,他哪里能受得了。所以小时候便经常抓些虫子去吓她,孟幼芝一哭,孟家上下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她团团转。
他最讨厌听见孟幼芝的哭声,那声音就像夏日树上的蝉一样聒噪。每当此时,白觉霖就会把他毒打一顿,即使被打得浑身青紫,他也不肯发出一声。
孟随风通常在这种时候便会劝说白觉霖,叫他不要再打了。白觉霖看在孟随风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毕竟他没什么心思养孩子,他一心只在钱庄上。
有时候,他又觉得很不甘心,如果自己的父亲是孟随风,那么他会不会也能拥有独一无二的宠爱,有父亲撑腰。自从这种想法诞生后,每次孟庭许替他求情的时候,他都认为那只是孟庭许瞧他可怜罢了。
孟家的人都看不起他,他知道。
直到某次,孟庭许突然连发五天高烧。大夫说已经无力回天,让他们准备身后事。那间宅子不准人再进去,他被拦在了外面。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
孟庭许依旧没好。
那天晚上,他实在按捺不住了,悄悄跑去院子瞧他。
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躲在墙角听见了孟幼芝的哭声。同往常一样难听,他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就在这时,他又听见孟随风和白觉霖的声音。
二人似乎在商讨若是孟庭许死了,以后谁来住持家业。
孟父心疼地看着自己儿子,最终也没敢当着他的面讲这些,当时就决定了让林石海暂时打理家里的生意。白觉霖却在这时心生一计,说干脆给他买口棺材来冲冲喜,说不定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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