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很久以前阿飞在若水山上练刀,都是用竹竿当刀练的,还没这么多伤。
风逐雪感觉到阿飞胸前有一道极深的疤,刀口狰狞,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是师父留给我的。”
“有吗?”风逐雪想不起来了。
“你忘了,那是你最得意的招式。”阿飞贴在他脖颈处,低声笑道。
是血漫千山。
风逐雪想反驳阿飞,他不喜欢这种残忍的刀法,因为纯粹肉体折磨往往很难带来精神的愉悦。
但是他没有讲这些,这是他两年多来第一次梦见阿飞,煞风景的话最好别讲。
风逐雪问:“这一招疼不疼?”
他从不好奇自己的刀给别人带来多大伤害,有多少痛苦,但他想问一问阿飞。
阿飞忽然笑了,笑容带着一点坏,笑起来的时候简直不像阿飞。
他抓住风逐雪的手贴在脸颊上,“你摸摸,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吓人吧?”
风逐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哪里吓人?你比以前长得更好了。你的伤疤都在身上,别人看不见也摸不到。”
“可是你不觉得我和从前完全不同了吗?”阿飞笑容越发灿烂,不见一丝阴霾。
风逐雪心中一凛,他明白阿飞的意思。
他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开口,“一直停留在过去才不是好事。”
“像你一样?”
“是,像我一样。”
人生停滞在二十岁,往后十几年都在为过去的承诺奔走,可能一直到死都在弥补二十岁的遗憾,哪里好?人最痛苦的莫过于生命只有一次,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活的。
“我这两年多过得也不好。”阿飞声音发闷。
“你去了哪里?”
“东瀛。”
东瀛?风逐雪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难道他希望阿飞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有了新的师父。”阿飞主动说。
风逐雪不由自主地笑,也不是替阿飞高兴,就是笑:“他对你不好吗?”
阿飞慢慢亲吻他纤长的脖颈,“比你好太多,他什么都会教我,教的都是对的。他比你严苛,但他从来不会骗人。”
“我告诉过你,我不会教人,只会杀人。”
“这句话是你在毁了我以后才肯告诉我的。”阿飞微微皱眉,语气里却没有怪罪的意味,平淡地陈述事实。
“抱歉。”风逐雪低敛眉眼,“是我说得太迟了。”
“为什么不在两年前就和我道歉?”
“你那时已经中了刀。”
“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觉得后悔?”
“不,我不后悔将你带去若水山。我只后悔杀你的刀太快,有的事情来不及想清楚,你就不在了。”
阿飞将脸埋在他胸前,喃喃道:“师父,你对我真是残忍。”
风逐雪不语,只是紧紧抱着他。
两个人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让他的耳朵痒痒的。
“那你两年来有没有想我?”阿飞问。
“你给我留下永久的伤,伤每疼一次,都在提醒我你这个人。”风逐雪碰到他柔软的腰,柔软的头发,一切都很柔软,唯有身体是冷冰冰的,很像毒蛇缠着他,越缠越紧,力道令人窒息。
“那你一定开始恨我了吧。你不能忍受任何人敢伤害、挑衅你,我爹就是个例子。”
“是。”
阿飞向下抚弄的手停顿一下,随即轻描淡写道,“这就是我的目的。你的恨很直白,没那么难以理解,”
他的语气很轻,但是风逐雪听得很真切,“我的恨···”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阿飞抬头看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我不恨你。”
风逐雪一怔。
“我很想你,每天都能梦见,想死你了。”
阿飞柔软的唇轻轻落在额头上,心跳的声音很轻微,却很急促。他安静地看着自己,眼睛很亮。
风逐雪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他知道这是无法回溯的梦境中才能出现的甜言蜜语,而且发自真心,没有任何欺骗。
可惜好梦总是醒得太早,猛地有人哐哐砸门,边砸边喊,“开门哪!风逐雪,你有本事勾引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哪!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砰的一声被砸开,一群人乌乌压压直接闯进来,风逐雪还没彻底清醒,身上就被卷来了外头的雨。
皇帝这一招在预料之中,风逐雪没什么感觉,神情淡漠,但心头空落落的。
直到看见为首捉奸的首领无比惊讶地盯着他怀里的人看,目光始终没有移开,神情变化之大,连醉酒的他都开始怀疑起来。
他低头看向还抱着自己、正在对他笑的人,无声无息地收紧胳膊。
【作者有话说】
想死你了→想你(死)了;
大家很想看见面我就两章一起发出来了,开学了非常忙,尽量二四六更,感谢支持哟
阿飞连这张脸都和记忆里不一样,很难再和他旧有的印象重合。
他比从前更瘦,抓一下全是骨头,眼神说不上柔顺,却不再凌厉,给风逐雪的感觉十分古怪。
阿飞这个名字与温柔毫无关联,现在两年多过去了,他身上没有半点仇恨、怨怼、不甘,仿佛这段时间让他变成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风逐雪怀疑过他是否真是那个阿飞,但没人比他更清楚阿飞应该是怎样的,也没人可以装出来。
如果他真的清楚,为何面对眼前的人时,除了错愕只能发愣?
