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俺大爷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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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阴差阳错极限拉扯的双向暗恋的故事。
四年前,玄陵门在玳崆山脉惨遭灭门,众人皆以为是玄陵掌门的养子叛出师门,欺师灭祖,做下这等惨案。
殊不知这活未见人、死未见尸的叛徒,竟然改名换姓来了蓬莱岛东,摇身一变成了灸我崖掌门!
终于,在这一天,玄陵少主来到了灸我崖,识破了这人的身份,二话不说就要将人带走。
满是谜团的新仇旧恨拉扯不清,他们二人又将何去何从?
攻:我暗恋我师弟,可他灭我门派,畏罪潜逃。
受:我暗恋我师兄,可他杀我师父,心狠手辣。
1. 狗血,会虐,后期攻会疯批,受会失忆
2. HE!HE!HE!
3. 隐情多,插叙多,曲折多,大长篇
4. 本文原名《孤客》
双向暗恋、追妻火葬场、竹马竹马、虐恋、悬疑、正剧

第1章 灸我崖(一)
纵观这蓬莱仙岛八十八仙门,各家门派钻研各家的武功绝学江湖秘术,各有所长——刀剑斧戟,弓鞭罗锤,暗器毒针自不必多说,这行医的仙门也有那么几家。
在蓬莱仙岛东面的最边边上,就有这么一家行医的破落门派,名曰“灸我崖”。
这门派名字如此清奇,自然就有点来头。
传说灸我崖的立派宗师是一位姓白名大力的绝世高人,天生重疾,药石无医,跑遍蓬莱仙岛所有行医世家均无人能救,心灰意冷之下,来到一片深山老林之中,了无生念。
然而天不亡他,反而从一个石缝里生出来一支还魂仙斛,叫他大彻大悟,自创了一套针灸奇方,立时解了自己的先天重疾,活蹦乱跳地回了家,然后开宗立派,开枝散叶——
可惜这套针灸奇方并未如他所愿发扬光大,无他,非极偏极险之疑难杂症不能用也。
可天下哪来那么多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大多数不过是讳疾忌医,或者大夫医术不高明罢了。非要靠灸我崖这套针灸奇方才能活命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这立派宗师也乐得清静,天下无人能尝他之苦楚,于天下人是大幸事。
所以在这位立派宗师健健康康寿终正寝之后,灸我崖便开始落魄——没有病号的医馆就是个空壳子。到了现今,传了数代之后,门生只剩了一个。
东风起,潮气足。这蓬莱仙岛四周凌雾,飘在空中,与下界并不接壤。
湿乎乎的小风呼呼地刮,写着“灸我崖”的一块老旧小红招没好气地呼扇。
这破红布招下面就是灸我崖的门头,被潮气侵蚀得不像样子的一栋吊脚楼——平地而起的木柱上全是黑黢黢的洞眼,腐朽而坚强地撑着上下两层,节约土地,造价低廉。一层最大的屋子用作了医馆,里头两张塌,三排架——东西虽老旧,却是码得整整齐齐。
一个穿着青衫的青年正俯在案头写字。
灸我崖外是一片客栈。大客栈套小客栈,连绵不绝。每家客栈都为自己占有最佳观景地而骄傲自豪——“蓬莱尽头”“雾海那边”“窥得下界”“上界之始”——拥有诸如此类雅号的上房,每家客栈都有那么几间。
客栈修得一个赛一个的富丽堂皇,愈发衬托得灸我崖这小破吊脚楼有碍观瞻。几年来不断有商贾提出要买下这栋寒碜的吊脚楼,均被灸我崖拒绝。
今儿那梦仙居的大老板又来了。
青年从案上抬起头,冲对方熟稔地拱了拱手。
“要么我们价钱再商量商量?要多少,您开!”梦仙居老板大腹便便,小胖手豪爽一挥。
“别别别,您真的太客气了。”青年露齿一笑。
“入股也不行?”不卖的话,保留灸我崖的招牌,大家一起经营共同富裕啦!
“那可不敢那可不敢。”青年连连摆手。
“您这儿既无病患上门,连修缮窗户的钱都拿不出来了,还不行?”
