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离的拳头又重又狠,壮汉有些发懵,一时没站稳脚跟,重重摔倒在地。
见自己人突然被打了,另外三个壮汉停止殴打水仙,把目标转到左离身上。
“我擦!”
“一个洋鬼子,竟然敢管我们师爷的事儿,活拧歪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瘦子,嘴巴不干不净,看向左离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鄙夷,说着便朝左离冲了过来,左离一个鞭腿,踢到了瘦子侧颈上,顿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剩下的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朝左离攻击过去。
左离一个扫堂腿,将其中一人放到在地,从身上掏出匕首,朝心脏刺去,只听见一声惨叫,这人便断气了,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
最后一个身材肥胖的人,似乎是没料到左离会下狠手,举着拳头,脸色煞白,惶恐地盯着左离,僵站在原地。
“我看你他码是不想活了?”一声怒骂出现在身后,伴随着一种熟悉又令他头皮发麻的感觉。
左离顿住身形,缓缓转过头。
被他第一个打倒的壮汉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支枪,枪口正指着他的脑袋。
左离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枪,若是对枪,面前这人定不是他的对手。
这里虽然是后院,很少有人过来,但若是这枪声一响,定会招来很多人,说不定他这个洋人的身份还会有暴露的风险。
左离眸光闪过一丝狠历,匕首寒光在空中勾出一抹漂亮的弧度,紧接着“啊!”一声惨叫。
那大汉只觉眼前溅起几滴血迹,手腕便失了力道,霎时间腕部传来钻心的疼痛,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
枪被甩开的瞬间,抽搐的手指无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发出“砰”的一声枪响。
左离暗道:遭了!
这一声枪响,惊动了在附近巡逻的大兵,转眼的功夫,便将几人团团围住,正在前院听堂会的阎君山一众人等,也紧随其后闻声赶来。
“干嘛呢?”
巡逻大兵自动分成两列,阎君山缓缓走出,左边站的是副官周海,右边是适才正同阎君山说话的查白。
“少帅!”巡逻大兵回道,今天可是阎方的寿宴,闹出这种事情,他们难辞其咎,只得有一说一,“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阎君山面色不悦,扫过围在中间的几人。
一死一伤,边上站着个傻不愣登吓破胆的,还有一个半死不死的躺在地上。
受伤的那大汉,阎君山认得,时常跟在师洪彩身边,是师洪彩的第一打手,好像叫什么阿四的。
阿四抬眼看阎君山,有气无力地说道,“少,少帅!”
阿四脸色煞白,额上凝淌着豆大的汗珠,一只手紧握另一只手的手臂,手腕无力下垂,指尖还滴着血滴,瞧着是手腕上的筋被人挑了,不远处横着一支枪,该是动枪的时候失手了。
阎君山视线转而停在唯一还算正常的“洋人”身上,阿四身手不算差,这人什么来路,阿四居然能着了他的道。
阎君山视线在左离身上上下打量,这人他没见过,但是总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阎君山对身边周海耳语几句,周海点了下头离开。
左离半抱着安抚水仙,水仙的头附在他胸膛上,看样子就像是丈夫安慰妻子那般。
前些日子,差点被阎君山认出来,左离不敢大意,他低着头,侧过脸,承受阎君山投在自己身上那种带着明显审视的目光。
阎君山盯着左离看了一会儿,视线转回阿四身上,“怎么回事?”
阿四的手腕还滴淌着血,样子较刚才更显虚弱,下巴朝水仙扬了一下。
“这个臭娘们是我们师爷的前些日子刚娶的姨太太,我们哥几个不过是把她带回去。”
水仙听到这话,瑟缩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双手死死抓着左离的衣襟,就好像濒临溺毙的人,手中抓着的那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水仙呜咽着对左离说,“左大哥,不要丢下我!”
左离这才想起来,地上躺着的那个被他一刀毙命的瘦子,以及吓傻了的胖子,正是初遇水仙时,那一胖一瘦说水仙是师洪彩花五块大洋买的媳妇的那两人,真的是太不巧了。
左离轻轻拍了拍水仙的后背,“放心!没事的!”
