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逐雪的手摸到阿飞小腹,“你指的哪一种。我练过很多神功。”
“能保持体力,永远不累的这种。”
“哦,练过,”风逐雪嗓音低沉,“十八九岁的时候,我师父认为我到了该成亲的年纪,给我准备了两份神功。一份练成耐力持久,另一份是内功,练成后没有人能伤害我。”
“所以你选择了第一个?”
“不,我全都要。”
还真练过。
阿飞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天才就是这样,没有学不会的。
他看着风逐雪倨傲的眉眼,不解,“竟然三份神功全都学会,那你怎么还会被我打伤?”
内功比刀法更难练成,对一个人筋脉天赋要求非常高。阿飞当时虽破例使出了神道拳法,只是别无选择下的铤而走险。
阿飞偷偷想,不会真和采阳补阳有关系吧,把他内功吸出漏洞了,难怪他要恨自己。
“这不该问你吗?我要是知道,我们也不会有今天。”风逐雪看了眼外头,“腿张开,我给你擦干净。”
身下这一片都脏得不行,阿飞圈着他脖子,抬起腰任由风逐雪帮他收拾。
阿飞不忘正事,依旧缠着他吻,要弄清楚,“你怎么才能消气?”
风逐雪将阿飞粘在脸边凌乱的发丝理顺到发尾,轻笑,“以前我生气是要杀人的。”
“要杀多少?”
“杀到我不生气为止。我也不清楚,不同的时间,愤怒的程度不一样。”
“那看来我今天救了不少人呢。真是功德无量啊。”
阿飞忽然不轻不重地感慨。
风逐雪揪了下他烫得发红的脸,“歪理。是你放的火,你要把它灭了,这是义务,怎么能叫功德无量?”
“我以后不找别人,你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谅你也不敢找。”
“可是你经常不在,我也难免会寂寞,你想让我以后不找其他人,总得给点好处。”
“你做错了还想我给好处?”
风逐雪脸色陡变,微微扯起阿飞的头发,阿飞被迫仰起脸,直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像在笑,月光切割着他下颚的剪影,手上力气不减,越是这样,眉目越深邃得可怖,“是谁教你在男人上过床之后谈条件的?”
阿飞今天这么乖,主动配合,看似脾性大变,收回了野兽的爪子,其实心里精明得很,抓住一切缝隙钻进来索取对他有利的东西。
究竟是谁教他的?
是谁教会他收起利爪,讨好别人?
风逐雪自己都没做到。诚然他不是一个好的师父,他教阿飞的方式就靠蛮力逼迫他。
但他不得不恨阿飞身后那个看不见的人。
阿飞发现风逐雪脾气就是不好,阴晴不定,指不定哪句话就要戳他逆鳞。
“没有人教我,是我得寸进尺。”
“你就是不肯说实话?”
“我已经说完了,你还想要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对峙着,说的话没有夹枪带棒,但彼此强势的意味无处不在。
风逐雪似乎在审视他。他想看出是谁指导的阿飞,可是阿飞身上没有别人的影子。他和两年前很像,若说有改变,也不是模仿别人的改变。那个人只是把阿飞最锋利的一面隐藏起来了。
阿飞开口打破沉默,“我没有想激怒你。我只是觉得现在很适合谈这些,不然回去你忘了这一茬怎么办?”
“忘了?”风逐雪不怒反笑,显然这个理由在眼中极为可笑。
风逐雪抓着他头发,疼痛让阿飞被迫向后仰。阿飞握紧了拳头,几度欲言又止。
“我再教你一件事,不要在我心情还好的时候谈正事。我杀你很容易。可是你只有一次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机会。别浪费。”
阿飞笑得发自内心,甚至没有忍耐的意味,“好。”
风逐雪没了耐心,心底的怒气不仅没彻底消失,甚至生出了更多的恨意。
他转身就走,将一地狼藉丢给阿飞。
确认他彻底离开,阿飞脸上笑意倏然消失。
随意收拾了下身上,他才有时间打开暗门,流明低头站在原地,尴尬不已。他勉强露出笑脸,“风逐雪要是时间再长点,我可就要憋死在这里了。”
“找到了吗?”阿飞问。
流明点头,将藏在裤管的书信给他看,他被迫抬头时,阿飞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但阿飞浑不在意,重新变回流明熟悉的样子,冷漠苍白,不苟言笑。
流明没有在阿飞眼里看到任何怨怼,平静得令人窒息。
有一类杀手,他们杀气很明显,这是最低等的杀手,非常容易令人察觉。
还有一类,像阿飞这种,他们的杀气只在杀人的那一刻可以看见。
流明先前还担心阿飞长相难以忘记,现在看来实在多余,能在风逐雪非人的折磨下完好无损,还保持意志清醒,绝非一般人。
阿飞仔细检查一番书信上的国印和纸张厚度,确认是真迹,忍住头晕眼花的虚弱感,“走,等会放火。”
流明背着阿飞跳出府邸,一把火烧干净。
没走多远,阿飞忽然攥紧流明后背的衣服,痛苦不已。
流明被迫停下脚步,转头问,“怎么回事?”