“唉,真的对不住啊。”青年扼腕叹息。
“行吧,不行就不行。”富商叹了口气,高抬贵臀打算走人。被拒绝太多次,他已经习惯了。临走前,他走到了医馆透风撒气的烂窗旁边,拍了拍窗棂。啧,真是块风水宝地。这窗外的仙景,可比外头所有客栈都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倔强的死小白脸!
出了门,梦仙居老板回头看了眼黑咕隆咚的灸我崖门头,对跟着的小厮悄声道:“他坚持不了多久啦。一个外姓门生,穷途末路,我看他能怎么办!过两天我们再来。”
正此时,对面的茶水摊老板冲他挥了挥手。“哟嘿!这不是梦仙居的李大老板吗?您又来啦?”
梦仙居李大老板爽快地笑了笑,叉着腰走了过去。
“最近还有谁来过呀?”
“嗨,您那条观海街的老板们都快来了个遍了!就昨儿,陶然亭金老板,云海阁高老板,雾天台王老板,香里阁管事儿的林少爷,还有那丽景都的老板娘都来啦!”
李大老板听完一串人名,眼前一黑。
茶水摊老板还在继续补刀:“我看哪,过不了几天,灸我崖就得易手啰!李老板,您喝点什么茶?碧螺春,鸿运当头?”
李老板掏出来二两银子,二话没说就塞进了茶水摊老板的手里:“茶就不喝啦!老刘,看在咱这么些年交情的份儿上,你可得帮我个忙。”
老刘作势推拒了一番,最终还是一脸“哎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地收下了银子:“我懂。李老板您放心,要是这灸我崖松了口,我马上给您报信儿去!”
李老板握住了老刘的手,笑得灿烂:“哎,对啰!我就知道老刘是个通透人!”
两人真诚又客套地寒暄一番,李老板才带着小厮施施然离去。
等李老板人影消失在转角,茶水摊老刘才喜滋滋地翻开衣襟——昨日那陶然亭金老板,云海阁高老板,雾天台王老板,香里阁管事儿的林少爷,还有那丽景都的老板娘——每人都给他塞了银子。
摆茶水摊子也得讲究风水啊!
一边数钱,老刘一边寻思着:这灸我崖现下只剩了一个门生,还是个外姓的,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不动祖产呢?明明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对了,这外姓门生姓什么来着?好像还挺奇葩罕见的一个复姓……
挠了挠数天没洗的油头,老刘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里头这个小白脸,姓第五。
三年前,当这个第五跟着他师父回到此处时,这小破吊脚楼就已经这么破了。
老刘还记得那是个大雨天,当时的掌门带着这个青年,沉默地撑着把破伞,站在灸我崖门口。
“就这儿?”这个姓第五的青年问道。
“嗯……”那个做师父的听上去也不是很有底气。
当时的掌门,老刘之前其实也没见过,只是知道他在外游历,小破吊脚楼就空了好多年,一直托人看着。等师徒二人回了灸我崖,渐渐就有商户上门想要收购这个绝好地角。
一转眼,三年了。这昏暗的吊脚楼里,如今只有第五一人。
天色渐晚,茶水摊老刘又瞅了一眼灸我崖黑黢黢的窗子,把摊子一收,卷起一天赚的铜板,回家去了。
第五把手头的账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叹息一声。他转头看向窗子,跟几个破烂的虫洞对上了眼。
他心道:“实在是不妥。”二楼的窗户烂了也就烂了,但一楼可是用来做医馆的,怎么能让病人吹风呢。
虽然一年到头灸我崖也来不了几个人,总得想个法子赚点钱修缮一下这诊床旁边的窗子。
第五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他从发了霉的地下室里找出一块石板,拿朱砂在上头写了几行大字,字迹工整,笔锋干脆——
「头疼脑热
肌肉酸痛
浑身乏力
失眠不举
一灸即好」
此牌一出,震惊整个蓬莱岛东。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欢迎大家!咕。

第2章 灸我崖(二)
灸我崖从来都只接收疑难绝症,从没有过医治普通病症的先例。毕竟开派宗师白大力在几百年前就很诚恳地说过:“俺只有一套针灸奇方,普通的小病俺不会治!”
白大力本就不是学医的,不知怎么得了上天垂怜突然有了一套针灸奇方,但也仅此而已了。
是以当灸我崖传无可传,将衣钵递到了一个外姓弟子手里的时候,仙门各族都晓得了:这灸我崖总算是要完了。
在灸我崖门口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这最后的弟子,真能一改灸我崖只会那一套针灸奇方的路数,开始难易兼收,悬壶济世吗?
