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秋的水最澄澈好看,像镶嵌在森林里的蓝宝石。
今天试拍的这套珠宝是和【朱砂痣】完全不同的风格,是【蕴】里唯一超现实的设计——【山海】。
【山海】的灵感来源于山海经,风格诡谲多变,比起外貌,更强调表现力。
因为之前的现实风格鹿嘉渺驾驭得很好,所以这次特意挑了套最难的来看看效果。
这个湖泊夜景最美,不可能放过,今晚大概率要在山上睡。
大家临时搭了几顶帐篷,余鱼帮鹿嘉渺搭手时随口问道,“今晚我们可能不回去了,小夫人要不要跟老板报备一声?”
鹿嘉渺被她这个称呼吓了一跳,左右确认只有他们两人才迟疑问道,“你叫我嘛?”
“是啊。”余鱼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大家背地里都这么叫,因为鹿嘉渺是总裁夫人,但又比他们都小,所以都叫他小夫人。
鹿嘉渺顿时头大,小声商量道,“可以不这么叫嘛……”
余鱼还没来得及听清他说什么,就被忽然打开帐篷门的二壮吼声盖住了,“快快快!马上落日了!快帮小夫人化好妆出来抢点!”
“……”鹿嘉渺心叹,早晚要出事。
黄昏在天际晕染开一片绚烂璀璨的晚霞,昏黄的光蒙在森林之上,宛若仙女的面纱。
湖水边的石头上,鲛纱似的裙摆随着水波轻轻荡啊荡。
镜头聚焦的地方,是个长着鹿角的漂亮少年,白皙的手轻轻抬着,像是捧着那轮将坠的落日。
鹿角和手臂上缠绕着颗颗璀璨的天蓝色钻石,在镜头里折射出和落日照在水波上一样璀璨的光。
黄昏让画面变得朦胧,人影虚幻又飘渺,宝石的光亮却又明显,像是无意梦见山林之神。
摄影师都不舍得打破了,单这张场景就拍了几十张才切换,“看镜头。”
鹿嘉渺像是被忽然叫到,眼神茫然就看过来了。
他额前的头发被辫了上去,眉眼干干净净露出来,尤其那双小鹿眼,在镜头里干净得像一汪湖,灵气得不行。
摄影师正想着怎么把这种灵气用镜头表现出来,就见鹿嘉渺竟轻轻歪了歪头——那瞬间,仿佛不识人间的精灵被无意打扰,对眼前陌生的造访者充满了纯粹的好奇。
妈呀,那个歪头,真的杀。
鹿嘉渺最好的地方就是他的带入性太强,他不需要摄影师指导着他找感觉,给他那个场景和一点提示,就能直接把那个“人物”送到你面前。
有了良好的配合,大家越拍越好,甚至激发了很多计划里没有的灵感。
这也导致照片越拍越多,天黑定,鹿嘉渺还在拍着。
夜景后半部分是在水里,鹿嘉渺被戴上了微卷的长发,像条小人鱼趴在岸边
岸边铺了一圈细碎的珠宝,鹿嘉渺长发间也散落着,在黑夜里和天上的星星呼应。
鹿嘉渺趴在岸边一块石头上,枕着手臂,只露出一只眼睛,眼尾被扫了淡淡的桃红珠光,尤其是眼皮上那颗小痣,平白添了几分媚气。
传说鲛人貌好,最善勾人。
真真是拍出了【山海】的精髓。
余鱼一边担心着鹿嘉渺受凉,毕竟在湖水里泡了那么久,一边又不由感叹,这个效果真的堪比神图。
有一张拍了一半的背,她是个女娃都看得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小夫人好美呜呜呜别说先生喜欢,我都欲罢不能,只恨自己没有作案工具。”
余鱼自我感叹了好一会儿,发现身边没个捧哏的,便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人,“你咋不拍了,不是要拍出水镜头吗?我最期待那个了,湿身……”
余鱼感觉有人在疯狂扯自己,终于在该死的安静里察觉出一点不对劲,迟缓地抬起头——
只见她温文尔雅杀人如麻的上司正温和地响应着她的要求,回应道,“是吗?”
