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河—— by鲜切宝石 CP
鲜切宝石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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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持心想,如果我不是那个可悲的赝品,或者,如果我不是第一个遇到你的人,或许我真的会为你的伟大爱情鼓掌。
杨持不知道走出厨房时,脑子里混沌盘旋着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沉睡中的、一无所知的傅掩雪身上……如果他们不曾相遇,或许对彼此而言都是一个极好的结局。
可是一想到这个“如果”,杨持的心就会痛得揪起来。
爱,原来不是香甜可口的糖果,它以一种狡猾的方式出现,大多数人尚未尝尽它的甜蜜时,就要承受里面的酸楚。
杨持盛了两碗汤,还没等到他傅掩雪睡醒,门铃却被按响了。
从监视器来看,门口站着的人和傅掩雪竟然有几分相似。
“我知道,你是杨持吧。我是小雪的哥哥。”傅掩诤开门见山,他脱掉了外套,径直走到屋内,颇有气质地打量了四周一眼,“这个房子,小雪之前还不愿意住,没想到现在倒是‘乐不思蜀’了。”
他没说一句重话,也没指名道姓,但是强烈的上位者的气势依然让人不可随意玷污。
杨持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掩雪不回去的原因有很多,但绝对不会因为他,他还没这么大的能量。
“都说让医生过来,他也不让,你能照顾好他吗?”傅掩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气,不用想也知道是杨持做的,他看着谁在沙发上的青年人,话却是对杨持说的,“小雪很少生病,如果你照顾不好他,还是让我们的医生来。”
言外之意,就是杨持是灾星了。
傅掩诤不愧是傅家的长子,杀人不见血也就是如此。
杨持扯了扯嘴角:“傅大少,您现在是想让我把小雪送回去吗?”
“如果我想,你没有在这里问我的机会。”傅掩诤的语气平淡,仿佛对待杨持,和对待一块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眼:既不是看不起,也不是瞧得上。就是单纯不把他当回事。“我只是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倾城国色,能让我弟弟生了病都不愿意回家里休息。”
傅掩诤总算把目光调回到杨持脸上,依然是无波无澜的表情。
杨持干笑一声:“那您现在什么感觉?”
“资质平平。”傅掩诤毫不客气。“不过……”他停了一下,“重要的不是我对你什么看法,重要的是,小雪对你什么看法。”
作者有话说:
大哥出来看看。今天稍晚一些还有一章番外更新
番外1:人间正好②
杨持吃了药,迷迷瞪瞪睡了好一会儿。
醒了以后窗外已经黑了,只有小区对面那条商业街的灯牌还闪烁着灯光,从没被窗帘盖住的玻璃照进来。他觉得浑身有些沉重,显然是病魔还在折磨他。这种要了命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大多数时候的小病小痛都会被记忆美化,上一次“似乎疼得不能忘却”还是在十一岁。
那个时候,山里的荆棘茂盛,到处都是蛇虫鼠蚁,每每出门前,父母都会把杨持里一层外一层包好,倒不是觉得杨持娇气,只是若是受伤了,山村里的药怕也是不顶用的。
后来父母走了,杨持进山也不敢深入,唯独那一天他进得深了些,傅掩雪就藏在山洞里,眼眶很红,但没有哭,两个孩子只是对视一眼,所有不确定的、胆怯的东西都消失了。
天黑以后,才能看到光在哪个方向。
杨持被荆棘割破了腿,背着傅掩雪出山,两个孤独孩子正在互相依偎,头上展翅的白鸟,也在寻找家的方向。
“醒了?”
灯亮了,同时亮起的还有杨持的双眼。门口站着的少年只是逆着光,他眉目和脸庞的一分一毫,杨持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他是一个歌手,他一定用歌声吟唱;如果他是一名画家,他一定日日执笔;可惜他只是一个资质平凡的俗人,他能做的只有当傅掩雪出现在他眼前时,不断在心里小声说,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你不回去吗?”杨持问。
傅掩雪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是站在门口都能带来无比强大的压迫感,他只是看着杨持,许久不发一言。
杨持有点心虚,他当然是不想让傅掩雪回去的,不只是今天一天,他希望每天都能见到傅掩雪。
“感觉好点了没有?”傅掩雪答非所问。
杨持点头:“掩雪,你买的药比我管用多了。”
傅掩雪呵了一声,又说:“感觉好点了,就起来换衣服。”
杨持眨眨眼睛:“小雪宝贝,你准备趁我虚弱把我卖了?”
