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犬—— by古道
古道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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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回来到现在,细想下来其实一切都透着怪异。他从未怀疑过他的明儿对他的那份情,可在当年那件事之后,他如何会这般对待自己。莫不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抑或是他病愈后,想通了?不再与自己计较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说到病愈......
辰安立马从南宫明赫怀里抬起头,拉过南宫明赫的手,指尖放在他腕间探脉。
南宫明赫被辰安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惊,却又在看清他的动作后,勾起了唇角。
待确定南宫明赫没有大碍后,辰安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朕昨夜还不够卖力,劳得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些。”随这么说,但南宫明赫的语气却无半分恼意,反倒好似调侃一般,“身上不痛了?”
辰安闻言,俊脸红了红,“属下也只是担心陛下......”
南宫明赫见此,面上的调侃顿消,他又伸手将辰安揽回了怀里,叹了一声。沉默了好半晌才问辰安,“后悔么?”
辰安闻声心内一惊,从南宫明赫怀里探出头,疑惑的看向他,“陛下说的哪件事?”
南宫明赫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地辰安,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后悔吗?后悔将我从那恶仆手中救下,将我推到......那人面前,扶持我到如今的位置上。你可曾有过一刻后悔?”
辰安眼里的南宫明赫面上是惨淡的笑意,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也不过是个少年,却背负了如此之多。
辰安从南宫明赫怀里坐起,拉过南宫明赫垂在身侧的手握在掌心里,“后悔吗?不,我从未后悔过。我只是庆幸,庆幸当年我的那些算计,最终让我一步步的走向你。”辰安抬手抚上南宫明赫的脸,对着他的眼眸轻声说道:“明儿,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便是能陪伴在你身边......”
“值得吗?”南宫明赫问。
“值得。”辰安道:“即使要得到这般,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南宫明赫心里蓦地一软,低头吻住辰安。
即使你的爱意掺杂着算计,但那般赤诚的爱,除了你,还会有谁能为我付诸全部。
南宫明赫看着辰安慢慢移开双唇,沉声道:“但如果我说,我先前对你的折磨,不该你承受。先皇......先皇他本就该死。”
辰安闻言心内一怔,不等他问出来,就听南宫明赫继续说道:“......是他,灭了我戚氏满门!”
辰安瞧着南宫明赫,震惊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所有的情绪里,没有不甘、没有庆幸,有的只是对眼前之人的心疼与难过。难怪他会大病一场,自己不在的时候,他的明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辰安心疼的伸手搂过南宫明赫,将他压在自己怀里,手抚着他的发梢,无声的安抚。
辰安低头亲了亲南宫明赫的发顶,心疼得颤抖的出声,“没关系,没关系,有我在......我会一直在,我会永远陪着你,陪着我的明儿,我的主人,我的陛下——”
在辰安怀里,南宫明赫浮沉了好久的心,终于得到了安宁。凡尘过往,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再值得一提。他埋首在辰安怀里,瓮声道:“辰安,我们走罢......”

第九十六章 阳江
南宫明赫的真实身份,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得知他的生母尚在人世,而他要出宫寻母时。朝臣虽震惊,却也都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空置了数月的宣德殿在辰安回来的第三日,又敞开了那紧闭的朱红木门。
朝臣陆陆续续的赶来,在南宫明赫到来之时,众人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南宫明赫扬跑甩袖道。
南宫明赫坐在龙椅之上,他身侧站着的是身着玄色朝服的辰安。他站在那个位置,本也不违制,所以众臣扫了一眼,并没有单拎出来谏言。
反倒是南宫明赫令道:“这普天之下尚无人能真正做到万岁,朕又如何能及。往后,就免了这些虚文褥节罢。朕只望众卿多思政务,多做利国利民之事,这才能大慰朕心。”
“陛下圣明——”
南宫明赫扫视着殿中众臣,开口道:“朕之生母戚夫人尚在人世,想来爱卿们都已知晓。朕让夏卿通令寻找,至今仍无半点消息。”
“南宫王朝历来以孝道治天下。何为孝道?生,侍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而今朕明知生母尚在人世,却不知她生在何处。可有饥寒交迫,可被恶霸欺凌?如此,朕可谓是这世间最为不孝之人,又如何治理天下?是以,朕决定微服出宫。一为寻母,二为视民之疾苦,三为查官员之德行。”
“即日起,命李柱石同夏丞相坚国摄政,愿我文武百官同舟共济,以慰万民......”