阿飞疼得说不出话,流明先带他落在一处高楼屋顶,阿飞跪在瓦片上用力干呕,全身抖个不停。
流明以为他是余毒没清干净,要帮他喂无霜留下的药,被阿飞制止,“没事,我缓缓就好。”
冷风间歇地割着脸,阿飞闭眼半天后才开口,嗓音沙哑,“抱歉,耽误了点时间。”
流明猜出来原因, “是风逐雪时间太长,你一次性吃太多药了吧?”
阿飞没有否认。万花霖非常小,藏在很短的指甲缝里绰绰有余,风逐雪来一次就要吃一点。没想到吃了快十天的量。
“早说你用游情散,后遗症没这么多。万花霖吃多了头晕目眩是小,严重的会产生幻觉。”流明劝他。
“幻觉?”
“是啊,所以才会起万花这个名字,据说有人吃多后会看见厉鬼,整夜整夜失眠,直到精神崩溃。无霜给我留了不少药,你先随我去青云楼治一下比较好。”
流明没有吓唬他。
就算是用游情散,用多了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是阿飞吃得太多了。
阿飞闭眼深呼吸,新鲜冷冽的空气洗涤着空荡荡的身心,“不吃这么多会被他发现。他比你想象得敏锐。”
流明虽然没经历过这件事,但一想到阿飞和无霜两情相悦,却被一个男人这样那样,面对风逐雪那个丧心病狂的样子还要起反应,也太为难他了,流明除了沉默,也提供不了有价值的建议。
阿飞用刀支撑着起身,身姿挺拔,对他说,“你以后不用摆出这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
流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他下意识带着同情的表情。
“可你真的可以靠药支撑下去吗?我们最终任务还有半年。半年太长了。你反而还、还要让风逐雪赚这么久的便宜。”
流明没有直说,想到叶城的手段,肯定也不允许背嵬私奔。
阿飞反问他,“你觉得半年很长?”
“当然。宗主下达的命令当中,杀人最多不过三天。三天是极限。”
“风逐雪可以等十年,我也可以。”
“但你没必要连报仇这种事都要和他攀比。他在若水死前身心就一直不正常,你原来也是个正常人啊。”
流明顿了顿,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连性都掌控在风逐雪手中,没有自主权,终有一天,你发现生命中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的,你的精神听命于宗主,身体任由风逐雪折磨,你引以为傲的意志力也会因此被摧毁?”
阿飞笑了笑,抬眼看向远处将军府熊熊的火焰,“不,你错了,你还不够了解我。”
流明听他接着说,
“我不会觉得性关系处在下位就生不如死,对我来说,身体的痛苦不是痛苦,身体遭到凌/ 辱,遭到折磨,都是暂时的,是达成目标不可少的手段,终将有恢复的时候,这反而是一种希望。但是精神痛苦却无法接受,因为它留下的创伤无法修复如新。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意志无法再支撑我前进一步,失去了勇气,甚至想去寻死,也绝对不是身体忍耐到了极点,一定是我的精神已经不能再麻木下去,它要杀死我的身体。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正是因为我精神上的痛苦一直游离在我的脑海中,它得不到结果,就要来毁灭我,而我不甘心被它打败。”
流明问,“你可以忍受身体被别人控制,无法接受精神被限制,那你为什么还会听宗主的吩咐?”
“我通过他看见了精神上的希望。”
“希望?杀死风逐雪的希望吗?”
