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往床头瑟缩。
果然更熟悉的来了。
小男孩抬起头,透过电视,对着谭既来比了噤声的手势,然后诡异地“咯咯”一笑,头颈处的关节“咔咔”作响。
他的头贴在白衣女子脸旁,一只硬币大小、甲壳油亮的虫子从他耳朵里爬出来,缓缓钻进女子耳朵里。
两秒后,白衣女子甩了一下头,“扑通”一声跪坐在地。
“小姨!”十岁的男孩恢复了神智,大声呼喊。
六七岁的孩子脸也吓白了,扑过去喊妈妈。
周围的人也都察觉了女子的异样,有人上前帮忙,有人电话报警,有人站在旁边不敢靠近。
下一秒,所有人都后退几步。
白衣女子关节“咔咔”作响,如机械人一般站了起来。
她黑长飘逸的发垂下,像那个梦中的女子一样,缓缓转过身,伸手一掰自己的头,带笑的脸对上电视对面的谭既来。
谭既来浑身冰凉。
这脸好熟悉。
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白衣女子裙角滴着血,一步一步走向谭既来。
谭既来往后缩,生怕她从电视里爬出来。
白衣女子似乎有这个想法,就在她要伸手摸电视框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
“妈妈!”
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扑过来,紧紧抱住白衣人的腿。
变老的白衣女子被绊住脚步,两只手开始颤抖。
片刻,她的手不受控地伸向她儿子的脖子,一把掐住。
男孩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妈妈!”
白衣女子手松了半秒。
趁着这瞬息,一个穿黑皮夹克的青年男人上前两步,从白衣女子手里抢下小男孩。
“小英,小英你疯了吗?!”
男人把他们的儿子推给两米开外十岁的男孩照看,自己双手握住白衣女子的胳膊。
但是白衣女子已经丧失了心智,她力大无比,双臂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来,然后掐住他的脖子。
“咔嚓——”
男人的脖子跟橡皮泥一样,在她手里捏成一滩软泥。
他的头以一种极致的角度后仰垂下,倒着脸看着谭既来。
“卧槽!”
谭既来大吼。
这他妈也行???
白衣女子甩开男人,左右手扒住电视框,慢慢爬了出来。
谭既来抓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等枕头落地,他再一看——
哪有白衣女子,电视里明明在放天气预报。
“长湖,多云转中雨,最高气温三十三度,最低气温二十四度。”
“卧槽?!”
谭既来怀疑自己疯了。
“嗒嗒——”木门被敲响。
谭既来大叫:“啊——”
门外秦教授愣了一下,想继续敲门的手僵在空中:“孩子,你没事吧?”
谭既来抓着被子惊魂未定,门外的人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敲门声愈加急促:“孩子,你快开门。”
小旅馆过道里,不知道哪间房门开了,继而一个高亢嘹亮的女声响起:“干嘛啦,喊什么喊啊!”
秦教授:“我找我家孩子。”
“找谁家孩子也不能打扰别人啦——”
“您嗓门就小啊……”
“那还不是你先吵……”
谭既来听外面叨叨起来,心累。
他咬了咬牙,贴着墙绕开电视,扒拉开锁。
秦教授听见身边有声响,目光从过道瞬间移到谭既来身上,然后张大嘴巴:“你——没问题吧?”
谭·壁虎·既来,微笑道:“还活着。”
“……”
在谭既来看恐怖片的时候,秦教授在小镇里转了一圈。
这里的人普通话好了很多,他跟镇上同样年纪的老人,也很容易找到话题。
跟几个老头老太太聊了一会儿,他很快把鬼森林的事打听清楚。
谭既来双手环捧一个发黄的浑浊玻璃杯,杯中盛了半杯热水,袅娜升起一阵阵白气。
他问:“这么说,这里从来没闹过鬼,也没什么灵异事件,跟别说碰到僵尸了?”
秦教授:“是。”
谭既来还记得小时候的阴影:“那些传说呢?”
