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拜之礼——......“三拜,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置醴——有司撤去笄礼陈设,在西阶摆好醴酒席。
宾客入席,楚宏义带着楚秋澜以及楚宏文往祠堂而去,祠堂已开,楚宏义将楚秋澜记入族谱是为楚家唯一的嫡女。
待礼成后,楚宏义正想对楚秋澜说点什么,却不想有小厮来报,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昌邑县主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子明赫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正值楚氏秋澜待字闺中,与明赫皇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楚氏秋澜许配明赫皇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公公宣完南宫皇帝的旨意后,庭中众人神色各异。尤其是楚家众人,脸上的神情简直是异彩纷呈。若不是南公公还在,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这其中最淡然的当属楚秋澜了,但她装作惶恐的接过圣旨倒是打消了楚宏义对她的不少怀疑。
南公公宣完旨后连声对楚秋澜道了“恭喜”,楚宏义虽说对南宫皇帝这场赐婚并不乐意,但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他依旧好声好气与南公公说着话。楚宏义正准备让人送南公公,就听洛宁长公主说,“公公稍等,本宫与你一同入宫。”
话罢,又看向立于一旁的楚秋澜,“澜儿也随本宫一起,去千秋殿当面谢恩罢。”
既是洛宁长公主开口,楚宏义自是不会阻拦,他对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楚秋澜点了点头,“去罢。”
楚秋澜对着众人福身一礼,而后迈步跟上洛宁长公主。
.....
这南宫皇帝赐婚的消息跟长了腿一般,不过片刻整个永安城大半的人都已然知晓。
“张总管,一会儿若是秋澜小姐来了让她直接到书房寻本宫。”南宫明赫对张游说道。
张游颔首应下,而后退了下去。
南宫明赫坐在几案前批着公文,但眼前不自觉的就浮现出辰安那张煞白的脸庞与那双无神眸子。
他,应该还不知道罢......
辰安近日事务繁多,好些时候都在禁军大营里,这不刚忙完手里的事,正准备回广阳殿里去,就听到营中一片嘈杂——
“......听闻陛下赐了婚......明赫殿下......秋澜小姐......”
一字一句刺进辰安的耳中,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周遭的吵嚷都离他远去。他的身体似乎被人点了穴一般,无法动弹,亦出不了声。他只觉得疼,浑身都疼,指尖嵌入掌心划出一道道细碎的伤口,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此刻,他站在人群中仿佛又在人群之外,他全身上下掩饰不住的悲伤与孤寂......
辰安不知他是如何回到的广阳殿,只觉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被抽空的灵魂早已飞回到了此处。
南宫明赫听到门声抬头望去,撞入他眼帘的是辰安惨白的面容、无神的双眸以及萦绕在空气中浓烈得无法消散的绝望的气息......
......
“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第三十七章 疯魔(一更)
南宫明赫听到门声抬头望去,撞入他眼帘的是辰安惨白的面容、无神的双眸以及萦绕在空气中浓烈得无法消散的绝望的气息......
南宫明赫望着辰安,亦是揪起了心,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你怎么回来了,事情都忙完了?”
“你真要娶她?”辰安听不进去旁的话,此刻他只想知道他的答案。
南宫明赫皱紧了眉头,这样满身落寞的辰安让他心如刀绞,本来坚韧的决定却在辰安如此悲伤绝望的眼神中有了片刻的动摇。
见南宫明赫抿唇不语,辰安继续道:“你真就如此喜欢她?就非她不可?”辰安直直的看着南宫明赫,想知道为何眼前的这个人能做得如此决绝。
然而,这个答案只有南宫明赫自己心里清楚,他与楚秋澜之间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但这样的话他却无法对辰安说出口,他不想同辰安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他忍受不了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一直奉若神明的大哥,他舍不得,所以他只能放手......
南宫明赫不知,他此时看向辰安的眼神已经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从进门开始辰安落在南宫明赫身上的视线就没移动过分毫,南宫明赫所有的变化都逃不了他的眼。眼见南宫明赫即将软化下来,他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几乎是立刻就迈步走到了南宫明赫坐椅旁,他弯身抱住南宫明赫,恳求道:“不要成亲了,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孩子......”