而后南宫明赫将遴选一事也交给了李怀和夏润之,夏润之也将成为新君的授业先生。
......
依旧是角木几人护送南宫明赫与辰安,青帏马车里,南宫明赫靠坐在软榻上翻看着书卷,而辰安则在几案前稳稳地冲泡着热茶。
“陛下,咱先去哪儿?”辰安出言问道。
南宫明赫正看得起劲儿,听到声音头也没抬的回答道:“据夏卿手里掌握的消息,先去樊国......阳江府......”
辰安闻言手蓦地一抖,茶水洒了整个托盘都是,但南宫明赫并未看到。
待南宫明赫从书中抬起头来时,辰安已拿了方巾将他方才洒落的茶水擦拭得干干净净。
南宫明赫却是狐疑的看着辰安,“朕记得,你就是樊国人,好像就出自......阳江府?”
辰安扬起了一个笑意,“陛下记性真好。”这笑容背后的那几分酸涩,消散得太快,就连南宫明赫都没能捕捉到。
“那这次回去......”南宫明赫说到此处,猛地反应过来,看着辰安试探着问道:“辰安,怎么没听你提过家里人?”
辰安抬眼看向南宫明赫,“属下家里已经没人了......况且,辰安的家里人如今是陛下您。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辰安说完垂眼忙着手里的事,不再看南宫明赫。
南宫明赫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辰安,据他所知,当年那人遴选士子入永安城也是有要求的。最不济也是出自世家大族,辰安若真的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儿,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南宫明赫抬手摩挲着下颌,想来这人对自己有所隐瞒。
但南宫明赫不急,这一趟都走到阳江府了,不怕弄不清他的身世。
......
阳江府。
南宫明赫一行方才到达阳江府的地界儿,就有人在那官道摆驾相迎。
“陛下,阳江府知府携一众官员以及士族豪绅已在前面候着。”角木隔着马车车窗对里面的南宫明赫说道。
南宫明赫闻言,看了辰安一眼,两人皆皱紧了眉头,南宫明赫问辰安,“谁通知他们了?”
辰安摇头,“出发前,属下就吩咐了下去,不得暴露您行踪,他们是如何知晓您会来阳江府?”
南宫明赫指尖轻点几案,冷“哼”道:“看来这阳江府的水不浅呐。”他挑眉看向辰安,“走,跟朕去会会他们。”
辰安应了声“是。”
南宫明赫领着辰安方下了马车,那知府薛侃就带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迎了上来,“下官阳江府知府薛侃携阳江府众官员以及士族富绅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侃高呼着“万岁”跪下后,他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跪下,嘴里呼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明赫月前才在朝堂上下旨不准再呼“万岁”,也不知是这阳江府太远消息没传来,还是有人并不把他的旨意放在心上。
南宫明赫也没有多作呵斥,只抬了抬手,淡声道:“都平身罢。”
待众人起身后,不等南宫明赫说话,薛侃倒先一步开口道:“陛下能到阳江府来,是我等以及阳江府百姓的福祉。还望陛下能给我等一个机会,让我等带着陛下好好体会阳江府的风土人情。至于陛下所查之事,下官也吩咐了下去,一定会为陛下带来戚夫人的消息,请陛下放心——”
南宫明赫听着,心内冷笑,这般周到才是叫他不放心。
“多谢薛知府的好意,只是朕来之前已与樊王约定好在他的别苑见面,倒是白费了薛知府的盛情。”南宫明赫温声道,倒真是一副体察民情的模样。
“樊王?”他薛侃区区一个知府,自然不敢和樊王抢人,只是他也没听说樊王何时来了阳江府,但陛下都这么说了,他又如何敢反驳,只道:“那臣等恭送陛下,若陛下有用得着下官的,尽管差人吩咐。”
南宫明赫点头,“知府费心了,天色不早,你们也早些回城罢。”
薛侃带着人躬身拱手道:“臣等告退。”
随后薛侃带着人又匆匆离开。
不提薛侃,南宫明赫倒是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一名青年。方才所有人都在暗里或多或少的打量自己,只有那人那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侧之人身上。
南宫明赫撇了一眼垂首站在自己身侧的辰安,也不知那人与辰安到底是和关系。那道视线烫得连他都注意到了,而一直被这般灼热视线注意到的辰安愣是一次头都没抬。反常,反常,实在是太过反常。
他不怕辰安与那人有其他的什么纠葛,就怕辰安与他有情。毕竟自己与辰安的第一次,他太过老成,本来也只以为他年纪大些懂得多些,但今日看到那青年,南宫明赫又不得不怀疑起来。要知道青梅竹马之情,可是这世上最难忘的......
