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回周再次看见陆宸国,是三年前的宋明彦结婚新闻。
宋明彦称呼他,“三叔。”
后来查到陆宸国的儿子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他的复仇计划终于成形了,只需等待一个最佳时机。
为此他等了三年。
从记忆里抽回思绪,徐回周最后看了眼江边美丽的夕阳,关了手机。
半小时后,陆宸国握着钱夹匆忙跑下楼找经理。
“刚才谁去了二楼卫生间!”
经理小心翼翼问:“您有什——”
“调监控!”陆宸国打断他,“立即调监控!”
经理赔着笑脸,“我们就后厨有监控,您是丢东西了?”
陆宸国欲发火,想到大事又忍住了,耐着性子拿出钱夹,“有人丢在了二楼卫生间。”
经理松了一大口气,高声喊,“小段!”
一名白胖男生跑过来,“经理什么事?”
经理问:“刚谁去二楼了?”
男生挠着后脑勺,“出什么事了?”
“陆先生捡到一只钱夹。”
男生马上点头,“徐先生去了趟二楼卫生间。”
听到“徐”,陆宸国呼吸都重了,他立即走向男生。“他人在哪儿?”
“走好一会儿了。”男生指着柜台,“会员登记应该有他联系——”
陆宸国已大步走向收银台。
等待店员查会员登记时,陆宸国再次打开钱夹。
相片卡位里放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坐在钢琴前,满眼笑容望着镜头。
陆宸国认出了女人。
他的所有女人里,最满意喜欢的还是她,可惜小女人太天真,要追求什么唯一真爱,发现他已婚又哭又闹,还跑了。
起初他找过几次,没找到便也淡了。过几年一个朋友偶然提到碰见了女人,他又动了心思主动找去。
找到女人住处,他发现还有一个小男孩。
嫁人生子的女人,他毫无兴趣,走得很干脆。
记忆涌来,陆宸国绞尽脑汁计算日子,按年纪、外貌来看,以及钱夹主人还姓徐,随母姓,很大可能其实是他儿子!
陆翊谦成植物人后,他太需要一个儿子来争夺家产了。
最近他收到消息,他母亲身体不太乐观,见了几次律师,估计是在拟最终遗嘱。
他希望钱夹主人是他儿子!
陆宸国双手直发抖,直到前台说:“找到了!”
陆宸国快速掏出手机,“念!”
前台诧异他的激动,悄悄瞄他一眼,报出了手机号。
按完最后一个数字,陆宸国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五指紧按手机贴着耳朵。
下一秒,电话里说——
“很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卫生间亮着一盏暖光小壁灯,徐回周细心浇着花盆。
这几日,嫩绿幼苗拔高了一截儿,多冒出一片翠绿的嫩叶,成了两片。
黑土变得半湿润了,他放下小喷壶看眼窗外,夜色已浓,远处已闪烁着万家灯火。
他走回客厅,拿另一部手机拨了霍右礼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徐回周实验过,霍右礼有手术也不会关机,手机放在办公室。
关机情况只有两次,一次是飞机上,一次是去洞潜,手机没电。
这次没上飞机,没洞潜,极有可能是苏琼玉情况十分严重了。
徐回周指尖摩挲着巧克力包装纸,一阵敲门声传来,徐回周放下巧克力,起身开门。
门外是酒店经理,她亲自送来餐车,微笑说:“祝您用餐愉快。”
徐回周拉过餐车,回以笑意,“谢谢。”
经理又说:“明晚游江有大型烟花秀表演,需要为您安排观赏位吗?”