“不止,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是为了什么活下来的?这希望能治好你精神上的创伤,让你不再痛苦么?”
“当然。这种希望纯粹地成为风逐雪无法毁灭的希望,也是我生命中唯一能掌控的东西。”
阿飞戴上面罩,拔出长刀,准备好下一个任务,“不管你怎样看待我,认为我轻贱也好,做的事多不值得也好,我就是这样的人,宁可活在身体的痛苦中,也不要在精神的麻木里遗忘。”
今晚最重要的任务是刺杀抚远大将军,嫁祸给风逐雪。
流明暗自猜测,怪不得阿飞心情这么稳定,把风逐雪气成那样都不慌,反正马上大祸临头的也不是他们。
而风逐雪本人气急败坏返回楼中时,还不知道自己被牵扯进了一件更复杂的事情里。
徐轻鸿将打算参加选拔的门派名单一览提供给他,同时决定邀请武当峨眉少林的掌门一起坐镇。
得知这些人也要参与,风逐雪清楚皇帝那点小心思,但他没有阻拦。选择权在他手里,起码短时间内是如此。无论若水楼要进入多少牛鬼蛇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就算暂时进来,以后也可以死得悄无声息。
若水楼人不多,一筹备就花了十天。
这些天风逐雪一直没理阿飞,当他是陌生人。
这就形成了一种尴尬的场面,阿飞名义上是他的侍女,可是侍女每次要给他端茶送水,风逐雪都挥手挡开,不让他靠近,阿飞也不尴尬,该做什么做什么。
但是楼里其他弟子也不太敢使唤他,阿飞成天无所事事。
抚远大将军府失火案就在若水楼即将选拔新弟子的前一天,找上了嫌疑人。
府内烧得不像样,但因为大将军不在,家眷也大多跟随在外,除了他那倒霉儿子以外倒是没死其他人,不过起火点在书房,因而所有贵重物品与重要文书全部烧毁,衙门的捕快们扒拉十天废墟,找到了风逐雪的明师令牌。
仵作检查后也发现将军的儿子死于干脆利落的一刀。刀口很像风逐雪留下的伤。
阿飞那晚哄骗他脱了衣服,又在过程中将牌子藏在柜子底下,风逐雪在气头上走得急,也忘了这个事。
风逐雪固然十分谨慎,对身外之物压根不在意,这是优点,某种时刻就会变成致命把柄。
官府找到若水楼前请示了一番皇帝的意思,皇帝大喜过望,他既看不惯军权落在大将军手里,更看不惯风逐雪横行霸道,巴不得他们互相倾轧,现在天降大火,简直天赐良机,他让京兆尹杜明贤直接把人抓起来,禁止任何人求情探望。这口锅必须要扣在他头上,等到风逐雪意识到他需要彻底臣服于皇帝,再来谈查清真相。
这同样是叶城想看见的结果——风逐雪被囚禁在牢狱中,若水楼的选拔全然成为各方的角斗场,苏裁冰会趁机将三个背嵬浑水摸鱼送进楼里。
再厉害的高手也得折腰于权力。风逐雪未必不懂这些道理,可是他不屑于参与斗争,那留给他的位置就剩下棋子。
官兵要将风逐雪拷押回刑部,风逐雪面无表情,叫这些人在太阳底下干等,等他把选拔的事安排完以后才肯走。
阿飞站在楼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忧心这事是不是进行得太顺利了。
刑部大牢年久失修,风逐雪说不定一掌拍过去就能越狱,未必不会破坏选拔。
他去找了苏裁冰。
苏裁冰说,“我记得你在东瀛参与过北白川家的二十多次刺杀,经验已经很丰富。”
“是。”
“刺杀名单当中也包括不少曾经帮助过北白川的人,可是最后无一例外都要死去。你想是为什么?”
“因为在帮助北白川时,他们并不强大。”
“有这方面因素在,但并非他们必死的理由。”苏裁冰看着他,“风逐雪是个高手,可是没有人愿意支持他,他没有强大的靠山,一个人再厉害,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就会被合力绞杀,甚至无需各方私下商议,达成共识,他一定会死。”
“那为什么在他隐居的十年里,除了柳刀宗外,没有任何一方向他出手?”
