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峦身边,带着点撒娇的口吻,软绵绵地说:“峦,你告诉我嘛。小猫宝宝到底怎么来的嘛。”
峦拿出刚才超市买的一大袋,递给他。他乖乖接过。
峦又拿出另一大袋递给他,他又乖乖接过。
这回该说了吧,我都这么听话了,祝子绵想。
峦看出绵的心思,就是抿着唇不说话,转身向电梯走。
“峦——”祝子绵情急之下唤了一声。
这一声唤出口后,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语气娇嗔得过分。如果撒娇有等级,他满级了。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峦这里能做得这么自然。祝子绵收声,羞赧地垂下头。
峦止了步,没转身,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弄出些许不自在。
不过更多的感觉是:人家都这么撒娇了,再不回应可就不解风情了。
于是他迎着祝子绵快要爆棚的求知欲,回复了一句:“自己上网查。”
祝子绵:“……”网上没有啊?
回家,做饭,吃饭,祝子绵都一脸抱怨。对于峦刻意吊他胃口很是郁闷。
其实他的手机能上网,绿植介绍啊,烹饪教学啊,他都是从网上搜到的。
他所看到的网络内容与在贵族胶囊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几乎全是知识教学内容。
在胶囊里,好学的贵族不论想学什么,都可以在这个网络中找到。
但这个网络中肯定找不到奴隶领域的相关信息,否则贵族怎么可能对奴隶领域一无所知。
祝子绵不得不怀疑,奴隶享有一个更为庞大的网络,却只给贵族敞开了一小部分而已。
这个猜测在晚饭后,得到了峦的印证。
峦用身份ID注册了一个账号,让祝子绵开启一个app,输入账号密码后,再上网。
这下子,祝子绵的感觉就是四个字:别有洞天。
比如以前搜索烹饪教学,搜出来的都是真的烹饪教学。
但现在还能搜出“夫夫玩转厨房小技巧”,这种情趣教学小文章,看得祝子绵耳根发热。
峦并没注意到绵微妙的情绪变动。给绵配置好手机后,他就先去沐浴了。让绵自己想查什么就查去吧。
祝子绵的好奇心已经按捺不住。浴室的拉帘刚刚合好,他就坐在餐桌旁捧着手机,如获至宝。
他的手指在键盘处停留了一会儿,思索搜什么合适,接着就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三个字:生孩子。
在点击搜索键的时候,他还满心以为,会搜出什么医学专业性的文章。
可点击完搜索键以后,屏幕就脱离了他的预料。
最先搜出的几条都是视频。视频的封面截图,均是两个男人在一起,做着十分亲昵的动作。
一看就是贵族胶囊里,那种私底下购买的限制级视频。只不过胶囊里都是男人和女人亲昵上演。
祝子绵的眼睛不由瞪圆:在奴隶领域,这些都是不花钱就能看的?
好像就为了验证一下花不花钱,祝子绵不受控制地点开了一个视频。
随着挠人心尖的音乐声,画面中两个人纠缠起来。
不算十分露骨,不算过于低俗,基本上集中在浓情蜜意的花式接吻,比较像相互拉扯的前戏。
但氛围感拉满,撩人度超标,视频中两人迷离的眼神,和不安份的舔唇特写足够让人血脉偾张。
祝子绵想说:小儿科啊,我还看过更刺激的。
这也是实话,作为贵族胶囊里肩负生育任务的准新郎,他接受过更清晰、更直白、几乎称得上实录的洞房视频洗礼。
但也许是因为对这个生育任务的强烈抵触,他对那些视频无感,甚至说是不舒服。整个身体都在排斥的不舒服。
他的那帮兄弟们甚至嘲笑过他,是不是不行。
他不解释,但他心里清楚,他不是不行,是不想。那时候,他就觉得他有出家的潜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然而,此刻,两个男人的情欲画面让他的定力出现裂缝。
他的理智一遍遍告诉他“别看,别看。”他还是看完了视频。在视频自动重播后,也没有停止。
又看了一遍,他才将这个视频划开,而紧随其后的,依然是相关类似。
祝子绵停不下来了,不只他的眼睛,包括他的身体。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他像是被操控着的傀儡。
这时,浴室的门突然发出响动。
祝子绵吓得浑身一震,慌忙关掉手机屏,并将手机屏向下,放到桌上,发出了清晰的放置声。
峦走出浴室,一边用浴巾擦试着头发上的水,一边稀松平常地问:“怎么了?吓到你了?”