“不用。”
徐回周关了门。
他点的晚餐不多,一份糖三角,一盘炒时蔬,一小碗清汤牛肉片,还有一碗白米饭。
在国外他很少能吃到新鲜饭菜,最初是没钱,蔬菜瓜果在华人超市售卖,价格昂贵,后来有钱了,他又忙碌没时间做饭。
徐回周咬住糖三角,另一只手打开了平板。
酒店经理的话给了他一个重要信息,他点开地图搜索了游江烟花秀的地址。
游江贯穿整个城市,能表演大型烟花的地方——
的确在南郊渡头。
徐回周嚼着糖三角,盯着屏幕放大局部地图,南郊渡头对岸便是南山。
南山公路全长10几公里,山顶有一段路弯多路急。
高中时,他听那个人说过,南山公路是圈内有钱公子哥追求刺激的地方,
明晚有大型烟花秀,几个大超跑俱乐部可能会上南山赛车。
徐回周又点开网页,这类隐秘的活动没有圈内人介绍,在网上很难找到消息。
但万物皆有裂痕,发生过的事也必然留下痕迹。
很难,不代表没有。
徐回周非常有耐心,找到半夜,痕迹出现了。
在一个小网红的最新微博里,有了他需要的信息——CLF超跑俱乐部,烟花秀最佳视野,九点半。
CLF超跑是国内排前几的俱乐部,入门车型都是百万级跑车。徐回周不确定陆溯是否参加,但他不能浪费任何一个机会,陆溯在他计划里非常重要。
徐回周关了平板,咳意涌来,他抽了张纸巾捂住嘴,重重咳了一会儿,挪开纸,不出意外满是猩红的血点。
他团成团放进烟灰缸里点燃了,缸里还有一堆灰,是他上次伪造的疗养院工作牌。
望着火焰燃烧、熄灭,徐回周倒了半杯水进去,端着去马桶倒掉了。
望着蓝色的水流将痕迹带进下水道,徐回周目光似乎也随着那个漩涡缥缈了。
就算他计划再周密,他抹掉所有证据,也同样会留下痕迹。
他只能跟时间赛跑,在被敌人发现前,先彻底解决掉他们。
所以为此付出点代价,这是非常公平的交换。
徐回周又咳嗽了,这次时间更长了些,漱口时用了几杯清水,才吐干净了血水。
回房间吃了药,他换上衣服出门了。
寂静漆黑的山顶,月亮低得悬挂在头顶一样。
一束车光在盘旋的公路来回了无数次,月亮退进云层,天光稍现,徐回周才停在了山脚。
整夜未睡,他脸上也不见疲倦。
他习惯了熬夜,这种程度的通宵对他算不了什么。
徐回周降下车窗,不见尽头的笔直公路一路吹来清爽的风,路边两片此起彼伏的芦苇荡随风飘动,远处的天际暗红交界,有别样寂寞苍凉的壮观。
他见过相似的美景。
爸爸腿不好,但还是会抱他骑在脖子上,牵紧妈妈的手,在夕阳的芦苇荡里散步。
那时妈妈的笑容,比他见过的所有都要漂亮。
徐回周掏出烟盒,他五指突然痉挛抽搐,这是老毛病了,时不时会来找他叙旧。
他习以为常,耐心拨着打火机,第五次终于亮起小火苗。
点燃烟,徐回周在缥缈的雾气里遥望着芦苇荡。
当整片天大亮,他又咳了好一会儿,方升上车窗,迎着朝阳开进了漫天芦苇里。
西郊公墓。
徐回周戴着墨镜口罩,怀抱一束花拾级而上。
在他18岁之前,他每年都会来这里。
爸爸骨灰被带走了。那天下着暴雨,他想追上那个曾经称呼爷爷的人,被不知谁的手从车里推下来。
他摔进泥水里,车内有人在骂,“野种!和你妈一样是丧门星!晦气!”
后来妈妈独自葬在这儿。
十年过去,整个城市皆大变了模样,唯独公墓除了多了许多墓,还是原来的样子。
徐回周上完台阶左转,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在一座墓前停住。
他瞳孔骤然缩了一秒。
在他母亲墓前,摆着一束同他怀中一模一样的芦苇,坟墓也被维护得干净整洁。
这十年他为了不暴露还活着,没回国扫墓,也交没公墓管理费,母亲是孤女,没有亲人会来看她,也无人知道她喜爱芦苇。
只有一个人。
“原来阿姨喜欢芦苇啊!”少年抢着付钱,“你钱留着吃饭!你妈就是我妈,我付钱天经地义!”
“别一副欠我的表情……”
“那么想感谢我,高考完送我支钢笔,要最贵的牌子!”
他当时很认真地回,“好!”
徐回周眼眸恢复平静,他蹲下拿开那束快干枯的芦苇,放下新鲜的芦苇,徒手清理着地面的碎屑。
阳光照到冰凉的墓碑上,“徐夏晚”三个字仿佛有了温度。
清理干净地面,徐回周抬眸望着妈妈的名字,眸底漾开柔软的笑意。
“妈,我回来了。”
只一句没再开口,静静待到下午才离开。
他带走了那束干枯芦苇,路过垃圾桶,扬手丢了进去。
同一时间,临州第九医院心理科室。
新来的小护士频频望向问诊室,突然门打开了,瞧见那道颀长的身影,她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
这时那人往她这边走来。
小护士心跳如擂鼓,两侧脸颊涨得通红,赶快低头攥着文件一角。
脚步声走近,竟是在她面前停了。
她差点刮破文件,深深呼吸着,指尖颤抖着抬头,“您、您有事吗?”
