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犬—— by古道
古道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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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明赫长长的叹了口气,借着天边的微光下床披上外衣,而后走出了寝殿。
南宫皇帝精心培养出来的南宫明赫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跨马定乾坤,他的武力能与辰安不相上下。
他晨起亦有练剑的习惯,只是今日早了些。
南宫明赫一套拳法一套剑法练下来,已是汗流浃背。回到寝殿早已有宫人备好热水,他褪了衣衫跨入浴桶中,眼里心里却都还是辰安。
只是这一身热汗让他醍醐灌顶,他舍不得辰安伤心,但他更舍不得辰安艰难。所以只得快刀斩乱麻,他一定要绝了辰安对他的情愫,心软只会害了他。
但在此之前南宫明赫还是放心不下辰安,沐浴更衣后看着桌上的早膳,晨起后没听到隔壁的动静,想来辰安也还未曾用过早膳,不如叫他一起,也好看看他的状态能不能承受。
南宫明赫没让宫人去请,而是自己亲自走到了辰安门外,他抬手轻声敲了敲,屋内没有任何反应。南宫明赫有些奇怪,但又想到辰安昨日的悲伤绝望,轻吐了口气,而后径直推开了房门。
南宫明赫凝眸一扫,屋内空空荡荡哪像有人的样子,就连那床铺就是整整齐齐不像使用过,他这一夜竟是不曾在屋中?
南宫明赫到此刻才有些慌神,心中也似乎空了一块,曾今只要他想辰安就会出现在他身边,从未像如今这般他寻辰安却寻不到。
南宫明赫在辰安殿内走了一圈发现东西都还在便将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但一想到辰安昨日的状态,又有些不安。
难道他出宫了?出宫又会去哪里?他那般情况一个人外出,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焦虑和担忧从心底里升起,他疾步走出辰安的屋子,思索着该去询问殿中当值的侍卫,却在半途中遇上了张游,“张总管,可曾看到辰副统领?”
张游听到南宫明赫的声音,忙转身走向南宫明赫行礼道:“昨日戌时,辰副统领说要去趟相府寻宿辛统领。那个时辰宫门已快落锁,想来辰副统领昨夜是留在了相府。但,今晨也未见回转。”
“相府?!”南宫明赫闻言松了口气,辰安能与宿辛统领和李相走得近是他愿意看到的,昨日他那般状态,确实需要找人倾诉。宿辛于他大概便如父皇于自己这般罢,如师如父,累了倦了他的身边都是自己的归处。但他除了父皇,还有辰安;也不知辰安是否也如自己一般,也将自己作为心灵的归处。
张游点头,“辰副统领确是出了宫。”
南宫明赫对着张游摆了摆手,“嗯,没事了,你下去罢。”
张游闻声躬身退下。
南宫明赫站在前庭,望着萧索的桃林,心中的空寂更甚。他出来得急,身上未披外衣,一阵清风拂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想着要不先回寝殿穿戴后,再去相府寻辰安,却又迟迟迈不开那一步。
他还没想出个章程来,就见殿外缓缓走进来一人。
容颜依旧如昨日那般苍白,额间细密的发丝被清晨的露珠湿透贴在颊边。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恢复了往日里的沉静,却在看到南宫明赫时,眸中依旧有一闪而过的痛楚。他身上依旧是昨日那身,却比昨日显得皱了些。看这样子,倒像是一夜未眠......
南宫明赫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的靠近自己,却在离自己三步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辰安如此平静的面容,却让南宫明赫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辰安垂下眼眸,神态恭敬的朝南宫明赫躬身行礼道:“属下辰安,见过殿下。”
南宫明赫看着如此恭谨的辰安一时竟不知作何回应,愣了许久才憋出了一句,“回来了?”
“没事吧?”
辰安收回手,抬眼看向南宫明赫,对他扬起了一个释然的笑,“劳殿下为属下忧心,属下没事,只是想了一夜,突然间想通了。”
想通了?南宫明赫仔细打量着辰安的神色,倒像是发自真心的话语,并未有分毫的作伪。南宫明赫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是隐隐作痛起来。明明应该高兴,却为何这般难受,难道是因为......不舍?
