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拍掉阎君山的手,站起身,嘴里塞满了蟹黄包,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喽(走)开”他咽下蟹黄包,大声质问“阎君山!你到底要做什么?”
帕子被阎君山捏的紧皱在一起,他装得甚是辛苦,面上闪过一丝不悦的情绪。
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他就像个奴才一样,卑躬屈膝的伺候,忙活了一早上,连个笑脸都没看到。
他可是阎家军少帅,除了他家老子,哪有人给他摆脸色看,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竟敢在他面前摆谱。
周海的话适时冒了出来,不能硬来。
阎君山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把左离身后的椅子向前推了推,“左大当家!莫生气,来,坐下吃饭!”
左离不为所动,一脚踹开椅子,怔怔地看着阎君山,“你有什么企图,不妨直说,别弄这些叽叽歪歪的东西。”
阎君山再也装不下去了,帕子往地上一摔,“老子特妈看上你了,就想和你睡觉,想干你。”
一个男人对他说出这种粗鄙下流的言语,左离心里顿觉羞愤,身体颤抖着,大口喘着粗气,怒目切齿地指着阎君山,“你……”
阎君山正在气头上,不等左离说话接着说道,“我告诉你左离,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对你好,你就接着,我对不好,你也得受着!”
“你看清楚,这里不是你的左家寨,小心哪天老子心情不好毙了你!”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也就是在我这里住的安生。那些猴精的商人,可恨死你们绺子了,我若是把你交给那些人,你说你一土匪头子,你猜那些猴精会不会把你吃了。”
阎君山吵吵嚷嚷半天,左离听的清清楚楚,阎君山浪荡成性,粗鄙的风流情话能有几分真意。
能对他如此,不过是为了报复他把阎君山绑上左家寨的事,两人一夜荒唐,图个一时新鲜罢了,这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他也就该吃枪子了。
但此时,阎君山这股子劲儿明显还没过去,不能和他对着干,左离心念一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假意逢迎,阎君山逐渐放松警惕,总有机会离开这里。
左离怔怔地看着阎君山,心里在想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取悦阎君山。
阎君山说够了,愤愤地瞥了一眼左离,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见阎君山接近门口,左离急道:“等等!”
阎君山顿住脚步,回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让他说肉麻奉承的话,他是说不出口,左离眸光转动,瞄向堪比满汉全席的早餐,抿了抿唇,憋了个大红脸,“内个……你不吃饭吗?”
阎君山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听了和幻视了,他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面前的确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小辣椒,“你刚才说什么?”
左离咽下一口口水,目光怔怔地看着阎君山,“这么着急走?你不吃饭吗?”
第十六章 登对?般配
阎君山怔楞片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左离这是在邀请他同进早餐的意思,小辣椒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打动,想通了,愿意接受他了。
阎君山顿时眉目舒展,乐得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上前一把抱住左离,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吃饭!”
阎君山长腿一迈,坐在椅子上,眼睛像黏在左离身上一样,这顿饭吃的格外香。
左离渴了他倒水,左离困了他铺床,时刻谨记周海的话,追媳妇不能硬来,得宠着,并且把这句话视为行为准则,没有左离的允许,他绝不做出半点逾矩的动作。
左离站在镜子前,他今天穿的是阎君山给他准备的衣服,不得不说阎君山的眼光很好。
白衬衫搭配深灰色马甲,领口处装饰两条嵌着宝石的银链子,左离皮肤白,脸又小,衬得脖颈更加修长白皙,在配上他的清冷气质,简直就是一位翩翩贵公子。
阎君山站在左离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满意赞叹,“不错!”
阎君山自打那日被左离嘲笑发型之后,回头便揍了那医生一顿,剃了个紧贴头皮的发型,只留短短的发茬,穿着和左离马甲同色系的西装,显得更加痞气霸道了一些。
两人同站在镜子前,一个清冷贵公子,一个痞气十足的纨绔少爷,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阎君山看着镜子中的两人说道:“你看,我们多般配!”