男人嗓音温柔,“我办公桌的黑色钢笔你有看见吗?”
第一次交谈,小护士很是错愕,竟然询问一支钢笔?
她回忆片刻,猛点头,“有!”拉开抽屉翻找,“我看见没墨帮您灌了,送回去碰到有病人就先放到了护士站。”
她找到了钢笔。
通体黑色,保养得像新笔一样,牌子是不便宜,可……还是一支普通钢笔啊。
小护士红着脸递给男人,“给您。”
男人接过笔,轻别在白大褂的胸口袋上,嗓音一如既往磁性温柔,“谢谢。以后别碰这支笔。”
小护士愣住,呆呆点了点头。
徐回周接到霍右礼电话时,正在南郊渡头的面馆吃面。
烟花秀十点开始,这片区域下午提前进行了管制,早不让进人了,还是人山人海。
平时生意惨淡的小面馆里人声鼎沸。
“你在哪儿?”霍右礼惊讶问。
分明是普通的清汤面,味道却实在难以下咽,徐回周放下筷子,端着去找了窗口,“面馆。”
霍右礼松了口气,“抱歉啊,我这几天太忙了,不过接下来就空闲了,今晚……”他咳嗽一声,“有烟花表演,国内几大龙头公司都有新烟花展示,我朋友留了位置,我来接你过去?”
徐回周笑笑,“一会儿我还有事。”
这就是拒绝了,霍右礼还想争取,又听到徐回周问:“你之后都有空?”
他忙说:“有!”
似乎有人在和徐回周说话,他过几秒才回,“明晚见面吃顿饭吧。”
约定好时间,徐回周挂掉电话,笑着和老板点头,“没错,加一勺生花椒。”
端着加了生花椒的面回到位置,徐回周埋头认真进食。
他喜欢花椒的味道。
他曾在原始森林里遇见过一株野花椒树,开着满树火红的叶子,伫立在一片湖泊边,十月的世界,万物都是灰蒙蒙的绿,唯独它是天地间的一抹亮色。
解决掉所有面条,徐回周走出面馆,宽阔的街道人挤人,难得他感觉到了热,擦过拥挤的人流,他回到了车上。
抓过保温杯拧开,微涩的合欢皮香味溢出来,徐回周仰脖一口喝了半杯,同时他打开了另一部手机。
霍右礼不再忙碌,苏琼玉的情况应该已经明了,是时候让陆宸国联系上他了。
陆宸国收到了苏琼玉要他后天去祖宅的电话,不是苏琼玉本人,是她的律师。陆宸国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心急如焚来回踱步,再次拨了那串号码。
“嘟……”
回铃音响起,陆宸国拿过手机确认了几眼,确定没打错,他心脏猛然收紧,点开了免提。
下一瞬,男人清润的音色穿透无线电波,在房间响起:“喂?”
陆宸国按捺住迫切的心情,先说了捡到钱包的事。
徐回周的感激恰到好处,“太感谢您了,钱包里有我非常重要的照片,还以为找不回了!我现在其他地方,明早联——”
陆宸国没忍住抢白,“你住哪儿?我送过去。”
徐回周略显迟疑,“这太麻烦您了吧?”