呜呜呜现在自鲨还来得及吗啊啊啊。
余鱼亡羊补牢道,“我只是单纯觉得小夫人好看……”
我只是好色我真的悔过。
鹿嘉渺那边正在和摄影师沟通下一个出水镜头的拍摄,藏矜白目光从那边收回,好奇道,“小夫人?”
余鱼立马闭上嘴了,她好色就算了还当着人老攻的面叫绰号。
毁灭吧。
好在藏先生对他们兴趣寥寥,问了问进度,知道还有一场拍摄,虽然有些不快,但因为是鹿嘉渺自己的意思,也便没多说什么。
只拿了块干浴巾去岸边了。
鹿嘉渺按照摄影师说的,憋了三秒气,从水里抬起了头,兀然就看到了半蹲在自己眼前的藏矜白。
水滴像珍珠,顺着他脸侧滑落,落进岸边的草丛里,静谧无声。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很亮,眼睫上也沾着水。
眼尾的珠光染上水色,欲气中又平添几分澄澈。
藏矜白本想好了批评措辞,他本就容易生病。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鹿嘉渺对他弯弯眼,像在和他分享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先生,我是小美人鱼!”
藏矜白只觉得这刻,像月亮落进了湖泊,细碎的光砸起了一片涟漪。
他用手抚掉鹿嘉渺脸侧的水珠,眼神温柔溺人,笑着应他,“嗯,小美人鱼。”
第47章 名分
月光薄透似纱,洒在岸边一蹲一立的人身上,远处定格的镜头还在计时,像在拍摄一部浪漫的爱情电影。
鹿嘉渺眼睫上的水珠又滑下一颗,晶莹地像小人鱼的眼泪。藏矜白又轻轻帮他抚掉,温和配合他,“小美人鱼要上岸了吗?”
藏矜白的声音温润好听,就像书里写的诱人上岸的书生。
但鹿嘉渺显然不是一般的人鱼,他仰头看了藏矜白两秒,随后蹭着他的掌心摇了摇头,“不要。”
眼里方才亮晶晶的惊喜也淡了一点,严肃道,“我工作呢。”
藏矜白一愣,眉眼笑意更深。
这是什么小事业狂。
藏矜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膝盖被轻轻点了点。
黑色西裤上晕出一个小小的点,鹿嘉渺趴在岸边仰看着他,目光在月光下笑意盈盈,“先生。”
“嗯?”
“你让一让,”鹿嘉渺眼睛弯弯亮亮的,笑得可漂亮了,说的话却残忍无情,“你挡到我的镜头啦。”
“……”藏矜白差点被他气笑。
小事业狂还会卖乖讨好。
藏矜白这几天很忙,不然也不会让自己一个人跟着团队来,所以在脑袋冒出水面乍然见到先生那一刻,鹿嘉渺还是很惊喜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谈情说爱卿卿我我的时候,他工作忙得很。
礼貌的寒暄结束,鹿嘉渺要忙事业了。
可藏矜白还半蹲在他面前未动,只垂眼看着他笑,眼神还莫名其妙越来越腻歪。
鹿嘉渺都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从藏矜白身侧探出头,正准备跟摄影师说他准备好了,就看到了岸边一溜躲在帐篷后吃瓜的脑袋。
七目相对,双方都愣了两秒,然后帐篷后面那六个脑袋齐刷刷瞬间躲了回去,还时不时冒出两句像是刻意压制但还是很大的吵闹声——
“都让你别把头探出去了!被小夫人看到了吧!安安静静嗑cp不好吗?!”