辰安说到此处,不防咬破了舌尖,只是须臾唇舌间就充斥着熟悉的血腥味,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的说道:“孩子,只要不让我知道,找谁生都好......明赫不成亲了好吗?只要一想到你要与别的女人成亲,我浑身都痛,痛得快要受不了了......”
胸口像被东西堵着,辰安就连呼吸一下都似乎要越过丛山峻岭一般艰难,但他这般异样的粗重的呼吸声,身旁的人却未曾注意到,只震惊于他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南宫明赫喝道,脑中似乎有一根弦断了——他,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辰安收紧了双臂,将滚烫的心口贴在他冷硬的肩背上,只为感受他身上的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好......
辰安此时神思已经恍惚,他只想揽紧身前的人,似乎这样眼前的人就不会离他而去,“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辰安每说一句声音就低几分,直到声音完全沉下来,“可是,谁让我爱你啊,殿下......”
辰安猩红的眼眶已然湿润,他低头埋进南宫明赫的颈窝,妄图藏下他此刻的狼狈,“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成亲?”辰安平日里沉稳有力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听在南宫明赫得耳里,就如万千根银针同时扎向他心上一般,刺痛难当。他不忍看到辰安此时的样子,他亦不敢抬头。
南宫明赫双手捏紧了坐椅的扶手才堪堪忍住想要将人揽入怀中的想法,他极力维持着他那颗已经疼痛难忍的心不向他偏移,“辰安......你忘了你曾今的抱负了?若你与我在一起,你要知道你将再无翻身的可能。宫中宫人甚至天下人会如何看你,到那时你又如何自处?”
抱负?尊严?在南宫明赫将要成亲的事实面前,通通败退。南宫明赫抬头,食指缓缓的拂掉眼角的晶莹,直起身看着南宫明赫的侧脸,无声的嘶吼化为咆哮,“曾今我做梦都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因为这样才能拥有那可笑的尊严,为此我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可是......”
辰安跨步走到南宫明赫身前,双臂撑在座椅扶手上,迫使南宫明赫不得不与他对视,“这些东西在你面前,我通通都可以不要。殿下,你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我能为你做到哪一步。即使成为低人一等的男娈,即使会被人瞧不起、被人践踏,即使会受到天下人的指指点点,我亦不在乎,只要你在,只要......别让我失去你。”
南宫明赫一把将辰安推开,“你疯了?”
辰安一下被推倒在了几案上,几案坚硬的棱角似乎要撞碎他的腰。他却没有哼出一声痛呼,只是让自己仰躺在几案上,苦笑着说:“是,我是疯了。疯得彻底,疯得连我自己都快要不认识我自己。”
南宫明赫看着这样的辰安,终究不忍再说重话,“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我们不能只做兄弟?为什么要爱上我?”
是他,做错了吗?如果没有那一次的互相慰藉,没有他的一再纵容,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是他,在无形中给了他希望,是他毁了他吗?
辰安叹道:“如果我能知道为什么?或许早就放下,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疯魔。”
方才推辰安的那一下南宫明赫似乎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疲惫的倚靠在坐椅上,撑头揉着眉心。在辰安面前,他心中的天秤总是会往他那边偏的。他不敢欺骗自己,其实他已经心软了,只是有些事开弓便没了回头箭,“你如今这般逼着我去毁了亲事,可有想过澜儿又该如何自处?”
辰安冷笑,“这与她又有何相干,她不过是楚家和南宫楚河的棋子,丢了便丢了......”
南宫明赫拧眉打断辰安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她不是,澜儿与楚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自小就拜入了国师纪观南门下,她亦有她的凌云志,巾帼不输须眉。况且,我与她......”