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侍卫军首领更是进退不得。
他奉皇帝之命来捉人,没看见萧良影子,反倒捉了另外一对,他也拿不定主意,但不敢耽搁正事,硬着头皮走流程,“明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风逐雪自己也在发愣,但面上不动声色,“你不如去问五公主为何不来。”
看样子他很清楚皇帝要做什么,首领本想照章办事,以秽、乱宫闱的名义将他们带走,问题是萧良又不在,躺在风逐雪身边的人多半和他很熟,连这也要管,传出去最后惹人耻笑的大概只有皇帝自己。
侍卫官不好再多说,言语警告一番,灰溜溜地带着一堆人走了。
等周围回归夜深人静,风逐雪再低头时,怀里的阿飞一动不动,仍然在笑着看向他。
这绝对不是梦,阿飞回来了。
温热的梦境迅速飞离脑海,冰冷浓烈的夜晚从头到脚裹挟住风逐雪,让他又变回从前的自己。
风逐雪脸上的柔情转瞬消逝,一下就用力推开了阿飞,阿飞顺势靠里侧斜躺着,神态放松。
他不得不开口:“阿飞?”
“是我。”
“你不是死了么?”风逐雪提醒道,“我没有留后路。你早就该死了。”
“我们相处时间比一些夫妻都要长,你还没发现我的命一向比其他人硬?”
风逐雪脸绷得紧紧的,“那你回来做什么。你只能幸运这一次。”
只听他讲这几句话,阿飞就隐隐觉得风逐雪的态度和从前不太一样。他好像看见自己的时不大高兴。
他没有多想,看见仇人没死,能笑得出来才有鬼。
阿飞从没在风逐雪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多看了看,然后转移话题,“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面,你就想问我这些吗?”
“我还要问你和萧良的关系。”
“我愿意替他来睡在你怀里,还能有其他关系吗?”阿飞边说边笑,一点其他情绪都没有。
“你笑什么?”风逐雪很少生气,说这句话时总是控制不住愤怒。
他讨厌阿飞露出不温不火的笑。阿飞和他一样,根本是个不爱笑的人。
一个不爱笑的人频频露出笑意,怎么不算一件骇事?
“我笑你一点也没有变。”阿飞渐渐收敛笑意,“你记不得我十七岁时第一次和你下山,遇到的那个前来报仇、诅咒你死的老头?我当时不理解他的心情。时至今日,我竟然要问出和他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还不死呢?你死了,我就没有仇要报了。”
当一个人为了报仇历尽千帆,却看见仇人连样貌都没有变老,身手依旧,难怪要问出为何还不死的话。
风逐雪难得讽刺地瞥眼:“祸害遗千年,我不会轻易死的,你也不会。”
阿飞笑得更开心,更开怀,无时无刻不让人体会到他情绪的高昂。
旁人往往感觉不到笑意真伪。阿飞真正的笑意,风逐雪在两年前他出刀时见过,那时他最接近死亡,露出的也是最坦然的笑。
“谢你吉言。”阿飞笑够以后才淡淡说道。
风逐雪正嫌殿内月光黯淡,下床摸索着点起一盏灯,昏黄的光照在他们彼此的侧脸上。
风逐雪回想起刚才摸到的疤痕,打量一番阿飞,伸手去握他的右手腕:“这也是萧良做的?”