“因为缺少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理由,只能偷偷搞暗杀。现在他公然杀人纵火,谁都有理由光明正大杀他了。这就是‘名’的意义。风逐雪不在意名利,皇帝拿他无可奈何,但却给了其他人利用他的机会。”
阿飞明白了这句话。
他说,“接下来风逐雪大概要主动寻找这个靠山,而且肯定不是皇帝。”
“没错。皇帝想往若水楼里塞自己人,别的门派也这般想,风逐雪不会坐以待毙,但你记住,我们的目的就是将流明飞竹雁南送进来,别的一概不问,所以今晚你去劫狱。”
“不给其他门派可乘之机?”
“没错。顺便将躲在暗处的人抓一抓。叫风逐雪看清楚,明白他该选的主子是谁。”
阿飞听到这里心里一紧,“难道宗主想让风逐雪投靠柳刀宗?”
苏裁冰摇摇头,但也没明说。
阿飞不再多问,等到夜里,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前往刑部大牢。
皇帝潜意识就是将一切罪过推到风逐雪身上,将模棱两可的证据做得板上钉钉,但迟迟不去正式审判。
这套手段不高明,不过强权之下,再蠢的计谋都有用,风逐雪靠在草垛上,闭着眼想事。
不出苏裁冰所料,他的确在思考眼下找谁合作才安全。
他讨厌和别人虚与委蛇,嫌麻烦,人际关系差得要死,而如今的处境也不是武功好就能解决问题。
若水当年说的不错,风逐雪适合当把不会说话的刀,功能就是杀个人,他不懂得如何将一个门派变得强大,如何减少对手。
常年杀人也使他缺少人情世故的敏锐,爱憎过于分明,他不能忍受与那些虚伪之辈共处一室,明明前段时间还彼此恨得要死,为了分点利益就立马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谈笑风生。
他知道自己很容易被人利用,要是不能被这些高位者利用,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杀死自己。
诚然他不那么容易死,可是谁乐意一天到晚被这些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他不是乐观的人。
风逐雪明白,出现超过他的高手只是迟早的事,天才不会断代,只有蠢人年年都在淘汰。
或许再过几年,比叶枝白更有天赋的年轻人就会出现,他拥有一个比左阎王更厉害的父亲,到时候,谁死在谁手中还未可知。
风逐雪难免回忆起当年若水还活着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操心,就可以看见自己爱的人活得很好,并且如此地接近她的理想。
现在他什么都要管,牵制他的事越来越多,现实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风逐雪突然想和阿飞背后的那个人谈一谈。
才有这个想法没多久,墙上狭小的窗户忽地有些松动,声音细小不可闻。
下一刻铁窗就消失不见,也没听见它掉落的声音,阿飞钻了进来站在他面前。
阿飞左手没有刀,右手一动不动。
这件事风逐雪两年后第一次见到他就发现了,但是始终都没问。他相信阿飞为了能回到他面前付出了很多。
阿飞开门见山,“你之前告诉我,不喜欢在上 /床的时候谈条件,现在在牢房总该乐意了。”
风逐雪随意地靠在草垛边,“急什么。”
“明天选拔开始,真正着急的不是我,是你。”
他的口吻公事公办,问出来的话也是在替背后策划的那个人问他的。
“他希望我选择谁。”风逐雪问。
“选择权在你。”
“真的吗?”
苏裁冰的确没有与阿飞明说,阿飞是个传话的。
风逐雪没有继续看向阿飞,还在思考人选。阿飞就站在一边等待。他和前几天的表现又不太像,脸上没那么多烦人的笑,只是沉默。
“我要是不选,今天也能从这里出去。”
“我知道。但你闹出来的动静会很大,到时候杀人的罪名再加越狱,五十年牢都不够你坐的。我想你并不想撂下若水楼成为在逃犯。”阿飞平静地列出理由。
风逐雪看了看他,聊起别的事,“你吸了我两回阳功,武功恢复多少了?”
“筋脉可以运功。如果你需要,现在我就能先帮你解决一部分寒劲的问题。”
“不用,你先过来。”
阿飞站的距离风逐雪有点远。
他听话地过去,风逐雪按住他的手腕探察,皱眉,“你吃什么药了?”
阿飞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这种本事,将手腕拽回去,没拽动,冷脸说,“美容药。”
风逐雪紧盯着他的脸,“美容?你美什么地方?”