辰安只听得胸腔传来一声震鸣,再顾不得腰上的伤猛地坐了起来,盘旋在嗓间的那声“够了”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
辰安自几案上滑跪下来,他伸手抓住南宫明赫搭在木椅扶手上的双臂,仰头近乎虔诚的看着他,“殿下”,辰安摇着头继续说:“你不要成亲了,好么?我为你什么都可以做,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殿下、明赫,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你不舒服吗,我不能满足你吗?为什么要成亲呢?你有我就可以了啊......”
辰安拉着南宫明赫的手贴在自己的领口,引着他一路往下,“我满足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我现在就都给你......”
南宫明赫愣愣的望着辰安,这个曾今温柔体贴的大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般阴鸷偏执,对他的占有欲竟已经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
辰安感受到南宫明赫并未有要继续下去的想法,他抬头看向他,只看到他脸上的沉痛与纠结——他,就这么舍不得那个女人?
辰安再也抑制不住潜藏在心底的杀意,他本就猩红的眸子似乎要渗出血来。他甩开握着的南宫明赫的手,缓缓的撑膝站起身,看着南宫明赫。本来笼罩在他身上悲伤的气息瞬时转为浓烈的杀机,辰安扯了扯嘴角,用南宫明赫从未听到过的阴狠的语气,一遍遍的说着,“我不会让你成亲,杀了她,杀了她......”辰安紧握的拳头让他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明赫,我去替你杀了她,她死了,你就不为难了......”
“砰”木椅应声倒地,是南宫明赫猛地从木椅上站起来带倒了木椅,他上前揪住辰安的领口,怒声道:“过去是我对你宠幸太过,才让你成了如今这般胆大妄为,以下犯上。方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圣旨已下,婚事绝无取消的可能。你不准对澜儿动手,若是成婚前她出了意外,无论是什么意外,我都唯你是问。”
南宫明赫深深的看了辰安一眼,冷哼了一声,而后欲拂袖而去。
辰安呆愣的站在原地,南宫明赫方才冷酷绝情的话言犹在耳,他的心已经痛得麻木。南宫明赫与他擦身而过时,最后一丝魂魄似乎都随着他的离开被全部抽离,满身只剩冰冷孤寂。他不敢相信,这样冰冷的话是从那个喊他“大哥哥”,唤他“大哥”的那个人嘴里说出来。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两人曾今温情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因为清楚与南宫楚河的差距,南宫明赫自小就刻苦,他陪他熬过一个个深夜,陪他走过一个个暗无天光的日子......他身体不好,他就苦读医书,恨不得将一身的本领拿出来,只为让他好受一些......他陪他躲过暗杀,将他的性命放在自己之上,这已是让如此自私惜命的自己能做到的极致......那几日即使自己不好受,也要忍受着痛苦为他解了那药性,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即使南宫楚河的威逼利诱,也未曾让他有过片刻的动摇......
第三十八章 抉择(二更)
可是,他为了那个不相干的女人,竟然要唯他是问。凭什么?!他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少年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让那个女人得到,他不甘心,他不愿就此放弃......
“明儿。”
辰安的这声称呼成功的让南宫明赫停住了脚步,他从未如此唤过他,这声“明儿”里夹杂的复杂浓烈的情绪几乎要压垮他的肩背。
“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没有了方才的怒意,平静的话语却似乎有千斤重,深入骨髓的沉痛与爱恋悉数交予了南宫明赫。
南宫明赫站在门扉处,正欲转头看向辰安,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让他猛地打开了门,而门外站着的是神色惊骇的楚秋澜。
楚秋澜看着眼前的南宫明赫,又望了一眼站在几案前的辰安,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她呆愣的说了一句,“打扰了”,而后转身疾步离开。
南宫明赫见状,心内将方才的场景迅速过了一遍。看着楚秋澜离开的方向,南宫明赫迅速抬步跟上——不能让她这样离开,不能让辰安的秘密让更多的人知道。比起辰安,南宫明赫更不相信楚秋澜,即使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敢赌。他害怕他的辰安,他的大哥从此跌落尘埃,“澜儿......”
