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否认,亡灵书开始放大他对成功、对杀人的欲望。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神功此刻就在阿飞手中,阿飞资质太差,光靠自己实在太慢。
他还是抵制不住诱惑,开始变得贪婪。
他其实已经不满足于杀死风逐雪,但阿飞置身其中,察觉不到。
阿飞也很快过了心里那一关。
夏大夫有一句话,阿飞认为十分有道理,也恰恰是风逐雪这种人不能明白,也弃之如敝履的。
风逐雪年少成名,怎会知道他们这些小人物为了像他一样拔刀,能做到什么地步。
人们永远崇拜强者,真正到了名利角斗场上,连女人都不会再同情弱者,都是各凭本事。
至于贞洁,阿飞已经残破成这个样子,退无可退,所谓的贞洁真的重要吗?
他难道还该想着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当一个人的生命中只剩下仇恨,他自己就称不上正常人了。
仇人又怎么样?仇人也可以利用!
阿飞按照记得的内容调整好内息,先瑟缩了一下,反手握住风逐雪的手,后者被迫停止运气。
“你皮又痒了?”风逐雪皱眉。
阿飞腾地转身扑过去,风逐雪重重地倒在地上,万万没想到阿飞这是做什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暂时没动,想看阿飞下一步动作。
阿飞骑在他身上发愣,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好像在菜市场挑选肥肉的眼神。
风逐雪猜测是万仞决邪气入心,病得不轻,今天这走火入魔绝对不止一次。
但风逐雪很快就知道他猜错了。
阿飞俯下身来贴着他的下巴,风逐雪看他像小狗一样拱来拱去,领口都拱散了,也不知道拱什么,阿飞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下嘴口,张嘴猛地朝风逐雪锁骨一咬。
他咬得很用力,直接咬破血肉,尝到一股浓烈腥甜的血腥味,阿飞吸吮好几下直接吞进腹中,喝得入了迷。
风逐雪一巴掌将他拍到旁边石头上,阿飞被血呛到拼命咳嗽,脸色苍白如纸,慢慢坐下,疲惫得不能再动一步。
他一次性吸的有点多,短时间无法消耗风逐雪磅礴的内力,它们堆在阿飞体内无法游走,阿飞只能坐在原地喘气。
阿飞费力抬手抹掉嘴边残留的血,喃喃自语,甚至带着挑衅的面带微笑,“采阳果然很快。”
风逐雪阴沉着脸,阿飞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对,就是生气。阿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表情。
毕竟他一向目中无人,怎么能接受被别人白白吸走功力?
阿飞缓缓阖上双眼,眉宇间透着疲惫和痛楚,显然是支撑不住了。
他也终于彻底明白夏大夫的意思。
他给的那药方不仅能吸收对方功力,还可以让阿飞产生菌子中毒类似的迷幻效果。曾经在阿飞第一次杀人时,闻到血腥味直接吐了出来。
但现在,血是香甜的,身上是温暖的,断裂筋脉的疼痛彻底消失,世界美好到连风逐雪的脸看起来都不那么面目可憎。
这就是练武的捷径,不需要天赋也不需要努力就能提升。
阿飞以为捷径的代价只有尊严,这让他从此再也无法回头。
第65章 蛐蛐变成吸血大蚊子了
那边铁西王刚下葬五天,钟离廷就宣布要将钟离忧三日后嫁陈以涵,十分紧促,准备时间近乎没有。
这事办的很符合钟离廷风格,那就是坚决不遵守任何孝道。
将青春年华的妹妹嫁给一个断袖,旁人再有不满,听说连四小姐钟离忧本人都没意见,正在准备嫁衣嫁妆,那他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只是有人唏嘘,铁西王四姑娘最后是这样的归宿。
钟离廷的目的太明显,就是要将钟离忧绑死在宛平,不让她有任何反抗余地。当然,哪怕钟离忧逃跑,钟离廷也会将她的势力逼出来,这样就是她在明他在暗,最大程度减少不确定因素。
钟离忧未必猜不到他的心思。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见她的面,暗地里已经让内探快马加鞭送信,安排好后路。
等到出嫁那天,钟离廷亲自送嫁,排场十足。
但当天夜晚洞房,陈家宅邸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钟离忧就消失不见。陈家派人寻遍整座宛平城,终于在城东荒野发现了一具冻僵的尸体,就是陈以涵。
她选择和二哥一样与钟离廷鱼死网破。这正是钟离廷想看到的效果,十三骑露面,他又吩咐暗探随时监测,只要一路跟踪就能找到据点。
近来杀人流血的事过多,整个宛平人心惶惶,尽管如今钟离廷还没有对百姓出政策,也多半会是暴君,不少有眼力的人策划离城。
钟离廷却开始效仿当年的钟离愉,严刑峻法人人相同,并且大燕皇帝已经同意在城西开拓一条直达京城的路线,运输货物,生意往来极其方便。
曾经的铁西王故步自封,与大燕势不两立,的确错过了不少机会,但钟离廷清楚,若是他不主动求和,否则大燕皇帝要趁旧王已死、新王未立的关键时刻挥兵南下,本就分裂的宛平一定是全军覆没。
他派给风逐雪的任务还没见到成果,不过想来也不会等太长时间。
钟离廷料想的不错,风逐雪很快见到了钟离愉的探子高浅。
高浅对风逐雪大名早有耳闻,跟着钟离愉的这些年却没碰到他。
高浅练的也是刀。
只是看见风逐雪衣衫不整,白衣上还有点点血迹的时候,称得上狼狈,高浅十分意外。
难道是在和野兽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伤?
