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沈屿澈作出反应,陆溯手掌下滑,指腹抵在沈屿澈腰侧一推,沈屿澈就瞪大眼退后几步,被围进了涌来的人群里。
“啊啊啊!澈澈我超喜欢你的新歌新剧!”
“我女儿特喜欢你!给签个名吧!”
眨眼间,沈屿澈被围得水泄不通。
琥珀一样的瞳孔里,陆溯和韩远走远了,沈屿澈捏紧指尖,脸上却很快挂上笑容,抱稳玫瑰接过递来的机票,“签机票上没问题吗?”
机场外,劳斯莱斯早已等着,司机看到陆溯,立即打开车门。
韩远理所当然先上了车,陆溯选他没选沈屿澈,他猜想着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哪个酒店或别墅。
然而下一秒,陆溯从外关了车门。
韩远笑意凝固了,强作镇定降下车窗,扬唇问:“你不走?”
陆溯低头靠近,手掌慵懒撑着车顶,从远处看,他姿态亲密得仿佛在说缠绵情话。
“我很乐意继续作你挡箭牌,可惜我佳人有约。今天这辆车随你支配,祝你回国愉快。”
夜晚的风还带有白日灼热,韩远面色发青又发白。
原来陆溯早知道他目的了!
回想还在机场里的沈屿澈,他后知后觉冒出冷汗——
他找陆溯作挡箭牌时,不会陆溯也乐于他送上门作他挡箭牌吧?
同一时间,清瘦身影拉着行李箱,提着一纸袋出现在机场出口。
不远处,越来越多人围着沈屿澈,人群中央,沈屿澈不厌其烦、一一合影签名。
忽然沈屿澈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乌泱泱的人群,同他每天所见一样,没什么不同。
又一张机票递来,沈屿澈收回视线,低头熟练签名。
徐回周走过拥挤的人群,欣喜声音猛然凑近,“回周!”
一束还沾有水珠的鲜花出现在徐回周眼前。
徐回周抬眸,与他身高相仿的男人满眼欢喜,“饿坏了吧,第一次回国,我先带你去尝尝本地菜!”
徐回周微笑接过花束,“谢谢。不用麻烦,飞机上吃过了。”
近了霍右礼才发现徐回周戴有眼镜,他笑意微变,“怎么戴眼镜了,视力出问题了?我有个同事是眼科王牌,改天约他给你看看。”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早知你视力会出问题,我不学内科,去学眼科了。”
这两年,霍右礼有机会就拐弯抹角告白,他喜欢徐回周。
两年前他去A国某野生洞潜水,被卡在水下差点出事,是徐回周救了他。
他永远忘不掉,他眼皮即将合上那刻,昏暗视野里向他游来的那道身影。
无论是吊桥效应还是见色起意,总之他无法自拔爱上了徐回周。
他又不敢真追徐回周。
徐回周常年在M国,他每月都会飞去M国,却很少能见到徐回周。
他们的话题可以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唯独不涉及徐回周私事,目前为止,他只知徐回周联络方式,职业律师,其他一无所知。
每次拨徐回周的号码,他都提心吊胆,唯恐提示空号。
好在终于结束了,现在徐回周回国了!
以后能常见徐回周,霍右礼的喜悦毫不掩饰。
徐回周笑着解释,“是平光镜,在飞机上没休息好,戴着遮一遮。”
霍右礼顿时懊恼不已,“是我考虑不周,走走,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他伸手去接行李箱,差点碰到又戛然而止。
相识两年,帮忙拉椅子那样的小事,徐回周也不假手于他。
霍右礼失落攥紧手。
“你来。”突然徐回周主动推过行李箱,他怀抱粉粉紫紫的鲜花,漆黑瞳仁闪烁着笑意,“我今天算是有朋自远方来。”
“没问题!”霍右礼激动接住行李箱,又要去拿纸袋。
徐回周笑着摇头,“很轻。”
霍右礼没多想,收回手带路,“车在停车场。”
车进市区快到酒店了,霍右礼一路翘着嘴角,直到接到电话。
沉稳女声在车内响起,“霍医生,董事长不太舒服,你立刻来一趟老宅。”
霍右礼笑容消失,他瞥着徐回周,颇是犹豫,“我现在——”
“病人重要。”徐回周表示不介意。
霍右礼想回没什么比徐回周重要,话到嘴里还是咽回肚里,回复女人道:“我在路上,一小时左右到。”
挂掉电话,霍右礼侧目望着徐回周,“实在抱歉了,这病人我和你提过,我的大老板最近病情反复,我必须赶去看看,明晚一定请你吃饭。”
徐回周却否了,“明天有事。”
霍右礼心脏突突加速,试探着问:“晚饭都没空,是去拜访国内的亲朋好友?”