左离敷衍地“嗯”了一声。
阎君山站得离他有些近,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在他的耳后,湿湿痒痒的,大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阎君山的臭毛病又犯了,左离偏过脑袋,不悦道,“你离远点!”
阎君山心里啧了一声,心说,小辣椒一说话就暴露土匪本性了,但就是这样的左离,迷得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小辣椒不让他碰,他稍有动作就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最近小辣椒脾气也似乎时好时坏的,心情好的时候,才让他亲一下,他都快憋坏了。
阎君山有些扫兴,悻悻地站的离左离远了一些,双手摊开,示意自己不会乱来。
“火气怎么这么大!”
“天天在这里闷着,当然有火气了!”
阎君山一愣,心想小辣椒这是嫌弃家里闷了。也对,小辣椒最近一段时间,没出过门,确实会闷。可他也没出去过,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陪着小辣椒,他怎么没觉得闷呢?
算了,既然人家觉得闷,出去解解闷就是了,吩咐副官周海备车。
从车上下来,左离眸子一亮,阎君山当真是给他找了一个解闷子的好地方——德苑戏楼。
这里左离颇为熟悉,打前清的时候就是一戏园子,连名字都没换。
以前,老王爷还带他来过这里,他那时候小,听不懂戏,看了一会儿热闹,便偷偷溜了出去。
左离记得这里有一处专供杂役戏子走的角门,可以通到临街,只是不知现在那处角门还在不在了。
阎君山在海阳城也算了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有特殊待遇,戏园伙计见活阎王来了,嬉笑着奉承几句,转身立马招来掌柜,自己溜走了。
掌柜躬身含笑道,“呦!少帅大驾光临,最好的座儿给您留着呢,您上座!”掌柜的手掌指向二楼正对台子的包间,正是绝佳的好座位。
阎君山瞄了一眼二楼包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左离,小辣椒就是为了出门解闷来了,楼上人少,太静,不热闹,没意思。
阎君山朝掌柜的大手一挥,“不用,我们就坐这儿。”
或许只是巧合,台上唱的正是《文姬归汉》选段,扮着蔡文姬的青衣咿咿呀呀唱的情真意切,大意是蔡文姬被胡人所掳,嫁给胡人,心里却念着汉的故事。
左离听得心虚,眼神有意无意瞄向阎君山。
阎君山对戏曲不感兴趣,他连台上唱的是什么都没听懂,只顾着给左离剥栗子仁,“这出唱不好?”。
左离忙道:“没有,挺好的!”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瓜子,边磕瓜子边听戏。
阎君山把剥好的栗子仁递给左离,“来!吃这个。”
左离半个眼神都没给阎君山,“我不爱吃栗子!”
阎君山脸上丝毫看不出尴尬的情绪,“那我吃!”吃了两个栗子,看见左离手里拿的是瓜子,讨好般地笑着说道,“我剥瓜子仁给你。”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打扮颇为艳丽的女子,不由分说,直接做到了左离和阎君山之间的空椅子上,那女子穿着紧身旗袍,两条纤细的手臂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向阎君山那边倾斜,尽显丰满肥臀好身段。
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左离不觉侧脸看过去,白叶也在看他,目光肆意打量在他身上,这目光让他感觉说不上来的别扭,横竖不认识,不理会就是了,继续看戏。
阎君山见到白叶竟突然出现,下意识看向左离,眸底闪过一丝慌乱的的情绪。
白叶是海阳城庆丰典当行幕后老板,背地里沾带些军火生意,主要是寻找买家和卖家,她中间搭个桥传个话什么的,为人八面玲珑,阎君山私藏的枪,有一半都是白叶介绍的,除此之外和阎君山还有一段只谈风月不谈感情的私交。
白叶手指戳了戳阎君山搭在桌子上的胳膊,娇嗔地说道,“少帅,好巧啊!”
阎君山收回胳膊,递给白叶一个警告她别乱说话的眼神,语气平淡地说道,“白老板今天怎么有雅兴来逛戏园子了?”