“不是他。”
风逐雪自顾自道:“他对你这么差,你也愿意替他做事?”
“哦,至少他不会想害我,他是个好人。”
“好人?”
“在我的世界里,谁对我好,谁就是好人。”
“那我在你眼中算是十足的大反派了。”
阿飞微笑着,没有回答。
一阵沉默,门外风雨摇曳。
风逐雪觉得坐在他身侧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被操纵的木偶,机械地回来找他,重走复仇之路。
风逐雪把握不准,这一回阿飞又选择谁作为他人生的主笔,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风逐雪不得不问清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和两年前一样吗?”
阿飞陡然变得有些谦卑,低头垂眸,仿佛闭眼休憩,“我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你真是这么想你自己的?”
话音刚落,风逐雪已经主动伸手,贴在他腹部,一丝内劲沿着经络运行,一路向上直至丹田,探他的七筋八脉。
阿飞不闪不避,任凭他试探结束。
好消息是,阿飞身体的确比两年前好许多,坏消息是,他试探不到一点练过武功的痕迹。阿飞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可以了吧?”
“为什么半分功力也不留?”
阿飞悠然地说,“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么。”
风逐雪冷笑:“我想看到的结果是你已经死了。”
“是吗?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阿飞一起身就要走,被风逐雪用力扯住胳膊,力气大得差点卸下来。
阿飞并不生气,看向他时神色漠然。
风逐雪抬着头,手上力气一分不减,像是怕阿飞跑掉,“你给我体内注入阴寒劲,这两年越来越深。”
这个消息令阿飞都有些意外。
他想必也没有想到无心之举反而令仇人有别样的痛苦。那只是他在临死之际的放手一搏,他以为凭风逐雪的水平这等隐患早已去除了,都算不上问题。
但阿飞早已学会装傻,眉宇微皱,困惑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对你来说这样的小事都要找我算账吗,我这样的身手又能伤到你多少?也太小气了。”
“你不也是为十年前的仇,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和厉鬼一样阴魂不散。”风逐雪重重地强调,有些咬牙切齿,“连死亡都阻止不了你。”
阿飞微笑:“我不是为寻仇才大费周章来到王都。”
“不是为了这个理由?”
“自然不是,我有我的难处。你想在王都重建若水,我也想在人才济济的中原有一席三分地。”
阿飞脸上挂着的笑太久,久到脸又僵又酸,都不肯放下嘴角,“我们以后难免要见面,风公子大人有大量,我也太年轻,两年前的事还请见谅,是我不懂事。现在风公子高楼建成,美妻在怀,开始了大好新生活,我们都没必要揪住过去不放。您说对吗?”
说来说去,阿飞是为了一个连他也未知的目的,只身来王都蹚浑水,不愿和他有过多联系。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居然是为求和。这真是只有做梦才能想到的可能性。
说不准以后在王都活动,阿飞还有利用得到风逐雪的地方,滔天旧恨都不算大事了。
阿飞现在心眼子比赵云的胆还多。
“你真是想求和,何必要用替萧良爬床的方法来找我?”风逐雪说,“你只是想试探我是否和两年前没什么区别,依然惦记你的身体。只要还惦记,你就能借此利用我,这也许是指点你的那位高人教你这么做的。可是你又厌恶与仇人接触,实在不想用这种办法,所以宁愿走另一条更艰难、更痛苦的路——向我投降。”
“你错了。”阿飞不笑了,目光逼人,“我不厌恶你。”
“可是我厌恶你。”
“因为我父亲?”
“不是,只是因为你。”
“为什么?”
“我说了,你打伤了我。”
“你伤得很深?”阿飞饶有兴致。
“不深。但没有尽头。”
阿飞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有些走神,风逐雪强制性将阿飞拉到面前,阿飞顺从地坐在他膝盖上,不得不看着他。
他还是那套说辞,“这么点伤就别计较了。反正也不是大事。”
风逐雪冷冷逼问,面色晦暗深沉:“我就要计较,你打算怎么办?”
风逐雪近距离看着他的脸,视线茫然地凝聚在他脸上,像在和陌生人说话。两人这个姿势坐得时间久了点。
阿飞不在意撇过眼,“可是你的伤与两年后的我有多大关系?”