高浅昨日其实已经到场,但有意试探风逐雪有多诚心,冰天雪地里刻意不见面,晾着他们俩,观察了一整晚,他既然只带着护卫进去,那么将他脖子伤成这样的人,也只可能是他的护卫。
此刻护卫不见踪影,想来是被风逐雪处理掉了。
高浅问他,“你是真的想好要投靠我们二公子,还是替钟离廷传信的?”
“这还要问?”风逐雪好像没有因为身上的污渍生气,平淡道,“自然是后者。”
“那么你的态度是?”
“我无所谓。你们之间的斗争与我无关。钟离廷给了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才会来。至于你们二公子如今还有什么筹码,我却一概不知。这选择很难吗?”
高浅料到这一出,他身上也负担着说服风逐雪的任务。
他说,“钟离廷将你调离宛平,深入我们二公子的领地,也许是更方便对周姑娘和爱公子下手,你要知道他这个人向来极其贪心,什么都想要。”
风逐雪不担心周如晦。她的势力和暗卫比自己多得多,不用担心。
至于爱因斯坦,有段时间没出场,风逐雪差点把他忘了。但也不是太重要的人。
风逐雪接话,“我会和护卫跟你去,将听到的、看到的消息悉数告知,但不会帮助判断真假。你应该也知道二公子身边的叛徒不少,他们负责监视我。”
高浅点点头。
如果风逐雪并不那般热切要为钟离廷效力,就可以放出假消息,再提前将叛徒处理掉。到时候主动权就会落在钟离愉手中。
可是他刚刚没听错吧,那位护卫也在?
高浅指着他的衣服,“你确定他不会阻碍你?我看到他攻击你了。”
风逐雪点头,“放心。”
高浅不再多话,“那让他出来,现在上路。”
阿飞靠着洞穴壁睡得很沉,这些动静都没吵醒他半点,甚至说得上香甜。吃了蒙汗药的人都未必有他不省人事。
现在是让他听话的好时机,风逐雪毫不犹豫地拎着人上马车,驶向北方的锦都。
风逐雪是个很少生气的人。
即使对方放出了多少侮辱性的话语,也是过耳即忘。
因为这些人没有资格让他动气。
阿飞却挑衅到了风逐雪,还屡教不改。
昨晚阿飞突然转性将他当成食物,尝到了甜头,只怕以后这类事会更多,如果不及时制止,那阿飞和得了疯狗病的狗没有任何区别。
风逐雪还从未被别人这般肆无忌惮吸走功力,还无法再吸回来,岂有此理,这打破了他的认知,自然震怒。这采阳补阳过去并没有任何先例。
是有采阴补阳,那也失传已久,女子与男子修炼之法差异巨大,不可随意贯通。任何一套功法都有它运行逻辑,逻辑不同不能混用。
谁想到夏大夫真能发明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出来。风逐雪引以为傲的阅历经验都无从谈起,得从头开始。
阿飞还练了柳刀宗的万仞决,这一武功凶猛异常,以阿飞的资质,隔三差五发病是肯定的。如今要阿飞停下是不可能了,阿飞报仇心切,更不会听风逐雪的话。
再用药相逼也行,但这一招用两三回就不能多用,阿飞身体撑不住,也会彻底排斥他。
风逐雪想了一晚,也没想到太好的计策,世事难两全,这就好比他养的蛐蛐,陡然有一天变成了蚊子。蛐蛐可以忍受,斗蛐蛐、听蛐蛐叫还有乐趣可言,但蚊子不管你怎么养,他都把你当成行走的大血包。吸光你的血,叫你不得安生。
如果让阿飞继续在他心中扮演蛐蛐的角色,风逐雪便一边要帮阿飞剔除万仞决,一边要时刻专注,断绝他采阳补阳的可能。
他擅长杀人,不擅长治病。