白叶斜了一眼阎君山,讪讪地坐正身姿。
“我的几个朋友喜欢听戏,这不就约到这儿了,老远就瞧见你了,最近忙什么呢,也不到我那里坐坐。”
“呵”阎君山轻笑出声,满脸的春风得意,瞅了一眼左离,对白叶说道“最近忙大事呢!”
白叶玲珑心思,顺着阎君山的目光再次瞥了一眼左离,长得白净漂亮,爱搭不理的,一看就是阎君山喜欢的类型,大概是从哪里拐带来的小少爷,正打的火热呢。
白叶戏谑地笑着说道,“您贵人事多,可得悠着点,别累坏了身子。”
这话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侮辱,阎君眼神扫向四周,看戏的,听热闹的,眼神有意无意瞄向这边的,扬声道,“我身体好着呢。”
视线停在左离身上,又解释了一遍,“你可别听她的,我身体好不好你可是知道的。”
刚才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络,左离刚开始听得还不太明白,眼下阎君山这么画蛇添足地一解释,左离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恨不得把阎君山那张破嘴缝上。
左离红着耳朵假装听不到,瓜子磕得嘎吱嘎吱响。
关乎男人尊严的事,小辣椒居然不理会,阎君山觉得有些尴尬窘迫,脸色不是很好看。
白叶笑得花枝乱颤,接上阎君山的话,“我知道,我知道您身体倍棒,行了吧!”
阎君山眼神略有缓和,目光转向白叶,左离跌了他的面子,他怎么也得找补回来。
阎君山姿态随意地翘起二郎腿,话锋一转对白叶暧昧地说道,“想来我确实有些日子没去白小姐那了,不知白小姐今晚有空吗?”
第十七章 金丝笼难困大鹏鸟
白叶一愣,不禁看了一眼左离,眸光转动,默然半晌,娇软着身子凑近阎君山,“有啊!阎少爷可得早点,晚了我可不留门啊。”
“正好我新买了一件睡衣,镂空蕾丝花边的,我穿给你看。”
阎君山和白叶调情,手上剥瓜子仁的动作一点儿没停,他抓住关键信息,“镂空的?哪里漏啊?”
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偷偷瞄向左离,想从那清冷的脸上得到他期待的情绪。
白叶往秋波流转,尽显娇媚,“少帅你想漏哪里,我就哪里。”
这两人怪不得能聊到一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话来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
阎君山果真是个浪荡子,白日宣淫,早晚落下个jing尽人亡的下场。
左离听不得这些染着颜色的下流话,耳根子通红,剩下的瓜子洒回盘子里,起身道,“这里太吵,我出去透透气!
阎君山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学着左离适才无视他的样子,旁若无人地同白叶调情。
一门之隔宛若两个世界,站在门口隐约能听见戏子的说唱声,以及时不时响起一阵卖座叫好的声音。
阎君山没有派人跟着他,大概是见到那女子,对他的那股新鲜劲过去了。
左离心想,阎君山浪荡成性,调情的话信手拈来,只要稍微看得上眼,骚话浪话一箩筐,人又长得帅气,大概没有几个人能把持的住,能对阎君山死心塌地的人,应该不少。
最近这段时间,阎君山就像是狗屁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就连上厕所都要跟着他,和阎君山这样风流的人假意逢迎,他勉力应付的心累,真心的累。
当年那个肉嘟嘟的弟弟,怎么就变成这么个讨讨厌又粘人的家伙!
左离摇了摇头,回头瞟了一眼正叫好生一片的戏园大堂,阎君山此时正佳人相伴,应该暂时顾不上他。
这是一个绝佳逃走的机会,左离长长吁出一口气,大步朝门口走去。
走了没两步,左离抬眼看到门口两个兵,大概是出来躲懒,正蹲在墙根底下闲聊着什么,倏然抬头,看了过来。
两个躲懒的兵一脸的恐慌,唯恐左离回去向阎王告他们偷懒的状,左离则是怕他们给阎君山通风报信,双方各怀心事,表情却大同小异,视线僵持在一处。
左离顿住脚步,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赶巧伙计经过。
“哎!小二哥,你们厕所怎么走?”