南宫明赫皱了皱眉,困惑不已。自己这是怎么了?辰安能想通,不正合自己的意吗?却又为何这般难受,竟像是眼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
南宫明赫在这外面站了这许久,手脚已是冰凉,想来脸色也并没有好多少。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青年,却并没有将身上那件外衣褪下的意思。那件带着熟悉气息的、温暖的外衣,再也不会包裹住他了罢......

第四十章 恨意
在看到南宫明赫单薄的身子站在秋日里的寒风中的时候,辰安的心就提了起来。但在碰到自己汗湿过的外衣时,又止了要褪下给他披上的想法,“外面天凉,殿下还是进殿去罢。”
南宫明赫略带苍白的唇轻启,“可用过早膳?”
辰安摇头,“未曾。”
“嗯,进殿罢。”
南宫明赫回殿沐浴更衣后,桌上的早膳已重新换了,竟是辰安亲自布膳。南宫明赫不觉的皱了皱眉,这些小事何曾劳得作为副统领的辰安亲自动手。但辰安低垂着头并未看见南宫明赫的神情,只是细心的布好膳后侍立于一旁。
南宫明赫看着辰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也是沐浴过,眉目间的舒展与他身上独有的温润的气息又回来了。南宫明赫会心一笑,迈步走到木桌上首坐下。闻着飘散在鼻间的清粥的香味,以及那温润的气息,仿佛回到了曾今,南宫明赫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并习惯性的说道:“坐。”
“今日是你爱喝的清粥......”
南宫明赫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若是平日里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在自己身边坐下,但今日的辰安却静静的站在那一处,没挪动半分。
南宫明赫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到底没能开口命令辰安坐下。他端起瓷碗,低下头掩饰住脸上那几分没来由的失落。只几口就喝完了碗里的粥,那盘碟里的菜肴倒是一筷子也未夹,真正的食不知味......
“殿下可还要用些?”辰安的低沉声音从南宫明赫的身后传出。
“不用了。”南宫明赫将空碗放下,强压住内心的那股躁意,让自己尽量语气平稳的说:“想来你昨晚在相府也没休息好,这便去歇着罢。”
辰安抬眸看了一眼南宫明赫,躬身行礼道:“谢殿下。”
辰安背身关上门,那坚不可摧的护盾似乎顷刻间轰然倒塌。他缓缓的滑坐到地上,右膝蜷起,手无意识的搭在膝头上,半仰着的头喉结上下滑动,嘴里喃着,“明赫......明赫......”
不急,再过不久,他就属于自己了,谁也抢不走......在这之前他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钦天监将南宫明赫同楚秋澜的婚期定下,是来年正月,上元节后不久。
婚期定下的那日,南宫明赫以为辰安心绪会有波动,却见他一整日都如往常一般侍奉左右,未见任何异样。这一整日南宫明赫都时刻注意着辰安,只怕他将情绪都藏在心里,憋出个好歹来。但辰安太过正常,让南宫明赫都不禁开始怀疑......
“辰安。”夜色已深,辰安将南宫明赫送回寝殿门外后就要躬身退下,却在南宫明赫的一声轻唤下停下脚步。
“属下在,殿下还有何吩咐?”辰安躬着身子,视线盯着南宫明赫的鞋尖,没有分毫的逾越。
辰安这些时日一直恪守君臣之礼,主从之职,已再未进过南宫明赫的寝殿。不知为何看到如此恭谨的辰安,南宫明赫心里没有丝毫的欣慰,反倒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间,上不去也下不来。难道,他与辰安日后都如此这般客气吗?
似乎,他还是怀念那个对他无限包容,给予他温情的辰安。
南宫明赫望着辰安阖了阖眼,轻吐了口气,摆手道:“无事,你下去罢。”
却又在辰安转身的瞬间,将心底里的话问了出来,“你......今日可还好?”
辰安背对南宫明赫默然片刻,低声说道:“殿下何意?”
南宫明赫望着辰安沉默的背影,如同披上了沉重的夜色,暗如黑墨。辰安未曾转身,自然没看到南宫明赫脸上沉痛的苦笑,“你没事就好,早些休息。”
“属下告退。”辰安依旧不曾转身看南宫明赫一眼,应声后就迈步往一侧的房门走去。在南宫明赫的注视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南宫明赫看着辰安禁闭的房门,就像看到了辰安如今对他禁闭的心房。
最终还是他伤他最深......他想通了,可自己似乎又将自己困在了过去,是否,自己也该走出来了......