“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饭。”陆宸国循序渐进。
徐回周礼貌微笑,“一定请您。我住——”他念出酒店名字,“您明早到酒店了联系我。”
他听到陆宸国重重松了口气。
徐回周眼中没有笑意,挂了电话。
风挡玻璃前方,是热闹攒动的人群,他静静看了会儿,掏出今天的药服下,启动车离开了。
掉头开往另一个方向。
南山山脚已经停着几辆车了,看到徐回周上山,其中一男人掏出电话,跟对面说:“先让别的车过路,我这边七点半封路,你那头八点,等小刘清完路准点开跑。”
徐回周一路上山,接近半山腰的位置,他调转车头拐进了路边的树林。
这是上山顶的必经之路,里面有块空地,又被树林遮挡着,是绝佳的观察视野。
如果陆溯没来,他等比赛结束原路下山。
徐回周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还早。
他摸出耳机戴上,没点下雨声,这次是一首纯音乐。
八点,陆溯到了迷雾酒吧。
经理领着他进包间,陆溯眉梢微挑。
光线暧昧的包房,弥漫着浓烈酒味和烟味,两个男生相拥着站在茶几上舌吻。
而他高中同学,赵尧抓着话筒在大屏前扯着嗓子如痴如醉。
陆溯没立即进屋,赵尧看到他惊喜咆哮,“溯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包间,包房瞬间安静,在舌吻的两个男生也被震慑得停住了,样子颇为滑稽。
赵尧丢开话筒就冲上前要给陆溯一个熊抱,陆溯仗着长手优势,抬手直接撑到赵尧脑门挡开,“少腻歪。”
赵尧喊他哥,其实还比他大两岁,但高中时陆溯帮过他几次,赵尧就死心塌地喊陆溯做哥了。
赵尧嘿嘿咧嘴,“这不许久不见,感情分外浓烈!”
陆溯笑了,“你这欢迎会挺盛大。”
“嘿嘿,碰上了就一起玩,人多热闹嘛。”赵尧大大咧咧,领着陆溯进包房,挥手赶着茶几上的两个男生,“还站着干嘛?麻溜下来!”
两男生想动又不敢动,同时看向斜前方。
包间最深处,一个男人慵懒靠着沙发,正跟怀里的男生咬耳朵,逗得男生直往他怀里钻。
听到赵尧的话,男人抬头,英俊脸上有着淡淡醉意,“小赵总跟你们说话呢,聋了?”
两男人立即下桌了,乖巧着跑回男人旁边,一左一右坐下了。
赵尧轻轻“啧”了声,低声向陆溯介绍,“溯哥,那是大关集团的太子顾孟成。大关集团你听过吧?主要搞房地产。”
顾孟成突然推开怀里人,抓过酒杯,起身走至陆溯面前,举杯笑容不减,“陆少,久闻大名。”
陆溯瞥了眼赵尧,赵尧马上意会,屁颠颠倒了杯伏特加递过去。陆溯接过,碰了一下顾孟成的酒杯,“初次见面,幸会。”
这话连赵尧都品出了不太对劲。
一个久闻大名,一个初次见面,那不就是上赶着??
他正琢磨着,顾孟成哈哈大笑,他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喊来沙发上另几个男生,“他们是电影学院学生,陆少瞧瞧哪个符合你口味,或是——
他笑得意味深长,“都看上也行。”
陆溯握着酒杯没喝,他笑问:“哪个都行?”
顾孟成有些意外,他眸光微眯,拇指摩挲着杯沿,“当然。”
陆溯轻笑,指了左侧,“那位先生。”
左侧沙发上,独坐着一个安静的男人,简单的白衬衫黑裤,俊雅出尘的气质在这污浊的包间里格格不入。
听到陆溯的声音,他抬眸望过来,浅灯落到他眉眼,眼型狭长,几乎到了太阳穴,眼尾微翘,漆黑的瞳仁被水洗过一样的黑亮纯净。
他有一双极具东方美的丹凤眼。
他慢悠悠转动杯沿,“他不行,除了他。”
包房里纯音乐持续响着,在场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默默缩紧脖子。
唯独那名丹凤眼男人目光灼灼望着顾孟成。
陆溯很是惋惜的样子,“那真可惜。”又问,“他什么时候能行?”
顾孟成眼神彻底冷了,赵尧眼珠子转了转,赶快捂住肚子倒陆溯肩上,“哟,肚子疼,溯哥你快扶我去看看,不会是急性阑尾炎吧……快快!疼死我了!”
陆溯朝顾孟成笑笑,“今天不巧了,回见。”
顾孟成也笑,“回见。”
离开包房,赵尧还在大呼小叫,陆溯松开他,淡淡说:“急性阑尾炎说不了话,下次换别的。”
赵尧马上站直了,双眼满满求知欲,“急性阑尾炎为什么说不了话?”
“不知道。”
赵尧快步跟上陆溯进电梯,“你刚才说的啊!”
陆溯按了停车场,这才拍拍他肩膀,“别当真,逗你玩。”
赵尧,“……”他揉着腹部,“溯哥,你以前认识顾孟成啊?”
