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 by二月竹
二月竹  发于:2024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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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溯视若无睹,不停取帽子给徐回周试。
陆溯笑,“你戴都漂亮,全买吧。”
徐回周取下试戴着车厘子色羊绒帽,摇头说:“这顶就好。”
陆溯接过,又拿了同套的羊绒围巾,羊绒手套,还有一把小红伞,换只手牵着徐回周去付账。
离开精品店,立即寒气逼人,陆溯转身,专注给徐回周戴上帽子手套,又帮他仔仔细细裹上围巾,只露出那双仍泛着红的凤眼。
徐回周一直望着陆溯,想到在小区看见的那一幕,突然笑了。
他没出声,但眼眸微微弯曲,陆溯看出来了,眼尾轻挑起,撑开小红伞遮到徐回周头顶,“我系得不好?”
小红伞就是正常尺寸,勉强遮住徐回周,陆溯只能遮到头,肩膀很快落了薄薄的雪。
徐回周拉着陆溯手臂靠近他,摇头说:“我刚看见一名父亲,帮他小孩戴帽子围巾,也是你这样。”
陆溯曲起食指,笑着轻弹了一下他额头,“别,我可不想当你爸。”
他再次捉起徐回周的手揣进他口袋,“走吧,去哪儿?”
徐回周说:“墓园。”
带上一束芦苇花,两人打车到了墓园。
在山脚便能看见山上错落的灯火。
跨年夜,也有不少人来扫墓。
山上风大,地面也积起了雪,走过咯吱作响。
徐回周包裹得严实,完全不冷,他带着陆溯到了母亲的墓。
上次徐颖送的那束芦苇已经干枯了,陆溯递伞给徐回周,他蹲下换上新鲜的芦苇花,望着墓碑说:“你母亲的名字,和你一样好听。”
随后起身去看徐回周,远处有人在扫墓,烧着纸钱,火光远远映到徐回周眼底,他神情落寞到毫不掩饰。
陆溯抬手覆盖徐回周的手共同撑伞,“很想念她吗?”
徐回周摇头,过会儿又点头,他握紧伞柄,“我恨她。”
“她自杀的时候,我恨她。被送进曙光之家,我恨她。从悬崖摔下去,我恨她。碰到坏人,我恨她。”
“她要是还活着,她就不会让我遭受那些伤害与痛苦。所以我恨她。”
一滴泪悄然掉进围巾,徐回周拉下围巾,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歪头看着陆溯,眸光温柔,“可我又那么想她,每天每夜在想,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所有一切换她为我做一个糖三角,或是对我再笑一笑。”
他问出他困惑半生,从未问过别人的问题,“陆溯,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我从不做错事,也很听话。”
徐回周还在笑,陆溯却心疼得快爆炸了,他单手揽过徐回周,用力抱住,“我要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徐回周听着陆溯有力的心跳声,安心闭上了眼。
他信陆溯,他相信陆溯不会离开他,抛弃他。
可他——
没时间了。
命运对他不是那么好,唯一的陆溯,也那么晚才遇到。
再睁眼,徐回周抬头说:“陆溯,我要回家。”
打车回到别墅,daylight去宠物乐园跨年了,明天才回来,别墅里黑灯瞎火,进屋陆溯去摸开关要开灯,就被徐回周抓住手,徐回周将陆溯压在入户门上,踮脚吻住他。
还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雪声,郊区的雪,下得比市区大。
陆溯在烧烤店没喝醉,现在却醉了,他靠着门,抬手圈住任徐回周的腰,任由徐回周毫无章法地咬他,等徐回周离开了,他才紧扣住徐回周的腰不让动,瞳仁里有着浓郁的欲望,他哑着嗓子说:“哥,我要抱你。”
徐回周主动去脱陆溯的大衣。
一切发生在瞬间。
陆溯低头撬开徐回周嘴唇,左手锢紧徐回周的带着上楼,右手解着扣得严丝合缝的衬衫扣子。
大衣,衬衫一路掉落,到二楼,陆溯用肩撞开了主卧的房间,进了卫生间,最后的内裤也掉到地上。
没有开灯,陆溯拧开花洒,将两人快速都冲了一遍,抱起徐回周回卧室,亲吻着倒进柔软的床铺,深深陷了下去。
窗帘没时间去关上,小雪变成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簌簌拍着落地窗,陆溯俯视着身下的人。
树林子里挂满的灯带穿过大雪,微弱的橘光照在徐回周眼尾,拖出一抹绮丽旖旎的红色。
这一次,那深邃幽黑的眼眸里,流动着和他同样的欲望。
圆滑的指甲轻轻掐进陆溯后背的皮肉,徐回周扬起脖子,弧度优美的脖颈闪闪发亮,是漏网没擦掉的水珠,他低低喊了一声,“阿溯……”
陆溯低头细细吻着徐回周的眼尾,“马上。”
他伸手拉开抽屉,摸半天摸出一个四方盒子。
徐回周视线湿漉漉的,恍惚瞥见包装,他有些意外,“什么时候买的?”