皇子大婚,普天同庆。
本来肃穆的皇城因为明赫殿下大婚,整个皇城都难掩喜气,尤以广阳殿为甚。
卯初时,沉睡在夜色里的广阳殿就已渐渐苏醒。
来往宫人,行色匆匆,却又有条不紊。殿中一应陈设,皆崭新锃亮,似乎一切都在为迎来这所宫殿的女主人而做准备。
南宫明赫的寝殿里,他已穿戴整齐。以蟒袍为吉服,御赐的云纹玉带为腰饰。既有皇子的威严,又有新婚的喜气。
这事礼部绞尽脑汁设计出的吉服,因着南宫皇帝对此事的重视,下面的人也不觉间认真起来,将这事办得漂漂亮亮。
今日百官来朝庆贺皇子大婚,一丝一毫都出不得差错。
辰安端着托盘走到南宫明赫的寝殿敲门后,待里间应了声“进来”后,辰安才推门入内。
南宫明赫转身见是辰安,将宫人尽数挥退,待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南宫明赫才道:“你来了。”
辰安扯了个笑容出来,将托盘放在锦布铺设的圆桌上,而后将托盘上的茶杯双手托起递给南宫明赫,“殿下喝点茶润润喉,也提提神。”
南宫明赫见状,笑了笑,他的大哥还是一如以往体贴入微。
南宫明赫没有任何犹豫的浅啄了一口,兴许时太过口干,竟是又喝了几口,一直到茶杯见底。
辰安接过南宫明赫手中的茶杯放下,再转身他的眸光却失去了这些时日的沉静。没了特意的克制与隐忍,他的眸光变得明目张胆且越渐火热了起来。他的脸庞恢复了红润,不如往日里的灰败。那火热露骨的目光,一如那一日,他在寝殿中亲自教导着自己,初识云雨的滋味。
南宫明赫在辰安这般注视下那,方才饮入的茶水似乎没起半分作用,反倒是口更干了些。他对辰安亦有渴望,这些时日克制隐忍的何止辰安一个。只是,他对辰安的爱护已胜过生理上的渴求。
他不觉得皱了皱眉,辰安不是想通了?这些日子他都看在眼里,他未曾有过丝毫的逾越,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辰安......”南宫明赫话音未落,身体突然酸软起来,而后重重的往下坠去。
他没能重重的摔倒在地,皆因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辰安......”南宫明赫想问他自己这是怎么了,却见辰安抬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封住他穴道的同时阻断了他的话语。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辰安,看见他满脸的欢喜与抑制不住的激动,心中一片冰冷。瞥见那圆桌上的茶杯,脑中轰然作响,这茶......有毒......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怀抱着他的辰安,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最信任的人竟对自己下毒。
辰安避开南宫明赫那尖锐的目光,他无法与之对视。他仔细的将南宫明赫揽入怀中,席地而坐调整姿势,好让南宫明赫躺得更舒适些。
待调整完后,辰安抬手勾起南宫明赫颊边的发丝,抚平他眉目间的折痕攻,一如他这些年来对南宫明赫的细心与体贴。
南宫明赫那灼人的眸光让他心中针刺般难受,他将手移到南宫明赫的眉目间盖上,这样他就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的殿下是主动躺在他怀里,与他一般亦爱着对方。
辰安仰头轻阖眼眸,叹了口气,而后俯下身来在南宫明赫耳边轻声说道:“殿下,你终于属于我了,任何人也不能将你从我手中抢走,任何人......”
话语中的激动与颤抖此时只有他二人知晓,其中浓烈的欣喜与掩饰不住的悲伤却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心酸得令人落泪。
不!——南宫明赫在黑暗中无声的嘶吼,他被辰安封了穴无法出声,只能心中呼喊。心中那道因为辰安而垒起的硬壳似乎在顷刻间就全部碎裂开来。
辰安......辰安......他的辰安,初见时他俊美如谪仙,十年里他温和体贴,床榻间宠溺纵容,还有这些时日的惨败灰败,哪一个都是他熟悉的,而现如今身边这个疯癫残忍的又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这十年相伴,亦兄亦友,难道都只是假象?这到底,是为何......?