苏裁冰练万仞决一点事都没有,那是他根骨极佳,又在练刀最好的年纪千锤百炼,哪里像阿飞,在十岁到十七岁之间练习错误功法,还在十七岁时断了筋脉,这样的身体不走火入魔才有鬼。
柳刀宗教他练万仞决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要阿飞死。
风逐雪看着缓缓醒来还在发愣的阿飞,心想他要是在山崖下早死了,别舞到他面前,哪里有这么多事。
风逐雪当年将他逼到崖边,是真要阿飞死。要不是柳刀宗插手,也不会给阿飞死遁的机会。
他叫他不要来复仇,阿飞偏偏就来。
风逐雪心里发狠,干脆就半道把阿飞杀了,抛尸荒野。这样什么麻烦都没有。
风逐雪每次不会解决太麻烦的问题,就会杀人。
麻烦永远是人制造出来的,把人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柳刃叫阿飞练万仞决,就没打算让阿飞活太久,说白了像一次性用品。
杀手不都是这样么,一批批地完成任务,一批批地赴死。阿飞早该想到。
阿飞固然可怜,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已经成年,就要为他做过的事负责。
没有宏大的复仇计划,没有功成身退的辉煌,只会被人发现,然后死在结冰的路上。
世界就是这样,真以为是什么热血的复仇故事吗?
阿飞没有谨慎的密谋,只有他无畏的勇气,那便是死亡唯一一个下场。
这是阿飞选的。
至于同情?风逐雪可不会同情。弱者才同情。
既然有蚊子主意打到他头上,打死它就好了。
阿飞回过神来时,风逐雪的手已经放在他脖子上了。
阿飞并不害怕,冷冷地笑,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昂起头,猛地下口咬住风逐雪的手,尖利的虎牙刺进他细长的手指,血缓缓流进阿飞衣襟里。
阿飞也是第一次看到风逐雪眼里的杀意。
从前没有亲眼见过他动手杀人,光听些传说,远不如亲眼见到这一刻来得震撼。
杀意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无法具象化表达。阿飞在遇到为陆鸣风报仇的杀手时,那些人杀气太明显,不足为惧。
不像此时此刻,他的命就掌握在风逐雪手中,他没有任何致命的刀剑,甚至不用内劲,光凭一根手指就能终结一切。
阿飞咬下去的疼痛没有让风逐雪手指力气松弛半分。
阿飞知道风逐雪如果真要杀人,不会到现在还犹豫。所以他贪婪地舔干净血迹,将其化为己有。
风逐雪内功十年前已大成,如今更是浑厚有力,阿飞昨日才咬破一点小口子,流出来几滴血就能止住亡灵书暴动带来的走火入魔。
古人有句话叫一精十血,难怪夏大夫如此推崇此功,又找不到正常人愿意试验。
风逐雪松开了手。
他不是就此打住想法,他劝自己再等等。
既然阿飞偏要作死,他没有义务拦着。
风逐雪很好奇,阿飞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是等到再次被他废了筋脉,还是直到死亡才会结束这些闹剧。
他松开手的力道,阿飞也松开了牙齿。
自昨晚起风逐雪第一次和他说话,“现在头不疼了?”
阿飞抹掉唇边鲜血,“你确实很厉害。”
风逐雪面露讽刺的笑,“哪方面?”