徐回周笑笑,“算是吧。”
徐回周入住的酒店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车刚在门前停稳,一个礼宾员上前开车门,一个礼宾员去后备箱拿行李。
霍右礼还想下车送徐回周进酒店,徐回周婉拒了,“你的病人在等你。”
徐回周转身,皮鞋踩着光洁的大理石一步步走进旋转玻璃门,黑眸的光稍纵即逝。
他知道霍右礼还在看着他,也知道霍右礼的大老板是陆氏董事长苏琼玉。
他选择现在回国,就是知道苏琼玉病情加重了。
陆氏内乱,即是他复仇的开端。
“徐先生晚上好,您的房间在21楼2100,祝您入住愉快。”前台递过房卡。
2100是套间,进屋后徐回周给了礼宾员一笔可观的小费。
礼宾员满心欢喜,望向徐回周拿着的花,“花真好看,您需要花瓶吗?我去拿。”
徐回周递过花束,“喜欢送你。”
关上门,徐回周先打开了纸袋,取出一巴掌大小的纯黑花盆。
黑土里是一根嫩绿的幼苗子,徐回周拿到卫生间浇了水,放到了窗沿上。
回到客厅打开行李箱,面上是一只正方形黑盒,他取出搁到茶几,拿着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温水淋在几方手帕上,雪白泡沫逐染上淡粉色,徐回周耐心洗完手帕才洗澡。
半小时后,他系上浴袍出来,黑发湿漉漉贴着脖颈,摘了眼镜,下眼睑处有两抹极浅的青色,那是他常年睡眠不足留下的印记。
徐回周走到岛台倒了杯热水,打开了药盒。
灯光下,大大小小的药片有12粒,徐回周一口就着水服下了。
吃完药他又泡了杯合欢皮茶,端着去沙发坐下,打开了电视。
静谧房间有了人声。
徐回周连网搜索了一个名字,本地一档民生节目弹了出来。
屏幕里是一间简陋民房,黑瘦男人冷静回答着记者的问题,直到提到女儿病情,他终于背身擦着眼睛。
“我在工地打工,每月打工钱有时候只够支付我女儿两三天的治疗费,我妻子现在医院照顾女儿,为了省点钱,她一天只靠几个馒头维持体力……我忙着赚钱,半个月没去看她们了……”
记者问:“墙上有面锦旗,你曾当过记者?”
男人点头,“十年前做过一段时间。”
徐回周喝完茶,节目也接近尾声。
主持人面对镜头说:“张先生的采访上周播出后,医院账号截至目前已收到八十多万元捐款,医院表示足够张先生女儿后续的治疗费用,已关闭捐款帐号,下午还接到张先生电话,有好心市民聘请他工作,工作地点就在首都大学附属医院附近——”
没多会儿手机响了。
对方声音谦逊,“王先生您好,捐献的八十万已全部分批匿名捐进医院账号。给张先生的工作也安排好了,每天工作六小时,工资两万,上五险一金,地点离首都大附属医院步行五分钟。”
此时电视镜头里,短暂闪过张先生的家。
十来平的房间摆有两张床,中间用布帘隔着着,小床的床头摆着整齐的课本,还有几只洗得干干净净的熊猫玩偶。
“辛苦你了。”徐回周挂了电话,取出非实名的临时电话卡,掰成两瓣丢进了垃圾桶。
胃部突然隐隐抽痛,徐回周知道他低血糖了,他从随身包里掏出圆盒,打开取出一块纯黑纸包装的东西。
剥开黑纸,是贝壳形状的白巧克力。
徐回周轻轻咬了一口。
“澈澈!我给你买的巧克力!”
拥挤人群里一块巧克力伸过来,保镖正要挥开,沈屿澈制止了,微笑着接过,灯光落在包装漂亮的包装纸上,他轻轻挥了挥,“我正好没吃晚饭!”收进口袋,弯身上了车。
身后的喊叫震耳欲聋,“啊啊啊,宝贝我永远爱你!”