南宫明赫越想心中越是沉痛,心与身似乎都被撕裂成两半。他待他如己,如今这般倒与半身背离相差无几。他一时间难以承受,喉间一阵猩甜,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喷得辰安满脸满身皆是猩红的碎点,辰安被这一口血喷得呆愣了片刻,而后手足无措的查看南宫明赫的身体,“明儿,怎么了,你怎么了,哪里不适?这软骨散是我亲手配置,不会有问题的......”
南宫明赫闻言,眸中最后的那一点光亮也没了,这竟是你......亲手......配置,只为了制住我......
曾经辰安刻苦修习医典是为了南宫明赫的身体,而如今竟然亲自将他费尽心力才调养好的身体再一次撕碎,不知是南宫明赫更痛一些,还是他自己......
南宫明赫看着辰安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看着辰安的目光,从震惊到愤怒,再从愤怒化作失望与悲痛,而后通通都消散在深深的恨意里。

第四十一章 惊变
熟悉的那个男人只刹那间便离自己远去,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南宫明赫。那个他曾今最信任最熟悉的人,此时在他眼前已经面目全非......南宫明赫静静地看着辰安,心中那个温和体贴,总能将他照顾得很好的大哥如今已成碎片。
裂痕已生,如何复原?
辰安怀抱着少年,望着他渐渐空洞的眼神,心中一抽将人搂得更紧了。可是少年那嘴角潺潺不断的鲜血又让辰安不自觉得松了力度。他手足无措的伸手捂住那被鲜血染红的唇,却被从指缝中露出的鲜红染了白净的手。
辰安被那鲜红刺了一下,才猛然清醒,将手试探的搭在南宫明赫的腕脉上。探了脉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气结于胸,只疏解出来就好了。等南宫明赫不再继续呕血后,辰安掏出几粒补气止血的药丸来,强硬的给南宫明赫喂了下去。
而后将南宫明赫打横抱起,十分小心的将怀中的少年放在床榻上,而后为他清理更衣。待将人安顿好后,辰安俯身把手放在南宫明赫的额间,拇指轻柔的摩挲,“殿下,你也累了,睡一觉,属下一会儿就回来。”
南宫明赫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本来空洞的眼神瞬间迸发出了神采,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蓄在一只手上,那只手死死的拽住了辰安的袍角。辰安迈开的步子感受到了阻力,他转头看去,就见南宫明赫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祈求的、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也许,他已经猜到辰安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将辰安留下来,阻止他犯下更大的错,这将会让他们离得更远。
辰安回身握住南宫明赫的手,轻声说:“殿下等我,今日一过......再也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在一起。你等我,我很快回来。”辰安将南宫明赫的手从自己的袍角上拿下,而后倾身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殿下,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辰安说完又给南宫明赫掖了掖被角,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南宫明赫的寝殿。
寝殿外是被五花大绑着的张游和一群誓死效忠南宫明赫的宫人,辰安挥了挥手,“带下去关起来。”
张游被人束缚着,但眼中的愤怒似乎能将辰安身上的甲胄灼穿,无奈被堵住的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悲鸣。
辰安移开落在张游身上的视线,对着列队等候的禁卫军点头,“出发。”
禁军统领已成了辰安的剑下亡魂,如今整个禁卫军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
等辰安带着禁卫赶到宣德殿时,已是剑拔弩张,满地狼籍。显然南宫楚河占据了上风,而南宫皇帝及百官被逼退到殿外,殿外均是南宫楚河的人。
辰安带着禁军包围住了整个宣德殿,他一身甲胄威风凛凛,在如此境地下竟有气吞山河之势。
辰安走到南宫皇帝身前俯身下拜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南宫皇帝眼看着辰安径直走到自己身前虔诚的下跪,满意的抬手拍了拍他沉下去的肩,“不晚,你来得正巧。”
“明赫呢?”南宫皇帝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便低声问道。
“殿下身体又有些不适,吃了药这会儿正歇着,属下并未打扰他......”