伙计正是接待阎君山的那一个,知道左离是阎君山带来的爷,可不能怠慢,面色愈发恭敬几分。
“这位爷,您直接叫我小二就成了,咱可当不起哥那个字,您若是叫我二哥,我怕晚上阎王找我,我睡不着觉。”
左离楞了一下,这伙计还挺有意思,不禁轻笑出声。
阎君山在海阳城的名声看来不怎么好。
伙计没有指路,而是带着左离穿过几个回廊,手指一处,“就那边。”
左离见伙计似乎还要等着他出来的意思,“你先忙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伙计走后,左离寻着记忆中角门的方向走去。
此时,正和白叶聊得火热的阎君山,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左离出去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见我马上要和别人共度良宵,不是应该哭着闹着,求我别走吗?
难不成是面子上抹不开,让我去哄着他?
会不会是和白叶演的太过头了,以为我不要他了,找地方偷偷抹眼泪呢?
阎君山心里有事,和白叶的聊天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越琢磨越起疑。他这瓜子仁都剥了一大推了,吃瓜子仁的什么时候回来啊?
阎君山转身对周海道,“去找找。”
没过多长时间,周海一脸惶恐地回来了,蔫头耷脑的站在阎君山面前。
阎君山见周海没把人带回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脸色倏变,怒问道,“人呢?”
阎君山的一声怒吼,惊得近处看戏的人,纷纷离座,荷枪实弹的一排警卫兵往那一站,就已经够唬人的,这阎王暴怒,再把他们看热闹的给突突了,他们惹不起,走的起。
坐在阎君山身边的白叶被这突然的怒吼声吓了一大跳,捂着耳朵,算是胆大的豪杰,没有离开只是坐的远了一些。
阎君山对左离什么心思,周海都看在眼里,以往少帅的情人走了他都想不起来是谁,也没见把人软禁起来,达到寸步不离的地步,或许这个左家寨的大当家,对少帅来说是有些不一样。
话又说回来,还不是他自己作的,把人给作没了。
时下,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了,少帅指不定怎么责罚他们呢,多说多错,周海只回答三个字,“不见了。”
“不见了?”阎君山像是没听懂周海的话轻声又问了一遍,又像是不相信左离会离开,左离已经接受了他,没理由走的。
阎君山像是丢了魂一样,瓜子也不剥了,眼睛虽然盯着那已经堆成小山似的的瓜子仁堆,目光却涣散地找不到焦距。凌厉的脸部线条紧绷,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气场,夹杂着淬着寒冰的戾气,让人无法直视。
阎君山不觉回想近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底猜到了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左离不喜欢他,之所以答应留在他身边,也只是伺机离开他而已。
阎君山继续对周海吼道:“人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逃过一劫的周海,一溜烟大步离开。
阎君山和左离之间的内情,白叶不清楚,但从阎君山对那冷美人的态度,能看出来,阎君山是上了心的。
阎君山一个眼神白叶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和阎君山合谋把人气走了,回头阎君山找不到人,定会找她算账。
白叶才不会做那种费力不讨好,没抓到鱼,反倒是惹得一身腥的买卖。
白叶对谄媚一笑,“少帅,冷美人该是心里有你,不然也不能稍一试探就吃醋躲起来了。”
“你先晾他两天,说不定过两天人就回来了,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主动权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白叶到底是玲珑心思,有左右逢源的本事,嘴巴厉害的能把死人说活。
虽然出的不是什么好主意,甚至给阎君山出的主意还有点馊,但阎君山就是爱听,心底舒坦不少,那点疑心左离假意和他在一起的小火苗,一下子被白叶这番言语所浇灭。
尤其是那句“心里有你”阎君山听着别提多顺耳了,状似不相信地问道,“真的?”