助理紧跟着上车关了车门,车立即启动,驶离了机场。
助理擦着汗回头,“可算出来了!”堆着笑脸看着后座,“澈哥,巧克力给我扔了吧,别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车内没开灯,沈屿澈陷进宽大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车在机场大道上疾驰,窗外的路灯时不时掠过他巴掌大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粉丝为我买的,不是来路不明。”
助理连连点头,“是是!还是我们澈哥最宠粉了!”
沈屿澈没再出声。
他摸出手机,低头输入了几个字,发送给了一串号码。
对方却没回。
沈屿澈并不着急,闭眼靠着椅背休息,回到小区停车场,他没让助理跟着,自己上楼了。
路过垃圾桶,他从口袋摸出巧克力,缓慢捏碎了扔了进去,摸出纸巾,来回擦了几遍指尖。
回到公寓,沈屿澈收到了回复。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不是约好不再联系!]
沈屿澈无声咧嘴,他换鞋换步走进客厅,回了几条诚恳的语音。
[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家陆溯的“大嫂”。]
[听说你办了个慈善基金会,我圈内朋友都很想找到一个靠谱基金会固定捐款做公益。]
[你清楚我多爱陆溯吧,他现在是在家呢,还是哪个狐狸精床上呢?]
他知道对面不会拒绝,放下手机,慢悠悠去了厨房。
他喝着牛奶出来,手机亮了,一条信息弹出来。
[他今晚没回家,过两天有一场拍卖会,我会试着带他过去。]
沈屿澈拉开椅子坐下,唇边沾着淡淡的牛奶渍,点出一行字。
[收到!谢谢我亲爱的大哥。]
无事可做,他托着下巴懒洋洋思考。
他的陆溯此刻在做什么呢。
“我回来了。”陆溯插好鲜花,转身和床上的男人说。
他替男人翻了身,又按摩他的胳膊。
就这么无声了一会儿,“睡十年了。”陆溯忽然笑了,宫中号梦白推文台“再不醒,你练出的八块腹肌就彻底没了。”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房间里静得只有仪器偶尔滴答的声响。
“呼!”
徐回周猛然睁眼。
天花板折射着一条绿色的光带,他脖子还残留着梦中被蛇缠绕的冰凉感,动作得缓慢,许久下看清床头的闹钟。
2:01。
一如既往只睡了3小时。
徐回周掀开被子下床,空调开了28度,他手心却凉得厉害,望着镜中毫无血色的脸,徐回周洗了几把热水脸。
没再睡觉,徐回周走到沙发坐下,翻开那只正方形黑盒。
暖光照进盒子里,是一大袋拼图。
徐回周拿出拼图,几下拆开盒身,盒子便散开成了拼图框。
框内已经拼了一些,零零碎碎分散着,尚看不出图案。
上千块拼图,徐回周并未分类,他从袋里取出一片拼图,端详片刻放到了一块空白处。
他拼得很慢,间隔很久才取下一片拼图,到窗外出现鱼肚白,也不过又多出几块局部场景。
徐回周看看时间,收好拼图,给花盆浇了水,换上衣服出门了。
他没去酒店餐厅,一路走出酒店。
天光微亮,清洁工在打扫卫生,走过的路人都穿着短袖短裤,徐回周还是白色长衬衫,黑色长裤,他顺着人行道前行,碰到开门早餐店便进去了。
店内还没客人,徐回周点了一碗粥,一个糖三角。
作为一个成年男性,他食量少得有些夸张,老板提醒他,“一个糖三角怕是吃不饱哦。”
徐回周扫码付款,“医生不让多吃。”
老板打量着徐回周,确实一身病气,他朝着厨房喊:“第二桌,一碗菜粥一个糖三角。”
菜粥和糖三角很快送来,热腾腾冒着香气。
糖三角刚出炉,徐回周咬了一大口,滚烫的红糖馅流了满嘴,他神色也没多少变化。
他进食非常快,这是他常年工作留下的习惯,只几分钟碗盘就空了。
徐回周放下筷子,份量很少,他的胃还是撑得不舒服,他单手按住胃部,掏出手机点开地图,搜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六月天亮得快,再出来外面已是阳光明媚了。
徐回周跟着地图,大约半小时到了终点,一个手工玩偶店。
铺面不大,摆满了各种玩偶,显得拥挤又温馨,徐回周认真挑了一只中等尺寸,抱着竹子在啃的熊猫。
老板偷瞄着他,小声说免费送包装,徐回周没要,拆了吊牌用简单的纸袋装着。
十点整,徐回周准时到了首都大学附属医院。
这个时间点,张先生在上班。
徐回周提着纸袋走进电梯,电梯内挤满了人,徐回周外形出挑,但在这里,没人会有心思精力注意他。
附属医院是老医院,设施比较陈旧,电梯摇晃着升了很久才到血液内科住院部。
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地板打扫得发亮,徐回周一路走到1709号病房都很安静。
1709号病房里同样安静。
有六张床位,三张空着,靠窗的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床尾名牌写着她的名字——张不染。
她的妈妈去吃饭了,妈妈总是等她吃完,才会离开吃饭。
张不染翻着书,突然有人停在她床边,她偏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叔叔。
张不染礼貌问:“叔叔你找谁?”