南宫皇帝不疑有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这点事不值当拿去扰他。”
“起身罢,去看看宿辛。”
辰安得了令这才起身往南宫皇帝身后走去,想来在他来之前双方已经酣战多时,宿辛身上的伤处多得数不清,只那一双眼还保持着苍龙卫应有的凌厉。
宿辛靠坐在盘龙柱子旁,手中的剑入石三分的立在身前,他的双手依旧紧握着剑柄没有半分松懈。
见辰安走来,宿辛眼神示意他蹲下,辰安在宿辛身侧单膝跪下,想要伸手却又因宿辛身上的伤而收回了想要触碰的手,“宿辛统领,您......”
宿辛笑了笑,“不过是身上破了几条口子,何须如此小心。”说这话时不小心扯动了他嘴角的伤口,他眉头略微皱了皱,言道:“看来今日是要折在这儿了,不过能看到你来我也就放心了。日后......”宿辛从怀中掏出一个镶嵌着猫眼石的铜制戒环递给辰安,“陛下的安危以及苍龙营就都交给你了——辰安统领。宿辛话语中的郑重让辰安有片刻的动摇。
“还有......”
话音未落,他已然长久的阖上了眼。
今日当值的所有苍龙卫皆已殒命,包括统领宿辛。
站在殿前的南宫皇帝见宿辛阖上眼后,仰天看了一眼,而后看向阶下的南宫楚河,“你现在让你的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朕会考虑给你以及楚家一条生路。”
南宫楚河闻言,非但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狂笑了几声,“父皇,这句话似乎应由儿臣来说。”
“你说是吧,辰安。”
辰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南宫皇帝身后,待南宫皇帝偏头看去时,他的腰侧蓦然一凉,那冰冷的剑尖已深入腰腹,“辰安!”南宫皇帝抬手一掌将辰安击退,那剑身又随着辰安的挪动从南宫皇帝的身体里猛然滑落,溅起一地血花。
南宫皇帝捂着伤处退了几步被身后的群臣接住,“陛下......陛下......”
事情发展得太快,没有一个人预料到辰安早已叛变,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辰安会背叛南宫明赫,更没人能猜到辰安毫不犹豫刺向南宫皇帝的这一剑。
“辰安,你竟敢弑君?!”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句,立即激起了群臣的愤怒,然而愤起的群臣却被禁军轻而易举的镇压住。
何其可笑,本忠于帝王的禁军以及暗卫此时都已经站在了帝王的对立面,这背刺的一剑让人心生胆寒。
辰安捂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方才不妨南宫皇帝的那一掌让他伤得不轻。
待南宫楚河带着寒介一步步的走上玉阶,辰安默默地走到他身后站定。
南宫楚河满意地看着辰安,笑着说:“做的好,辰副......哦不对,辰统领。今日一过你便真正得偿所愿,孤会把明赫殿下......唔......不对,已经没有明赫殿下了,只有一个辰统领的男娈,一个卑贱的,没有名字得男娈罢了。孤会把他送给你......”
“唔......说起来,他那张脸......辰统领,你可真有福气,哈哈哈哈哈......”