这个姓第五的小白脸,行不行啊?
很快就有人来检验了。
挂出牌子来的当天晚上,第五迎来了灸我崖很久以来的第一位病患。
这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络腮胡子从头发长到下巴,浑身汗毛厚重,像头没褪毛的熊。他在灸我崖门口咳嗽得震天动地,大有把肺给咳出来的架势。
“哦呦呦,这是怎么了呀?”
“看着身体结实,可别是得了肺痨啊!”
在一片看热闹的窃窃私语声中,壮汉走进了灸我崖。
第五把屏风竖起,把门关好。外面的嘈杂声登时寂静了。
那壮汉却在诊床上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瞅着他,一声没咳。
第五不禁有些疑惑:“您这咳症可是间歇性的?”
壮汉抿了下嘴巴,没出声,依旧那么坐着,双手搭在一起,甚至有些乖巧的味道。
第五:“……?”
壮汉被第五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终于羞羞答答开了口:“道长,我其实并非有咳症……”
第五蹙眉思索。不是咳症,那为何刚刚咳得如此凶狠?
“我是,来治不举的……”
第五:“……”
一个七尺壮汉,满面通红地来灸我崖求治不举,得多么有勇气!多么——
来灸我崖这种专精半身不遂半身入土半死不活的医馆治不举,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第五定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举”二字,的的确确是他写在板子上的。
生意已经开张了,病患已经来了,那万万没有不接的道理。病人来了就得治。
万幸,他的医术不是在灸我崖学的。
半个时辰后,那彪形大汉从灸我崖走了出去,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背更直了,也不咳了。
街坊便传开了——
“这灸我崖果然还是仙门行医一大家!这肺痨极重的病人去挨了两针,立时就不咳了!”
“灸我崖一灸治多病呢瞧见没?不光疏肝理肺,还正骨调形!”
“我得带我家姑娘也去瞧瞧,她阴虚得很!”
“我叫我老头也去!”
随着第二日那壮汉带回来一面绣着“神医济世”的锦旗,灸我崖可谓迎来了第二春。
壮汉激动地握住第五的手:“谢谢您啊道长!您真是神医再世,我的再生父母!”
第五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壮汉道:“您是不知道啊,我这隐疾,换了好多郎中都看不好啊!谁曾想您这针一扎,灸一烫,我就生龙活虎,夜里……”
第五无比理解地热情点头,关闭了听觉。
壮汉说到激动处,又热切地想与第五握手,却忽然问道:“道长,昨日您给我扎针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您为何戴着一边的手套呢?”
第五抬起手瞧了瞧。他的左手带着一只黑手套,从来蓬莱岛东就是如此,算起来已经有三年了。
“我听这边的朋友说,您这一边儿的手套,就没摘下来过。”壮汉话赶话说得畅快,说完了才“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您瞅瞅我这张嘴,唉!冒犯了您请千万别往心里去!”
“害,没事!”第五摆摆手,爽快道。
他知道蓬莱岛东都是怎么传的,大抵就是他这只手要么残疾、要么毁容,才不得不戴着手套遮掩。
第五笑着说:“我这只手啊,三年以前得了神力,如若不用手套包裹起来,触碰常人,也许会超出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范围。”
壮汉的眼睛瞪圆了:“竟,竟是如此!”
“难怪您为我施针时,我就感到有一股神力传来,竟是有这一层缘故!道长您真是高人!”
第五笑着把人往门口送。
有了壮汉的活见证,又有“神力”奇谈的加持,原先非极偏极怪之症不治的灸我崖,现在开始悬壶济世了——总之一传十,十传百,来灸我崖求治的病患越来越多。
灸我崖的白面小道长不得不采取了限号措施。
第五每天清早开门发号,一天只看十个。
灸我崖终于有了入账,第五松了口气。
——师父,我总算把灸我崖唯一的一块地产保住了。
灸我崖的红火拉动了对面茶水铺子的生意——排队挨号的,闲聊打听的,想见缝插针给道长送锦旗送礼的——统统聚集在了老刘的茶水摊。
小本生意也能赚得盆满钵满,老刘快乐不已。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红红火火地过着,老刘对灸我崖的小道长越发好奇。
你说这个第五,来灸我崖三年了,怎么到现在才想到用这个法子经营?