“小雪”是傅掩雪的小名,但是傅掩雪向来不喜欢,觉得太幼稚。杨持喊习惯了,傅掩雪却也没表现出过厌烦,杨持总会去想,自己对于傅掩雪来说,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特别呢?
“你能卖几个钱?路费都赚不上的。”傅掩雪嘴上不饶人,还还是轻车熟路地打开杨持的衣柜,一边说话一边把衣服挑好扔到他身上,“你现在刚好一点,不要就想着和之前一样不老实了,乖乖的和我出门,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傅掩雪也就是个少年人的年纪,对着杨持说“乖乖的”,像个已经掌事的大人了。不过杨持心想,未来掩雪也的确是要接管傅家的,他冰雪聪明,比同龄人早慧也是应当的。只是不知道,以后这样完美的掩雪会成为谁的丈夫呢?
或许是生病带来身体上的疲乏,精神也就不像往常般乐观,总是因为这件太遥远的事情恹恹的。但——怎么又在心里说“但”?杨持唾骂一句自己,然后继续想,但听说许清方的家里已经在准备给许清方联姻了,听说女方姓钱,是个名门闺秀。
“又在想什么?”见杨持漫不经心的样子,傅掩雪立马就察觉到些微的不对劲,“你想家了吗?”
说起来,也是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杨持点点头:“今年想回去一次。”
“什么时候?”
“下半年我爸妈生日吧。”
“好。”傅掩雪在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听杨持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
“一起?”杨持整理衣服,一边调笑傅掩雪,“那个时候你还在上课呢吧,哪有空啊。”
他先发制人总是好的,免得到时候傅掩雪去不了害得他黯然神伤。
谁知道这句话仿佛踩了傅掩雪逆鳞一般,他站在原地,很是气愤的表情:“杨持,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杨持一愣:“……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明明就有,不只有一点,还有很多。”少年时期的傅掩雪,没有之后的冷漠强势,在杨持面前一直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孩子,数落起杨持的不是来也是头头是道,“我下午和你说我不去国外读书了,你不信。我说我要陪你一起回山里看叔叔阿姨,你也不信。杨持,你自己摸摸良心,以前有哪一次不是我陪着你?你对我到底在不满什么?”
这番话说得是酣畅淋漓连绵不绝,看上去已经憋了一下午了。
杨持知道傅掩雪是真的被自己的态度伤了心,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能凑到傅掩雪面前,小声地讨好,掐了掐傅掩雪光滑的脸蛋:“对不起,小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就当我生病了,把脑子烧坏了。”
傅掩雪皱着眉,却始终没挥开他的手。
过了好一会,才说:“不准再撒泼了,我们出门。”
看样子气是消了不少,杨持心里长叹一声,又听到傅掩雪道:“还有,不准咒自己了。”说完,率先钻进了车里。
让杨持没想到的是,司机没有把他们送到什么寻常人家高不可攀的地方去,反而送到了市内最高的建筑面前。
傅掩雪把他带上了五十层。
这里不是大楼的顶点,确实绝佳的观看夜色的场景。
哪怕两个人都戴好了口罩,可他们都是身高腿长气质佳的青年,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杨持知道,傅掩雪不太喜欢喧闹的环境,现下更是对傅掩雪的选择产生疑惑。
“掩雪……”
“不要多话。”
杨持只能乖乖闭嘴。
过了好一会,服务员送来一份餐食。
傅掩雪对杨持抬抬下巴:“知道你睡一下午肯定饿了,吃点吧。”
杨持哭笑不得,心道果然是傅家的小少爷不知人间烟火,他饿了随便买的面包都能垫垫肚子,何苦来这种地方花高价呢?可这偏偏又是傅掩雪的一番心意,他当然不能拒绝。
杨持在吃饭的时候依然时不时偷瞄一眼傅掩雪,对方只是扭着头看着窗外那条看似无边无际的长河。