陆溯抽出一只,剩下的丢到旁边,手摩挲着徐回周的耳垂,咬住包装袋撕开,封住徐回周的唇回答了他。
“南波岛回来那天。”
徐回周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他在陆溯怀里,房间窗帘已经拉上了,只缝隙钻了一缕光亮进来,应该是天大亮了。
适应了昏暗,徐回周抬头,先看到陆溯那一圈青涩的下巴。
年轻人的胡子,总是很旺盛。
徐回周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还很硬,硌手。
他嘴角微微扬起,从陆溯怀里脱了出来。
他后面已经睡着了,陆溯应该是帮他清理过,身上没有不适的感觉,只有一些钝钝的痛感。
他披上睡袍,避开满地撕开的包装纸离开房间,虚掩上门。
下楼时徐回周走得慢,也没力气捡起一路散落着的衣服裤子。
到一楼,徐回周先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服下昨晚没能吃的药,这才打开手机。
开机完成时间跳出来,徐回周眼皮很重地跳了一下。
17点02…
下午了。
徐回周顿了顿,点着电话薄正要改陆溯的备注,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徐先生,还有三天到最后期限,您要尽快作出决定。”
徐回周手指停滞,他目光恍惚了一会儿,指尖挪到短信,点了删除。
然后他认真改了备注——血气方刚。
刚改完,身后袭来干燥的温暖,他被从后抱住,那硌手的短青胡茬蹂|躏着徐回周的耳垂。
“起那么早?”陆溯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沙哑,“你不在,我一个人睡不着。”
徐回周被胡茬扎得烦了,他推开陆溯的下巴,“马上天黑了。”
陆溯低低笑了一声,快速在徐回周脸上偷了一口,还是不放开他,缠着他低声问:“还疼吗?”晏山亭
徐回周后脖颈的皮肤红了一小片,他淡淡说:“还好。”
陆溯发现了那块红皮肤,他挑挑眉,故意贴着徐回周耳垂逗他,“我又饿了,你饿吗?”
徐回周顿了顿,他轻声:“吃火锅吗?”他回头,笑着和陆溯说,“我们吃火锅吧,我想吃火锅。”
徐回周又戴了昨晚的帽子围巾,陆溯开车,两人先去宠物乐园接Daylight。
Daylight看到徐回周就如往常一样高兴冲向他,徐回周腰还很酸涩,稍一迟疑,还是张开双臂要接他。
下一秒,陆溯半路拦截,抱住扑腾的Daylight,笑着揉它头,“乖了,今天爸爸抱你。”
他回头冲徐回周单眨了左眼,“我只做Daylight的爸。”
徐回周,“……”
接到Daylight,陆溯又开车去了陆氏旗下的一个大卖场。
绕路,但这个卖场宠物友好,能带Daylight进去。
买了所需的火锅食材,陆溯要去结账,徐回周按住购物车,看向远处,“逛逛宠物区。”
陆溯“啧”了一声,摸了一把Daylight的头,“你爸对你多好,又要给你买东西,我都没这待遇。”
Daylight高兴得疯狂摇尾巴。
徐回周笑,“没说不给你买,今天你随便买,我付账。”
陆溯微微眯眼,“确定?”