“陛下何时与樊王有约了?”辰安见南宫明赫望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想着他方才的话,狐疑的问道。
南宫明赫收回视线,深深的看了辰安一眼,说:“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樊王那别苑,也确实给了朕借住。”
说完,南宫明赫又走回马车,角木忙躬身抬手将人扶了上去。
辰安看着南宫明赫进了门扉的背影,想:他的明儿是真的长大了,对他也有了秘密。
不过辰安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待在他身边......
樊王的别苑并没有在阳江府城内,而是在城外的一座山脚下,依山傍水,倒真是个游玩散心的好去处。
但南宫明赫却吩咐角木派人去城里订了客栈,辰安问南宫明赫,“不是去樊王的别苑吗?”
南宫明赫摇头,“本来是要去的,但现在不用了。”
不等辰安问,南宫明赫就又解释道:“来阳江府这一趟,本只是为了寻母亲,朕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要叨扰这阳江府的官员,所以才要了那宅子。但现在又不同了,这阳江府的水如此之深,朕倒是要探上一探。”说着,南宫明赫扔了个包袱给辰安,“换衣服罢,等甩了后面的尾巴,咱就换车。”
“是,陛下。”辰安肃然道。
......
“跟丢了?”
“是,卑职无能。”
薛侃摆了摆手,“不怪你,那是谁,那是陛下,量你们也跟不住。现在只能祈祷陛下找到人之后早些离开,不然......本想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将人好好的送走。这花了重金才得来的陛下的行踪,到底是没用上,唉......”薛侃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尊神他如何才能快快地送走?
......
南宫明赫一行赶在关城门前乔装入了城,在角木准备好的客栈下榻休息。
第二日,南宫明赫起了个大早。他没在雅间用膳,而是到了酒楼的大堂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想体察民情,就得到人群中来。
坐了一个早上,南宫明赫敏锐地发现,这阳江府看似繁华,但实则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来当地士族的势力不容小觑,南宫明赫早有对士族下手的打算,奈何士族盘根错节,他一时无从下手。然而,他竟不知,那些士族在当地竟像“土皇帝”一般,看来这件事真是势在必行了。
南宫明赫随意招了个店小二,将一锭银子搁在桌上,说:“伙计,向你打听点事......”
刚过早膳时间,楼内并未有许多人。那店小二看了看,伸手收了南宫明赫的银子,“客官,有什么想问的?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宫明赫示意他坐下,店小二摇头,“掌柜的在,小的不敢。”
却不想他话音方落,就被他身后的角木,按坐在了木凳上。
南宫明赫说:“这就算是我逼你的,掌柜的怪不着你。”
店小二瞧了瞧他身后立着的凶神恶煞的角木,咽了口唾沫道:“多谢客官......”
南宫明赫抿了口茶后,低声问道:“这阳江府最有钱有势的是哪一家?”
店小二一听,差点跳起来。只因角木站在他身后死死的盯着他,他才不敢闹出动静。他有咽了咽唾沫,说:“客官您这真是要命的买卖......”
南宫明赫笑言,“不要命如何找你呢?”
店小二知道自己今日是走不成了,看在那锭银子的份上,索性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压低声音道:“这阳江府最有势力的便是那傅家,诗书传家,富了几代,据说他们在朝中都有人在......”
南宫明赫状似惊讶道:“竟如此厉害?”
“可不是,连知府老爷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若说这阳江府里谁最大,不是知府,而是那傅家族长。”店小二轻声说道,说完还捂了捂嘴,“客官,这些够了罢。”
南宫明赫挥了挥手,“够了,忙去罢。”
“那客官慢用。”
待店小二走后,南宫明赫看向一直埋头喝茶不曾言语的辰安,说道:“怎么感觉你到了这阳江城就安静了许多,对那傅家......你可有了解?”