“秋澜,你等等......”南宫明赫终于在前庭的桃林处追上楚秋澜。
辰安就这样看着南宫明赫从他眼前消失,他没等来他的回答,亦没等来他的回头。耳边只有那声对旁人的呼唤,他——就这样追着那个人走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她。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他离开时甚至都没有转头看自己一眼......终究,是他输了......
辰安站在黑暗中,残阳的微光洒在屋中离他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他却至始至终的没能迈开那一步。铺天盖地的绝望将他掩埋,辰安抬起头,眸中已没了方才的热意,就连猩红的眼眶都只余青黑和惨白。他的手脚止不住的颤抖,他全身无力的软靠在几案上,这是他最后的体面,不让自己更加狼狈。
几案下方看不到的地方是他握着时留下的几道浅痕,指甲上翻,血迹斑斑却未曾分得他半点心神。
心依旧在跳动,每一下都在呼唤那唤不回的人......
辰安靠在几案旁缓了许久才重新直起身子挪动步子往门外走去,他现如今已是神志恍惚,对眼前的路一片迷茫。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又要往哪儿去?
......
南宫明赫看着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的楚秋澜,迅速的想了措辞后,笑着问道:“澜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楚秋澜跟着洛宁长公主进宫后先去南宫皇帝那里谢了恩,而后往广阳殿而来。她今日要来是南宫明赫一早就知道的,所以并不惊讶,他只想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是属下来得不巧,打扰殿下了。”楚秋澜一脸歉意的说道。
南宫明赫摇头,故作轻松的说:“倒也没打扰,不过是一些小事情罢了。”
楚秋澜闻言惊愕的看向南宫明赫,面上的表情逐渐疑惑。南宫明赫在楚秋澜看向他时,他亦在打量着她,他要确定她到底听到了多少。眼见楚秋澜愈渐迷惑的神情,南宫明赫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她大概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既如此,他与辰安的事她就不必知道了。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暴露危险。
他一路上已做好了准备,若是楚秋澜知道得多,他就与她摊牌,但也会威逼利诱于她,将这事被传出去得可能降到最低。但如今看来,她知道得并不多,那她干脆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结果了。
要为楚秋澜解释辰安说的那句话,南宫明赫无可逃避的又想到了方才那一幕,那一句深入骨髓的问话,那浓烈的哀伤......南宫明赫摇了摇头,不去再想,不论如何,辰安与楚秋澜总是不同。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再去寻他不迟。
南宫明赫看着楚秋澜说得十分坦然,“方才辰副统领确实是与本宫闹脾气,但也只是因为这广阳殿的一些庶务。”
“嗯?”楚秋澜更加疑惑了,她本以为辰安与殿下有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误会了。
“张总管是辰副统领领进的广阳殿,但辰副统领觉得本宫更器重张总管一些,最近他与张总管在一些事上产生了分歧,这才找到本宫让本宫把张总管赶出去,不然他就要离开广阳殿。”南宫明赫继续说道。
楚秋澜点了点头,“原是如此,倒是属下误会了殿下。”楚秋澜一脸歉意,竟有些不敢再看南宫楚河。
南宫明赫笑着说:“无妨。”
看到楚秋澜身上还未换下的礼服,这才恍然楚秋澜今日来寻他是有要事,这便正了神色,问道:“今日笄礼可有变故?”
楚秋澜笑道:“最大的变故大概是陛下的赐婚打了楚家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楚宏义可有怀疑?”