“但你他妈先脑袋搁我头顶我缩不回去啊!而且我躲得快,小夫人肯定没看到我嘿嘿嘿。”
“!!”不知道为啥他们吵架都还要一口一个“小夫人”,鹿嘉渺听得心惊胆战的。
他悄悄侧侧眼,装作悄无声息观察藏矜白的表情。
没想到和藏矜白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连忙垂下眼帘,眼睫不自然颤颤。
“还拍吗?”好在藏矜白只是温声问他。
……这是听到了呢?还是没有啊……
那个奇奇怪怪的称呼私下在他面前叫叫也就算了,如果先生听到了……就像给两人的关系界定了身份,他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上来吧。”在他又要开始走神之前,眼下递来了一只素白好看的手,“我牵你。”
分明这个动作寻常,但可能月光太柔和了,也可能是刚才本就心绪不宁,鹿嘉渺看着眼前这只无数次朝自己递来的手时,只觉得……自己像是理解了为什么小美人鱼会跟着书生回家了。
他轻轻把手搭上去,还小声说,“有点湿……”
潮湿冰冷的手悬在干燥温热的手掌之上,鹿嘉渺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蜷缩的手指,就被藏矜白握住了。
掌心的水珠像是瞬间被烫热了。
鹿嘉渺还未从骤快的心跳中回神,就见藏矜白拉着他带起来一点后,托着腋窝把他轻轻抱上来了。
冰冷的湖水从肩头一点点蜕下,瞬间他就湿漉漉站在了藏矜白面前。
裙摆的水无声浸入泥土,明明风吹在身上是很凉的,鹿嘉渺却觉得此刻全身发热起来。
为了拍摄效果,他上半身只靠珠宝遮掩,肩头手臂处胸前勾勒着几条细长的宝石珠串,会随着动作叮铃作响。
下半身是条后摆长长像鱼尾一样的海蓝色纱裙,从腰际被一片珠宝贴成的鱼鳞片往下,在水里荡漾起来的时候特别漂亮,开叉裙摆下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小腿,脚踝也戴了珠串,衬得脚背莹润又漂亮。
分明刚刚造型师们围着他贴鳞片的时候都没有丁点不自在,一心只想着拍出好看的照片,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像穿了另一套兔女郎站在了藏矜白面前,身体瞬间就烧起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先挡哪里,忽然觉得身体一暖,身后披上了一条柔软的绒毯。
“还冷吗?”藏矜白立在他身前,垂眼帮他整理着颈侧的布料,把鹿嘉渺唯一露在外面的脖颈也遮了个严实。
鹿嘉渺抬起眼来看他,迟钝钝地眨了下眼,然后才呆呆摇了摇头。
下一秒,藏矜白又往他头顶罩上了一条干燥的毛巾,他的手掌轻轻贴在鹿嘉渺脑侧,头微微低下,像是在帮鹿嘉渺擦头发,也像是面对面说悄悄话。
“下次不能在水里泡那么久,会生病。”藏矜白与他视线平行,声音还是很温柔,一点儿也不像说教。
“……嗯。”鹿嘉渺轻轻点点头,脑袋在藏矜白手掌罩着的毛巾下轻轻动动。
藏矜白见他乖乖应下,才舒眉接着问道,“那小美人鱼的衣服是谁帮你穿的?”
鹿嘉渺只觉得被藏矜白的手掌把他思维都罩迟钝了,他想了想,才从绒毯里探出一根手指,朝小帐篷方向指了指,“造型师。”
“嗯。”藏矜白用拇指腹轻轻擦掉他鬓角滑落的水珠,“下次也不穿这种衣服,好不好?”
“下午穿的,不冷。”这次鹿嘉渺辩解道,“不会生病的。”
“嗯,不会生病。”藏矜白眉目温和道,“可我会生气啊。”
“!”鹿嘉渺眼睛骤然瞪圆,他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来他生气了啊!
——片刻后,尖叫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啊啊啊啊我嗑死他们是在接吻吗!!妈妈好甜好甜kswl——唔”
“你的妈呀你是疯了吗?!还不闭嘴!!”