第九十七章 身世
辰安看着南宫明赫心里并不想骗他,但他又确实不想与那傅家再有任何瓜葛,话一时卡在那儿,不上不下,噎得他难受。到底还是一声“阿意——”,将他与南宫明赫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来人正是那日南宫明赫看到的青年,不长的时间内,南宫明赫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那青年虽有心要和辰安说话,但南宫明赫在那儿坐着,只得先朝他行礼道:“草民参加陛下。”说着他还欲跪下,却被角木拦了下来。
只听南宫明赫说道:“身在外,这些虚礼就免了罢。”
待那青年站直后,南宫明赫问他,“你是何人?”看了看辰安,“又为何唤他阿意?”
“草民名唤傅栩宁......”
“傅家人?”
“正是......”他又看向辰安,“这位大人,与草民的四弟有七八分挂相,以为他就是......”
“我就是你口中那七八分挂相的四弟——傅随意。”不待傅栩宁说完,辰安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想瞒他的明儿,从前可以不用说。可如今,他还是想亲口告诉他,他从前的名字。因此,他说“傅随意”三个字时,是对着南宫明赫说的。
南宫明赫闻言,倒也没有很惊讶,他只是在桌案下捏了捏辰安冰凉的手,说:“朕知道了。听说阳江府有一种糕点也极为出名,辰安,你替朕跑一趟?”
辰安知道南宫明赫这是要支开他,但他对他的要求又无从反抗。只道:“臣这就去。”
等辰安离开后,南宫明赫带着傅栩宁去了先前角木备下的雅间。
南宫明赫坐下后,看着站在门口处的傅栩宁,伸手做请道:“坐罢。”
“谢陛下。”
“你知道朕要问什么?”南宫明赫直接说道。
傅栩宁答:“想来……是知道的……”
“那就说吧,你口中那位‘傅随意’的事。”
傅栩宁心知家丑不可外扬,但他面对的是当今天子。且这位贵人已经足够给他面子,但也许是给他那四弟面子,已没让他在大堂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
傅栩宁道:“二三十年前,阳江府并不是傅家一家独大,还有另一家——花家。傅家与花家有世仇,花家也一直压傅家一头。所幸,那花老太爷老了老了也只得一女,他们花家是看得到头了。如此,傅家崛起也便指日可待。”
“然而,我们家那老太爷一直忘不了花家加诸在他身上的断腿之恨,所以就让我那常年在外的五叔回来......勾引了花家小姐。”傅栩宁是读圣贤书的公子,自是对这些自家的往事难以启齿,尤其还是自己的长辈做下的腌臜事,但话已经开头了,就万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我五叔带着花家小姐私奔,还生下了一子。气得花家老太爷怒极攻心旧伤复发,没多久就走了。花家老太爷走后,我那五叔也抛下了花家母子,回来娶了我现在的五婶。”
“那花家母子后来又如何了?”
“花家老太爷去世后,花家小姐也因私德有损没能继承家业,被家里那群亲戚瓜分了个干净。最后,不知怎的,花家小姐竟入了花街柳巷,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花魁。而且,她还一直带着她那孩子在身边......”
“这事本就败露,任谁都知道花家小姐身边的那孩子是谁的。我家老太爷丢不起那个脸,央着我五叔把孩子接回来。可那种境地下,他们哪是接孩子回来,而是硬生生的把他从母亲身边夺走。所以,那孩子离开那天,花家小姐也从那绣楼上跳了下来,正落在那孩子身后......”
“那孩子就是傅随意。”南宫明赫说。
傅栩宁“嗯”了一声又继续道:“傅随意被接回来后,可想而知,在青楼长大的他并不受家里人待见,且又有花家一半血脉。即使人前都唤他一声四公子,但府中没有几个下人真正尊他。连亲生父亲都不管的孩子,还会有谁把他当做人呢。他名为傅府四公子,实则连府中最下等的下人都不如。”
“但他书读得却是极好,想来那花家小姐在他这上面也是下了功夫的。不然,他也不会被选入永安城。”
南宫明赫听到此处冷“哼”了一声,“母不慈,父不仁的孩子,如何会被选上送出去?”
傅栩宁知道南宫明赫的意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本来永安城来的人看上的是我......”
南宫明赫冷笑着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但那时我爹得了消息,当时的太子殿下南宫楚河还是他身后的楚家势大,先皇年纪也大了,所以都觉得,孩子送出去就是死......”