一天到晚的就闷在破吊脚楼里,日头都见不着,越发像个小白脸了。
老刘给客人端茶倒水的空当,总是不忘抬头瞅一眼灸我崖的门头。现在开始接普通病患,诊室的门就常常是闭着的了。偶尔能瞥见第五的脸,老刘总觉得这年轻道长气色不好。
“啧啧,这脸白的。但人家到底是修仙的,模样就有仙气。”
第五支在门口的那块石板就没再收回去过。今儿这内容,有了更新——
「因修缮之故,明日暂不接诊。」
街坊邻居把这消息霎时传开了。
“明天不开门!别去啦!”
“喔唷,终于要修整那小破楼啦!”
第五微笑着送走了今日的最后一位病患,站在灸我崖门槛上,呼吸了一口街坊的新鲜空气。对面老刘的茶水摊热气袅袅的,隔壁包子铺老王在吆喝着卖最后一笼包子,一条灸我街生机勃勃,日头西斜,满是烟火气息。
茶水摊老刘冲第五吆喝道:“小道长!喝碗茶歇歇吧!”
第五走过去坐下:“谢谢!”
老刘手快地端来滚水和一碟晒红:“新进的古树红茶,小道长肯定喜欢。”
第五一咧嘴,点点头。
老刘满意地想:“做茶客,和做郎中也差不了多少,我瞧你年纪轻轻虚得很,红茶性温,就得喝红茶!”
第五嗅了一下茶香,放松地眯起眼睛。他用茶盖拨弄着盖碗里头的茶叶,热水的温度透过瓷盏传到了手上,甚是烫人。
他玩耍似地拨弄了一会儿,对老刘道:“刘老板,前阵子麻烦您留意的瓦片……”
老刘擦着桌子,抬头道:“早送来啦!就在我家院儿里搁着,就等您忙完了我给您送来呀!”
第五听着就从钱袋里取钱,却被老刘一把制止:“哎别!别!您订金付的够够的,我可不能再收您的钱了!给道长帮个小忙天经地义呀!”
第五端详着老刘一脸“你要给我钱我就跟你绝交”的决绝,遂作罢,只又说了一句:“多谢。”
老刘摆摆手:“小事小事!一会儿我收了摊儿就给您送来啊!”
第五不欲耽误老刘收摊,喝了不过两泡就打算起身回灸我崖。
他刚站起来,就听老刘问道:“小道长,我一直都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第五回头,笑着说:“我单名一个‘君’字,叫第五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灸我崖(三)
自灸我崖病患爆棚以来,第五君常常从巳时接诊到戌时,半夜还偶有急症叨扰——小儿高热,癫痫发作,闭气晕厥,云云。待他每日结束接诊,能有口喝茶的时间,对面茶水摊老刘早就收摊回家,数钱吃饭热炕头了。
几天前,好容易病患走得早,第五君急急忙忙出了门,拜托茶水摊老刘订购一批瓦片——灸我崖的屋顶漏得要塌了。
这漏屋顶还是有一个病人不幸用脑门接了一泡鸟屎,他实在是心中抱歉,才下定决心要把好不容易赚来的一点钱全额拨款,对灸我崖进行整体修缮。
病人来针灸总喜欢唠嗑,大家都好奇,这位默默无名的年轻道长怎么前三年没有如此行医救人,如今才开始?
对此,第五君只有一个回答:“师父不允。”
师父不允的道理,第五君心里自然明白。他师父姓司名少康,其实也并非灸我崖的内姓门生;非要让他遵循灸我崖的传统、不广济世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让他隐姓埋名,求个平安而已。
可如今,不拿出来点自己的本事,这灸我崖可就真保不住了。师父,你可别怪我。
师父都不在了,你真怪我我也听不见。
心里这么念叨着,第五君给司少康的牌位上了炷香。
医馆内有一长案,长案背后就是一面墙的小灵堂。上头工工整整摆了一溜牌位,从右至左依次为:
白大力,白大壮,白大强,白大劲,白大气……
又端详了一遍灸我崖列祖列宗的尊姓大名,第五君:“……”
天黑了没多会儿,灸我崖的门就被叩开了。
茶水摊老刘和儿子推着满满一板车的瓦片来到了灸我崖门口。爷俩一趟趟把瓦从板车上搬至屋内,不让第五君插手。
老刘:“小道长,您那双手是用来救人的,这些粗活,我们来就好!”