徐回周微微笑,“我来看朋友,但是没看见她。”他编了个名字,“她叫敏敏。”
“我们病房没有叫敏敏的。”张不染放下书准备按铃,“我叫护士姐姐吧!她们肯定知道!”
“不用,只剩楼上没找,我想她应该在楼上。”徐回周从纸袋拿出一只熊猫玩偶,“谢谢你,给你一个小礼物。”
张不染眼睛瞬时发亮了,好可爱的熊猫!但是爸爸说过无功不受禄,她还是摇头,“我没有帮上忙。”
徐回周弯身,将熊猫玩偶放到张不染床头,眉眼弯得很柔和,“你不是要帮我找护士?”
张不染眨眨眼,想说可她还没叫呀,徐回周又说:“再见,祝你早日康复。”
张不染重重点头,“叔叔再见!敏敏也会早日康复!”
徐回周离开病房,走廊前方,一名黑瘦男人提着一袋书和水果,迎面大步走过他,笑着进了1709。
十年过去,张先生也许忘记那个“抑郁症自杀”的少年了,或许他还记得,但他也只是见过学生证上的证件照。
总之他完全没在意徐回周。
徐回周却一直记得张先生。
他赚够钱后调查过当年的情况,才知道原来还是有那么两个人,为他发过声。
其中一位是张先生。
张先生那时是刚毕业的实习记者,他认为一个抑郁症特地跑去原始森林自杀太匪夷所思,申请去原始森林调查。
只是没来得及去,张先生便被开除了,甚至四处碰壁,再找不到工作,他忙于为生活奔波,调查不了了之。
徐回周听到病房内传出的父女俩笑声,安静地离开了。
而另一人,是当时去找张记者,哭喊着徐回周绝不可能抑郁症的同班同学。
徐回周从记忆里搜寻出那个攥着卷子来找他问题,最后又一言不发,红脸埋头跑开的女孩。
拍卖行里,里间打电话的女人已经褪去青涩模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店门口,给装修工人递工具。
她小姨的拍卖行本来半死不活的,上个月突然来了一个大单,和公益相关,会来不少名流富商,不只拿丰厚佣金,拍卖行还能有以往难以接触的客源人脉。
她小姨直呼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她的人生否极泰来了,后天就是拍卖会,她小姨这段时间下了血本重新装修店面,小姑娘高考完大把时间,主动跑来帮忙。
需要螺丝,小姑娘蹲下翻了会儿,找到一袋刚起身,没注意袋子破了,几颗螺丝溜出来掉到地上乱滚。
小姑娘赶快去追。
她追过去,一只手已经帮着捡起来了。
伸到她面前的手白到剔透,太阳光落到掌心里,耀眼的白,小姑娘抬头,就看到一张……
好伟大的脸!
小姑娘直勾勾看着,语调都机械了,“谢谢。”
徐回周莞尔,“顺手事,不用客气。”
他一笑,小女孩脸颊爆红,装修工喊了几次,她才念念不舍往回走。
一步三回头,再次扭身,就撞上了店里出来的女人。
女人奇道:“脸那么红,看什么呢?”
小姑娘当即抓住女人的胳膊,兴奋指着前面的人行道,“小姨快看大帅哥!”