白叶见阎君山神色缓和,面上似乎带着笑意,乘胜追击,“当然是真的,您啊就是没谈过恋爱,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甭管男人女人都吃这一套。”
“我和你说啊,你若是心疼他,怕他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我白叶可以设宴向他赔罪。”
“你们两个人之间问题,肯定在你们自己身上。”言外之意,人走了,丢了,跑了,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是你阎君山把人弄走的,跟她可没关系。
第十八章 噩梦
左离回到在海阳城落脚时租住的小院子,水仙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身边堆着有一大堆待洗的衣服。
不过是十几天不见,水仙面颊红润,脸上也多了些肉,同他初见水仙时那瘦成皮包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时相比,看起来可大不一样了,气色也好了很多,更像是寻常女儿家该有的娇俏样子。
左离早把水仙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看到水仙的变化,心里还挺欣慰。
左离出声提醒,“水仙!”
水仙停下洗衣服的动作,循声看过去,见左离突然出现在门口,怔楞一下,眼眶越来越红。
半晌,水仙嗫嚅着说道,“左大哥,我还以为你……”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左离心里轻叹一口气,水仙大抵是被亲人抛弃惯了。见阿三离门之前,他只说有事,不用水仙等他。他连着十几天没回来,水仙应该是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左离走进院子,笑着对水仙说道,“傻丫头,哭什么,我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一段时间,回来晚了些。”
水仙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皮,诧异地看着他,“真的?”
左离矮下身,摸了摸水仙的脑袋顶,“我都回来了,还能有假?”
左离垂眼看到,水仙手搓得通红,水盆里那些衣服的款式和尺寸也不像是水仙自己的,“你在帮人洗衣服?”
水仙点点头,手指搅弄在一起,“我、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养活自己。”
“你是我妹妹,不用你做这些养活自己,你缺钱找我要就是。”
还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就连死去的叔叔也只是说,女儿家要勤快,不能拖累家里人。
水仙水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只能是妹妹吗?
不等水仙说什么,左离转身进屋,边走边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水仙擦了擦手,站起身,“我这就去做。”
左离下山的时候只带了两只枪,还被阎君山那个不着调的浪荡子缴了,总不能用他的赤手空拳去找严方。
他粗略地算了一下余下的钱,两支枪不够,一支尚有剩余。
左离撇了一眼正刷洗碗筷的水仙,严方寿宴一定会加强警戒,他若是能活着回来,一定认下这个妹妹,将来为她寻得一门好亲事。
若是不能回来,大致是天意,老王爷泉下有灵,他也算是尽孝了,水仙孤苦伶仃,无人照拂,又是女儿家,总要留点钱傍身,也不枉他们相识一场。
近日同阎君山周旋的心累,左离吃过晚饭,早早便睡下了。
“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
嬷嬷一边催促丫鬟准备梳洗用品,一边手脚麻利地给还没睁开眼睛的离柏穿戴衣服。
天还没亮,离柏便被嬷嬷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只为给安王爷每日的请安。
好不容易熟悉穿戴完毕,离柏半睡半醒的状态,早晨天气凉,嬷嬷特意给他多加了一件枣红暗纹绒面披风。
柏离睡眼惺忪地往王爷院子里走,还没进安王爷院门便和从里面出来的阎方打了个照面。
离柏站在距他不足三丈远的地方,按规矩,严方是门客,当给离柏行礼,可严方却行色匆匆,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直接无视这个王府的小主人径直离开了。
站在离柏身后的嬷嬷气愤道:“哎~阎先生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啊!亏得王爷奉他为上宾。”
离柏虽生在王府,却对那些繁冗复杂的礼节不甚在意,只是很奇怪这天还没亮,为何严方会出现在王爷的院里。
今天似乎哪哪都透着古怪,就连平常伺候在王爷院里的小厮也不知哪去了。
左离跪在王爷屋门前扬声道:“儿瓜尔佳离柏,请阿玛安!”
寻常,离柏说完请安词,安王爷要么打发他直接走,要么开门让他进屋,问询功课,或父子间闲聊几句,总之不会让他久跪在门口。
离柏等了半天,王爷屋里也没什么动静,或许是今天阿玛起的晚了,再次扬声说道,“儿瓜尔佳离柏,请阿玛安!”