搬完瓦片,老刘又对第五君道:“小道长,您要是需要个帮手爬高上低的,尽管叫我们家大刚来!”
第五君看着小男孩,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机灵得很,只是这名儿——
大刚……
怎么跟灸我崖的起名风格莫名般配。
第五君没立刻答老刘的话,而是继续看着这叫“大刚”的小男孩。
一双眸子漆黑水灵,滴溜溜地转,正好奇地打量着医馆的一切,小手还忍不住戳了戳硬邦邦的诊床。
第五君问:“你想学医吗?”
老刘吃了一惊,登时大喜。
大刚仰脸看向第五君。眼前的青衣哥哥身形清瘦,但是极有风骨。面色苍白,眼睛却清冽得很。被他瞧着,大刚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涤荡。
他立刻站直腰板,挺起了小小的胸脯,回答道:“郎中,俺想!”
老刘马上敲了大刚一记脑瓜崩:“小崽子叫什么郎中,快改口,叫师父!”
“师父!”
第五君颔首。
带刘大刚在灵堂前拜了拜,这徒弟就算收了。
老刘在后面看着,喜不自胜。
第五君把爷俩送到门口:“明日起,大刚就住在灸我崖吧。”
老刘“哎哎哎”连忙应声,刘大刚也期待地点头。
第五君又把几两银钱交到老刘手里:“前几日欠下的茶钱。”
老刘顿时失色,赶忙把钱又退了回去:“大刚的师父,怎能要钱!使不得!使不得!”
第五君没再推脱,把钱收了。
第二日辰时,第五君打开灸我崖大门的时候,对面老刘的茶摊已经出摊许久了。大刚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一只小包袱放在桌上。
“师父!”大刚抓起小包袱,兴冲冲地跑过街。
“嗯,进来吧。”
老刘欣慰地看着儿子进了灸我崖的门,热泪盈眶。
师徒二人开始给屋顶换瓦。
“哇,师父!您这屋顶好破啊!”
“是啊。”
“师父!这瓦多少年了啊?”
“百余年了吧。”
“师父,这瓦就一直这么破?”
“是啊。”
刘大刚不再吱声,看来师父家的确很穷,比自己家都穷。
第五君看着徒弟滴溜转的眼珠,道:“既入灸我崖,就需放下凡世俗物的牵绊。入了仙门,自当清清爽爽。”
这话如果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八成会叫人笑话——自家门面都破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是不受凡俗所困清清爽爽!然而如果是个天人之资、妙手回春的道长这么说,就一点也不违和了,甚至还有了许多哲理。
大刚兴奋道:“师父!原来我是来修仙的啊!俺爹说俺是来学做郎中的!”
第五君:“……”
他大概能懂老刘的心,做郎中怎样也比风吹日晒地练摊强。面前十岁孩子的脸上撒满了光芒,虽说灸我崖是整个蓬莱仙岛最破落的门派,第五君也不忍浇灭他的欢腾。
“灸我崖位列蓬莱八十八仙门,为行医求道的一支,以针灸奇方为长……”
有了结实的屋顶,第五君头一次在如此安宁的寝室里睡下。
他小徒弟在他隔壁。灸我崖的吊脚楼太小了,二楼统共就三间房,现在两间住了人,一间空着堆杂物。
许是在透风撒气的屋子里睡惯了,现在窗子也密闭,屋顶也严实,万籁俱寂下,第五君有些失眠。
他推开窗,夜晚凉风习习,偶有烛火的微光透出来,像是黑色的锦布上绣的星子。
黑夜的衬托下,第五君的脸白的吓人。
他缓缓把左手的手套褪下,扣住自己的脉搏——左臂的灵脉,已经断了三年了。
收了个小徒弟,第五君日子过得舒适得很。
晨起有小徒打来洗脸水,开门有小徒迎来送往,问诊有小徒拿药递针……更重要的是,小徒的吃饭问题不必他操心——灸我崖里本就没有厨房,第五君已是辟谷之人——小徒一日三餐过个街自会找爹爹解决。
大刚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打杂了三个月,便懂了不少浅显门道。
第五君看了只是微微一笑。
一日接诊结束,第五君把正擦拭诊床的徒弟叫到跟前:“大刚,你过来。”
大刚放下手巾,蹬蹬蹬跑到师父跟前仰脸瞅着他。
第五君:“明日起,早起半个时辰,我传你心法。”
大刚:“师父!我终于要修仙了吗!”