风逐雪听得又不太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生气的次数比以前频繁,只能用皱眉来掩盖。
“你可以治。”
“我不愿意。”
“你很忙吗?”
“我很闲啊,闲得发慌,正愁没事做。”阿飞说,“不过如今我一分武功没有,连运功都忘了,你不怕我治死你?”
“我可以教。”
“那你教死我,我还要不要做人了。以前吃过的苦吃一次还不够啊。你放开我,我要回家吃饭。”
“不行。”
“怎么,风公子还要强抢民男?”阿飞似笑非笑,懒得搭理他的蛮横,“哦,不能叫风公子了,您如今的年纪,我叫您一声风老爷都行。”
倒挂在屋檐上的流明听见暗号“风老爷”,纵身一跃踢破窗户,流明比阿飞高出一个头,却比阿飞还要灵活,身形难以捉摸,双刀上下齐刺,风逐雪的手下意识一松,阿飞像条鱼一样滑到他肩上,流明也不恋战,一眨眼就不见了,风逐雪没有留在原地,立即飞身踏上屋顶。
雨水未歇,断断续续,除开巡逻的侍卫偶尔光临,连只鸟都不见,他所在的地方像黑漆漆的洞,吞没一切生机。
等到安全地点以后,无霜从手中拿来一粒药赶紧给面色苍白的阿飞喂下,流明不解其意,“我刚才看到了,他又没伤,喂什么药?”
这段时间阿飞因散毒武功全失,其实最好连话都不说,和风逐雪这样的人周旋这么长时间,差点直接不让走,已经十分耗费心神,说不准会有多少后患。
无霜觉得和流明解释这么多太麻烦,干脆就把药递给他,支开他去煮药。
流明心领神会,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一定有很多贴心话要讲,朝无霜暧昧地笑笑,关门离开。
无霜问阿飞,“怎么样?他怀疑你了吗?”
“不怀疑也不可能,你知道他很谨慎。”阿飞脸上的笑寡淡许多,看不出刚刚笑过的样子。
无霜试探道:“那接下来继续待在萧良府上?该如何与他相处?”
“不必,今天这一面见完,目的已经达到了,”阿飞深呼吸平复疼痛,“你去将宗主在西城的宅邸重新翻修,三天内我们就要住进去。”
无霜显然没料到阿飞接下来的举措,迟疑道,“宗主希望这件任务多久完成?”
“他给了我半年。”
无霜惊讶不已。
这比她料想之中长太多,甚至不像是叶城这种速战速决的人会提出的时间。
月光照得阿飞面白如玉,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蒙古汗王还剩下半年寿命,我们只有半年。”
萧良本来是要留在皇宫的。
但半路上被一个蒙面女打晕后直接送回府邸,萧良安安稳稳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被三叔派来的人愤怒地叫醒。
中途被吵醒后萧良还懵懵懂懂,不知所措,直到被架回殿内,皇帝三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找人替他的事被发现了。
看清楚时辰后,萧良由烦躁不安中生出一股幸灾乐祸,果然不如他所料,风逐雪比他想象得时间还要短,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皇帝见萧良跪在地上都没有认错的态度,还在傻笑,抄起桌案上的砚台就往他身侧一砸。
幸亏他脑子动得快,想好说辞解释来龙去脉,皇帝得知这人是萧良找来的,眼睛一亮,再三盘问对方身世,心情一刹那就好转了。
在得知此事之前,他还以为风逐雪一直私藏着什么人,竟然这么久都没被他察觉,结果萧良居然能找到合适人选,阴差阳错之下依旧能挖出来风逐雪真实的态度。
皇帝以为他已经窥见风逐雪心中的秘密,看萧良都比从前顺眼。
一番商议后皇帝叫他将人悄悄送来,可是等萧良回去时,阿飞已经远不见踪影,倒是流明无霜还在。
问起阿飞动向,二人皆说他生重病在休养,萧良带着大夫去看人,果真见阿飞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榻上,脸色白得吓人。
萧良心中疑惑更甚,风逐雪这么点时间至于把人折磨成这样么?