显然,峦发现绵的神情有些异样,但也没多想。
祝子绵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感觉自己口好干。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竟有些血腥的味道。
见峦还在等他回答,他用干涩的嗓子发出了一声混浊的“嗯”。
峦依然没察觉异样,他靠在浴室门边,笑得很干净,问绵:“是因为我穿了睡衣吗?”
祝子绵的意识早已乱作一团,听峦这么问,居然才发现峦破天荒地穿了睡衣。
而且是上周买的那套情侣睡衣。
峦的这件不是可爱的亮黄色,而是有些灰度的草绿色,无袖。整个手臂的肌肉线条都张扬在外。
而他腰上坠着的猫尾是虎纹状的,更像一只小野兽的尾。
真是出乎意料的设计。没想到与那件可爱睡衣搭配的情侣款,穿在峦的身上毫无可爱可言。
反而让峦看上去,像一个独自打猎又满载而归的勇士,充满了一种原始的野性。
祝子绵脑子一抽,突然想到了峦在美术画室做人体模特时,没穿衣服的健硕身姿。
口更干了。
祝子绵:饶了我吧。
祝子绵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峦。嘴上含含糊糊地说:“是啊,你穿睡衣了。”
峦把浴巾丢进洗衣机,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你早就想穿了吧。因为自己说过我穿你才穿,所以你才一直没好意思穿。对吧?”
峦的语气有些奚落,但祝子绵莫名觉得今天峦的声音特别好听,语调特别轻柔,听得他骨头发酥。
他不接峦的话,也不敢再呆在峦的旁边,峦身上清爽的浴香钻进他鼻子后,调动的感官十分不清爽。
他躬着身子起身,准备去洗澡。
走到浴室门边时,突然想到什么,慌慌张张折了回来,拿起手机,又做贼似的背着身跑开。
峦正举着水杯要喝水,见状水杯又放了下来,纳闷地说:“这手机不防水。”
祝子绵心虚,语气轻飘飘的,毫无力度:“我知道,我放远一点。”
说罢,他急匆匆冲进浴室,锁住了浴室的门。
峦愣愣地看向浴室方向,重新想了一下刚才绵的举动,终于意识到绵的反常。
至少以前,绵沐浴从来不会带手机进浴室的。
这个此地无银的举动,不难猜。峦立刻便醒悟:一定是绵看了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想到这里,峦狡黠地嗤笑出声:我想知道还不容易?
继而,他带着好奇与捉弄的心理,走到电脑桌旁,打开了电脑。
祝子绵不会想到,他上网的账号是峦的身份ID申请的,那意味着他在网上的所有浏览记录,峦都是可以通过身份ID查出来的。
果不其然,峦一通轻轻松松的操作后,就看到一连串视频封面罗列了出来。在峦的眼里就四个字:不堪入目。
峦轻松的神情立刻沉重,犹如暴雨将至,不,更像大地震前不正常的蓝光。
他愤怒地直接断掉电脑电源,眼前瞬间黑屏。可即使如此,依然没能让他好受一分半点。
这些视频好像一把刀,把他的记忆划出一道缝。他修补得再快,也没能挡住缝隙里钻进来的风。
那风寒凉刺骨,毫不犹豫地把他送回初中的夏令营。
那一年,他只有十二岁。
月朗星稀,草静虫鸣。参加夏令营的学生们在各自的房间里,都该休息了。
他的房门却被轻轻敲响。是他一直尊敬的学长兼夏令营队长,在查寝后偷偷邀他一起出去捉萤火虫。
当时的他,正在一个刚开始叛逆的年纪,只要做一些老师不允许的事,就足以让他兴奋。
所以他开开心心地跟着学长跑了出去。
但是那天夜里,没有萤火虫,一只都找不到。
“我们回去吧。”他扫兴地说。
学长摇摇头,目光贪婪地驻留在他的身上。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才是学长要找的那只最明最亮的萤火虫。
他以为学长走神了,在学长眼前晃了晃手,同时再说了一遍:“我们回去吧。”
学长再次摇摇头,脸上的笑他捉摸不透。