秦教授鼻息一动:“想想也知道是假的,编的,吓唬人的。”
说完,秦教授苦恼地抓抓他灰白的头发,诉苦道:“这里人听我打听湘西三邪,都觉得我有毛病。”
谭既来捏紧玻璃杯,强忍笑意。
秦教授替他们辩护:“但是,我一本正经地问他们最近见没见过僵尸,碰没碰到过鬼打墙,确实像安定医院跑出来的。”
谭既来捏炸了杯子,甩手狂笑。
笑过之后,谭既来老老实实打扫了玻璃渣,去前台赔钱。
旅馆老板娘四十来岁,看他长得乖,说话又好听,就给他免了。
“屋里杯子也用了十多年,我早忘了多少钱了。摔了就摔了,你没扎破手就行。”
谭既来双手交扣,垂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一贯乖巧的笑道谢:“谢谢您,实在不好意思了。”
“没事。”
谭既来再度道谢,转身回屋。
站在楼梯口时,他忽然回头:“您最近见过僵尸吗?”
老板娘:“僵尸?”
“遇到过鬼打墙吗?”
“鬼打墙?”
“那边有片鬼森林,您知道吗?”
“……”
广为流传的湘西三邪是假的,但是鬼森林有僵尸不是假的,他们遇到的鬼打墙也不是假的,他手腕上这个摘不下来的诡异红绳更不是假的。
而谭既来两次“看”到蛊虫钻到人脑袋里,也不一定是假的。
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他狂打三个寒颤,逃回房间,留下老板娘站在收银台里一脸惋惜。
“好好一孩……傻子……”
傍晚天凉,开始下雨。
他跟秦教授凑在一间房里,吃着旅馆隔壁夫妻店打包回来的饭菜。
湘菜辣的过瘾,但苦了老爷子。
塑料盆里半盆辣椒碎,拌着蒜末炒了十几只小龙虾。
让两口子再随便炒俩招牌菜,结果他们给弄了个剁椒炒鸡蛋、干锅花菜。
“我肯定得得痔疮。”
秦教授在白水里过了两遍再吃,仍旧不停吸溜着舌头。
谭既来嗦着口味虾的汁水,埋头点评:“这还是微辣……湖南人对微辣有什么误会吧?”
他吃了五只虾就撂下筷子,这三天饿成小鸟胃,两口就饱。
并且确实太辣了,胃烧……
秦教授吃完收走垃圾,回了自己房间。
谭既来灌了两杯热水,趴在床上翻看机票。
明天一言寓中午十二点十五,就有一趟飞京市的航班。
正考虑要不要订票,忽然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来人是他发小。
“老宋?”
“老坛,你哪儿呢?”
“我在……”
谭既来猛地翻身坐起,空着的手狂搓头发:“咋了?”
“咋了?你说咋了!”宋坤在电话那头反问,声音发紧,“你最近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章节属于我写完了不敢回头修文系列……怕怕……
第19章 重返
宋坤比他大一岁,去年本科毕业就通过了联考,现在已经是京市某队一名优秀的刑警。
警察的直觉不是开玩笑的,宋坤也没什么实质性证据,但就是觉得他发小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谭既来握紧手机:“我没事。”
宋坤在那头顿了一会儿:“明天老高过生日,你到底来不来?”
老高四月份出生,明天过个屁的生日。
假如谭既来这会儿真遇到危险,又不方便报警,那么无论他下一句是来或不来,宋坤都能知道他出问题了。
谭既来默了两秒,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涩:“我说话很方便,我真的没事。”
“昨天为什么不回消息?”
“忙。”
“忙什么?”
“大警官,”谭既来笑,“我忙着腌咸菜,行了吧。”
宋坤“嘁”了一声:“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一直显示你无法接通。”
“……”
“不方便说。”
“嗯。”
“真没事?”
“有事我会找你,”谭既来笑,“遇到危险找警……”
谭既来笑容僵在脸上。
一直没关的电视,现在正放着一部年代剧。
几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宋坤在那头感觉不对:“你到底怎么了?”
谭既来回过神来:“老宋,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他准备挂电话,又在最后关头翘起手指,冲着收声筒喊:“你千万别报警!”
宋警官:“???”