天气格外阴沉,跪安的功夫,似乎比方才还要暗了一些,离柏抬头望了一眼天,黑云密布,大早晨的竟是要下大雨了,不由得皱眉,阿玛什么时候能让他走。
王爷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阿玛今天怎么回事,心中暗自责怪王爷,无故让他久跪门前。
离柏跪得膝盖有些疼痛发麻,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最是没什么耐心,他站起身,想要问问王爷为何如此对他,难道是他哪里做错了不成。
离柏驻足王爷门前,刚要敲门,发现门不仅没落锁,反而微微开了一个小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从缝隙传出来。
离柏头脑一片空白,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昏暗的房间萦绕着满满的死气。
青色床幔遮挡得严严实实,离柏僵直着身体,走了过去,轻声呼唤,“阿玛?”
“咔嚓”一声,一声响雷响彻天际,紧接着一道闪电横劈下来,瞬间照亮眼前。
只见那密实厚重的青色床幔上,布着大量红色斑点,像冬日积雪的树干上,开出的数朵血色红梅,异常夺目,格外刺眼。
离柏的呼吸好像顿住了,他颤抖着手扯开床幔。
王爷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张,面色灰青,身上还盖着被子,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眉心处那个血窟窿,周围遍布干涸的血迹,上半张床铺已被染成黑红色。
自小无忧无虑,手心里捧大的少年,哪里见过着样的场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床上惨死的是他唯一的血亲,他没敢多看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离柏的这一跑惊动了守在院门外的嬷嬷和丫鬟,离柏面色惨白,嬷嬷好像同他说了些什么,可他就像是失聪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
机灵点的丫鬟找来师管家,进院子片刻之后,满脸恐慌地出来,大致听嬷描述一下事情的原委,把左离拉到一边。
“革命军马上打到海阳城了,严方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应该是拿着王爷的命,当投名状投奔革命军了,贝勒爷您快走吧!”
“等您以后翅膀硬了,再找那狗东西报仇。”
骤雨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雷鸣闪电。
左离猛然从睡梦只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衣衫已被冷汗打湿,紧贴在胸前,随着呼吸大幅度起起伏伏。
他又做噩梦了,这个梦都有做了十几年,每每午夜梦回,再次看到老王爷惨死时的场景,他都需要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神来。
左离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竟然同梦中的天气有些相似,那种恐惧的感觉好像如影随形般地带到了现实。
大概是老王爷在埋怨他,为何迟迟没有替他手刃仇敌。
左离擦了一下脑门上的冷汗,看了看时间,才发现,才凌晨两点多。
满脑是都是老王爷惨死的场景,他现在是睡意全无,这个时间除了躺在床上睡觉,好像也不能做别的事情。
他躺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不知不觉阎君山那张痞笑的脸代替了老王爷惨死时血腥画面。
时而是两人荒唐缠绵纠缠在一起,时而是被人从后面用力地捅进来,时而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塞的他难受不已,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剧烈心跳似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又乱蹦乱跳起来。
左离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怎么就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左离最后索性坐了起来,甩了甩脑袋,阎君山身上大概有毒,竟然比老王爷的鬼魂还要厉害。
第十九章 相好见姘头
大雨下了一整夜,早晨的天气出奇的好,地上遍布零星小水洼,晨光洒在上面,折射出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流光,一阵清风抚来,荡起水面波光粼粼,样子甚是好看。
左离抻着胳膊伸了一个懒腰,出乎他意料的是,昨晚梦到老王爷之后没多长时间,竟又睡着了,这让他很意外。
他今天起床也较平常晚了一些,桌子上摆着两碟小菜,两个白面馒头,一大碗小米粥,看起来很清淡,平平常常的家常菜,让人感觉很踏实。
吃完饭,他打算出去转转,他需要弄到一支枪,枪虽然大同小异,但他更习惯用勃朗宁M1900那款,世面上不容易买得到,他想去黑市砰砰运气。
刺杀阎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帅府也就是原来的安王府,虽然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但为了万无一失,还需提前摸排好路线。
院子中央,水仙坐在小凳子上,身边依旧一堆待洗的衣服。左离皱了皱眉,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水仙!你怎么又在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