“这么激动是有多帅啊……”女人看过去,栽满悬铃木的人行道上,树影间斑驳陆离的光笼罩着一道黑发白衣,挺拔清瘦的背影。
她蓦然恍惚,冷不丁想起了那个漂亮的少年。
教室里很吵闹,唯独白衣黑发的少年安静看着书,午后的阳光和风拂过他额前的刘海,细碎的金光在他眼睫跳跃,似乎连阳光和风,对他都比别人温柔。
背影逐渐走远,消失在了街道,就像那个曾惊艳了她青葱岁月的少年,再看不见了。
女人眼眶悄然湿润了,她用力揉了揉。
后来忙着生存,渐渐少再想起他。
原来,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啊。
“臭小子,回来第一晚就在外面鬼混!”
陆溯刚进客厅,迎面飞来一个靠枕,他笑眯眯接住,“大哥你真不讲道理,我在国外流放八年,回来见见朋友是人之常情。”
陆翊安大笑着上前就结实抱住了陆溯,“欢迎回家!”
他松开手,“哟,又高了!也更帅了!”
陆翊安是陆溯大伯的长子,比陆溯大一轮,自从那件事后,陆溯出国读书前都是他在照顾,两人关系很是亲近。
“还行。”陆溯笑容不减,搭着陆翊安往里走,“彦哥没在?”
话筒刚落,一道人影从里间出来,宋明彦端着淡绿脆嫩的甜瓜,笑意满满,“我们家小少爷第一天回来,我哪舍得出去。”
陆翊安微抬下巴,“你嫂子念叨你一晚上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宋明彦过来轻拍了一把陆翊安,挑了块甜瓜递陆溯手里,“听他瞎说,一晚没回来,去见朋友了?”
陆溯不置可否,一口解决了甜瓜,递给宋明彦一个纸袋,“你的礼物。”
宋明彦打开,袋子里是十盒巧克力,他笑说:“谢了,我就爱这牌子的白巧。”
“白巧糖分高。”陆翊安揽住宋明彦,“医生让你戒糖,吃完这袋不许再吃了。”
宋明彦甜蜜点头,“知道了老公”。”
陆溯伸着懒腰说:“你们继续,我补个觉。”
宋明彦赶快和陆翊安使眼色,陆翊安就喊住陆溯,“阿溯,你嫂子他们后天有个公益拍卖会,你要不跟着去玩玩?给奶奶拍点小玩意。”
陆翊安停顿片刻,“奶奶最近总待在老宅,也不去公司,不知是有什么事。”
陆溯脚下不停,挥了下手上楼,“没兴趣。”
陆翊安笑骂,“臭小子,背影也那么帅。”回头说,“我早说他对这些没兴趣,喝酒赛车还差不多。”
宋明彦没接话,等陆翊安走开,他掏出手机。
[陆溯不去拍卖会。]
隔天到了拍卖会。
晚七点,天湖国际会展中心的停车场豪车云集,徐回周等拍卖开始,才从侧门进入会场。
拍卖行租的是一楼阶梯会议室,空间足够容纳上千人,分左右两侧,中间有一条过道。
徐回周座位在第一排左侧,偏头能看到右侧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宋明彦。
宋明彦在和身边人聊天。
昂贵的手工西装,优雅从容的谈吐,与当初跪在他面前哭泣的男人判若两人。
十年前,也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宋明彦跪着抓着他手失声痛哭,“我不想的,我不过想拿到名额……”
他眼里是凌晨撞见的画面。
高考结束,他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攒礼物钱,半夜接到一单郊区酒店单子,他提前送到了酒店,交给前台刚要赶下一单,对面电梯门开了。
电梯里,年长男人低头亲吻着另一个年轻男人的额头。
他去宋明彦大学找宋明彦时碰到过这个男人 ,和一个女人,宋明彦说笑着从教学楼出来。
宋明彦笑着介绍,“来打个招呼,我导师,我全世界最好的师母!”
亲吻完,宋明彦同他导师走出电梯,忽而僵住,抬眸震惊看向他。
四目相对,宋明彦浑身发抖,又在导师催促中强做镇定先走了。
当夜,宋明彦来到他小屋,“你相信我,我没想破坏别人家庭,我没你们聪明,没你们会学习,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宋明彦抓紧他手跪下,涕泗横流,“我不想的,我就想拿到名额,被人知道我一定会被开除,我人生就完蛋了,你帮帮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是你最亲的大哥!你别毁了我……”
他还未回答,钥匙转动声响了。
男生推门进来,“我想到去哪儿旅游了,原始森林!”