不过几个大夫看过后都说阿飞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如今是将毒气悉数逼出体外,外表才如此骇人。
又如此安安稳稳过几天,萧良见阿飞气色沉稳,能讲话了,将皇帝的打算告诉他。
话也不长,萧良如实告知,让他好好想想。
无霜等萧良走远,问阿飞是否同意。
阿飞看向门外的天,“每与别人结盟一次,就是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给对方杀自己的机会。”
“但是和皇帝交好会省很多事。”
“省事的代价就是我每天无偿给风逐雪睡。”阿飞平淡道。
无霜一噎,也就不好再逼他。
她说,“你知道宗主前些天派我去杀的是陈岩平吧。”
阿飞点头,“我听到了点风声。他死得很惨。”
陈岩平是活跃在王都有头有脸的“走耳”,专替某些特定门派搜集消息,互相促成交易的一类人,轻易不会被杀。
之所以要拿他先开刀,其实是出于一个自私的目的。
无霜见阿飞没太大反应,继续说,“前些年陈岩平还知道明哲保身,但近几个月搭上摩罗教,不知道在他耳边吹了什么风,他开始为摩罗教招兵买马,王都有一半高手都被收入囊中。据说,除了教内那些长老,只有他知道亡灵书最后两章的内容。”
在叶城眼中,阿飞对亡灵书已经不再特殊。他和其他柳刀宗背嵬一样,只会亡灵书的内功心法,而在他用右手学到第二层时,命运无情地剥夺了他继续前进的可能,自那之后,他跟着北白川生练的咏锋刀法,与亡灵书没有牵扯了。
无霜执行的任务没有义务告诉阿飞,可是现在她却和盘托出,显然是叶城的意思。
叶城这两年轻易将亡灵书从内功心法练到第6层,但等他再次尝试前进时,功力却始终停滞不前,白绢也无任何反应,仿佛失去了生命力。
摩罗教诡计多端,也许梁渡偷的就不全,羌若秦又刻意藏匿起最后几章,这才导致功法残缺。
如今这绝世神功就像跛了脚的千里马,叶城就是伯乐转世,也无法让他一日千里。
“所以你在陈岩平死前得到这秘诀没有?”
“他没有死,他也不能死。”
阿飞笑了一下,这结果在他预料之中。
不过接下来无霜的话却让阿飞不得不收起笑,“我本来应该将他作为人质送回蒙古,可是他逃得很快,逃到了若水楼。”
“你是说风逐雪收留他?”
“风逐雪原先就是摩罗教之人,收留他不奇怪。”
“宗主希望我借着这个机会,再从陈岩平口中得出亡灵书下落?”
“是。”
阿飞没有拒绝,“怕是会耽误正事。”
“宗主并不强求,只要你能将正事做好,这件事就算你全然不去管,只交给我和流明,也不会有问题。”
“真的吗?”
无霜不得不点头,“真的,宗主花了这么长时间精力打造你,怎会轻易让你受伤?”
阿飞虽实际和叶城相处时间不长,却很能明白这个人的性格。
他和风逐雪不一样,叶城从不讲废话,也不爱弯弯绕绕。他既然能叫无霜来提醒自己,说明他一定要完成这件事。如果阿飞失败,等待他的惩罚一分都不少。
阿飞笑着答应下来。
三天后,他住进西城旧宅。
第二日,萧良金屋藏娇的消息就传遍了王都,据说这藏的娇还是风逐雪以前的老相好。
萧良觉得极其冤枉,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王公子弟传出去的,又或者就是他皇帝三叔巴不得风逐雪动怒找他算账,反正没一个无辜。
他找到爱因斯坦诉苦,爱因斯坦劝他趁这时别撞风逐雪枪口上,萧良自然也明白。三叔差人来,急不可耐要求他快些和风逐雪谈好筹码,将阿飞送过去,萧良先去找阿飞。
伤最严重的那几天一过去,阿飞明显精神很多,萧良询问他的想法,阿飞顺着他的话哭诉起来,眼泪直流,说他只想在王府后花园种菜,一点也不要和那个老东西过下半辈子,萧良听得格外伤心,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把好时光都要去吃喝玩乐,他很能体会阿飞心情。