阿四恶狠狠地瞪着左离,继续对众人道,“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洋鬼子,抽的哪门子邪疯,上来就把我们的人杀了,还……”
阿四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后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都在做什么?”
那声音透着骇人的气势,定是多年戎马磨砺出来的特有的杀伐之气,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间自动让开一条路,阎方缓缓出现在左离视线里,随阎方一起的还有师洪彩。
师洪彩一看,竟是自己的人出事了。适才瘦子跑过来告诉他,在帅府见到了他前段时间买的小老婆,便吩咐阿四带人把她抓回来,没想到竟然出了见了血,还是在阎方的寿宴上。
师洪彩瞥了一眼明显是凶手,外加撬了他的墙角的左离,那视线中带着明显的阴鸷与凶狠。
师洪彩视线转向阎方,面上带着深深地歉意,大致阐述前因,不断地对阎方笑着赔礼道歉。
见到阎方的那一刻,左离心里咯噔一下,他的呼吸好像顿住了。
每每午夜梦回,老王爷惨死的场面,他都会回想一遍阎方的这张脸,十几年不见,竟同记忆中的样子看起差不多,这一张人皮下面藏着一颗极其歹毒的心。
这些年偷了老王爷的命换来的苟安,看起来过得不错,害他父亲性命,谋他父亲家财的凶手,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积郁十六年的愤恨,如岩浆一般在他心底翻腾,望向阎方的眸子里带着浓重的恨意。
或许是从左离身上察觉到了敌意,抬起手掌示意师洪彩不必多说,阎方面色阴冷下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在左离脸上,似乎要盯出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紧张,空气中好像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就连围着看热闹的宾客,都察觉到了围绕在两人之间的低气压,一时间安静如斯,落针可闻。
阎方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你是谁?”
左离想撕下这层洋鬼子的伪装,告诉阎方,他是查斥的儿子,来送阎方上西天!
两支枪此刻就别在后腰上,只需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阎方便能死于他的枪下。
他身体紧紧地绷着,或许是无意识收紧的手臂,碰到了水仙身上的伤,水仙难耐地“哼”了一声。左离立即松了些环着水仙的力道。
他已经失了杀阎方的先机,没了后路,如若是他只身前来,定会打出这一枪,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的下场,至少老王爷亡灵泉下有知,大仇得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但此时他不是一个人,水仙是他带来的,他不能让水仙趟这趟浑水,日后安顿好水仙,再行谋划刺杀阎方之事。
阎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是谁?”
他是埃德蒙,他是秃顶子左家寨土匪左离,是惨死于他手的瓜尔佳查斥的儿子瓜尔佳离柏,无论哪一个身份,此时,他都无法说出口。
即便是他此时披着洋人皮,埃德蒙的身份更符合他,可他不会那些叽里呱啦的鸟语,一开口准露馅。
身边围着十几个枪口正对准他的巡逻大兵,眼下的形式,实在是不妙。
左离心中那种腾腾杀意瞬间减半,眸中依然带着恨意,他和阎方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削减半分。
就在这时,周海去而复返,附耳对阎君山说了什么,阎君山眸色暗了暗,视线在左离和水仙之间徘徊,最后定格在左离脸上,漆黑的如墨的眸子划过一丝恼怒,以及难以察觉到的失落和委屈。
第二十四章 陌生人的关系
阎君山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越握越紧,青筋暴起,浑然未觉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肉里,默然半晌,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
阎君山紧紧瞪着左离,话是对阎方说的“他是埃德蒙!”
话音落地,紧张的气氛瞬间瓦解。
左离一脸不明不明所以地看着阎君山。
左离这张脸可是水仙画的,打死他都不相信埃德蒙就长成这个样子。
……还是说阎君山已经认出了他,此时,在替他解围?