“峦,”学长说,“我睡不着,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听不懂,茫然地看着学长。
学长掏出手机,招呼他,“过来,峦,给你看点好东西。”
他未多想,好奇地凑到手机边,见学长用账号打开了网络。
“我们未成年的,不能用账号登陆。”他紧张地后躲。
学长笑嘻嘻地把他拉了回来,“没事。我有办法。”
手机里很快播放出不可描述的画面,他本能地害怕,用力向后躲,却被学长的臂膀死死地钳制住。
燥热的夏夜,燥热的少年,燥热的荷尔蒙经不住一丁点的火星。
很快,他的耳边充斥着学长粗重喘息的情欲声:“峦,我睡不着,你帮帮我,帮帮我……”
“峦,我睡不着,你帮帮我。”
一个游离在记忆之外的声音,忽地砸碎了记忆画面,把峦从噩梦中唤了回来。
峦顺着声音抬眉,就看到绵站在他的旁边。
一身亮黄色的睡衣,衬得绵肌肤白得发光,与此同时,让他脸上那层不寻常的潮红格外明显。
峦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受制于人的愤怒还在他胸口翻腾。
他的嘴角向绵勾出一丝冷笑,充满了嫌恶的意味。
但他没有做出排斥的举动,反而站起身,与绵面对面站着。
他用两根手指,碰触绵的手腕,并沿着手腕一直向上抚摸。
这抚摸让祝子绵浑身发颤,但他没有躲,似乎忘记了还可以躲。
他只是惊愕地看着峦,断断续续地问:“峦,你,你要做,什么?”
峦冷哼一声,“做什么?做你希望我做的事啊?不然你为什么不躲?”
祝子绵羞赧地抬不起头。
是啊,为什么不躲呢?他也说不清楚。
只觉得沐浴的水不但没有滋润他的肌肤,反而让他的肌肤更加饥渴。
当峦给这份饥渴一点满足时,他的意识接触不良,纯靠本能欲望竟没有躲。
峦看到绵的反应,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把手收了回来,语气变冰冷,“可惜,我能帮的就这么多。忍不了啊?忍不了就出去找猎物啊。凭你这张脸,想帮你的人多了。”
祝子绵的惊愕变成惊恐,他看着峦,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峦,你怎么了?”
峦继续着那种冷笑,字字如刀,“我怎么了?问你自己啊!你脑子里现在想要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不是不恋爱,不结婚吗?不是单身主义吗?这就是你单身的方式?只上床是吧?”
“峦!”祝子绵总算听懂了峦的话,听懂了峦口中的事是哪种事。他大喊了一声峦的名字,想让峦住嘴。
但峦像是陷进了某种癫狂的状态,已没什么理智,语气不改,还在质问:“所以上次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是你先勾引的他,是你把持不住想干那种事,如果我不多管闲事,你们就可——”
“你混蛋!”祝子绵突然一拳打上峦的肩,他的脸依然很红,但他的眼底更红。
他的唇不停欲言又止,好像太多的话想说,挤在一起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他冲到门边,登上鞋跑了出去。
随着一声巨大的摔门声消失,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钟表的嘀哒声变得清晰,连心跳仿佛都能听到。
峦盯着关紧的门,像雕塑一样失了好几分钟的神。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他闭起眼,用力敲起自己的额头。再睁眼时,才开始慢慢清醒。
他已经不是十二岁,周遭也不是他无力自保的夏夜草丛。
意识由混沌逐渐变得真实,峦终于完全复苏,紧跟着,他心头一紧:绵就穿了一身睡衣跑了出去,连手机都没带,他会去哪儿?