谭既来冲到秦教授房门前一顿猛拍。
武术学院老教授手提太极剑才敢开门,看清是谭既来,一脸困惑:“孩子你发什么疯?”
“手机呢?”
“怎么了?”
“给我看看,”谭既来抓住秦教授的手腕,“照片!”
秦教授的诺基亚像素很低,但是谭既来还是隐隐约约看出了些什么。
他昨天就觉得指路牌的说法和字体很奇怪,但一直没细想。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因为那压根儿不是当代的文字。
费了好半天劲,他才找到这里的地方志。按照大概的时间线,他一页一页翻阅。
终于——
“流星!”
按照这里的县志记载,一百年前,有一颗流星落在长湖镇东。
流星落地后激起阵阵尘烟,但凡是吸入尘烟的人,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并且死相诡异。
一百年前的科技尚不不发达,天文学和医学更是处于起步阶段。因此这一切怪象,并没有得到深入的调查和研究。
只有附近一所医科大学的学生,曾自发组织起来,来此救治伤员,并且采样实验。
据说他们也取得了一点成果,吸引了国外的医药公司赞助。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和公司派来的大半科研人员折损大半,神秘失踪。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一片空白,不得而知。
蛊虫、僵尸、黑鸦、鬼打墙等一切超自然现象,或许与这颗流星有关。
而那所谓的医药科技公司,现在在网上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谭既来心道别是个黑公司吧……
总之他跟秦教授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半晌,谭既来把查到的东西全部截图。
不知道这些信息,孟桐有没有掌握。
如果没有,得找机会告诉孟桐。
夜里谭既来一个人躺在床上。
湘西潮闷,被褥发凉,空调开除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卷在惨白里,左手抓着右手手腕的几道红,睡得极不踏实。
早上起床后,他简单洗漱,去隔壁敲门。
敲了两下,好半天屋里都人没应。
谭既来眉心一皱,又敲了几下,手劲不由自主越来越重。
他皱眉叫:“教授!”
“大清早的要死啊——”过道对面一个阿姨探出卷毛脑袋,满脸不悦地喷他。
谭既来挂上歉意地笑,顺势说:“对不起对不起……”
卷毛阿姨上下打量他两眼,然后“砰”一声摔门。
谭既来转身跑下楼,去前台求助。
老板娘听他语序颠倒地说完,指了指门口:“那是不是你大爷?”
谭既来回头,小旅馆外的人行道上,一个黑衣白裤老爷子,正行云流水练太极剑。
“教授,”谭既来信步过去,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旅馆门口的圆凳上,“您起的够早啊。”
秦教授一边如鹤如松,一边念:“七点,还早?”
谭既来高中毕业后,没几天是七点前起的。
“孟老师还没联系您?”
秦教授动作一僵:“没。”
谭既来摩挲着手机屏幕:“也没联系我。”
初升的太阳挂在几栋低矮的房屋后面,两个人的影子被拉扯地瘦而长。
俩人正商量最迟等到几点动身前往鬼森林,谭既来忽然看到小旅馆所在的这栋楼的影子,向外延伸出半截人影。
并且这半截人影刚好挂在自己影子的正上方。
有问题!!!
他警觉地抬头,小旅馆二楼正对他的房间窗户被打开,卷毛阿姨居高临下,甩手一枚四角星飞镖极速射向他脑门儿。
卧槽了!
谭既来来不及躲闪,幸亏退休教授秦颂反应敏捷,太极木剑一扫,替他挡下那枚飞镖。
四角标带着莫大劲力,大半穿透木剑,生生把剑体横截到只剩几丝木纤维牵连。
那几丝纤维很快吃不住劲,剑尖“咯吱”一声耷拉下来,然后“咣当”掉在红砖地面。
二楼卷毛阿姨一击不中,又从口袋里捻出一枚,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瞄准谭既来。
“跑!”
谭既来抓着秦教授的手腕,随便挑了个方向逃窜。
第二枚四角标“当”的一声,落在谭既来刚刚抬起的后脚跟旁。
俩人一边狂奔,秦教授一边问:“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要杀你!”