“确定。”
陆溯就将购物车全交给徐回周,“你先带Dayligh过去。”
徐回周目送陆溯走远,才推车带着Daylight去宠物区。
这个卖场的宠物区也有普通小超市的面积了,宠物玩具,冻干罐头零食,驱虫药,衣服应有尽有。
徐回周认真挑选着,Daylight破坏能力不强,每年只会玩坏两个玩具,他选了二十个玩具,他喂Daylight都是生骨肉,新鲜做的狗饭,看着保质期一年的罐头冻干,他顿了顿,还是拿了一年的量。
驱虫药也是拿了三年保质期内的量,还选了一个新狗窝。
一辆购物车都装不下,超市工作人员分了几次先送到收银处。
徐回周又去烟酒区域,拿了一瓶酒。
和陆溯在收银台汇合,徐回周看到一盒游戏机,堆满购物车的游戏盘。
陆溯揽着他肩说:“我精选的游戏,我们要全部通关,最快也要一年。”
徐回周握紧购物车的车把,浅浅勾唇,“结账吧。”
回到别墅快九点,出门前壁炉烧了柴,燃着火噼里啪啦响着,地暖加壁炉热得不行,陆溯脱下大衣,挽着袖子就要去厨房,徐回周拉住他,笑着说:“这顿我来煮。”
陆溯担心他腰还不舒服,“我打下手。”
徐回周摇头拒绝了,“火锅简单,我来就行。”
徐回周提着食材进了厨房。
很快屋内飘满香味,徐回周做了粥底火锅。
陆溯找出一张小桌子,搬到壁炉前面,落地窗外还在下雪,摆好了碳火炉,新鲜海鲜,牛肉,绿叶蔬菜,以及昨晚徐回周买的盐水花生。
徐回周又去拿了一瓶酒。
陆溯眼眸微眯,“你要喝酒?”
徐回周打开瓶盖,倒满满两杯,他微笑递一杯给陆溯,“和你可以喝。”
一顿饭吃完,一瓶酒见了底,徐回周也醉倒了。
他趴在桌上,脸红得厉害。
陆溯也微醺了,他起身抱起徐回周,低头在徐回周绯红的唇上啜了一口,笑着轻声,“酒量不高,还要喝高度的白酒。”
他抱着徐回周上二楼,直接回他房间。
给徐回周掖好被子,他又去卫生间拧了温毛巾,给徐回周擦了擦脸,这才关门去隔壁休息。
睡一间房,他怕把持不住。
主卧里,门刚关上,徐回周就睁开了眼。
他脸易上色,喝半杯啤酒都会红得厉害。
他低声,“对不起。”
黑眸清明地盯着天花板,快要天亮,徐回周起床了,他换上衣服,只拿了护照和手机,还有陆溯送他的防丢绳,悄无声息走出别墅。
他来的时候就一只行李箱,一盆花,一只狗,现在唯一能带走的行李箱,也不需要了。
到车库,他正要上他的越野车,身后响起陆溯低沉的声音。
“留这么一大笔钱给我,是Daylight的生活费,还是给我的分手费?”
徐回周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他回头,陆溯拿着一张银行卡,贴着写着密码的便条贴。
银行卡他放在了Daylight的新狗窝里。
徐回周嘴唇动了一下,到底发不出半个字。
陆溯眼睛通红,他等了一晚上,还是等来了徐回周的不告而别。
他五官都压抑着揪紧,上前第一次吼了徐回周,“你果然又在骗我!昨天我就发现你不对劲,是我做过火惹你烦了,疼了?我都可以改,我会听你的话,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偷跑?徐回周,你不觉得这样对我非常残忍吗?这样的你,和抛下你离开的人有什么区别!”
徐回周愣住了。
他望着陆溯很久,攥紧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
他扬唇想要笑,却挤出了一张怪异僵硬的脸。
他声音特别轻。
“陆溯,我要死了。”
他颤抖着,又重复一遍,“我快死了。”

陆溯的所有情绪,全都消失了。他好像又回到了出车祸那一天。
他的视野被血色模糊了,只能闻到刺鼻又恶心的气味, 他被妈妈死死护在怀里,温热的体温逐渐变为冰冷。
那就是一个人,死亡的过程。
陆溯喉结滚动,天彻底亮了, 大雪过后,竟是出了太阳。
他脸色比树梢的残雪还要白,他缓缓走到徐回周面前,抬手欲摸一摸徐回周的脸, 快碰到时,他手指不受控地颤抖着,骨节咔咔作响,最后还是捏紧收回, 不敢确认徐回周的温度。
他哑着声音, “我拿到的你的病例, 是你伪造的?”
徐回周深吸口气, 他摇头, “是真的, 只是隐去了一部分。”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没骗你,我是做了胃癌手术,但只成功了一半,出现了并发症。”
陆溯急问:“什么并发症?”