“不认识。”
“那你干嘛挑衅他?顾孟成可不是善男信女。”赵尧奇了,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清纯挂美人压根不是他溯哥的审美,他溯哥摆明是在不爽顾孟成。
他还纳闷了,那美人是顾孟成的助理,他见过几次了,漂亮是漂亮,但总是独自坐旁边不说话,他起初还误会是哑巴。
顾孟成莺莺燕燕从没断过,他一直以为他们就冰冷的上下级关系。
搞半天是搁这儿玩纯爱呢?!
赵尧又佩服陆溯了,他大几个月屁都没看出来,他溯哥几眼看穿,他虚心求教,“溯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一腿?”
陆溯突然看他,赵尧莫名激动,感觉即将学会不得了的技能,摩拳擦掌等着陆溯开口。
电梯门打开,陆溯吐出一句话,“他们用同一款香水。”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赵尧傻在原地,狗鼻子啊!电梯门快自动关上了,他才挤出去,“溯哥等等我!”
下一秒赵尧眼睛发光了,完全忘记陆溯还没回他第一个问题,拔足狂奔到陆溯的跑车前爱不释手,“卧槽!卧槽!!我订了几个月没到货,这颜色也帅得太牛逼了!”
他转脸央求,“亲哥,让我开一、几圈!”
陆溯上了副驾,“今晚随你开。”
“你就是我永生永世的亲哥!”赵尧笑嘻嘻坐进主驾,准备上环城高速嘚瑟一圈。
正启动,赵尧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眼巴巴问陆溯,“溯哥,能约人跑几圈不?”
陆溯调低椅背,“随便。”
赵尧就放心大胆打电话了,不多会儿他兴奋嗓门飙升,“什么!南山?卧槽!人多不多?靠!早点不说,我马上到!”
他放下电话又看眼陆溯,见陆溯阖了眼,知道他是不想说话了,赵尧就怀着澎湃的心冲向南山。
包房里,陆溯赵尧走后一片寂静,众人默默低着头,呼吸不敢大声。
顾孟成脸还在笑着,很快他猛地一摔酒杯,眼球浓成骇人赤红。
“滚!”
他冷冷说:“全滚出去!”
昏暗里瞬间跑出十几条人影,只丹凤眼没动。
有人关上了包房门,顾孟成大步走到丹凤眼面前,俯身下去两人双双陷进柔软的沙发,他扣紧丹凤眼略尖的下巴,粗暴亲吻他双唇。
丹凤眼圈住他脖子,倒映着他的眸光柔情似水,顾孟成意识迷离了,他单手挑开丹凤眼的衬衫扣子,掌下皮肤温热细腻。
丹凤眼身体一震,薄唇微启,唇边溢出轻轻的嘤咛。
动作戛然而止。
顾孟成眼神乍然恢复清明,他望着身下酡红的脸,猛然抽手离身,抓过外套说:“走吧。”
丹凤眼紧咬下唇,听到关门声才扣着衣服起来,十指颤抖得厉害,半晌才有力气起身。
他走出包间下楼。
顾孟成在车上等着他,他望了眼副驾驶,低头上了后排。
顾孟成启动车送他回家,到他家楼下,他下车走了几步,捏紧指尖突然回头,“我会做炸酱面了,冰箱里也有材料……”
短短两秒,车早走远了。
男人苦笑一声,转身上了楼。
赵尧一路飙到南山山脚。
几个人坐在车前盖上聊着天,赵尧降下车窗,冲蓄胡须的男人扬着下巴,“胡子,他们都上山了?”
胡子看到赵尧开的车,从前盖跳下来,一路小跑笑着说:“上去有一会儿了,小赵总你新车——”他瞥到了副驾的陆溯,连瞅几眼,“这位是?”
陆溯还在睡觉,赵尧示意他小声,“我亲哥。”
胡子,“……”他咳嗽一声,委婉提醒,“小赵总你抽个时间,保养保养哈。”
赵尧不明所以,“哦。走了!”踩着油门往前飙了。
九点二十。
徐回周看了眼时间,半小时前接连有车上山,没发现陆溯。他摸出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咬了口,浓到腻味的甜在狭小的空间弥漫,他慢慢嚼着,忽然一束车灯闪过,紧接着他在车内都感觉到了散发着金钱味的排气声浪。
徐回周咽下巧克力,一辆通身流动着暗蓝色光泽的跑车自前方驶过。
最后一截巧克力徐回周咬进嘴,踩油门悄然跟上。
“哇哦,牛逼啊,大众也来赛车!”赵尧突然鬼叫一声。
陆溯动动眼皮,醒了,“什么?”
