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小心翼翼,颤抖地覆唇上去,含住绵的唇瓣,并用舌尖轻轻探索。
好像品尝奶油蛋糕,想尝到一点点甜,又不想太快破坏奶油精致的形状。
然而他探索的,似乎是极其敏感的事物。很快,他就感觉湿滑之意沁如口中。绵居然启唇回吻了他。
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后,这个吻变得强烈而深入,峦的手不自觉地滑进绵的衬衣里。凝脂般的触感让他就快把持不住。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手机的铃声不算刺耳,但音量越来越大。绵迷迷糊糊听到,烦躁又生气地翻了个身,躲开了峦的吻。
峦剧烈喘息了数次,无奈地苦笑,起身关掉电话铃声,看到手机屏上的名字,是苍。
电话接通,那边的苍慵懒地打着呵欠,“还没睡啊,聊会儿啊?要不要见面聊啊。”
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拉起被子给绵盖好,随口说着:“不用,电话聊吧。”
说罢,他拿出耳机给手机连上,走出了屋子。
午夜了。小区里的跑道上静悄悄,路灯也熄了,只剩一些地灯指引着路线。
峦独自走在跑道上,心不在焉地与苍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
扯到没的扯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思绪凝结,语气变得严肃又坚定:“苍,我想结婚了。”
苍打了个呵欠,“大半夜的,你是闲我困给我提神是不是?给我这么大个惊喜。”
峦轻轻走了一步,同样的语气又说了一句:“不是和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但很显然,苍不是被催眠了,是提神过了头。
过了好一会,苍的声音才幽幽传过来,“我猜,也不会是你公司里的那个绯闻男友吧,叫科的?”
峦摇摇头,“不是。”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了些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也不知是喝的水还是酒。
待那声音停止,才听到苍说:“峦,不可能的。我们结婚的事改不了,不管你和谁,玩玩算了,别当真。”
峦迈开沉重的步子,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一直走了十余步,才艰难地开口:“苍,我想,如果你肯帮我,就有可能,是不是?”
苍干笑了两声,“峦,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与我是订婚的关系,你让我帮你去和别的人结婚。我怎么那么超凡脱俗啊?”
峦低下头,抿着嘴笑笑,并没有难堪,明显不觉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
“别逗了,”峦说,“其实你对我也没有那种喜欢的感觉。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只有义,没有情。对吧。如果我们不用结婚,对你也是一种解脱。”
电话那头,苍没有说话,良久,他沉沉地叹出一口气。隔着电话,峦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他们沉默了。这种实话他们不曾提起,但其实都心照不宣。结婚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无奈。
再开口时,苍的语气变得关切,“峦,你们现在是情侣关系吗?”
峦迟疑地嗯了一声,“没有明确地说过。但我想和他结婚,只想跟他结婚,越快越好。”
“你疯了吗?”苍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峦,你听我说,你现在情绪不对。这种时候你做的决定都是不理智的。你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
“不,你不够冷静!你精虫上脑了,你知道吗?”苍的音量又高了几度,“你现在根本分不清楚,你到底是想跟他上床,还是想跟他结婚。峦,听我说——”
峦自嘲又冰冷地笑了一声,打断了苍的话,“我想跟他上床,还是想跟他结婚,有区别吗?反正,我只能和结婚的人上床,不是吗?”
这句话好像淬了冰冻三尺的寒气,把电话那头冻到没有一丝声响,好久,好久。
快立秋了,夜风有一点凉。峦打了一个寒颤。
“苍?”
“嗯?”
“我还以为你睡了。”
苍似乎把电话拿得近了些,听得到他的呼吸有些凌乱,似乎酝酿着什么话,不好启齿。
可酝酿了半天,呼吸明明越来越沉重,最后却又轻轻松松笑了一声,“恭喜你啊,峦,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不过我还是想劝你慢慢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答应,就不要急着求婚。否则,会把人吓跑的。”
峦仰头深呼吸了一次,沉重的情绪随着这次呼吸荡然无存。
苍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听出苍的意思,还是选择愿意帮他,那就够了。
至于向绵求婚的把握?