可阿飞不去,他就得被三叔处死。
萧良勉强劝几句,阿飞一边哭一边低头答应。
几日后,萧良寻了个秋天赏菊的理由,请风逐雪从若水楼回王府参会。
尽管十月已经进入中旬,时节近深秋,菊花都开始凋谢了,一地残枝败叶,早错过赏花最佳时刻,此番邀请风逐雪应该心知肚明。
外面都在传萧良不要命胆子真大,刚金屋藏娇就忍不住和风逐雪炫耀,太沉不住气了。
萧良夜里觉都睡不好,左推右拒,这一天既没有下大雨,风逐雪也没有暴毙,日子如期到来。
他的狐朋狗友们又来上门凑热闹,要看看他养的“娇”长什么样。
萧良假装洒脱大方地喝酒,怀里搂着阿飞,紧张得二郎腿都不敢翘,端端正正坐着。
阿飞比他自在得多,是真的不在意,随意躺在他怀里,手里玩着一柄银色短剑。
先前皇帝就借萧良的口放过话,说阿飞不喜欢脂粉红妆,只爱上好的兵器,皇帝便以萧良之名送来沉水剑。
这柄剑曾是吴国名匠用一生的时间锻造而成,兵败大燕后代代相传,价值连城。此刻就落在阿飞骨节分明的手中,来回转动,刀面时不时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等一段时间没等到风逐雪出现,萧良还以为他彻底不来了,心情这才好些,才有空悄声问阿飞,“你真喜欢这把剑?”
“还行。”
“还行?”萧良怀疑他懂不懂真正的名品了,“这可是我家祖传十四代的宝贝,三叔不可能真送给你,等你完成任务说不准还要收回去的。不如趁现在好好玩玩。”
阿飞将沉水剑放在桌上,“没杀过人沾过血的剑怎么能叫好剑。它一辈子被供奉在寺庙里,刀锋早就不利了。”
萧良看他说话头头是道,眼神明显和先前那副懵懵的苦情样子有天大的区别,几天内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突然怀疑道,“你真是流亡逃来的王都?”
“是啊。中间还遇到了强盗,杀死我父母兄弟,强尖了我,最后还要杀人灭口。”阿飞口吻平淡,萧良听得心惊肉跳。
“这,这,是谁啊?是香堂山的山匪还是林州的流寇?哎,最近我三叔一直在忙铁西王那块地,内忧都顾不上了。”
“你认识。”
“真的?”萧良认真数一数,自己没有打家劫舍的朋友,立马否认,“不可能!”
阿飞笑着看向前方,“喏,强盗来了。”
这个时候,倚立在门前的风逐雪忽然看向他们。
萧良筷子一抖,想的很多借口都卡在后脑勺,怎么都讲不出来,呆住了。
风逐雪换了身淡青色长衫,翩翩风采,令人忍不住侧目。
周围先是一静,狐朋狗友们开始和风逐雪套近乎,什么风兄别来无恙啊,风兄你长靴哪里买的,简直和熟人没差别。
阿飞给自己倒酒,平静地和萧良解释,“现在这把沉水剑要是能杀得了他,才叫天下名器。供在庙里怎么能流芳百世?”
他的话将萧良神志重新拉回来,萧良不敢直视风逐雪,阿飞却转过头提醒他,“你怎么不抱我,装得不像了。”
内心一番挣扎,萧良昧着良心重新环住阿飞。
风逐雪过来了。
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你说你想在王都有一席之地,但是谁在支持你,我想了很多可能。”
“你现在得出结论了?”
“陈岩平是你杀的?”
“是。”
“你不该和摩罗教扯上关系。”
看来他还没查到叶城。
阿飞说:“你不是我师父,我也不是你妻子,你没任何权利指示我该怎么做。”
“谁说我们和离了?”风逐雪冷脸质问。
“我死了以后,你不就娶别人了么?”阿飞不解。
“死了也得刻在我的墓碑上。再说我们一没和离书,二没签字画押。谁同意的?”
摩罗教事关重大,风逐雪都有点不讲理。
萧良张大嘴巴,“啊?你原来有老婆啊?你知不知道重婚犯法?”
“谁懂法还杀人?”
阿飞仰头看向风逐雪,“你要是承认和我的关系,萧良怎么办?你和皇帝之间靠什么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