也不知是谁惊呼的声音没憋住,鹿嘉渺顿然被吓炸毛了,几乎下意识往藏矜白怀里一埋。
三秒后又耳朵通红的把脑袋抬起来,头也不回的匆匆跑掉了。
这边在准备野炊,正式拍摄开始,一些打下手的工作人员其实就没啥事儿了,所以在天黑前就在一旁可自助烧烤区域燃起了篝火。
还有几个预谋已久的,早在景区租好了烧烤架,拎回处理好的食材,就等鹿嘉渺他们拍完好好吃一顿。
现在进程被打断,大家都规(鬼)规(鬼)矩(祟)矩(祟)躲在帐篷后面嗑Z集团最劲爆的cp。
尤其是余鱼,刚才那段和藏总的直面对话,让她确认自己必死无疑了。
所以emo两分钟后就开始猛嗑,死前吃点糖也不算亏。
现在见鹿嘉渺匆匆跑反了方向又被藏总逮了回来,一个个姨母笑得收都收不住,见两人朝这边走来才像受惊了的鸟群散开。
刚才还“啊啊啊”的一群人,此刻搬东西的搬东西,拿串的拿串,就算拿根草手里都必须有东西,在藏矜白到来时装作很忙碌的样子,“藏总,我们正准备烧烤呢?要不留下来一起吃点儿?”
大家本来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客套一句,哪想藏矜白侧头垂眼看向用绒毯把自己裹成粽子的鹿嘉渺问道,“可以吗?”
啊啊啊藏总竟是妻管严!
大家心里嚎叫,但不敢说。
鹿嘉渺现在脑子还嗡嗡嗡的,胡乱点了点头,把绒毯又裹紧一点,就剩点儿五官留在外边儿了。
藏矜白询问完鹿嘉渺的意见,才看向他们,“希望不会打扰你们。”
大家伙压力山大,点头如捣蒜,皮笑肉不笑,“不打扰不打扰我们现在就开烤!”
一秒之后全各自跑去忙活了。
鹿嘉渺今天最辛苦,忙活的时候大家自动屏蔽他。
就导致只剩他和藏矜白两人在篝火堆前。
篝火用的是景区特别准备的木头,有股淡淡让人平静的草木味。
但鹿嘉渺现在一点儿都不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紧张情绪的余韵。
他换了身简约的休闲服出来,裤腿很长,坐下都能盖住脚背,也不和藏矜白说什么,就搓着裤腿玩儿。
藏矜白垂眼身前安安静静坐着的鹿嘉渺,头发刚洗过,许久没剪了,有些微长,遮住些眉眼,更显乖巧。
他用毛巾轻轻替他擦着头发。
鹿嘉渺鼻尖的水珠被暖黄的篝火光亮照得慢慢蒸发。
也不知是火太旺了,还是怎么,鹿嘉渺耳尖脸颊的红晕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他觉得自己脑袋都要被烤熟了。
终于,擦拭的动作停下,鹿嘉渺的后背却一下绷直了。
他心脏骤然提起,只是预想中尴尬的两人对坐没有出现,藏矜白俯身在他耳后说,“我去帮忙,想吃什么?”
悬着的心脏像骤然落在了一片羽毛上。
先生肯定又看出什么了,所以又在给他留空间。
鹿嘉渺随口乱说了两样东西,在藏矜白走远才慢慢朝那个身影望去。
藏矜白脱了外套,一边解开衬衫袖口,一边走向热闹的人群。
鹿嘉渺这刻才恍惚发现……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下了人间。
大家伙儿正热火朝天讨论着刚才的偶像剧剧情,一边评价藏总虽然风评吓人,但对小夫人真的没话说。
骤然看到藏矜白出现的时候,几乎瞬间静音了,就剩背对着他们的余鱼还嗑得天昏地暗,“这简直是完美理想型呜呜呜但小夫人也好漂亮,也是我理想型,果然我磕的cp都是最般配的。等我回去就把偷拍的照片发公司群里,尤其是披毯子那一下,唰——”
余鱼转身的瞬间骤然呆住——她今儿是犯什么吗?怎么背地里说人老被逮到??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辞退进程或将提前到此刻时,藏矜白一边叠着袖口,一边笑着问他们,“我能帮上什么吗?”