“你难道不觉得我比之前好看了么?”阿飞强撑着笑脸糊弄。
风逐雪不客气地朝他肋骨和脖子处的筋脉一点,阿飞没忍住,猛地跪在地上一呕,身上密密麻麻冒冷汗。
“要是没吃奇怪的药,怎么会难受成这样?”
“没有,我只是想让武功恢复得快点。”
“这个地方疼,要么是你吃了毒药,要么就是你怀孕了。”
阿飞当然不会说实话,一边捂着腹部,一边笑着开玩笑,“说不定就是那天晚上没清理干净,就怀孕了。你应该对我负责。”
风逐雪冷笑,“哼,才做两次男的就能怀孕了?送子观音是你祖宗?”
“也可能是你比较厉害呢。”
风逐雪懒得再和他掰扯打太极,“我知道这些手段。是你背后的势力要控制你,定期给你喂药吧。”
阿飞顺势愣住,还得装出一副被发现的神情,低头忍痛。
“他们喂你的是什么药?”
“不能说。”
这些控制人身自由的药,比如鼎鼎有名的三尸脑神丹,一说出名字,就会猜得出背后的门派势力。这些药极其珍贵,不是名门大派真没这个本钱制作。
风逐雪扒开阿飞衣领,观察他脖颈处的脉动,手又从衣摆处伸进去摸他的腹部,阿飞被他摸得不舒服,“你在摸毒药走向?”
风逐雪讽刺道,“没有,我看你怀孕了没。”
阿飞闭口不语,任由他一通乱找。
风逐雪虽然不屑于用毒药,但为了防身,他对常见的毒药都有了解,也清楚症状,但为什么阿飞吃的毒药症状和孕早期一样总是想吐,他也困惑不已。
阿飞生怕被他看出来端倪,于是说,“这是新研发的一种药,我是第一批试验品。你摸不出来的。”
风逐雪松开手,冷冷地看着他,“你最好不要骗我。”
阿飞身体好些了,承诺:“当然。我们还有好长时间要合作。”
“行了,废话也不用多说。你带我出去,我想好选择谁了。”
阿飞是真没想到风逐雪最后选的是峨眉。
他没有造成任何动静,迷药起效,所有看守一齐倒下,他们很快就穿过漆黑狭窄的通道到达后街。
风逐雪说了一个位置,阿飞听见后果真僵了一下,随后才和他一起走。
他说的位置就是青云楼,流明和无霜所在之处。
无霜近来不在,他目前不清楚那里除了柳刀宗以外还有别的门派。
事实证明阿飞的消息还是滞后了,峨眉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居然很早就蛰伏在此处观察局面。若水楼男女都收,不知道她们是否打算混入峨眉的细作。
师太没有来,几个年轻女子守在门口。风逐雪将阿飞晾在外头,他自己进去谈事。
阿飞向其中一个人问起韩棠溪的下落,她眉目严厉,“你找小师妹干什么?”
“我是她的朋友。”
“师妹至今都没下过山,哪里来的朋友?”
这位弟子不相信,将阿飞当成占便宜的,拔剑就要轰走,幸亏韩棠溪练剑刚回来,这才制止了冲突。
韩棠溪比从前长得高了,面色也好了许多,反而是阿飞没有那么神采奕奕,苍白得像个久病未愈的人。
好久不见,韩棠溪见到阿飞后明显激动许多,问起这些年的遭遇,阿飞说一半藏一半,尽量捡好的讲,可是还是能让人看出来他过得十分潦倒。韩棠溪离开韩氏后过得很自在,尽管峨眉规矩多,至少也比在韩氏那个吃人的地方好得太多。
她和师姐打个招呼,将阿飞拉到远处,“我看你脸这么白,身体不要紧吧?”
“没事旧伤,定期疗伤就好。你呢?”
“我能有多大事,我年纪最小,师姐们都让着我。”
阿飞笑得发自真心,“那就好。”
“你既然又回到柳刀宗,那风逐雪知道吗?”
“不知道。他还没有猜出来。”
“那你给他吃‘夺你叽叽散’了没有?”
阿飞摇头,他没有说采阳补阳的事,怕被看不起,只是含糊道,“我还需要他有用处。提前废了他,叶城不会放过我。”
“也是,左阎王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我们师太也在他手里吃过亏。”
“那这次你们过来,也是想参与若水楼明日的选拔?”