“弥散性血管内凝——”徐回周停住了, 他望着陆溯的表情。
也许陆溯永远不会知道, 他此刻的表情有多绝望。
徐回周呼吸重了几分, 他站立都有些困难,不得不再次抓住车把,让他不至于太狼狈。
同时他抬高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陆溯揪到僵硬的眉毛,嘴角微微扬起,“这个表情不适合你,你这样的五好青年,应该是意气风发的。”
陆溯眼睛红透了,他捉住徐回周的手,将哽咽压回喉咙,试图挤出笑容,“血液凝固紊乱,治愈几率很高,别说丧气话。”
但他的脸就和徐回周刚才的笑一样,僵硬又难看。
阳光穿过玻璃,温暖细碎的光芒柔和他的眉眼,看着竟是很温柔的模样,他轻声:“不是丧气,是认清事实。”
“我的胃癌去年复发了,第一次做手术没有切胃,这次没那么好运,得切掉三分之二的胃,加上血管内凝,不做手术,运气好能再活一年,做手术,成功率是1%,后天是能动手术的最后一天。”
陆溯顿时天旋地转,1%甚至不到0.1……
他抓紧徐回周的手,有一瞬,他甚至闪过不让徐回周做手术,至少还能活两个月,做手术——
如果后天世界上再无徐回周……
陆溯无法想象他会做出多疯狂的事。
徐回周看出了陆溯的想法,说:“曾经我没打算做手术,支撑我活着的动力是复仇,复了仇马上死掉也没关系。”
他稍微停顿,从口袋掏出防丢绳,提到陆溯眼前。
阳光照着透明的绳子,流转着五颜六色的光彩,很是漂亮。
徐回周眼里倒影着光彩,微微扬唇,“只是看到它的那瞬间,我改了主意。”
“陆溯,我想继续活下去。”他嗓音无比温柔,“放开我吧,让我去赌那0.01的机会。成功了,你在前晚问的问题,我第一时间给你答案。”
陆溯沉默了,只又想到徐回周现在时间宝贵,他一秒都不能浪费,他再次牢牢握住徐回周的手,在徐回周错愕的目光里,给他手腕套上防丢绳,牵着他上车,“我陪你。”
徐回周马上挣扎了,他试图制止陆溯,“我一个人可以!”
太残忍了。
他不能那么自私,让陆溯又一次面对……
“我不可以。”陆溯也恢复了冷静,至少面上他冷静了,他将徐回周塞进副驾,拉过安全带替他系好,才抬眸强调,“徐回周,我这辈子黏定你了,你别想甩开我。”
随后关好门,大步绕到驾驶室,又把另一端防丢绳套到他的手腕,开车出发去机场。
徐回周安静看着他,片刻才说:“阿溯,我们都理智些,99%的失败率,你跟着去最大的可能,是替我——”他眼睫颤了颤,还是清晰吐出那两个字,“收尸。”
“那也必须是我。”陆溯踩着油门,分秒必争地驶去机场,“你听清楚了,徐回周。”
他咬着牙,“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你的未来,只能是我。”
徐回周没出声了,直到碰到红灯,他才伸手握住陆溯的手,嵌进指间,紧紧地十指相扣。
他轻轻笑了,“那你可要长命百岁,好好看着我。”
陆溯反手握紧他,绿灯亮了,他第一个驶上机场大道。
他们到机场,秦简也到了。
秦简递过陆溯的护照身份证,还有两张飞往M国的机票。
时间是一小时后。
秦简也知道了徐回周的手术,在陆溯检票时,他快速和徐回周说:“季修齐父亲任职的学校官网,发布了解除他校长职位,和开除党籍的决定。”
他想这条消息,多少能让徐回周心情好一点。
徐回周眼睫动了动,他瞬间肯定,秦简知道他是黎湛。
否则没必要特地告诉他季修齐父亲的被开除。
是陆溯告诉他的吗?
徐回周猜测着,本想着上飞机再问陆溯,但他实在太疲倦和难受了,上飞机吐了一阵,服了药就沉沉睡着了。
再醒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去的是私人医院,除了他的家庭医生,陆溯还找来了胃肠外科、消化科、
肿瘤科、血液科不同领域的顶尖专家教授做顾问。
手术安排在次日早上八点开始。
徐回周做完术前检查,医生就离开了病房,天黑了,窗外是花园,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不见,房间也很安静,徐回周突然不太习惯。
以前他习惯安静,喜欢安静,现在却总感觉太安静了。
他系上病服扣子,静止着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有书,他下床穿上拖鞋,走到书架抽了本故事书。
陆溯拎着食盒回到病房,就看到徐回周依着窗台,低着头在看书,白炽灯笼罩着他,安安静静的,若不是翻了一页书,他就像一尊雕塑。
陆溯放轻脚过去,徐回周先一步抬头,合上书微笑看向食盒,“这么大,装了什么?”