“?!”若不是刚好闭着嘴,大家下巴已经惊掉下来了。
“小渺想喝橙汁。”藏矜白温润有礼,大家愣了两秒后一下懂了,榨汁机前的人忙让开身,“果汁在这儿榨,藏总这边请!”
藏矜白看着个个拮据作请的动作无奈笑道,“下班时间也这么正式的话……看来我需要先回去复习一下大家的工号了。”
“不不不……”藏矜白温温和和一个玩笑,一下让神经紧绷的大家放下来了。
二壮社牛点儿,抓抓寸头道,“咱就是打工人见老板,紧张。”
“这样啊,”藏矜白笑着回问,“加工资能缓解么?”
“啊?!!”大家生怕反悔一样,立马活跃起来,“能能能!可太能了!”
甚至有大胆者大喊道,“啊啊啊藏总我们爱你!!”
气氛瞬间活泛起来,藏矜白非但不像传闻中吓人,反而特别好相处,而且一点架子没有。
没一会儿嬉笑声就重新响起,融洽得不行。
鹿嘉渺侧脸枕在左臂上,遥遥看着藏矜白,看他认真看了三遍说明书,但一直没能启动榨汁机,直到有个人十分抱歉地举起忘记插好的插头,朝他鞠了个九十度满怀歉意的躬,藏矜白难得嫌弃摆摆手。
鹿嘉渺不自觉间慢慢弯起了眼。
……这样的先生,可真好啊。
藏矜白把现榨的橙汁递给鹿嘉渺,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躲闪,还浮着淡淡笑意,就知道小朋友这是缓过来了。
鹿嘉渺再怎么厉害,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少年,有很多复杂又突然的小心思。
藏矜白长他许多,未必全能猜透,但乐于留出一方空间给他的少年气。
“谢谢先生!”鹿嘉渺接过橙汁,藏矜白随后也在他身边的藤椅上坐下,去了一遭回来,一身闲散气息,看向鹿嘉渺,“尝一下。”
鹿嘉渺浅浅尝了一口,立马被酸得皱起脸。
“很酸?”
鹿嘉渺砸吧两下嘴,眼角差点被酸出泪,但还是违心评价道,“好喝!”
篝火很亮,能把鹿嘉渺脸侧细小的绒毛都照清楚。
“先生好厉害啊!”鹿嘉渺捧着橙汁,弯着眼夸奖道,“如果下次能记得放糖就更厉害啦!”
“……”拐弯抹角学得挺快。
烧烤端上来,大家也都聚在篝火前,热热闹闹的。
夏夜满天繁星,湖泊草丛,风景正好。
因为不怕藏矜白了,大家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还拿出一小提啤酒,一人一听,微醺的时候,啥都敢聊。
“该小夫人了!”大家在绕着圈挨个儿说真心话,其实他们几个之间没啥可说的,都是合谋起来套老板的八卦。
“嗯?”鹿嘉渺刚才被几个姐姐哄着喝了两口低度果酒,现在脑袋有点点昏,听到有人点他名,有点儿茫然的看过去。
“我看……就聊聊你和藏总的恋爱史吧!我好好奇啊啊啊。”
“我也我也!”
鹿嘉渺迟缓缓眨了两下眼,还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藏矜白垂眼看着他,像是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没想到他眉头就渐渐开始皱起,好一会儿才很小声道,“还没有的……”
他的声音太小了,也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好意思。
“小夫人我听不到!”