河上有一座大桥,桥上的灯光璀璨,像是落在河面上的星星。
听说从前这条河上有过不少画舫,每每到夜里总是笙歌阵阵,只是那里头多少女儿的苦情泪水无人可诉,悲情故事无人可说。因此,这条河也叫怀情江,为的就是祭奠那些苦命女儿。
怀情江的光影似乎也照射到傅掩雪的脸上。
在灯火亮起的刹那——
他美得竟是如此动人。
“快看。”傅掩雪催促杨持,又像是嫌弃杨持动作太慢,于是牵起他的手,指着窗外那盛开在空中的一朵朵烟火,“那是你们玉茗山的花。”
五彩缤纷闪烁着的烟火的形状,是茶花。
杨持只觉得鼻子一酸。
他没有松开傅掩雪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好漂亮……”
他低声喃喃。
傅掩雪没有挣脱。

第41章 少年人一样天真的残忍
杨持并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掩诤的问题。
傅掩雪对他的看法,往好听一点说是养成了依赖,往难听一点说就是扔了也不可惜。杨持可以在傅掩雪面前丢这个人,但是面对别人,哪怕是傅掩雪的亲哥哥,他也不愿意过多阐述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和纠葛。
没出过山,不代表杨持不知世故,在被时间摔打的过程中,虽谈不上已经金刚不坏百毒不侵,杨持也认为自己不算一个玻璃心的人。若不是真心喜欢,那他则不会被傅掩雪伤。可感情就是这样一码事,哪怕是心被划了两刀,又再补了几枪,甚至碎无可碎,他还是喜欢傅掩雪。
“其实,我对你的存在并不意外。小雪从小就让人省心,叛逆期迟一点来,想要一点新鲜感,玩点不一样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傅掩诤坐在侧边沙发,他不急不缓,“我意外的是,‘你’存在的时间。”
杨持依然笑着,不卑不亢:“傅大少,您这句话,我已经从很多人嘴里听过了。”
就连杨持自己都捉摸不透,傅掩雪为何总是对他忽冷忽热。对他的好的时候,就像现在,会帮他安排孩子们的假期;对他冷的时候,言语的轻蔑,对杨舒景的优先权,毫不掩饰。
或许就像傅掩诤所言,傅掩雪到了“叛逆期”,拥有少年人一样天真的残忍。
傅掩雪从没想过掩饰他的冷淡,在他眼中,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你现在是在给向家人做事吧。”傅掩诤直道,“你能拒绝小雪的安排,倒是有几分骨气。但是希望你明白,不论你给谁做事,身处哪个营帐,都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小雪的事。”
傅掩诤不苟言笑,端的是一副冷峻疏离的做派,言语之间却流露出对弟弟的拳拳爱护之心。话是极刺耳的,杨持并不责怪。他若是有个弟弟或是妹妹,对其的疼爱或许不会比傅掩诤少分毫。
“我不会伤害小雪。”杨持的目光落在傅掩雪身上,尽管他们之间的心意永远无法相通,他也不会做出任何有悖于心的决断,“从前,现在,将来,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希望你说到做到。”
傅掩诤说话的语气不重,可依然具有浓重的压迫气息,他打量着杨持,就像打量着无数个曾经考核过的人们一样。只是这一次,他需要衡量的并非杨持的工作能力,而是一颗不会背叛自己弟弟的、纯洁无瑕的心。
“在关于小雪的事情上,我从不说谎。”杨持的回答,既像是对傅掩诤的承诺,又像是对自己的呢喃。
“是吗?”傅掩诤淡然反问道,“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抛弃小雪。”
杨持浑身一僵。
傅掩诤却依然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语气,只是说起来的,是杨持不要想要回望的往事:“小雪保护你,不让我调查你,我当然尊重他的意愿。但你的名字掩藏不住,我自然也就想起来你是救了小雪的人。当初,你本来有机会出山陪着小雪,可你把机会让给另外的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小雪的欺骗和蒙蔽?”