左离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是土匪,阎君山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不管阎君山出于什么目的,有阎君山出面证实他的身份,他和水仙应该暂时安全。
果不其然,阎方敛起一身阴翳,忽然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转身对阎君山说,“告诉你这这个洋同学,来者是客,以前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阎君山在法兰西留学的时候,同埃德蒙调侃过自家老爷子脾气不好,是个老顽固,埃德蒙也是个嘴巴大的,惯会添油加醋,逢人便说阎君山有暴君怪物父亲。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回了大洋彼岸的阎方耳朵里,阎方是什么人,怎会允许别人在他儿子面前这么说他,浑然不知着话茬可是从他儿子口中传出去的。
于是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特意派人远渡重洋,收拾了一顿大嘴巴埃德蒙,从此互相不认识的两个人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
阎方拍了一把阎君山的肩膀,低声说道,“剩下的事,你来处理!”
阎方走后,阎君山目光怔怔地盯着左离,周海极尽本职,带领巡逻大兵驱散看热闹的宾客。
“宴席马上开始,烦请各位贵宾,前往前院就席!”
左离抱起水仙,跟随众人离开。
阿四见自己拼了一根手筋要带走的人,就那么容易地被左离带走,况且这洋人还杀死了他兄弟,怎能这么不了了之。
“师爷?!”阿四眼神急切瞄向自家主子师洪彩,希望师洪彩能替他讨还公道。
师洪彩回瞪了一眼阿四,那阎家父子明显是在偏袒那个洋鬼子,他的人死在了这里,那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他们自己倒霉。
阎家父子没有怪罪,已经算是侥幸,他又怎么会没有那个眼色,去要求阎君山留下那个洋鬼子,给那几个废物偿命,只能盼望阎君山高台贵手不要为难阿四才对。
至于他花五块大洋买的那个婊子,就当做是送给那个洋鬼子了,暂且先忍下一时,早晚要让这对痴男怨女付血的代价。
水仙伤的很重,小猫一样蜷缩在左离怀里,需要尽快得到医治,左离抱着水仙径直走出王府大门。
“埃德蒙!”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左离脚步顿了一下,他听出了阎君山的声音。
好像从他把阎君山绑上左家寨的那天起,他和阎君山之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总是把他和阎君山拧巴在一起。
他和阎君山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这种强行拧在一起的感觉,令左离心里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惧。
即便今天阎君山帮他解了围,算是帮他一个大忙,但这不代表,他会对阎君山感恩戴德,阎君山也休想拿这个挟恩图报。
左离装作没听到,抱着水仙继续往前走。
“左离!”
阎君山的这一声“左离”中,明显染着急切的怒意。
阎君山果然是认出了他,左离停下脚步,回头,带着明显的警惕和疏离的眼神看着阎君山。
“阎君山,你要做什么?”
左离此时还抱着水仙,水仙两条纤细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两人的姿势看起显得有些暧昧。
阎君山看着左离怀中的女人,冷冷问道,“左离!她是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
“放屁!怎么就没关系了?”
阎君山对左离的排斥态度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你不是埃德蒙,她也不是汪永春!”左离扮成洋人的样子,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一句话撕破了左离伪装,左离抱着水仙的胳膊不觉紧了紧,戒备地盯着阎君山。
左离下意识保护水仙的动作,锥子一样,刺痛了阎君山的某根神经,左离从来没有对他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好像生怕弄疼了那个女人一样。
他嫉妒左离怀里的那个女人,他一个大男人,说嫉妒有点矫情了,但他就是嫉妒。
阎君山双目赤红,眸中迸射着骇人的寒光,像一只被抢了配偶的雄狮,心底愤怒着!嘶吼着!
阎君山沉声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声音冷的似乎是凝结着一层冰碴。
左离迎着阎君山冷厉的目光,气势上丝毫不弱阎君山,“她是我女人,你敢动她,别怪我和你不客气!”
阎君山怔楞片刻,他没想到左离就这么承认了他和这个女人的关系,此时,他到是有点羡慕那个女人了。
也对,不然,左离怎么会从他身边离开,敢情是左大当家心里早就有人了,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既然流水无情,他又何必强人所难,他又不爱做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
阎君山故作轻松地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多情,又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紧张的气氛。
开玩笑的口吻对左离说,“你有老婆你早说啊,说不定还能给左大当家准备一份份子钱!”