辰安的身体僵了一僵,负在身后的手兀自捏紧。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杀意——男娈?竟敢如此说他的明儿,他的殿下。
南宫楚河的笑声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感受到辰安脸上的怒意,反而辰安一脸平静,似乎并未听到南宫楚河方才那一席话一般。
是南宫皇帝的怒容让他恍惚了半晌,然而只是片刻,南宫楚河的嘴角又重新泛起了残忍的笑意。只见他挥了挥手,便由寒介下令驱退了文武百官,而南宫楚河一步步的缓缓的靠近孤身一人靠坐在地上的南宫皇帝。
南宫皇帝如今虽说面色惨白,但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方才还是辰安手下留情了。他——并没有性命之忧。
南宫楚河走到南宫皇帝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南宫皇帝,仔细瞧了瞧伤处,似笑非笑的转头看了辰安一眼,“辰统领,孤告诉过你,有时候太过妇人之仁,害人又害己。”
“我说得对吗?父皇。”
南宫皇帝冷哼了一声,“这次,是朕棋差一招,识人不清。但......南宫楚河,你真以为没了朕和明赫,你就能稳坐龙椅?咳......还是太稚嫩了啊......这天下,这皇位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南宫楚河冷笑道:“父皇您可能不知道您会落入今日这般境地都是因为太过小看儿臣,您——太过自负,自负这天下,这所有的一切皆在您的掌控之中。但是,父皇,您老了,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会蒙蔽您的双眼,遮住您的双耳。这一次,您输了,输给了您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当然,这也不枉您这些年的辛劳。”
“儿臣在这儿谢过了......”南宫楚河说着拔出寒介挎在腰间的佩剑,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用尽全力往南宫皇帝身上一刺,“噗......”利剑贯穿整个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染红脚下白玉阶,“不过,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
南宫皇帝几乎是顷刻便殒命,南宫楚河满脸血渍犹如地狱修罗,他看向辰安,“辰统领,杀人就应该一刀毙命,下次可别失手。”
说完接过寒介递来的手帕,擦掉手上沾染的血渍,但脸上却是一点没管。
“你们......”南宫楚河看向群臣,眼风凌厉,不怒自威。
“臣......恭迎陛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直到最后众人齐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那么几个有风骨的大臣,最后没有意外的都成了寒介的剑下亡魂……
“平身。”
南宫楚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引人向往的至尊之位,他在龙椅前站定,而后大手一挥撩袍坐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又跪。
只是片刻,方才被鲜血染红的宣德殿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洁净与威严。至于南宫皇帝的尸体,最终也有他的归处,毕竟那处皇陵早已修好,也算他得偿所愿了。
然而百官方才起身,就见远处浓烟滚滚。南宫楚河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辰安从殿中疾驰而出,这是——广阳殿的方向。
“辰统领,辰统领,您不能进去!”两名禁军侍卫死死的拽住辰安的手臂不让他往前挪动半分。
“放开......放开我。”辰安眼眶通红,脖颈间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瞬就会爆体而出,“殿下还在里面,让我去,快让我去......救他......”
“辰统领,您冷静一下。烧了这么久,殿下......怎么可能还活着,他已经,已经......”
辰安突然不挣扎了,他死盯着方才说话的禁军侍卫,一字一句地问道:“已经——怎么?”
“我问你,殿下怎么了?”
“辰统领您清醒点,殿下死了,他已经死了!”
辰安摇着头看向被火焰笼罩着的广阳殿,那他最熟悉的一草一木如今都在火海里熊熊燃烧。那一根根倒塌的房梁,似乎在告诉他他最不愿接受的那个事实......
“不、不......”辰安惊恐的望着眼前被烧得通红的广阳殿,吸着浓烈的烟雾,似乎要将他的胸口也一同灼烧。
殿下......辰安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疯长般的火苗一点点的将广阳殿吞噬,将他的殿下灼烧成灰烬。心中那一丝侥幸,全在广阳殿轰然倒塌声中全部消失殆尽。
这一刻,他忘记了呼吸,心也停止了跳动,就连全身的血液,都失去了温度。
辰安怔怔的看着顷刻间就已成废墟的广阳殿,无法抑制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那在火焰里燃烧的哪里是梁木,分明——是自己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费尽了心机,不惜背上背叛的恶名,不惜做出弑君之举,却始终......得不到你......
若是.....若是早知如此,如此这般结局......我宁愿忍受万蚁噬心之苦,万箭穿心之痛。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你娶谁都好......只要你活着,即使你恨我,你再不愿看见我,我都无悔......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明儿。
所有的绝望、痛楚、悔恨全都涌上心头再流遍四肢百骸......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何意义......
辰安失去焦距的双眸在触及南宫楚河的袍角时瞬间清明起来——是了,还有意义。这个仇,我会……替你报!
“辰安……叩见陛下。”

第四十二章 愚蠢
“噗......”森寒的剑尖刺进身体,倏尔剑尖随着剑柄被人抽出,溅起一地血花。
周围吵嚷声嘈杂,依稀能从中听出几声焦急的呼唤,“陛下......陛下......”
那本就垂垂老矣的老人仰头缓缓下坠,从前伟岸的身躯此刻竟已凋零——
又是利剑穿膛而过的声音,应声而出的是血溅三尺,那执剑之人亦未能幸免。
森冷阴寒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明赫殿下......已经没有明赫殿下,只有一个辰统领的男娈,一个卑贱的,没有名字的男娈罢了。孤会把他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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