楚秋澜摇头,“未曾怀疑,不过这宫中他们眼线众多,不敢在殿下这儿多待,一会儿便随长公主出宫。”
南宫明赫颔首,言,“成婚前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别见了,以免打草惊蛇。如今圣旨已下,天子一言九鼎,他们没有翻盘的可能。但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手,不管是给你塞人带进广阳殿还是让你做他们的眼线,你都应下,只是别答应得太快,楚宏义这人不是那么好糊弄。”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殿下保重。”楚秋澜郑重的说。
南宫明赫拍了拍楚秋澜的肩,“你也保重。”
“本宫送你到门口。”
楚秋澜笑着说了声“劳烦。”
“咦,那不是辰副统领吗?”楚秋澜一抬头就看到了神色恍惚的辰安,他在桃林外正向他们走来。
南宫明赫转头看去,只一眼便心如刀绞。辰安一个人缓慢的穿行在林中,无神的双眸惨白的脸,就连他最爱亲吻的那双柔软湿润的唇都干裂出血。他整个人了无生气,浑身的死寂似乎要将他就地淹没。那个曾今有着温暖外衣的大哥,那个曾今在冬日里与他相互依偎的大哥,如今看起来却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他如今的状态,不说以一当十,就算是一名小小的稚童都能将他推到在地。
南宫明赫心内无声的叹息,总要这般经历之后,才能大彻大悟罢,希望他能想通。
楚秋澜亦是看出了辰安的不对劲,“看来辰副统领极为在乎殿下,殿下在器重新人的同时也别忘了辰副统领。毕竟,他陪了您如此之久。”
南宫明赫没应声,之说,“走罢,他的事本宫自会看着办。”
楚秋澜心知自己逾越了,不敢再多言,抬步与南宫明赫并肩朝大门走去。
因楚秋澜身上的礼服太过繁复,南宫明赫怕她摔倒,周围也没有宫人,便弯身替她提起了裙角。
这一幕正被不远处的辰安看见,辰安从书房里出来,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但白茫茫的一片中他还是看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身影以及他身旁不可忽视的火红。辰安捂着即将要碎裂的心脏,望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只觉眼前愈加看不真切了。
此时耳中却清晰的响起了南宫楚河的声音,“......你好好想想,跟着南宫明赫,你真的能得到你想要的?现在想不明白也无妨,回去慢慢想。若你想清楚了,可以来寻孤,孤随时恭候。”
他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眼前白雾渐散,辰安的眼神坚毅了起来。
如果是因为你我之间的身份......而让你做出了如今这般选择,那这被我亲手写就的位置与身份就由我来亲手将它抹去罢。当你失去选择的权力,当你与我之间再没有身份的顾及,你是否会重新投入我的怀抱再也不敢离我而去。当你的身边只剩我一个人,你将再无选择......
你会恨我罢——辰安笑了笑,但脸上的阴狠却并未因此消失。
你恨我也好,总好过无视我,总好过看你与别人成亲......只要我还能触碰你,只要我一伸手就能够到你,那不论我做什么都值得。
你,只会属于我一个人。
我会照顾好你,即使你失去一切,你依旧会被我捧在心尖上,我的殿下。
......
南宫明赫送走楚秋澜,一个人回到寝殿。他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真切,但辰安今日在书房里的哀求与痛苦他却在他的眼前反复重现。尤其是那刻骨的疼痛化作的问话——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南宫明赫在这无声的黑暗中让自己的感情肆意流露,他将头靠在门上,手臂搭着眼眸,不过片刻就湿了衣袖。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没有过第二选择,辰安永远是他的第一选择。若将辰安放在他的生死上,他亦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因为辰安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陪伴他走过那漫长的朝不保夕的岁月的人。比起父皇,他更信任辰安,更依赖辰安,他怎么会选择错呢?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自己不求回报,全心付出的人呐,他怎么会忍心伤害他……
但......
“......这人呐,太过得宠就会忘了本分。”
今日辰安所做的一切,可不就印证了当日父皇那句话。辰安那露骨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似乎他就必须是他一个人的,如此,他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
可是啊,他喜欢辰安脸上温暖干净的笑容,他身上沉稳从容的气息,喜欢他的自信、他的坚韧,他的一切美好......他见不得他的失魂落魄,见不得他身上会散发出悲伤绝望的气息,见不得他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他想他一如以往那般温暖从容,依旧是那个他最坚强的后盾。
难道,这就是爱情吗?
......