“绵!”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峦觉得绵胆子不大,大晚上的,肯定害怕四处乱走遇到警察,应该不会离开公寓太远。
最有可能还是在这片公寓区内,在哪个休憩的长椅上窝着。
于是,他在小区绿化带边跑边焦急地四处张望。
跑了七八分钟,正当他又准备喊一声“绵”的时候,一道身影夺过了他的视线。
绵身上那亮黄色的睡衣实在抢眼,何况他所在的位置,光线不弱。
此时的绵,正在小区里一圈两百米左右的跑道上跑着,跑道两边的灯很亮,好像在明晃晃地告诉大家,这地方是给夜跑的人锻炼的,不是给小情侣谈恋爱的。
峦松了一口气,走上跑道,跟在绵的身边跑了起来。
“大晚上不睡觉,跑什么步啊?”他稍带揶揄地问。
祝子绵不理他,提了速。峦也提起速追上去。
祝子绵一咬牙,较上劲了。峦不再说话,就紧紧跟着。
两个人在这两百米一圈的跑道上赛起跑,零零星星几个来夜跑的小年轻,都忍不住向他们看一眼,交错而过时,会和他们喊句“加油”。
还有爱开玩笑的,打趣:“是不是谁赢谁在上面啊?”
这也不能怪人家这么说,毕竟两个人还穿着情侣睡衣呢。
只是这话把祝子绵刺激得气血翻涌,也不知道怎么撒气,就不停地跑,拼了命地跑。给人感觉死也要当上面那个似的。
终于,他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峦停了下来,弯下身子双手扶着双膝,喘着气对绵说:“快起来。”
祝子绵没有起来,反而一个翻身,直接仰躺在了地上,头虚弱无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睛只睁了一条缝。
峦发觉不太对,绵这是运动过量了。
他忙上前两步,“绵,快起来,不能躺着。”说着,他伸手去拉。
祝子绵抬起手挡了一下,想说“不用你管”。
但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抬起的手更没有力度,反而更像是主动伸手去迎了一下。
峦将他伸出的手一握,顺势将这条手臂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架了起来。
祝子绵腹内突然一阵翻涌,弯下身干呕。
峦快速抚摸起他的后背,不无担忧地说:“跑个步而已,玩命啊。”
祝子绵大口喘息了半天,勉强开口:“谁让你追我?”
峦听着好笑,“谁追你了?跑道这么宽,你能跑,我也能跑。”
“你家里不是有跑步机吗?你想跑在跑步机上跑啊。”
祝子绵虽然声音还提不起来,但干呕了一阵后,气息稍缓,不影响他发脾气。
峦听了以后,放下心,架着绵在跑道上缓慢地走起来。
边走边说:“你也知道家里有跑步机啊,想跑在家跑啊,干嘛跑这里来,害得我找了半天。”
祝子绵身子拧了拧,气得想咬人:我为啥跑出来,你心里没数吗?跟我这儿偷换概念呢?
他使劲想挣脱,但他哪里还有劲儿,他连站着的劲儿都没有。要不是峦架着他,他会像泥一样瘫在地上。
没办法,祝子绵只能纯靠嘴发泄,“我是想在家里跑啊,我是想向你要跑步机密码啊,可是你——”
祝子绵不说了,一股委屈冲上来哽住了他的嗓子。
峦脚步顿住,明白了过来,“你刚才让我帮个忙,是想让我给你跑步机的密码?”
祝子绵怨怼地看着他:“那不然呢?你还能帮什么忙?”
峦看着绵那受了好大气的模样,有点过意不去,脸上却笑了,笑得自嘲又有些释怀,心病放下的释怀。
不过他嘴上还狡辩:“我怎么会知道?我能帮的忙那么多。况且,你也从来没提过,想用跑步机。”
祝子绵瞪他一眼,“我也没见你用过,哪儿好意思提?屋子不大,东西不少,一堆摆设。”
峦失笑,无奈地耸耸肩,“怎么是摆设呢?以前,我睡觉前都会在跑步机上跑跑的。还不是因为你要早起早睡,害得我改了生活习惯。”
祝子绵眼神稍有些错乱,他扭过头,避开峦的注视。
峦的话让他的气焰矮了几分,他觉得峦说的是真的。
说起来,因为他早起一个半小时上班,让峦跟着早起一个半小时给他当司机。这种无理要求,峦能同意,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菩萨到一时口无遮拦根本不是事儿。
峦看出绵的情绪缓和,继续架着他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他听出绵的呼吸开始平稳。忍不住原形毕露。
他笑得暧昧不明,在绵耳边揶揄:“再说,你刚才那个样子,谁都会想歪吧?你敢说,你刚才脑子里——不想要?”