傅掩诤的双眸深沉,并非如傅掩雪一般的秋水灵动,更似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如果站在歌功颂德的角度,我很赞赏你的无私和付出。但是站在一个哥哥的角度,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你能履行方才的诺言。”
杨持木讷站在原地,不知傅掩诤何时离开。
他曾经认为只需要做出无愧于心的选择,那便是最好的安排,可傅掩诤说得不错,他的确成全了自己,而“剥夺”了傅掩雪了解真相的权利。
只是,现在再谈论这些,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没有陪伴傅掩雪长大,当然也没有获得被爱的资格。
而他放弃这一切的那一年,也不过是在懵懂青涩的,人生的第十一年。
傅掩雪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杨持照顾了他一天,第二天便有了极大的起色。
尽管杨持得知了是傅掩雪给杨舒景拉的关系,但是他并不会挑明,站在傅掩雪的角度,为杨舒景做这些事是理所应当,而他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自讨没趣,难道还指望傅掩雪为他去易寻笙面前说两句吗?
杨持自知并非得了气运的小说主角,便不会做白日梦。
倒是傅掩雪,得知自家大哥来过之后,神情变得些许怪异,又连忙追问杨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杨持吹了吹热汤,确保不会烫伤傅掩雪之后,才掐头去尾把和傅掩诤的对话内容说了一遍。
傅掩雪欲言又止了好几遍,最后只是摸了摸杨持的脸。
那双眼睛,不知道看的是杨持,还是透过杨持在看别人。
杨持在家陪了傅掩雪两天,第三天一早杨敏敏打来电话,问杨持有没有空闲,说临近端午,想要和杨持一起过节日,又说他们这几日承蒙石杏哥哥照顾,想要给神秘“姐姐”当面道谢。
傅掩雪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约莫是那天大发慈悲,挥挥手就帮了这个忙。拒绝孩子们的要求是如此过分残忍,杨持思来想去,还是在早餐时试探了傅掩雪几句,果然,傅掩雪只说了不必这样麻烦,他不需要特殊的感谢。
杨持免不了失落,到画廊门口才勉强调整好状态。
向繁和安盈今天都不在,画廊中的氛围更为紧张,杨持换了新身份,换了新工位,这一切都像是成为杨舒景谬论的佐证。窃窃私语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嗡嗡嗡无孔不入,又在杨持转过眼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杨持没心情计较这些闲言碎语,生活上,光是为了傅掩雪和孩子们的事情就足够他挂念,而工作上,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步——易寻笙——他还没有攻克成功。
孟堪给出的主题是亲情。这道题看着简单,但是鲜少有画家能够精妙地描绘出亲情的复杂本质,而易寻笙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易寻笙的确有着人们固有印象中的“天才通病”:冷漠、古怪。
想要用小恩小惠来打动对方,大多数时候只能适得其反。
那么……只能找出对方的“需求”。
易寻笙这样的人不会缺钱,便只能从其他的方向进行攻破:原生家庭,人际关系,自我突破。前两个领域,以杨持现今的能力尚不能接触,那么,最后一个……
杨持不断翻阅着易寻笙的作品集。
易寻笙这些年公开的作品,明面上的主题各异,但是内在都无法脱离“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这一深刻核心。而他发表的时间,多集中在少年至青年的过渡期,近两年的作品水准依然很高,但是公开的部分却并不多。
平凡的人会遇到瓶颈,天才自然也会。就连闻名世界的文学家也有认为自己写得一团糟想自杀的时刻。
可要如何才能为易寻笙提供现下最需要的灵感价值呢?
杨持凝视着屏幕,这是在五年前,易寻笙创作的一副名为《铜、童、瞳》的画作:荒芜的废墟之上,四周寥无人烟,一座残缺的儿童铜像斜斜地陷入断壁残垣中,一只幼鸟闭着眼睛,栖息在孩子的脸侧……
杨持正在冥思苦想,杨敏敏打来了电话。
“杨持哥哥,石杏哥哥说后天就是端午节了,安排我们明天去艺术馆参加活动,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
杨敏敏话还未说完,那头的几个少年争先恐后地插上话,重点只有一个:希望杨持能一起参加。
本就许久未见,这几日孩子们的行程全部托管给了石杏,杨持心中愧疚不已,心道明天怎么也要去一次,便应了下来。
杨敏敏又道:“人美心善的神秘姐姐会来吗?”