“各方面。”
阿飞不是恭维,是真心实意的认同。
以前他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因为很多事光用肉眼是无法得知真相的。
夏大夫这练功之法固然邪门,却能将他人精血成功提取,四肢百骸得到修复,滋养筋脉,比任何补药都来得快,来得猛,虽不要脸,但不要钱。
这下问题迎刃而解。
阿飞的因亡灵书带来的走火入魔完全可以用此法弥补,没有任何代价。
风逐雪靠近他,目露寒光,“我可不是做慈善的。”
阿飞说,“以后你有任何要我替你做的事,我都会去做,不需要你靠药来逼迫。”
“未来谁能说得准,也许这次去锦都就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
“那么你要我用什么还?金钱,情报还是宝物?”
“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和我谈条件。”
“可是你还没有杀我,就一定有能利用我的地方。”阿飞虚情假意地笑,他终于慢慢学会隐藏情绪,“无论你看中的是我哪方面,我都会心甘情愿给你利用。”
从这句话开始,风逐雪忽然发现从前那个常常愤怒的阿飞有点变了。
为了复仇能走到现在的阿飞,心里恨意像海一样深。风逐雪尽管看不起他,也要承认不是所有人信念同阿飞这般不可动摇。很多人为了名利这些身外之物,轻而易举就放弃了。
为仇人奔走,本是阿飞最厌恶也最难以接受的屈辱。
但阿飞现在欣然接受,仿佛风逐雪从师父的位置无缝衔接成为他的主人。
是什么给了他勇气和战胜自己的希望?万仞决?还是这所谓的采阳补阳?
无论是何原因,风逐雪自以为了解阿飞,不过是管中窥豹。
他不清楚,少年人的成长是最快的。
阿飞复盘这些天来的行动,发现自己最大的败笔便是浮躁。
正是因为浮躁,脾气一触即发,将主动权抛给了风逐雪。后者牢牢控制住他,以武力指示他办事,耽误了自己的练功进程,还总是被后者轻易发觉他的算盘。
还有另一个败笔——轻视。
阿飞轻视了局势的复杂,以及人心算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阿飞轻视计谋的重要性,连“谋事”都做不到,谈何“成事”?
好在如今只是亡灵书第一式,亡灵书一事也瞒得死死的,连中场休息都没到,他的错误还没有致命。
再不更改,风逐雪对他的耐心便会如同今天消失殆尽。
阿飞见风逐雪不说话,主动提起陆尧交代的任务,以此换取信任:“我问过周姑娘,她告诉我柳刀宗近日有变,皇上在宗门内安插了藤蛇的势力,柳刃正千方百计阻拦。因此是陆尧负责我这边的监视。他叫我从你身上得到一样东西——光玟格。
但陆尧却并不清楚这所谓的光玟格,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只知道它的名字。他告诉我一定在你身上。”
“你再说一遍,陆尧要你找什么?”风逐雪凝视着他的双眼。
“光玟格。”
风逐雪笑出了声。
“月娇,要不是你说的这么正经,我真会误以为包括昨晚的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
“什么意思?”阿飞确实不懂。
风逐雪顿了顿,抬眼仔细打量阿飞,想到有些事他倒没必要扯谎,这才慢悠悠道:“听说过摩罗教么?”
阿飞心头一紧,“怎么了?这光玟格和摩罗教有关?”
“光玟格就是摩罗教语言中——J,液的意思。”
阿飞都听得愣住了,随即明白风逐雪刚刚说的话。
他刚暴露了采阳补阳的药方,如今便和风逐雪要这些,在他眼中不就是拿柳刀宗出来做个幌子,实则还是想借他来练功吗?
他脸色发红,又不想在风逐雪面前太丢脸,强作镇定:“既然如此,我会将这话告诉柳刀宗的探子。他们要不要是他们的事。”
“如果他们真的要,你就听他们的话来取?”