谭既来舌头跟打了结一样,无从解释。
卷毛阿姨用四角飞镖,她是什么人不言而喻。
如果跟秦教授解释,势必牵扯出上回他被黑衣人攻击一事,而这会暴露他跟李则安三人其实早就认识。
幸好秦教授不是宋警官,神经没那么敏·感。
他甚至自己脑补了各种解释,主观判断谭既来无辜受害。
如此谭白兔得以浑水摸鱼。
两人逃出好远,躲进一家刚刚开门营业的小超市。
藏身货架之后,谭既来擦了擦汗,苦笑问:“我能报警吗?”
秦教授松口:“实在不行就报吧,你要是真给那飞镖来一下,指定没救。”
谭既来刚摸起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就看到一个花臂纹身男出现在货架尽头。
不是谭既来警惕性高,而是那人死死盯着他们,一看就有问题。
果然下一秒,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瑞士军刀,一按,手指长的小刀弹出来。
谭既来气笑了。
妈的阴魂不散啊。
他抓着秦教授就往反方向逃。
花臂男没有跟上,反而后退几步。
这小超市就一个出入口,谭既来他们绕到另外一排货架,从花花绿绿的商品缝隙中看到花臂男把守着门口,守株待兔。
秦教授跺脚:“怎么办?!”
谭既来额头冒汗,带着秦教授又往后面猫着腰走。
这超市后面的墙靠上的位置,有一个很小的窗户,人挤挤勉强能爬出去。
“啪”一声清响,3L的洗衣液砸破玻璃,然后传来窸窸窣窣一阵攀爬声。
超市老板愣了,倚在门口以逸待劳的花臂男也支棱起来。
老板和花臂男奇妙地对视一眼,老板冲货架后面大声问:“谁啊!干嘛呢?!”
谭既来喊:“快跑!”
超市老板一听这还了得,骂了句就快步过来,大喝“别跑”!
然后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夹杂着当地方言的谩骂。
那边接二连三闹出动静,花臂男终于按捺不住,握着刀大步流星冲到墙根儿。
然而他过来后,这里除了一个挂着碎玻璃的破窗啥都没有,就连超市老板都只留给他一个拉丝的背影。
调虎离山!
“草!”
花臂男转身往门口急奔。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谭既来和秦教授早从旁边货架通道逃出超市。
为了阻止花臂男追来的太快,谭既来飞起一脚踹倒货架。
那一排一排的货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把花臂男压在里面。
紧追不舍的超市老板大怒,抓着谭既来的胳膊:“砸我店干嘛?!”
老板话音未落,余光瞥见几米外的花臂男从歪斜的货架爬出来。
花臂男握着刀,横肉抽搐,一脸凶狠,目光灼灼盯着门口仨人。
超市老板都傻了。
加上他,一个店,四个人,三个“强盗”。
并且这三个“强盗”老的老,少的少,仙的仙,横的横,清爽的清爽,纹身的纹身……
就……离谱!
少的清爽的那位还跳高,伸手一够,把他家卷帘门“咣当”一声拉下来。
“你们???”
老板彻底懵了,一时语塞。
趁着老板愣神,谭既来把胳膊放从老板手里解救出来,冲他大喊:“小心!报警!”
老板:“……”
很少见到“强盗”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等他回过神来,少的清爽的拉着老的仙的,已经拐个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身旁的卷帘门被人暴躁地拉扯,但这门从里面打不开。
里面的人很快发现,于是抬脚狂踹,卷帘门被踹出一个弧度。
老板下意识后退两步,摸起手机,就要报警。
他解锁,刚按“1”,忽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卷毛妇女,伸手把他家卷帘门捞起来。
“人呢?”卷毛妇女扶着门底问。
花臂男冲出来,四下打量一圈:“妈的!跑了!”
“废物!”
花臂男挨完骂,一抬头看到超市老板。
“人呢?!往哪个方向跑了?!”