“姐姐?”杨持愣了半秒,立刻想起是关于傅掩雪那个误会,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又不能直接拂了孩子们的好意,便委婉道,“姐姐忙得脚不沾地,说祝你们玩得开心,他就不来了。”
“好吧……”杨敏敏明显有些失望。
杨持只能温声又安慰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凳子上,正对着窗外的天空,忽然之间,他想起来小时候的端午节。那时,他和山里的好友们结伴游玩,年少不知愁滋味,蝉鸣和夏日一样长,那是一段好时光。
他们的童年和城市的孩子大不一样,没有高科技电子玩具,也没有马戏团和电影院,但是大山就是他们的游乐园。杨持很喜欢山里,山风吹来时张开翅膀,他便是一只自由的鸟,灵魂也便从这头,飞往无边无际的那头了。
大自然,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杨持猛然一怔。
如果他能从自然中获得力量,那易寻笙呢?来自大山的孩子们,天生就是大自然的代言人。
艺术家拥有更强烈的共情能力和捕捉细节的本事,天才更是如此。
在征得孩子们的同意后,杨持鼓起勇气,给易寻笙发去了邀请函。
对方没有回应。
杨持并不气馁,如果易寻笙这么好说话,那便不是易寻笙了。
他思索片刻,拿起手机冲出了画廊。
作者有话说:
最近工作压力大,没休息好脑鸣了,宝宝们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第42章 那一天,他站在夕阳下
“端午节,大家都不陌生……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参加……除了包粽子,还有制香囊,做陶艺,画扇子……”
杨敏敏担心地看着杨持,小声道:“杨持哥哥,要是那个哥哥不来就算了吧。你已经朝着大门口看了好多次了。”
杨持叹了口气,也是,易寻笙那个怪异的性子,怎么是他能说服得了的?昨天他去了易寻笙的小区,不知道是人不在,还是不想见杨持,到了最后,杨持是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他倒也没有放弃,把艺术馆的地址和活动时间用短信给易寻笙发了过去。
杨持没和艺术家打过太多交道,自然不明白易寻笙这样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能凭借跟着Lily学的“一招半式”,看看能不能让易寻笙改变想法,哪怕只是在艺术馆里和对方说上话,也是一项大突破。
眼看着第二季度就要接近尾声,杨持离目标依然遥不可及,心中若是没有一分焦虑那必然是作假,但若光顾着焦虑,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杨持心中安抚自己,好不容易和孩子们见一面,也应当把大部分精力留给孩子们才对,他丢了一个工作,虽输给了杨舒景,必定心中难受,可若是因此忽略了孩子们的感受,那便是因小失大,十分不值当。
这样一想,杨持的心境开阔许多。
石杏的安排——又或者说,傅掩雪的安排——向来十分妥当。孩子们出山之后,是没有闲钱买新衣裳的,为了今天的出游,石杏提早一天就把衣服带过来,尺寸大小竟大多都很妥帖,孩子们穿上,和其他共同参与活动的城市孩子们比起来也是一点不差。
杨持找了个休息的空档,给傅掩雪和石杏分别发去了一条感谢短信。
石杏过一会就回复了,说是傅掩雪要求他做到完美,他作为合格的下属自然不负所托。再者,他也十分喜欢孩子们,和孩子们相处十分愉快。
傅掩雪那头却是一点消息没有,杨持习惯了,只是把相册翻出来看了又看,他的目光也跟着柔和起来:那是一张傅掩雪睡着时的照片,拍摄时间于傅掩雪生病时的傍晚。
那个时候傅掩诤已经离开一会了,橘红色晚霞照到傅掩雪的脸上,世界如此安静,他爱的人这样美好。
主办方允许孩子们把做好的粽子带走,杨持跟着做了几个,均数分了出去,就留了两个带回家,想给傅掩雪和柳姨都尝尝。
一群人往陶艺室走,途径卫生间时,杨持却意外看到一个熟人。
“孟先生,好巧。”
孟堪正皱着眉,擦拭着衬衫上的污渍,脸色看上去并不算好。
“杨持,你们这是……”孟堪看到了孩子们,“这是你的……”
杨持一边递上纸巾,一边道:“这是从我老家过来的孩子们,他们正逢暑假,想来玩一玩看一看。今天正好是端午节,就陪着他们来参加艺术馆的活动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您。”
杨持回想初次和孟堪见面的宴会,孟堪提起在国外时也有看展买画的经历爱好,在这里看到孟堪的确不算稀奇。
黑咖啡在白衬衫上痕迹很难消失,杨敏敏见状,建议道:“大哥哥,你和我们一起去陶艺室吧,那里应该有围裙。”