峦想到这里,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迷之自信。
他相信绵不会无缘无故和别人说自己是他男朋友,更不会在对自己没感情的情况下主动亲吻。
峦碰了碰自己的唇,那记深吻余温尚在,直觉告诉他,绵的这一吻,叫酒后吐真言。
快到中午了,祝子绵才幽幽醒转,因为宿醉,人坐起来了,头还昏昏沉沉。
这时,他看到峦已经做好了午饭,清蒸鲈鱼,笋尖牛肉,松茸鸡汤,外加一道炒时蔬。
虽然都是家常做法,但比往常丰盛了一倍。
而且都没叫他起来帮厨。真是大发善心啊。祝子绵有些不敢相信。
“今天有客人要来吗?”他问。
峦白他一眼,“快去洗漱,吃饭了。”
真只我们俩吃啊。祝子绵确定后,口水止不住涌了上来。
今天这四道菜,简直像是在弥补他昨天晚饭没吃好。
其实,峦的厨艺也就是家常范畴,谈不上精湛,但和昨天的餐馆比,还是降维打击了。
祝子绵火速洗漱完上了桌,一边大口吃一边极其懂事的说:“吃完我洗碗,下午我会做家务。晚饭我也会多做一些活。还有——”
他掏出自己的薪水,郑重摆在桌上,“给你。”
峦也没拒绝,煞有介事地收了起来。之后,他一边吃一边不停抬眉看向绵,觉得绵除了吃饭,真没有任何其它心思。
在一桌子饭菜吃掉七七八八后,峦尽可能随意地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祝子绵知道,峦问的一定是他喝多以后的事。
他看了看屋顶,又看了看地板,突然想到些什么,平静的表情变得有点慌张,“峦,我昨晚喝醉了,是不是说什么胡话了?我没骂你吧?”
说到这里,祝子绵没了食欲,放下筷子,他觉得这个事情太有可能发生了。
酒壮怂人胆嘛。
每次峦戏弄他,他心里都对峦骂骂咧咧,谁知道昨天会不会不只在心里骂,直接开口骂了。
何况,昨天峦电话里按部就班要回家,转眼就鬼一样突然出现打他个措手不及,肯定是使了阴招,自己能不气吗?
那气极之下,肯定没好话啊。
祝子绵越想越慌,带着点讨好开口:“峦,我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当真啊。”
峦轻描淡写地夹了一口菜放嘴里,垂着眉不看绵,不冷不热地说:“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祝子绵拿起筷子,给峦夹了一口菜,诚恳加码:“峦,你也都忘了,好不好?当什么也没发生。”
峦看着碗里,绵夹进来的菜,神情寡淡,拿筷子又夹了回去。
“我吃饱了。”说罢,他端着还剩下的半碗饭,走进了厨房。
祝子绵:“……”气得饭都吃不下了?看来昨晚真是骂狠了啊。
第51章 结婚吗?一辈子那种
峦是真不高兴。尽管他早预料到绵什么都没记住,也想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可他做不到。
其实,祝子绵对前一晚的事,也不算全无印象。
他确实记得,他对峦挺凶恶的,小宇宙爆发,要跟人家新仇旧恨一起算。
算到最后,不知道是哪跟筋搭错了,居然想霸王硬上弓,用这种方法来一雪前耻。
再后来,好像是——亲到了。
但怎么可能呢?峦又没喝酒,不可能配合。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自己的小宇宙再怎么爆发,都不可能得逞的。
一定是做梦。
估计是做这个梦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祝子绵断定事情就是这样。
见峦明显脸上有气,祝子绵道歉的话都不敢说,他觉得自己理亏得很。
人家昨天刚乖乖演完自己男朋友,结果自己翻脸不认人,搁谁身上也来气。
于是,祝子绵决定少说话,多做事。
他赶紧大口吃,吃完洗碗,洗完碗擦拭厨房台面,然后拿着抹布蹲在地上,准备擦地。希望屋子干净一点,峦的心情也能明朗一点。
可是,他刚擦了两下,峦就走到了他面前,挡了他的路。
祝子绵也不站起来,无辜地蹲在那里,仰着头眨眼睛。似乎在说:我这么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
绵的样子,乖巧得像只猫,犯了错求原谅的猫,就差喵一声了。
本来,峦就是调整好情绪才过来的。见绵这个样子,心里更是一点怒气都没有了,还差一点笑了出来。
他忙把视线移开,压住情绪说:“起来,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祝子绵意外地站起身,“去哪儿啊?”
峦幽幽看着绵,眼光好似不爽地质问。
他一步步向绵逼进,绵莫名其妙地一步步倒退,没几下就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怎么,这个也忘了?”
峦说着,用两手抵住墙,把绵禁锢在中央,像是想用这个姿势帮绵回忆一下。
绵眼睛不安地左右看看,还是反应不过来,“什么事?我答应过你什么?”
峦斜勾了一下唇角,“还真是过河拆桥啊。是你说,如果昨天我扮演一天你的男朋友,回头我需要谁扮演男朋友的时候,你也可以代劳。”
祝子绵松了一口气,“这个啊。你这么快就要租男朋友啦?”