祝子绵气得又想挣脱。这个问题,他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真的。
今夜那些撩人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让他浑身发痒,又挠不到的那种痒,痒得他想挠墙。
他从来没有那么想要过,对他来说太羞耻了。
现在听峦这么问,他更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但他力气还没恢复一成,必须由着峦架着他走。
他只好尽可能地把头扭到与峦相反的方向,不让峦看到热到发烫的脸。
但他不知道,峦依然能看到他红通通的耳根。
峦忍不住笑出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常反应而已,我也会有这种反应啊。”
祝子绵停下,有些意外地看向峦,他没想到峦会坦然跟他聊这个。
以前在胶囊里,兄弟们口嗨的时候,他们也会聊这种事。但绵只是一旁听,不爱插嘴。
他觉得这是关系近到一定程度,才会聊的话题,是极为私密的事情。
然而,祝子绵吃惊的表情在峦眼里,就想歪了。
“怎么了?你当我不行啊?正常人看了那些视频,都会有反应吧。”
祝子绵一听视频,难堪地四下乱看。他听出峦发现他看儿童不宜的东西了。
至于峦是怎么发现的,他不太清楚,但好像现在这个问题,并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你也知道是正常的,干嘛还那样对我?
想到这里,祝子绵一股怒气上来,铆足一股劲从峦的肩上离开,“那既然正常,你为什么跟我说那种话?”
周边的空气凝固了。
这句话一落,换成峦眼神逃开,四下漂浮,想找个地缝钻。
回想刚才自己在屋里说的话,真的过分。尤其把绵上一次险些被人欺辱,说成是他主动撩拨,是挺不是人的,不是人到说一句对不起,都欠揍。
这时,几个夜跑的人从他们身边跑过。
看着这些暂时不想回家的人,峦突然有了主意。
接着,他眼神坚定地向后退了两步,在跑道中央做起了弹跳。
祝子绵莫名其妙,他一直在等峦说话,没想到峦什么都不说好像翻篇了。
“你要干什么?”祝子绵问,赌气的语调。
峦舒舒朗朗地笑了笑,大声说:“今天说错话,是我不对。惹你生气,也是我不对。今晚,我就在这个跑道上跑,跑到你原谅为止。”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少来,我不会喊停的。”
第43章 我看谁再骂
祝子绵其实已经在喊停了。他这句“我不会喊停”的意思,就是想让峦打消这个念头。
他不想峦真的开始跑,尤其峦这么大声吆喝,把跑道上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让祝子绵很不自在。
他迫切希望峦就此打住,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跑道上的人,正在走的也不走了,正在跑的也不跑了,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还有喜欢开玩笑的向绵喊起话:“差不多得了啊。不然上床可就没力气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祝子绵觉得自己头发都在冒烟,说不清窘的还是气的。
他认为峦是在故技重施,借吃瓜群众施压,让他把气忍了,吞了。不得不说一句:“我不生气了,你别跑了。”
可凭什么啊?凭什么不是峦求饶一句:“我错了,你别让我跑了。”
屡次被峦拿捏的祝子绵越想越气,他扯着嗓子向峦喊:“我说了,我不会喊停的!”
峦浑不在意,洒脱地笑笑,在跑道上跑了起来。
夏天的夜,这个时候快十点,已经不早,但恰恰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温度。
更何况是周末,大家都乐意多花些时间看看热闹。还用口哨声,起哄声,又招来了些在小区里纳凉的人,以至于吃瓜群众越来越多。
每次峦跑到绵的身边,众人就发出期待的哦哦声,见绵还不喊停,就开始嗷嗷乱叫,替峦鸣不平。
祝子绵在众人的注视下,赌着气,死咬住唇。他还不信了,不信他不喊停,峦真能一直跑。
可峦给人的感觉还真是这样。
没人记得峦跑了多少圈,只看着时间,峦已经跑了快二十分钟。
加上之前他就和祝子绵赛过一场,体力肉眼可见已然不支。但他还在咬牙坚持。
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开始对祝子绵冷嘲热讽。
“这么帅的男朋友,你不想要给我吧。”
“我要摊上这种作精男友,早分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啊。”
“换一个吧。这个让我来帮你调教调教?”