“咱俩之间那点破事,就当没发生过。”
“以前兄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左大当家多担待,兄弟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希望左大当家能不计前嫌,认下我这个朋友!”
左离眸色微敛,他最怕阎君山对他来软的,这样的阎君山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个被他掐的直哭的胖娃娃。
阎方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不会把这份仇恨转移到阎君山身上,但也不会同阎君山有任何关系,能彼此做个陌生人最好。
“不认!”左离生冷地拒绝阎君山。
左离说完,抱着水仙转身便走。
“左大当家,用不用周海开车送你啊?”
左离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
“江洋大盗的事,是逗你玩的,以后比也不用躲着我!”
“你尽管在海阳城住着,放心,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身份为难你!”
阎君山在左离身后说了很多话,直到左离拦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路口。
阎君山长叹一口气,真是没良心啊!好歹也做过两夜的夫妻,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
好歹今天也帮了你一大忙,一句谢谢都没有!
左离,你不愧是秃顶子山大当家,够辣!够狠!
阎君山酸了一会儿,又在心里念叨了几十遍左离没良心,才蔫头耷脑地回到阎方寿宴。
第二十五章 份子礼
左离带着受伤的水仙就近找了一家医馆,水仙伤的很重且大多是外伤,需要在伤患处涂抹一些膏药,左离不便待在内室。
医馆丫头在看过水仙伤势后,瞥向左离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打量。
左离心里长叹一口气,有些后悔带水仙去阎方寿宴,若是水仙好好在家带着,也不会遇到师洪彩的人,更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左离坐在堂厅长椅上,狠狠搓了一把脸。忽听得柜台后面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娶老婆没有啊?”
“啧啧!这模样不应该啊!等叔回头给你物色一个!”
“哎!对了,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轻浮又透着些老不正经的语气,除了他左家寨二当家左冷,还能有谁。
只见柜台后面一个看模样十八九岁的伙计,从耳根到脖颈通红通红的,蹲在地上好像在翻找着什么。旁边坐在小板凳上一副郎中扮相,留着一缕小胡子,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戏谑地盯着小伙计的人正是左冷。
“冷叔!”
左冷突然抬头看向左离,脸上带着他乡遇故人般诧异和惊喜,一蹦三尺高。
“大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是,改口道,“大侄子!”
“大侄子,我可想死你了!”
小伙计见左冷终于不在他耳边念叨了,如获大赦般地长喘一口气,感激看了一眼左离。
叔侄二人叙了一会儿旧,从左冷口中得知,这家医馆的主人是他志同道合,同样喜欢钻研草药医术的老友所开,左冷这次来海阳城为了寻友。
左离隐去了邂逅阎君山和刺杀阎方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话题大多围绕和水仙的相识以及师洪彩展开。
末了,左冷总结了一句,“这个师洪彩真不是个东西,裤裆里的那二两肉早晚生疮烂掉,忒!”
左离被左冷粗俗的辱骂言语逗笑了,师洪彩那二两肉烂不烂的他不知道,那个师洪彩再敢找水仙的麻烦,他一定不会放过师洪彩。
一个清冷孤傲高岭之花,一个疯疯癫癫老不正经,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没什么可说的了,相顾无言沉默了好半天,左冷话锋一转。
“海阳城可是阎家军的地盘,你见过阎君山没有?”
左离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地回答,“没有!”
左离一副不甘又带着些气愤的表情,都说人老精马老滑,左冷一下子就猜到左离没有和他说实话,一定对他隐瞒着什么。
左离抓了两副药,雇了一顶马车,带水仙回到租住的小院。
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照顾水仙的起居,给了房东大姐一些钱,请她帮忙照顾一下。
翌日一大早,左离正在院子里洗脸,忽听得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一道略显恭敬的男声。
“左先生!左先生!左先生在家吗?”