因为鹿嘉渺低着头,而且没人知道他一口酒就能醉,起哄声越来越大,鹿嘉渺被一声声“小夫人”叫得越来越苦恼。
藏矜白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看着他的耳尖越来越红。
忽然,藏矜白感觉衣摆被轻轻扯了扯,他刚俯身侧耳,鹿嘉渺就裹着他的毯子一下搂住了他。
鹿嘉渺喝的是葡萄酒,身上带着浅浅的果香气,拥了人满怀。
在周围爆炸式想起的“啊啊啊——”声中,鹿嘉渺更不好意思了,脸往藏矜白颈侧一埋,像想把自己藏起来。
藏矜白垂下的目光可以看到他软毯未遮住的地方,雪白后颈也渐渐泛起很浅的红晕,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
藏矜白轻轻搂着他,正准备让起哄的人噤声,就忽然感觉耳边缓缓呼出的热气。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
藏矜白垂下手,侧头放低声,“怎么?”
鹿嘉渺耳后更红,又埋了一会儿才更小声说,“我不是……我们、还不是……”
藏矜白饶有兴致,明知故问,“不是什么?”
鹿嘉渺被一步步引导着结巴道,“不是小夫人……不能乱叫的。”
“这样啊,”藏矜白的声音像哄人,也像诱导,“很介意吗?”
这次鹿嘉渺反应快了一点,埋着的脑袋轻轻摇了一下,然后就不说话了。
就在藏矜白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耳边才传来很轻的嘀咕声,“他们一直叫我……我会害羞的啊……”
所以藏起来是因为害羞了啊。
鹿嘉渺还把脸埋在藏矜白肩头,呼吸热热的,乖巧又依赖。
藏矜白眉目舒开,轻轻笑起来,看着怀里安静柔软的人,轻轻摸摸他头发,“嗯,不叫。”
鹿嘉渺得到了他的担保,一直揪着他后背衬衫布料的力道慢慢松下来,埋着的脸也轻轻侧出来呼吸,就贴在藏矜白颈侧,呼吸声轻轻缓缓的,像只在安全环境里准备熟睡的小兽。
藏矜白帮他理理绒毯,挡住被他蹭乱会透风的地方。
藏矜白耐心得像是对待什么很珍贵的宝贝,周围人的起哄声徒然更大。
藏矜白抬起头来,声音放得很低,“他喝醉了。”
“哦哦哦。”众人也立马识趣放低声音,“别吵!小夫人睡着了。”
周围安静下来,鹿嘉渺闭着眼,睫毛垂下浅浅的阴影,只是一会儿后,贴在藏矜白颈侧的嘴唇张合,鹿嘉渺小声提醒道,“你不要一直看着我……我装睡呢。”
这声音轻飘飘的,只有藏矜白能听到。
鹿嘉渺的耳语像是避开众人在和他交换一个独特的秘密,也像少年气的邀请他加入这个因为不想回答而衍生出来的装睡游戏。
“嗯,不看。”藏矜白还抬手帮他捂住了另一只耳朵,温声说,“睡吧。”
为了睡得更舒服,鹿嘉渺的脑袋往下挪了一点,枕靠在藏矜白肩下更宽的地方,靠近胸腔,另一只耳朵被挡住了,所以他能清晰感知到每次藏矜白轻轻笑起时,那里传来的微微震动。
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
大家还在小声聊着天,鹿嘉渺晕乎乎的听不清楚,耳边平稳轻缓的心跳声催人入眠。
他迷迷糊糊正快睡着,就听头顶那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开口。
“他不是小夫人。”别人的声音被挡在了手掌之外,但藏矜白的声音他却听得更清楚。
刚才还压着声絮絮叨叨往藏总嘴里套话的众人立马噤了声。
“我们是看您没介意才……”氛围瞬间凝重起来,有个刚才起哄得最厉害的小姑娘怯怯问道,“不能……这么叫吗?”
藏矜白看上去没有半分气恼,反而认真思考了下,“以后或许可以征求他的意见。”
“以后?”