杨持笑道:“这位大哥哥事务繁多,你倒是真想得出来。”又对孟堪道,“敏敏也是灵机一动,想要帮您,孟先生不要记在心上。”
孟堪气质颓唐,却也不似那般冷漠之人,反而微笑道:“‘来都来了’,衣服呢,脏也脏了,去陶艺室找一条围裙穿穿,做做手工,倒是符合我今天的行程。”
几人来得早,老师还在做课前准备,四个孩子是习惯给山里的老师们当小帮手的,眼下上前争当陶艺老师的助手,直把这位年轻的男老师逗得开心。
杨持和孟堪并坐在一起,一边看着孩子们的身影,一边聊天。
“……孩子们是第一次出山?”孟堪问。
杨持颔首道:“是的,他们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出山。”
关于杨持的身世经历,想必向繁带他二见孟堪之前就已经全部告知。杨持想到岳扬在宴会上对孟堪的辱骂,对孟堪山里人身份的瞧不上,心中只觉得百般感慨。
孟堪浅笑道:“城市里的东西多,花样多,但是见一次玩一次就够了,玩久了,也就腻味了。若是让我选,我倒是想回我的故乡看看……”他望着窗外的蓝天,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想从那一面巨大的蓝镜子上面寻找到童年的踪迹,“我的老家盛产水果,尤其到了夏天,穿行在各个果林里,一口果子都不必吃,灵魂却已经被喂涨了。”
他停顿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也浅了:“哪像城市呢,哪怕你吃得再多再好,却总是不满足,好像有人追着你,要从你身上抽走什么,再抢走什么。”
杨持不知如何接话,孟堪的人生或许并不像外人看到“孟少爷”一样光明平坦。
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悲欢离合,各有各的幸运和不幸。彼此都不代替彼此受之,如有一人能说说话,也算是一件幸事。
陶艺课不久后便开始了,杨持在这方面的手艺显然次于孩子们和孟堪,一次失误溅得满脸是泥,十分滑稽。去最近的洗手间洗干净回来,才发现陶艺室门口站着一个高挑青年,对方戴着墨镜和帽子,手上端着一杯黑咖啡,杯身上有星星点点的黑渍。
总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
杨持正想叫住对方,可男人自打听到脚步声,扭头瞥了杨持一眼便快速走开了。
未等杨持细想,室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只见几个孩子围着孟堪,用手指在孟堪脸上画着泥做的花朵和太阳。
阳光恍若通人性,合时宜,它欢快地照进来,照在他们身上来。
在这一刹那,在这光芒四射,孩子们围绕着孟堪的这一刹那,孟堪身上的颓丧仿佛被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正享受着难能可贵的欢愉时光。
杨持心道,或许孟堪原本应该就是这样。
或者说,城市里的许多人,原本应该就是这样。
孟堪陪着孩子们做了陶艺和香囊,临到分别时,眼睛依然奕奕有神。
“杨持,希望我今天的‘不请自来’,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怎么会呢?”杨持心情也很好,“孟先生,你懂得多,会得多,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巴不得和你再玩闹一会呢。”
“只可惜时间不充足,晚上我还有别的安排,不然还想和他们玩一会才离开。”孟堪说着准备上车,忽而又转过头,“对了,杨持,有时候借助外力并不算一件耻辱,你也不必太轴了……还有,今天谢谢你们,我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杨持怔忡,他不知晓孟堪所说的外力指向何方。是孟堪给他留的选择?是向繁的力量?还是……傅掩雪?
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面对着傅掩雪,他的确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仿佛拧着一股神经,非要做出成绩给傅掩雪看。
他的理智很清楚,这是徒劳无功的。
当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哪怕你为他摘下天上的星星,他也不把你放在心上;若是他喜欢你,哪怕你千人嫌万人厌,他也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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