左离囫囵地抹了一把脸,面上布着水珠,白皙的皮肤愈发通透白嫩了些。
大门打开,首先出现的是周海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周海楞了一下,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心道难怪少帅对这位左大当家念念不忘,这皮肤竟然是比一般女子还要白嫩一些。
周海盯在他脸上略显肆意的目光,令左离感到不适,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周海尴尬地笑了一下,微微对左离点了一下头,“左先生,早啊!”
左离没有理会周海的问好,视线越过周海向后看去,四个大兵提着两只大箱子,每个大箱子都系着大红花,那红花扎的狂妄又张扬,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阎君山又在搞什么花样?左离皱了皱眉,“这是做什么?”
“哦”周海轻笑一声,侧过身体,指着两个系着红花的大箱子。
“这是少帅给您随的份子!还请左先生笑纳!”
份子钱?左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怔了半晌,才想起来,昨日阎君山问他和水仙的关系时,阎君山的确是说过要给他份子钱。
但他和阎君山好像没有互相随子钱的交情,左离刚要出声拒绝,周海紧接着说道,“还请左先生不要推辞!这里面不乏一些活血散瘀的名贵药材!”
提到名贵的活血化瘀的药材,左离眸光闪动一下,水仙现在正需要那些东西,阎君山能拿得出手的,必定是上等药材。
周海见左离神色似乎有所松动,继续道,“少帅让我转告您,他已经料理了那几个伤害尊夫人的无赖泼皮,还请左先生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料理?”
伤害水仙的那几个人,他宰了一个,挑了一个手筋,剩下的那两个估计也废了,周海口中的料理,大概是把那几个活着的都杀了。
周海向左离投来一个了然的眼神。
两只敞着盖子的大箱子,极为醒目地摆在院子中央,如周海所说,确实是有一些名贵药材,但大多是一些金银珠宝。另一只箱子里的东西就显得直接了一些,各种型号的枪支弹药,足有几十支枪,上千发子弹。
枪支弹药当做份子礼,也就阎君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左离随便拎起一支枪,金属质感,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房东大接端着刚做好的饭菜,还没走进大门,便“哎呦!”一声,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停在那箱珠宝上便移不动了。
饭菜放到一边的石桌上,拿起一只如意,“这成色真足!”眼神又描向下边的金簪花,金锁链……
左离见房东大姐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大姐,照顾水仙麻烦你了,挑两样送给了!”
“哎!哎!好!”房东大姐相中了一个祖母绿手镯,拿起一只套在手上,在阳光下闪着绿油油的光,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谢谢你啊,小左!”
房东大姐头也没抬地谢过左离,眼睛巡视两圈 ,在箱子里翻找片刻终不见另一只手镯,正疑惑着,忽然发现不只是手镯是单只的,如意,金锁,金簪花,这些本该配对的东西,竟然都是单只的。
房东大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倏然抬头对上左离那双冷淡疏离的眉眼,手里还拎着一支枪。
房东大姐嘴角抽了抽,想到了那日抓江洋大盗的事情,哆嗦着把手上那只祖母绿镯子,撸了下来放回箱子里。
“小左啊,谢谢你的好意啊,内个……饭好了,你先吃饭,我进屋瞅瞅水仙那丫头!”
阎君山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玉如意,金簪花,金锁链……
一边摸着旺财毛茸茸的狗脑袋瓜,一边听周海叙述给左离送礼时的情景。
周海有点苦不堪言,车轱辘话讲了三遍了,细节到左离开门的时候迈的左脚还是右脚。
周海又复述完了一遍,阎君山终于不再让他重新在讲一遍,沉默片刻、
“他收下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说?”阎君山眼巴巴地看着周海,似乎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
周海回得干脆利落,要不是他后来加进去的那点药材,人家还不一定收呢,还指望着人家说谢谢你不成!
就因为给左离准备份子礼的时候,听人家说东西必须得成双成对才吉利,结果,这阎大公子愣是把成对的东西,特缺德地拆成了单只的。
阎君山又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玉如意,金簪花……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周海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地对阎君山道,“望春楼的人来传话,小五想见您!”