“···是。”
阿飞不愿往龌龊的地方想,但这就是可能性的一种。如果有可能,那他也会做。
这是他从钟离廷身上学来的最重要的品质:执行力。
想好所有可能性,毫不犹豫地执行,并为之承担所有后果。
阿飞慢慢发现,任何人身上都可以学到东西,不止书本。
“你真以为我会便宜你?”风逐雪冷笑,“你能不能近我的身还是个问题。”
阿飞不回答,脸上没有显露,可心里却极其兴奋,能让风逐雪吃瘪可真不容易。
现阶段吸血已足够,太多阿飞身体决计撑不住。按照一精十血来换算,他恐怕会当场死亡。
何况他还没变态到真迫不及待地和风逐雪发生关系,风逐雪嫌弃他,他还恨不得风逐雪去死呢。
后来一路上他们便再也没有旁的话。
马车进入锦都,七拐八拐驶向小巷,线路复杂,路途遥远却并非官道,而且中途没有驿站,始终颠簸不停。
阿飞掀开窗帘朝外看去,看到一座座破败的民屋,街边偶尔有人出没,衣衫单薄、蓬头垢面,全然不似宛平繁华。
想到钟离廷这些日子为了彻底逼出钟离愉,已经断绝两郡来往,商人无法往来周转,粮草供应链断裂,没有钱,没有食物,支持钟离愉的百姓早已不如当初那么壮大,纷纷倒戈。
中途高浅停在一处客栈,“明日公子会与风公子见面。还请二位耐心等候。”
阿飞适应了这颠沛流离,从容与风逐雪住进房间。
他还记着风逐雪让他完成的任务——在锦都的这段时间里,阿飞才是风逐雪,风逐雪则扮作他的护卫。
其实如此装扮违和感并不重,因为风逐雪看起来本就不像杀手。
他们在衣坊买了两套新衣服,回到客栈洗漱一番后才有个人样。
风逐雪锁骨处的齿痕虽已结痂,却依旧狰狞可怖。阿飞瞄了他一眼,他神色淡淡,浑不在意,那阿飞也就不在意了。
这一回风逐雪主动开口:“你现在便去联系柳刀宗的那个探子,把光玟格的事告诉他。”
“现在?”阿飞心有余悸,“你不会偷偷跟在我身后吧?”
“我没那么闲。”风逐雪嗤笑,“你吸了我的血,我难道不需要练功补回来么?”
阿飞却不信,“我吸走的这点功力,对你而言实在如同九牛一毛,你何必如此谨慎?”
“正是这九牛一毛的功夫,我才能永远比别人快一步。我的刀才会架在别人的脖子上。”
阿飞出门后还在想这句话的含义。
他走入了误区,以为像风逐雪这样的高手必然要比他人功法厉害许多许多,才会赢任何人都毫不费力。
以至于阿飞总是陷入一种绝望的情绪,他和风逐雪的差距这辈子都无法弥补。
这也许是事实,但还有另一种可能:高手快的只有那一刀。
每个人练刀最后其实水平已经相差无几。
真要说柳刃与风逐雪相差很多吗?不见得,走到巅峰的人天资不会相差许多。更别说柳刃还比风逐雪多活了这么多年,足以弥补差距。
风逐雪比柳刃只快那一刀就能赢。
这下他明白了,为何当年摩罗教教主能与风逐雪交手。那位教主横空出世,短时间内功力大增,与风逐雪不相上下,若非是风逐雪以血祭刀,让断水融入他的功法体系中,刀亦有灵,那么当年赢的想必就是摩罗教了。
摩罗教教主输的是兵器,根本不是武功。
因而,亡灵书有足够能力将一个毫无根基的人送上巅峰。
只是,他缺少一把趁手的刀,一把可以毁灭自己的刀。
阿飞信心陡增,在树梢上见到江淮的时候,甚至笑了起来。
江淮修炼速度极快,是阿飞的好几倍,一见到阿飞便先带他来到丛林隐蔽处,躲避耳目。
多日不见,江淮已经肉眼可见比阿飞强,一问之下才得知江淮修炼到了第三层。
江淮平常还有柳刀宗任务在身,找到高手杀十分简单,这本就是他的工作,因此提升得很快。
好消息是江淮杀人的痕迹为阿飞转移了视线,陆鸣风的手下也将注意力从阿飞身上移开,转到了江淮身上。
江淮神出鬼没,凭陆鸣风手底下的虾兵蟹将这点本事,还没办法能找到柳刀宗的人,所以线索就断了。
但练得快弊端也很明显,会很快遇到瓶颈,手脚都施展不开。
阿飞注意到江淮手臂受了伤,正是在以亡灵书杀人时出了岔子,让他险些丧命。
阿飞告诉他先前在藏书阁研究出来的知识:“这亡灵之书,本就是先夺取众孤魂解冤残留功法、再超度亡灵的一种邪门武功。你提升得太快,在超度亡灵这个环节不留神就会遗漏其中几缕魂气堕入地狱。这样神魂分离,体内真气找不到主人,自然不会安稳,朝你捣乱。”
江淮点头:“你这么说我便明白了。那么你这几日还在第一层?”