“不是,师太只让师姐们探探口风,她想得到穿云剑。”韩棠溪压低声音。
阿飞很久都没听见这把剑的名字,而且如今武林群雄想的都是如何从若水楼中偷到武功,峨眉竟然对风逐雪的身法不感兴趣。
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往往指向匪夷所思的目的,阿飞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将风逐雪的打算告诉她。韩棠溪不意外他的到来,“风逐雪孤立无援,又不想彻底放权,就找个对他威胁最小的门派依靠。其他几大门派无不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唯有峨眉没多少仇人,他看起来谁都能选,其实只有我们一条路。”
韩棠溪凑到他耳边,“你和我走吧。左阎王那边很危险,而且他明知道你和风逐雪的关系,还要派你去接触,不是摆明了想牺牲你来清扫风逐雪这个障碍,他好和蒙古汗王邀功?名声全是他的,苦活累活都是你干。”
这次阿飞没有像三年前那样拒绝,也不再说他有多少苦衷,他没有选择。
阿飞给出一个肯定的期限,语气比从前还要坚定,“你等我半年。如果半年后我能活下去,一定会和你走。”
“半年?”
“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等到半年以后。”
“你是要杀死风逐雪?那半年不够的。”
“不,十年可以复仇,二十年也可以,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半年后的局势还不稳定,杀了他对我没好处。”这是阿飞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转而问韩棠溪,“你想一直待在峨眉么?”
韩棠溪沉默片刻后抬头,“不想。”
峨眉固然好,可是对任何一个有理想的人来讲,屈居人下总是不如自由自在好。
“那你可以试着等一等我。”阿飞忽然对她笑了笑,罕见地扬起下巴,目光高高的落在远方的黑夜,“我会实现我的理想,谁也无法阻挡。”
“你好像比之前有信心了。”
韩棠溪端详着阿飞的神情。阿飞过去总是愁眉不展,满脸深仇大恨的样子,全身每一根弦都绷得特别紧。不知道他现在能轻松地笑出来,究竟是因为这根弦放松了些许,还是因为早就断了?
阿飞低下头来,“不,我对这件事依旧只有两分胜算,不过我行事比从前灵活了一点。”
“只有两分吗?”
“一分也说不准。”阿飞自顾自地嘲笑。
“你胆子一向很大,你两年前想杀风逐雪的时候,别说一分胜算,零点几都没有。”韩棠溪没有打击他。
“你们打算在王都停留多久?”
“不会很长,等若水楼选拔结束,只有几个师姐留在这里,我马上就要回去。”
“好,注意安全。这几个月非常不安稳,马上等蒙古老汗王一死,几个新王就要争夺位置,必然会通过发起向中原的战争来证明他们的能力,夺取他们争王的本钱。你最好别离开峨眉山。”
“那你呢?”韩棠溪不禁问,“半年后,你打算在这场变故中获得什么?”
“我要夺取属于自己的位置。”
如今的阿飞名不见经传,处处受制于人,武功中等水平,想这些事难免被别人笑异想天开。就像当初阿飞连手脚筋脉都断了,还在想向天下第一复仇,一样地荒谬。
但是阿飞从来不吝惜将这些话告诉韩棠溪,韩棠溪也绝不会冷嘲热讽。
她郑重地拍拍阿飞的肩膀,“我会等你。”
阿飞看向她,“你当年说过,无论我遇到什么样危机的时刻,你都可以来救我。”
“当然。”韩棠溪时至今日依然可以说出这句承诺,“我有自己的手段,就算你到阎王殿门口了也可以给你拉回来。”
阿飞握着她的手,将自己唯一的传家玉佩送给韩棠溪,“半年后,麻烦你再从峨眉来一趟王都。到时候,要么来替我收尸,要么来见证我的理想。”
“你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非死即生,没有后路。”
“好。”韩棠溪将玉佩收下,抱了抱他,“等你的好消息。”
风逐雪很快与峨眉派的弟子们商量好事宜。几位姑娘本想送信给师太,但事态紧急,师太临走前也吩咐过随机应变,她不排斥与风逐雪合作,既然如此,那么明日选拔之会,风逐雪便由峨眉派作保,暂时先选人,而后再请求皇帝明察将军府杀人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