这刺耳的声浪越来越高,此起彼伏,大有劝分不劝合的态势,甚至越来越过分,还带出了脏话与黄腔。
祝子绵被这些难听的话包裹着,难受得好像被人扒衣围观。
但现在走过去对峦温声软语吗?他觉得更难受。无非就是被人扒衣后,又不得不屈服求饶罢了。
他委屈地垂下头,攥紧拳,指甲要嵌入肉里。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想不到什么好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只希望自己凭空消失在原地。
突然,喧哗被划开了一道口,如同电闪劈开云层。
峦驻足,像一只被激怒爆发的狮子,用盖住所有人的音量怒吼:“我看谁敢再骂!有种站在我面前骂!”
声势裂石穿云,气势摧枯拉朽。最近的公寓楼上,灯都被叫亮了几盏。
与此同时,峦捏紧拳头,眼里崩出带血的杀意。大有谁敢来,他就敢和谁玩命的既视感。
顿时,没有人再说话了,眼神无不是:这个恋爱脑疯了。
因为他们看见,这个疯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又跑了起来。
跑道两边的灯,交错映照出数不清的人影,却只有峦一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地响在跑道上。
围观的气氛开始走样,从开始轻轻松松看热闹,到义愤填膺地指责,现在已经变得悲壮:担心有人殉情的悲壮。
祝子绵愕然地看着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神情复杂到凌乱。
其实他一直不喊停,一方面是和峦赌气,一方面是他不相信,不相信峦真能一直跑。
说起来,不管他祝子绵有多生气,迟早得乖乖回家,求峦给他开门,因为他没别的地方可去。
换句话说,峦怎么道歉,道不道歉,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峦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法惩罚自己。
然而,峦真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等他一句原谅。这让他不敢相信到意识恍惚。
这时,他余光瞟到了什么,侧眸看去,就见三个医生模样的人走到跑道边。
他们都戴着医用口罩,俨然是工作的状态。为首那人高挑一些,胸前挂着听诊器。身后两人各拎着一个医药箱,像是助手身份。
祝子绵羞愧地收回视线,他猜是谁未雨绸缪给医院打了电话。对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真是又荒唐又卑鄙。
他不使性子了,不等峦一句求饶了,他只想冲上去赶快把峦拦住。
可是,还不等他抬起步子,峦已双腿一软,摔在了跑道上。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三个医生嗖地就冲了过去,祝子绵紧随其后,其它围观者也三三两两跑过来看。
然而,峦却用手势阻住了所有人。
大家围成一圈,就看到峦坚持着自己又站了起来。
他把三个医生都拨拉开,看着被挤在后面的绵,喘息着勉强挤出几个字:“还生气吗?”
祝子绵一怔:你快死了你知道吗?还管我生不生气。
见绵不答,峦继续迈开步子要跑。祝子绵凭下意识就死死拉住了他的手臂。
“还生气吗?”峦倔强地又问。
祝子绵看着峦过分认真,过分紧张的瞳眸,有一种被过分在乎的心灵触动。
理智上,他觉得这很可笑,但不妨碍一阵暖意涌上,让他不由自主抿起唇笑了。
“我还敢生气吗?要是再生气,我得成杀人犯了吧。”
峦的表情没有好转,反而多加了一层埋怨,这个答案明显没有让峦满意。
峦勉强上前一步,双手按住绵的双肩,与绵的额头抵在一起。
祝子绵立刻感觉到肩膀与额头承受的力度,他知道峦已站不住,是在借他来支撑身体。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峦剧烈的呼吸在他鼻唇间汹涌,夹杂在这呼吸里的,是峦略带委屈的询问:“你说清楚,是不敢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祝子绵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
他赶紧诚心实意地确认:“敢生气,但不生气了。真的,真的。”
峦这才神情一松,顺势向绵身上倒去。祝子绵慌忙将他接住。
这在祝子绵看来,他是下意识地救死扶伤。孰不知在旁人眼里,像极了双向奔赴的一次热烈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