陆溯藏好难受的情绪,牵着徐回周到沙发,放下食盒,不算小的茶几差点没够放。
陆溯又拉着徐回周坐下,揭开了食盒。
热气腾腾的香气飘出来,全是地道的华国美食。
糖三角,牛肉馄饨,加了花椒的牛骨汤,山药莲子粥,小米粥……
在异国他乡,陆溯短短一个小时,就把徐回周爱吃的,医生同意能吃的食物找齐了。
两人在热气里都沉默着,为了让徐回周能吃到这一顿,明早的手术特地延后了。
徐回周突然说:“我上次是一个人来做手术。”他拿起糖三角,细细咬了一口,“做完手术也是一个人。”
陆溯不眨眼地看着徐回周。
他从进来就舍不得浪费能看着徐回周的每一秒,他摸着徐回周柔软的黑发,声音柔软,“抱歉,是我来晚了。”
徐回周咀嚼着,右脸颊微鼓起,又捞出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说了一句,陆溯没能听清。
“什么?”他问。
徐回周却不答了,他撕下一块糖三角喂陆溯嘴里,“你也吃点。”
陆溯准备的晚餐,徐回周在允许的条件下,每一样都吃了一点,时间很晚了,他也没有休息。
他话异常多了起来。
陆溯也有问必答,珍惜着每一分每一秒。
直到天亮,陆溯的手心开始冒冷汗,徐回周才去了卫生间一趟。
徐回周在卫生间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医生又来做术前检查,他才从卫生间出来。
检查完没多会儿,徐回周就要进手术室了。
今天天气异外的好,没下雨雪,出了太阳。
到手术室门口,陆溯突然拉住徐回周的胳膊,牢牢不松开。
徐回周回头,陆溯就拉他进了怀里,紧紧抱着,贴在徐回周耳边,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徐回周,你是奇迹。那么艰难恶劣的环境你都坚持下来了,这次你也一定会创造奇迹,我会等着你活蹦乱跳出来,你过去错过的所有,我今后全都会补偿你,所以你得活下来。”
徐回周笑了,他点头,“好,我会活下来。”
医生连连看表暗示陆溯,陆溯终于放开了徐回周,他又问一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徐回周还真有,他拉过陆溯的头,在他耳边悄声,“十年后,记得去市医院拔沈屿澈的管子。”
陆溯一顿,徐回周就松开了他,又说了一句,走进了手术室。
陆溯眼睁睁看着门关上,他如同行尸走肉从白天站到黑夜,才猛然想起徐回周的话。
“洗手台给你留了东西。”
他看了手术室一眼,转身大步跑回病房。
干净整洁的洗手台上,一方洁白的手帕叠成玫瑰花的模样,压着一封信。
陆溯盯着信又看了快一个小时,才小心挪开玫瑰花,没让它散开,然后拿起信。
打开是漂亮整洁的字——
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我已经进手术室了。
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比谁都清楚,至亲至爱死在眼前的痛苦,却还是自私着接受了你的陪伴,让你可能又一次独自承受痛苦。
真的很抱歉,但我也真的很开心,无论手术结果为何,昨天是我有限的生命里,最开心的时候,感谢你始终坚定着选择了我。
在生命的最后能遇见你,我原谅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了。
如果说还有遗憾,那就是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早点遇见你。
黎湛&徐回周
陆溯双手都在发抖,他又怕弄坏徐回周留下的最后一份信,强迫自己冷静折回原样,收进抽屉。
他再跑回手术室,第二天早上,手术室门终于开了。
专家接二连三走出来,陆溯就只那么站着,没力气上前,视线穿过所有人,只望着手术室里面。
还是认识的专家主动到他面前,摘下口罩,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尽量平和地说:“徐先生24小时后能醒来,就脱离危险了。”
同时仿佛沉睡的徐回周被推出来了,确认了徐回周胸膛还在起伏,陆溯闭上眼,第一次迷信了一把。
重重呼吸,“上帝保佑!”
24小时后,又一轮新太阳升起,陆溯记着秒数,最后一秒转完,徐回周还没苏醒的迹象,他起身就去找医生。
刚转身,一只手抓住了他手腕。
陆溯静止了1秒,立即转身,撞飞了椅子,椅子哐当摔到地上,打破了病房的安静。
雪白的病床上,徐回周脸色苍白,但眼睛里却闪动着耀眼的神采,一眨不眨看着陆溯。
尚未恢复血色的嘴唇,轻轻说出了三个字。
“我愿意。”
那个陆溯喊出黎湛的晚上,曾问他,“无论你的名字是什么,对我而言,你就是你。给个机会,大律师,我想做你对象,一辈子。”
建立羁绊,是一辈子的事,他现在可以回答陆溯了——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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