“风逐雪就在我身边,我没办法练习,也找不到人杀。”
“那你有光玟格的消息了吗?”
阿飞自然不习惯对外人说这些东西,但这消息必须汇报。
江淮也一时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先汇报给陆尧再做定夺。
柳刀宗专门训练过一批美人死士,术业有专攻,这按道理来讲不是阿飞的活。
江淮问阿飞:“风逐雪怎么放你出来的?”
阿飞撒谎:“他去见钟离愉了,还要练功,这段时间都没有问题。”
江淮想到阿飞的进度:“那么今晚你同我去杀人,练练手。”
“你任务还没完成吗?”
阿飞不明白柳刀宗的对手竟然如此之多。
江淮告诉他,近来时局不太安稳,陆鸣风这群圣义盟的人虽说是偃旗息鼓,雄风不在,但摩罗教教众重新活跃起来,以亡灵书为诱饵,吸引了很多人,是柳刀宗一大隐患。
柳刃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只不过摩罗教声势越大,追随柳刀宗的人便越少,这个道理很简单。
苏裁冰近日忙于宗门内斗,陆尧、左阎王和其余几大护法负责外在维稳,专为柳刀宗清理门户。
今日要杀的人正是较为活跃的摩罗教教徒之一,郑通达。
郑通达据说是摩罗教教主旁支亲戚,可能是他舅舅的三姥爷的七姑的儿子,反正就是有些血缘关系,但不多。
不过这么点血缘关系也足够他召集一堆人听命于他了,甚至规模还不小。
摩罗教当年被风逐雪屠戮惨重,要不是风逐雪也受了伤,那皇帝又内讧使阴招,摩罗教真的是彻底灭绝,根本没有任何翻盘机会。
好在当年的亡灵书并非被毁灭,而是被贼人窃取失踪,至少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郑通达发表一通要重振旗鼓的言论,在黑市集结一帮派众,也成了些气候。先前陆鸣风要找到亡灵书并毁掉它,他们就偷偷跟在陆鸣风身后,但陆鸣风死了,听说凶手是风逐雪,他们便紧追不舍来到铁西王的地盘。
阿飞从未和别人合作杀人,这感觉十分新鲜。
阿飞自己也想试试身手。
虽说和风逐雪小打小闹尝试过,那差距太大体现不出来。
阿飞要真正开始与外人比拼。
这一次是为让阿飞提升,江淮并不插手,也不会抢人,“我守在窗外听你们的动静。我会装作女人声音吸引他回头看,你翻进窗户用第一式从他背后刺入,一击就能毙命,不要恋战直接跳上屋顶和我汇合。”
“好。”
阿飞拔出刀,静静等待时机。
江淮看见阿飞刀的时候,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刀?”
“菜市场和屠夫买的。”
“你最好换一把。”
“好刀难觅,能有一把趁手的已经很不容易。”
阿飞观察江淮的刀,果然柳刀宗的刀都是柳刀,刀柄上缠绕着绿色的丝绦,刀刃锋利,寒光闪烁,简单的刻纹便能辨认。
江淮悄悄跳上房梁,阿飞颔首应允。
房间内燃烧着香炉,袅袅青烟飘起。
郑通达正在打坐。
江淮先以石子敲击之声断断续续引起他注意,随后用女子声音问道,“郑大人?二公子求见。”
郑通达果然睁开双眼。
他被声音吸引偏过脑袋的一瞬间,阿飞屏息凝神,深吸一口气后,双腿绷紧,腰腹蓄力,猛地弹射而出,整个人像箭矢般射向前方,眨眼间已到了墙壁前,阿飞挥刀砍向那扇木制的门扉,血流如注,门后的郑通达咔嚓一声,倒了下去。
解决完后阿飞牢记不恋战的规定,跃上屋檐,迅速寻找落脚处,与江淮并行,然而他刚站稳,忽然有东西破空袭来,阿飞急忙侧身避过,那东西砰地撞在屋顶,碎裂成数块瓦砾。
然是几张黄符。
黄符上贴满了红色符纸,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显然不止一张,而且威力惊人。
阿飞不禁蹙眉,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屋顶上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细密的沙沙声,仿佛有蛇爬行。
阿飞警惕地盯着屋顶,那些人的动作越来越近。
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向阿飞,阿飞本能地伸刀一挡,手臂上顿时鲜血淋漓,黏糊糊的液体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