超市老板喉结滚动,鬼使神差,指了个反方向。
丧家之犬谭既来带着道骨仙风秦教授在长湖镇晨跑。
跑了十几分钟,老头子终于遭不住,甩开谭既来,扶树喘着粗气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哪里都不安全,有人的地方就不安全。”
秦教授:“……”
谭既来看了眼地图:“我们回鬼森林。”
如果那批黑衣人都是外国面孔也就算了,现在这情况,他们根本无法分辨身边的人是好是坏。
就算报警,也解决不了问题。
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人群。
在森林里,是敌是友,一目了然,反而安全。
并且谭既来本来也在考虑要不要回去,这些发现理应及时告诉孟桐。
路过那村那店,谭既来买了个背包,满满当当塞下十几包小蛋糕。
秦教授也想来个包,放点物资啥的,奈何谭既来买下的是这家店里唯一一个。
蒲扇奶奶看他是真的想要,好心把果冻从包装里倒出来,腾出一个喜之琅牌小书包。
秦教授手里攥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包,又看了看谭既来背上那个,迟疑了半秒,认命地背起喜之琅。
俩人借了热水,一人一桶方便面,倍加珍惜地吃掉每一截碎渣。
昨儿给他们出主意的小男孩坐在马扎上,看着谭既来连汤都干了,笑到掉凳。
谭既来嗦完方便面,把桶扔垃圾筐里,招手把小男孩叫过来,问他:“最近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
小男孩看着他,又看了看秦教授,低头咯咯直笑。
谭既来抓抓后脑勺:“除了哥哥和爷爷呢?有没有外国人来呀?”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没有。”
谭既来拍拍他的小脑瓜,注意力忽然被他手里的连环画册吸引了。
他盯了两秒,问:“谁给你的?”
小男孩咂咂嘴:“一个烫头的阿姨。”
“为什么给你这个?”
“没给,她掉路边,我捡的。”
“你看得懂吗?”
“嗯,那里有奇怪的东西。”
小男孩手指向鬼森林,笑得天真无邪,然而谭既来却浑身发麻。
昨天谭既来只看见他抓着本带画的书,便默认是本连环画册。
今天仔细一看,他眼珠差点儿没掉出来。
小男孩手里的根本不是儿童读物,而是一本……谭既来抓掉一把头发,都说不清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册子第一页是鬼森林的地图,后面几页附了猫藤、乌鸦、蛊虫甚至僵尸等诡异物种的彩绘图。
彩绘图旁边密密麻麻一大片英文,谭既来就看懂了标题——Introduction。
谭既来哄了半天,小男孩都不肯给他,最后他只能拿手机一页一页拍下来。
借了蒲扇奶奶家的充电器给手机充满了电,又足足买了四个充电宝,他才带着秦教授挺进鬼森林。
白天的鬼森林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幽漂亮。
夏日酷暑还未全退去,最后的蝉鸣声里,小动物们跑跑跳跳,像童话世界,像世外桃源……反正完全不像是会有僵尸乌鸦出没的鬼地方。
谭既来站在林子的边界,忽然出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这几天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走吧孩子。”秦教授望了望天,催促一声。
谭既来放大照片,辨认地形:“走。”
有了地图,他俩轻车熟路找到那有山洞的山。
谭既来在山脚下翻阅照片,说:“这地图事无巨细,甚至画了山洞里面的结构图。”
秦教授凑过来看了两眼:“这山洞是把山掏空了吗?”
老爷子一点没夸张,按图所画,山洞并不只是平面一层,而是上通下达,结构复杂,如蚂蚁窝一样,遍布整座山。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前天在洞里走了三圈,除了发现一个食堂之外,连指路牌上的更衣室都没找到。
这不科学。
谭既来左手摸着手腕上的红绳,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试试。
忽然背后一阵窸窸窣窣,俩人同时回头。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三双眼睛隐匿其中,也正盯着他们。
三双眼睛的主人,有点眼熟。
“又是你?!”谭斌从灌木丛中现身,表情扭曲,看起来又想笑又有点质疑和警惕,眯了眯眼睛问,“你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谭既来完全理解他的戒备,把背后的包甩到前面给他看:“我们走了,然后……唉,别提了。”
谭斌随意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发直,咋舌道:“你品味很清奇啊。”
谭既来两只手张开,企图盖住背包。
接下来的半小时,谭既来一直在“哭诉”自己被卷毛阿姨和花臂男袭击一节。
秦教授扶着树站在旁边,不时“添油加醋”,做个补充说明。
说完之后,谭既来又亮一下手机,把从小男孩那里拍到的东西,献宝一样给三人展示。
“这些图上写的都是啥?”谭既来抠头皮。
李则安大概扫了一眼,说:“基本资料,孟桐那儿也有。”
谭既来“啊”了一声,合着小丑就他自己一个。
谭斌手一划,翻回第一页,指着屏幕说:“但这个地图,我们之前没掌握。”
李则安眉头皱的不比秦教授松:“但这怎么可能?”