“唉,明彦哥也在啊。”
记忆与现实渐渐重叠,徐回周收回目光,耐心等待着宋明彦的叫价。
时间流逝,拍品一件件被拍走,宋明彦始终没叫过价。
接近尾声,拍卖师拿出一幅油画。
画手知名度不高,起拍价是全场最低的10000。
“10万。”
宋明彦举了牌。
拍卖行专家估价就在十万左右,拍卖师走流程准备成交。
这时——
“50万。”
男人清润的声音不疾不徐。
不过这个价位,在今夜几个百万叫价里并不显眼,宋明彦也再次举牌,“70万。”
“100万。”
现场隐隐有了议论声,宋明彦也稍稍偏头看了一眼。
场内没开灯,人影憧憧,他看不出是谁在叫价,声音很陌生,应该不是熟人。
宋明彦略一思索,再次举牌,“120万。”
“200万。”
目前为止的拍品,最高价是一只658万的古董花瓶,200万不算贵,但这幅画就一普通画家作品,宋明彦迟疑了。
陆翊安虽是陆家长孙,在陆氏却只是一个小小部门经理,每月除去死工资,只有一笔陆家发的生活费,他们两人每月是400万。
他平时要经营基金会,参加各种活动,加上日常开销,每月都是入不敷出,不过外表光鲜。
他想拍这幅画,有两个原因。
一是画手是贫困学生,接受了爱心捐助如今才成了画家。
二是这幅油画叫《遗忘》,内容是山区里的留守老人。
是慈善基金会最好的广告。
但他没钱了,这幅画目前叫价,远超他的预算。
宋明彦踌躇几秒,举牌叫了最后一次价,“250万。”
他话音刚落,那道清润音色依然不快不慢,“400万。”
全场一阵哗然。
拍卖师都愣了一秒才走流程。
“400万一次。”
“400万两次。”
拍卖槌落下。
“400万成交!”
全场纷纷看向第一排左侧,宋明彦也跟着望去。
这次看到了。
灯光从台上照来,左侧第一排,众人侧目,唯有一人未动。
宋明彦看到了一张过分精致的侧脸。
光线晦暗,男人肤色依然白到发光,满头浓黑短发,能看出非常年轻。
宋明彦心思活络起来。
年轻又出手阔绰的有钱人,值得结交。
等拍卖会结束,会场亮了灯,他立即起身往右走,却只看到一道离开的背影。
宋明彦毫不犹豫跟了出去。
第4章 004
◎伪装。◎
【004】
徐回周知道宋明彦会来找他。
他高价拍走宋明彦看中的画,以宋明彦的性格,必然想结交他。
到结算台,他递过提前签好的支票,落款是他其中一个外语名字,听到脚步声,他微笑同工作人员告别。
他不担心宋明彦会认出他。
十年时光,他外形举止早已改变,最重要——宋明彦足够愚蠢。
孤儿院分别时,他7岁,宋明彦9岁,时隔9年重逢,宋明彦就对他毫无印象了。
如今的宋明彦,仅仅一面,更不会联想到那个死在崖底的人。
只是现在不到和宋明彦见面的时候。
他还需要完成一件事。
宋明彦跟到结算室,又晚了。
隔着落地窗,那道背影渐渐走远。
宋明彦没再追,目光审判着着装,又如同猫闻到腥味一样,迅速发现了右手腕的手表。
宋明彦很是惊讶。
那块亮黑色鳄鱼皮限量手表,陆翊安也有一块,是陆翊安母亲给他定的成人礼,除了昂贵的价格,还有一堆附加条件。
例如显赫家世。
这人确实大有来头,不是普通的有钱人。
宋明彦眸光闪烁,他上前找工作人员打听,“拍走《遗忘》的是谁?看着面生。”
工作人员认识宋明彦,老实说了名字。
“外国人还是华侨?”宋明彦喃喃摸着嘴唇,笑着问,“我对这幅画颇有兴趣,有他联系方式吗?”
拍品事后转卖并不少见,工作人员却为难说:“没有呢。”
宋明彦奇道:“没联络方式,之后你们如何送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