第五君点了点头:“我收你时虽看你灵气十足,但能否筑基还要看你的造化。不可懈怠。”
大刚眼睛发亮,点头如捣蒜:“是!师父!”
作者有话说:
咕咕咕。

第4章 灸我崖(四)
刘大刚被灸我崖收入门下一事,老刘骄傲得逢人便说,宣传得沸沸扬扬,整个街坊都羡慕不已。于是乎,包子铺的老王,卖烟酒的老严,胭脂铺的陆姨,连同梦仙居李老板,陶然亭金老板,云海阁高老板,雾天台王老板,香里阁管事儿的林少爷,还有那丽景都的老板娘……都带着自家儿女有意无意地来灸我崖走了一遭——都是借着来看病的名儿,让第五君瞧瞧自家孩子有没有资质被收入门下。
是个郎中又如何?是个破落仙门又如何!那也是仙门啊!不用吃饭长生不老的啊!
然而第五君只瞧了一眼,便利落拒绝。
这里头的男孩女孩,没有一个有刘大刚的灵气资质。
徒弟嘛,贵精不贵多。
蓬莱岛东的富商们心中忿忿不平。
蓬莱仙岛虽称仙岛,真正修仙的也就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是平民老百姓。各大门派的遴选时机不定、条件不定——比如最强盛的门派玄陵门每八年才招一回门生,以各类鞭子为武器的鞭便匾只招收女弟子,供奉一个不知名使扇子的神仙的善扇山则只收十岁以下的小童……
寻常人家的孩子,能进入仙门,那真是少之又少,大多都卡在了“资质”这一条玄乎的准则上。
这些富商们心里想:“这茶水摊子的老刘到底给这白面道长灌了什么茶汤子,修来了此等福分!刘大刚那种市井滚大的小子,哪点儿比得上我家的少爷小姐!”
富家子弟的流言碎语传入了老刘的耳朵里,他也笑呵呵地不理会,该练摊练摊,该带儿子吃饭就带儿子吃饭。大刚有福气,你们就是酸!
刘大刚也知道老爹的日子不太好过。老爹就是摆茶水摊子的,让富商们嫉妒上了,恐怕会吃哑巴亏。
但他不吭声,每日乖乖早起练心法——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一举一动愈发有师父的样子,连说话风格也沾上了点仙气,只有极其激动的时候才会蹦出来一个“俺”来。
“倒是你这个‘俺’,颇具灸我崖立派宗师的气质。”第五君对此点评道。
那日辰时,街坊刚刚苏醒,大刚已经练完一轮心法,练气化神,气沉丹田。他将体内灵气运行了几个小周天,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小腿几个倒替,他便站上了灸我崖的屋顶,脚下轻踩瓦片,目不斜视。
灸我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变多了,大家稍一抬头便能注意到这吊脚楼顶端立着的孩子。身材瘦小,但很结实,迎着日光,金鸡独立。
往来人群纷纷停下来看。这灸我崖的弟子能有什么绝活?
没看多久,大刚就从楼顶上一跃而下。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小布衫,灯笼裤,赤着膊,双手平举,姿态翩迁,从楼顶一跃而起——
黑色的小身影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大刚自如得像是踏风似的,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还凌空踩了几步,最后才一只足尖轻轻点地。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赞叹声不绝于耳。
可是大刚却迅速转身立定,抬头仰望着灸我崖的楼顶。
众人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青衣仙人背手立在楼顶,就在刚刚少年的身后,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那人肤白胜雪,唇色浅淡,只有一双眼睛如两汪深潭,仿佛蕴藏了极大的力量。
高处风劲,衣袂飘飘,墨发轻扬,眉眼如画,众人这才看出,这就是日日给他们施针看病的小道长,几个姑娘不禁看呆了。
“原来这位道长,真是仙人哪……”
从前人人都道灸我崖是蓬莱仙岛八十八仙门里最大的破落户,掌门又是个小白脸,闭门不出守着一个危楼;如今这灸我崖开始悬壶济世,又收新徒——第五君的身姿日头下这么一现,他们再也不敢如此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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