周围的人好像在问什么,但鹿嘉渺听不到。
鹿嘉渺只能感受到贴着的胸腔随着藏矜白的一字一句轻轻震动……会带快人的心跳。
迷糊的意识随着心跳清醒起来,他下意识把藏矜白的衣摆抓紧了些。
像是感觉到他的动静,头顶的发被什么轻轻蹭过,有人在垂眼看他。
周围过于安静,除了贴在耳朵的干燥掌心,就只剩心跳声。
“现在……”开口的声音温润好听,在下一次胸膛一下下轻微的震动中,他听到藏矜白说,“我在追求他,还没有名分。”
藏矜白说得轻缓又真挚,像是在回答众人的问题,也像是在……特意说给某人听。
“!”在短暂安静后骤然响起的尖叫声中,鹿嘉渺瞬间清醒了。
鹿嘉渺像一下被点到了某个开关,晕乎乎的感觉完全没了,也不装睡了。
骤然抬起头来看向藏矜白,瞪圆的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周围的尖叫声因为鹿嘉渺骤然起身的动作瞬间收声。
藏矜白的手还罩在他左耳上,此刻就像捧着他的脸,他刚准备开口问他怎么了,只是嘴唇才动,就被鹿嘉渺一把捂住了。
鹿嘉渺的眼神清明得很,看不出半分醉意,但胆子比平时大了太多。
他用两只手叠放严严实实捂住藏矜白的嘴巴,禁止他发出任何声音,并蹙着眉严肃批评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说什么不能被外人听到的私房话,语调却全是斥责,“不害羞的吗?”
“……”藏矜白先是被他捂得一愣,被他训了两句后才反应过来,还醉着呢。
他投降的垂下眼,遮住眼里的笑意,像是认错。
鹿嘉渺仔细观察了他好几分钟,后来因为藏矜白的鼻息挠得他掌侧很痒才收回了手。
这里都是人,更多的话是不好说的。
鹿嘉渺转过身,还顺势牵起藏矜白的手,对目瞪口呆围观着的哥哥姐姐们道,“我带他回去睡觉啦。”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看向藏总。
藏矜白轻轻抬了抬那只被鹿嘉渺紧紧握着的手,“他带我回去睡觉。”
众人齐刷刷点头。
鹿嘉渺站起来后还朝大家微微鞠躬道了晚安,像个礼貌的小绅士。
但牵着藏矜白没走两步就在晃悠。
藏矜白被他牵着慢悠悠的走,还要时不时护在他身后防止他被石头绊到。
鹿嘉渺不许他反手牵自己,非要握着藏矜白的手掌。
开始他的想法还是让藏矜白握拳,他要一把包住,玩了会儿总以失败告终后才改为握着他。
说他醉吧,但他还能准确找到自己帐篷的位置。
他把藏矜白带到帐篷前,介绍道,“这是我们家。”
“嗯,我们家。”藏矜白一路都这么看着他,只觉得就这样再走一会儿也不错。
但下一秒鹿嘉渺松开了他的手。
他站在鹿嘉渺对面,身后就是帐篷,像被他堵在了这里。
藏矜白比鹿嘉渺高好多,他抬起头来仰看着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藏矜白笑着应他,“好。”
“你真乖。”鹿嘉渺夸奖道,随后踮起脚,准备凑到藏矜白耳边说点儿什么。
因为仰着头好累啊。
但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连走路都打摆,才踮起脚就一下往前跌去,幸亏藏矜白搂住了他。
藏矜白被他压得往后微仰,肩抵在帐篷面上。
还在篝火边的吃瓜群众看着骤然晃动的帐篷,立马识趣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各回各家,把美好的野外环境留给他们。
“……”鹿嘉渺发挥失误,还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呀,我踩到你啦。”
小白鞋压在锃亮的皮鞋上,鹿嘉渺立马收回脚,低头搓着衣摆认错,“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