辰安一直站在他平日里等待南宫明赫的长亭处,他见他一身萧索的走来,又见他头也不抬的开门关门。而离他十来步距离的辰安,他是一点也没注意到。辰安笑了,但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来得更贴切些。他抬头不让眸中的晶莹落下,片刻后他才将视线投向南宫明赫的寝殿,但未曾有光亮起,他便猜测他已睡下。
辰安看了那座漆黑冰冷的宫殿许久,迷茫的双眸逐渐清晰起来,他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咬了咬牙,而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只要,还能拥有你,我便什么都不在乎......
“娘娘,那是?”阿好低声问晏灵兮。
晏灵兮抬头看去,皱了皱眉,疑惑的道:“辰副统领......他怎么会来临华殿?”晏灵兮从楚家回来刚下宫内的软轿没走几步就听阿好在身旁出声,辰安她是认识的,但不太熟,以她所知道的这人是南宫明赫身边的人,今日怎会出现在此处?
阿好亦是一脸好奇的望着远处匆匆走过的辰安,只见他与前来迎他的寒介说了几句话,而后就跟着寒介进了南宫楚河的寝殿。
“他,他不会也是......”阿好惊呼出声,还好离得远没惊了远处的人。
晏灵兮朱唇紧抿,看了南宫楚河的寝殿许久而后轻声道:“走罢,与我们无关。”
阿好还想说点什么,但瞥见晏灵兮的神色后便乖乖的闭了嘴。
若是开始那几年她可能还会在乎,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对他没有了期待,便也不会因为他身边添了谁而伤心难过。她嫁给他十几二十年,他却从未碰过她,及至此时此刻她依旧还是少女,未经人事。
又想到今日所见,原来那人就是夏润之,她曾今的未婚夫......
晏灵兮与夏润之自小就有婚约,然而只是长辈们口头的约定,并未有其他的凭证。两人自小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从未见过面,当年晏灵兮迟迟未说亲也是在等夏家上门提亲。夏润之本对这门亲事很是排斥,却在浮云楼与晏灵兮初见后便改了先前的想法,他要娶她。
只是他恃才傲物,一心想要功成名就之后才风风光光的迎娶佳人,却不想等来的是南宫皇帝的赐婚和夏家的败落。
南宫楚河想借晏家的势,而晏家也想攀上东宫,这便牺牲了晏灵兮一生的幸福。南宫楚河对晏灵兮从未亏待过,甚至可以说对她极好,她是临华殿里唯一的女主人,是这天朝中最尊贵的女人。但,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阿好,我想离开了。”晏灵兮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说道。
阿好看着身子单薄的女子坐在窗前,融入夜色里,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飞入云端。这些年阿好一直在晏灵兮身边,她的喜怒哀乐她全看在眼里,她只道她家娘娘虽说有世人艳羡的尊贵身份,却是个苦命人,只是在这宫中蹉跎岁月罢了。
“娘娘,您想做什么,阿好都会帮您。”阿好眸中的坚定没有半分作假,她定定的看着晏灵兮毫不迟疑的说道。
晏灵兮转头看向阿好,唇边漾气一个她入宫以来唯一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
当年红叶传信之人提到浮云楼时,她没能找出夏润之,是因她遇到夏润之时是在浮云楼外的长阶上。虽只是匆匆的一面之缘,但也在她心底里刻上了深深的印记,不然也不会一眼就将他认出。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位风华绝代的少年也对她一见倾心。只是命运使然,让他们错过了彼此。但却以另一种方式,陪伴了对方数年......
长夜漫漫,南宫明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平日里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他,今夜心底就像是压了沉甸甸的东西一般难受。只要一想到辰安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南宫明赫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南宫明赫不知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终是忍受不住坐起身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偏头看向窗外,此时天边已经泛白,不曾想这一夜就如此过去。
南宫明赫两手撑在床边,愣神的坐在床上望着天边的那层光晕。他皱了皱眉,抬手扯住亵衣衣领,眉眼都皱在了一处,他苦恼的想:辰安......辰安,我该拿你怎么办。明知再如此放任你下去会酿成难以挽回的苦果,却又舍不得让你伤心......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论与你沉沦还是分离,都各有苦痛,难以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