阎君山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倏然抬头问周海,“谁?”
“小五!”周海又补充了一遍,“望春楼的那位!”
小五是阎君山在望春楼里bao养的小倌,阎君山一副病恹恹又恍然大悟的表情,“哦!”
已经有段日子没去望春楼了,突然提起来,他都差点忘记有这么个人了。
“小五怎么了?”
周海扶额,“小五说想见您!”
阎君山视线回到面前玉如意,金簪花,金锁链上……
他现在没那个心思,没有必要耽误人家,好聚好散是他纵横情场规矩,也是他的习惯。
“告诉小五,甭想了,给他点钱,让他离开望春楼,自己找个地方过舒坦日子去吧!”
“是!”
周海答应完,却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眸光转了转,凑到阎君山身边。
“少帅,你应该这么想,至少咱们是送出去了!没说什么,总好过挨一顿骂吧!”
“您的条件在这摆着呢,不说万里挑一,那也是千里挑一啊!感情这种事,急不得,得循序渐进!”
一提起这个,阎君山更扎心了,当初他听周海的循序渐进理论,两人确实好过那么一段时间,可那都是假的!!人家有老婆!!他是男小三!!
阎大公子纵横情场多年,什么时候干过夺人所爱的事情,他往那里一站无论是社交名媛还是商贾小开,不都是上赶着往他身上贴!
左离抱着水仙的画面,在阎君山脑海里荡秋千一样直晃荡,晃的他晕头转向,心烦气躁。
若是别人,他肯定转身就走,可左离不一样,左离的影子就像是已经在他的心里扎根了一样,连着血,带着肉,怎么能说拔出去就拔出去。他大度不到给左离随份子的地步。
但左离看他那种带着戒备的威胁的眼神,阎君山还是安奈住了心中的冲动,所以才让周海以随份子的名义,看看左离此时在做什么,聊以慰藉心中那份躁动不安的情绪。
旺财没眼力见地正赶上这时候,伸出湿漉漉的大舌头,舔了阎君山手背一下,阎君山思绪回笼,烦躁地拍了旺财狗脸一巴掌,“滚!”
周海见状,得,他这马屁拍的可能拍到马蹄子上了,借着阎君山教训旺财的空档,点了一下头便离开。
这边阎君山魔怔一般地患得患失,那边左离正在同左家寨的兄弟把酒言欢。
酒肆角落里,大喇喇坐着三个满身匪气,看起来风格迥异的人。
左家寨三当家左仁安葬好过世的母亲,在海阳城巧遇左冷,左冷又约上左离,左家寨最有权利的三人齐聚在这海阳城不起眼的小酒肆里。
若是此时有人透风报信,一下子逮到三个土匪头子,那定是泼天的功劳。
相较于左离的清冷贵公子,左冷的老不正经郎中,左仁长的就比较土匪了,满脸横肉,身高近两米,身材粗壮。一般情况,下山绑票,劫道都是左仁的活计。
当初在秃顶子山羊肠小道劫阎君山,也是左离临时补了左仁的缺。
酒过三巡,左仁放下盛酒的海碗,手背抹了一把油渍麻花的嘴,面向左离,正色道,“大哥!我有一江湖兄弟,为人仗义,久仰大哥双枪出神入化的绝技,想认识你!”
“现在人就在海阳城,如果你愿意见他,我来安排!”
左离敛起眸色,慢慢咽下口中食物。
他来海阳城主要是为了寻阎方报仇,不想再节外生枝。更不想让任何人掺和进他的生活。
左离犹豫片刻说道,“不见!”
左仁怔楞一下,似乎是没料到这样简单的要求,竟被左离一口回绝,张了张嘴,欲再说点什么,桌子底下的小腿,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左仁瞪向左冷,“你踢我干啥?”
左冷心里哼笑一声,约见左离之前,左仁便同他讲过,有一个军官,看上了左家寨的势力,想收归旗下,条件随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