“所以就让他去送死?”南宫明赫面上不显,但心中已是怒火难抑。为何辰安会这般步步为营、处处算计,一心只想保命,从来自私……但这都不怪他,只怪他那对无德无义的父母!
什么样的母亲会带着孩子堕入风尘,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竟是她的尸体;什么样的父亲,会冷眼瞧着自己的孩子在浮萍中挣扎,连拉一把的心思都没有,就随他步履艰难地长大。
不敢相信,辰安光是长大,就花了多少力气。他又如何一步步,艰难地走到自己身边。他的辰安,自私得让他心疼。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人生如此艰难的他从前也只有好好活着这一个愿望。
“爹不爱,娘不疼”,原来从来就不是一个名词,辰安是在恶意中长大的,他能活成现今这般已经很好了。南宫明赫只恨,他没有早一点遇到辰安,没有将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南宫明赫却没想到的是,当年他也只是个孩子,又如何能保护比他还大的辰安呢?
反倒是辰安,一路护佑着他长大,是否他也曾在自己身上寻找那个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完美无缺的辰安?
“那他为何又改名辰安?”南宫明赫问。
傅栩宁摇头,“自从他入了永安城后,我们就没了他的消息。家里猜测他已死于永安城里的拨云诡谲,并不知辰安......辰太尉就是四弟......”
“若不是陛下方才说,草民至今都不知他改了名。”
南宫明赫念着“辰安”这名字,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是辰安给自己取的名字。辰安辰安,寓意良辰吉日,吉祥如意,所遇皆美好,这是他对自己的祝愿。同时“辰安”一词还有必定有所作为的寓意,这亦是他对自己的期望。
他如履薄冰这么多年,原来所求也不过“美好”二字而已。似乎,他从未体会过美好。想到此处,南宫明赫一时酸涩难忍,对傅栩宁扬了扬手,“退下罢,辰安的事,别对旁人说,尤其是傅家人。”最后一句,南宫明赫加重了语气,隐隐露出的威严,让傅栩宁闷声喘了口气,不敢不从。
傅栩宁走后,南宫明赫捂着酸胀发麻的胸口,想着辰安。此刻,他只想将他揽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
辰安拿着糕点回来时,大堂已没了南宫明赫几人的人影。他顿了顿步后,才楼上的厢房走去。他先去瞧了瞧南宫明赫的房门,无人应答。他只能拿着东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哪知刚一走进厢房,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来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让辰安瞬间就卸下了所有防备,低唤了一声,“陛下?”
南宫明赫将头埋在辰安脖颈处,深深的吸了几口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辰安试着推了推南宫明赫,“陛下,您的糕点都要压坏了?”
南宫明赫此时哪顾得上糕点,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怀里的人。
南宫明赫自是岿然不动,辰安无奈,只能想法子将糕点从两人紧贴的身体间解救出来佝身费力的放到桌面上。
感受到怀里之人在乱动,南宫明赫忍了忍最终放开了辰安,没好气的道:“朕在心疼你,你却在心疼这糕点?!”
辰安收回的手顿了顿,低声道:“陛下都知道了?”
南宫明赫“嗯”了一声,“都知道了”。
“那陛下......”
南宫明赫又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低声道:“不论你是谁,在朕面前,你都只是朕的辰安。”
“嗯......”辰安抬手回抱住南宫明赫,在他怀里无声的红了眼眶。
其实在他步入阳江府这座城池起,所有他愿意回忆的,不愿回忆的记忆全都找上了门来。
他这些天痛苦的压抑着自己,不想让他的陛下察觉出异样,却不想他最后全都知道了。如此不堪的他,如何有幸能得到这般美好的人。
......
辰安依偎在南宫明赫身侧,南宫明赫揽着他把玩着他落在身侧的发丝,却也一点没有走神的听着辰安的讲诉。
“我在那天底下最腌臜的地方长大,每天听到的全都是污言秽语。但只要有她在,我都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即使她时常用针扎我……即使她对我期望很高,背不完书就不准吃饭不准睡觉,我也依旧爱她。”
“她说,只要我读书读得好,父亲就会来看我们,会将我们接回府。”
“我等到了父亲来接,但她却没有。她死了,死在我面前。”
“我知道她恨我,恨我为何抛下她。可是,赶我走的明明是她......”辰安罕见的在南宫明赫面前留下了泪,“她为什么要死在我面前,她还狠狠的瞪着我,恨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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