赵尧朝后扭着下巴,“后面有辆大众。”
陆溯没反应,他手机响了,他摸出看了眼屏幕,随手掐掉了。
赵尧瞥见了,话在舌尖转了圈,八卦问:“谁瘟神啊?”陆溯的来电显示瘟神。
“沈屿澈。”
赵尧被口水呛得咳了好几声,半天憋不出下一句。
徐回周很快发现开车的不是陆溯。
高度不对。
徐回周放缓了速度,假如是沈屿澈,他今晚的计划就要放弃。
山顶全是闪烁的车灯,老远都听见嬉笑声,徐回周没再上前,停在路边,耐心观察情况,不多会儿,陆溯的跑车停了,主驾驶车门打开,一个陌生男人走下车。
陌生男生说了几句话,一群人快跑到跑车副驾,弯腰和里面的人说话。
这个角度,徐回周看得稍清楚了些,副驾的身影几乎齐平车顶,应该就是陆溯了。
徐回周又看了时间,九点四十,他拿过保温杯,拧开喝着茶,此时前方传开热烈的欢呼和口哨,一声枪响,水流般的豪车相继飙上山顶。
徐回周没有着急。
他观察过地形,前面几公里容易跑,后面十个弯道才是赢的关键。
最初没身份,他只能找到深山运木材的工作,悬崖峭壁边缘的窄道他开了半年,从死神嘴里抢学费。
南山这样的公路,于他是康庄大道。
徐回周又喝了几口茶,放下保温杯,满山都是高调的喇叭声,他嫌吵闹,调高音乐音量,踩了油门。
原地还留有几个人,看到一辆车开过,他们不约而同怀疑起眼睛。
“刚有大众过去了?”
“我好像看见一辆大众?”
“或许改装车?”
“溯哥,快到了!”赵尧非常兴奋,“马上到最后十道弯了!哈,我要准备超车了!”
陆溯忽然望着后视镜,赵尧问:“看什么呢?”
后视镜里的车开得分外稳,不快不慢,维持着相当合适的距离。
陆溯微微挑眉,“你说的大众。”
“啊?”赵尧就要回头,陆溯好心提醒,“他要超你了。”
赵尧嘴巴微张,“唉??”
这时他感到一道幻影,真的是幻影从他旁边擦过。
“卧槽!”赵尧眼发直,猛踩油门。“敢超我车!我盯死你!”
陆溯望着前方尾灯,笑了声没说话。
刚才那手弯道超车,一看就是老手,那辆大众不简单,他会是今晚赢家。
徐回周不是要赢,而是要赢得快。
前两次和陆溯短暂的会面,他将手里的陆溯资料全部作废了。
陆溯不简单。
要接近一个不简单的人,他得更不简单。
徐回周提高了目标,仔细计算着前方的车灯,他猛踩油门擦着防护栏连超两辆车,又准确左移,飘过弯道再次超了一辆。
前方的四个弯连着,毫无防护的弹簧形下山路,前面几辆车都减速了,徐回周没减,甚至加速了。
徐回周快速在脑海重规划路线,跑一圈10分钟上下浮动,其中4分钟要花在这段四连弯。
只要在一分钟内连过四道弯,他能甩开所有车三分钟时差,赢得会相当漂亮。
就是稍有失误,他会连人带车摔出公路。
徐回周没有迟疑,再次猛踩油门贴着前方的超跑率先冲进四连弯。
那是最后一辆,他前方不再有车,月色下是不见底的蜿蜒线路。他全神贯注操盘,在第一弯猛打反向盘,车身流畅转弯滑进第二弯,又利落摆尾横过第三弯,直冲第四弯。
彼时赵尧还在第三道弯,他干脆就停车了,跑下车冲到路边,目瞪口呆望着那束一骑绝尘的车灯向着山下而去,他连呼了几个“牛逼”,又跑回车上嚷嚷,“我明天就买大众!”
陆溯提醒,“重要是人。”
赵尧嘿嘿嘿启动车,“那是,换溯哥你来必胜!”想想又悄悄嘀咕,“也不好说?那大众会飞一样,牛逼坏了!”
陆溯听见没说话,他也难得起了点兴趣。
那辆大众,确实够不要命。
这些毫无营养价值的活动,没必要。
他突然嘴里发闷,摸半天没见烟盒,就降下车窗吹风,视野里,那道不要命的车灯停在了山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