谭既来“嗯”得拖长尾音,吊起仨人胃口后,悠悠说:“或许我有点头绪了。”
五人爬到半山腰,站在洞口。
谭既来拉扯一下手上的红绳,那红绳如软体动物一般,在他手上蠕动。
谭斌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神色惊疑不定:“这红绳能打开隐藏空间?”
说完他看了一圈周围:“没什么变化啊。”
谭既来摇头:“红绳跟山洞没有关系。”
谭斌“嗨”了一声,谭既来继续说:“但如果他们是同一种东西呢?”
除了谭既来,另外四人的表情复制粘贴,都跟嗦了两碗加榴莲的螺蛳粉一样。
半晌后,谭斌先开口:“什么叫同一种东西?”
秦教授两手抓紧他的书包带:“山洞是红绳?”
李则安皱着眉:“还是说——山洞也会蠕动?”
谭既来听到正确答案,打个响指:“没错。”
谭斌手掌横在眼眉,做瞭望状,问:“行,先算你说的对。可为什么从入口进去,出来还是入口?”
谭既来把腕上的红绳展示给他:“你看看这玩意儿,就知道为什么了。”
谭斌掰着他的手腕,仔仔细细、上下左右,足足研究了三分钟,然后缓缓抬头跟谭既来对视:“卧槽,我是瞎了吗?”
别说谭斌,就是跟这玩意儿“相处”了四天的谭既来都无法相信,这是三维空间中真实存在的东西。
就像是克莱因瓶被造出来了一样,这红绳头尾相连,内外不分,在谭既来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却神奇地没有任何一点相交。
这是不可能的事。
按道理来说,一条绳子在人的手腕上顺着缠下去,要满足不相交,就会像弹簧一样,两端离得越来越远;要满足没有两端,首尾相连,就至少有一个相交的点。像这样绕了四五圈,至少产生四个交点。
但是偏偏就没有。
四人面面相觑,唯独谭既来,笑的一脸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科学”了,九漏鱼文化水平有限,发现错误也千万不要拆穿我,谢谢大家【ddddoge】(什么年代了,jj还没有表情包,差评)
就跟考试一样,全班都不会的题,也就不是事了。
唯物的秦教授也抓着研究了半天,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便秘地喃喃道:“见鬼啊……”
说实在的,谭既来很心疼老爷子。
人生都过去大半,在本该安心颐养天年的年纪,又被拉来颠覆认知。
李则安精致的眉眼拧做一团,百思不解。
除了不解,谭既来发现他眼底有一层深深的忧虑。
不像是担忧红绳等超自然现象,而是在担心他……
这个认知一经产生便被谭既来否认,应该不太可能。
这事费解荒诞、诡异惊悚,但他戴着红绳好几天了也没出什么事,李则安平白无故担心个什么劲。
旁边谭斌的反应也明显跟担心没关系,他垂头自言自语,兀自怀疑人生。
而左伊最憋屈,她看样子想说点什么,又怕一张嘴在秦教授面前露馅儿,好几回嘴唇微动,最后悄无声息化深呼吸。
良久,李则安开口:“山洞如何蠕动。”
“嗯,”谭既来翻转手腕,观察红绳,“我手上这东西受外力才会动,不知道山洞是不是。”
谭斌嘴角歪斜,“啧”了一声:“山洞怎么让它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