峦点头,“今天情人节,我想出去转转,一个人出去,不好看。”
情人节?七夕吧。祝子绵翻着眼想了一下,把自己想乐了。
他想对峦说:你一个人出去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容易成祸水。情人节多少要表白的情侣,都可能被你搅黄了。
本着造福广大情侣的心思,祝子绵觉得这瓢祸水还是让我端了吧。
他立刻拍起胸脯,“没问题。今天我租你了。不过和昨天一样,只是牵手啊。别得寸进尺。”
峦嗤他一声: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得寸进尺。
不过表面上,峦却说了句顶气人的话,“牵手?我没说要牵手啊?”是你想牵手吧。
祝子绵:“……”坏人!
峦朗朗笑了数声,不逗他了,“好啦。我的一日男友,到底想不想出去玩啊?”
去,为什么不去。大周末,大过节的,为什么不玩?
祝子绵被峦欺负习惯了,被打趣后的坏情绪消化得很快。何况头一次,峦说带他出去玩。
转过身,他就开开心心沐浴更衣,把自己头发吹得飘逸,整个人收拾得清新得体。
还时不时哼出小曲,很是沉醉其中的样子。
“这么喜欢当我男朋友吗?”峦半真半假地试探。
祝子绵爽声笑笑,“出去玩总比做家务好啊。而且——”
话说一半,他突然止住了。
峦好奇:“而且什么?”
“没,没什么。”
祝子绵没好意思说,他心里想的是:而且能当你男朋友,是我赚了。
但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把自己贬低了。看着镜子中拾掇好的自己:明明我也不差啊。如果再来件情人节战袍——
想到这里,祝子绵扫了一眼衣柜,表情暗淡了一下。
这些战袍平时工作还好,情人节约会的话,怎么说呢?只能说有大于无吧。
峦的目光若有心若无意地驻留在绵身上,把绵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得心领神会。
不多时,他便带着绵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商圈,在商场服装层逛了起来。
“你,是要买衣服吗?”祝子绵试探地问,毕竟他祝子绵可买不起。
这种地方他扫一眼,就知道不是他一个清洁工能消费的地方。他看中的衣服,随便一身估计就要他一个月薪水了。
峦笑笑,“你买吧。”说完,看到绵沮丧地垂了下眼,他赶紧又加了一句:“我来结账。”
祝子绵眼眸又抬了起来,“真的吗?那我得做多少家务来还啊?”
说完,他嘴角已经开心地往上扬,明显已经打定了主意:管它多少家务,先买了再说。
峦抿起唇,看出绵的小心思,耐人寻味地回他:“做多少家务,看你要买多少啊,万一买到我付账付得心疼,你就给我做一辈子家务吧。”
祝子绵耸耸肩,理智告诉他,应该说:“不可能,我会给你省钱的。”
但舌头不听使唤,在理智之前,脱口而出:“那你小心了,等着心疼吧。”
这一天,有个假男友一直手牵手,峦没有戴口罩。一路上回头率很高,但搭讪率为零。
谁都看出来,峦的眼睛里已经被某个人占满了。
被绵牵着走来走去,峦的眸光越来越亮。他发现绵的衣品真的挺好的。
好到峦开始怀疑,怀疑自己对绵的判断是错误的。
绵看上去像是富贵家世里长大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不学无术,凭家里安排也不至于被选中送进贵族胶囊做奴役。
难道他根本不是在逃的身份?
想到这里,峦本就不差的情绪又高涨了几分。这很好啊。对峦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峦这样想着,失了神。醒过梦时,发现自己已被绵拉进一家店里。
绵对这家店好像格外满意,挑了好些衣服试了起来。
这时,峦意识完全回体了,绵让他眼前一亮。
不同于他偏蜜色的肌肤,绵的肤色白皙透亮,能驾驭一些他从不尝试的色系。
酒红,嫩绿,亮橙,甚至加一些灰度的粉在绵身上也自然洒脱,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感觉。
看着绵试了一件又一件,峦越来越觉得,这些日子在穿的方面,真是委屈绵了。
也不知是出于补偿,还是别的心思,峦有点想把绵试过的衣服都买回去的冲动。
原以为这只是他心里的一个冲动,没想到一不小心,他说了出来:“喜欢就都买了吧。”
祝子绵一愣,一旁的营业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愣了三秒钟,祝子绵噗嗤乐了。
他试了少说二十件,全买了也太像故意烧钱了。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峦真实心意,觉得峦肯定憋着什么坏招。
肯定是等他兴奋地以为真能全买的时候,再泼一瓢冷水给他。
祝子绵:谁还能两次掉进同一个坑?
于是,他回过头客气地对峦说了声:“谢谢。不过——”
说着,他走到峦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峦的心口,“衣服和人一样,要挑最喜欢的。”
峦被这轻轻一戳,戳得心里发痒,在绵向后退时,他不受控制将绵拉了回来。
祝子绵下意识闪躲,但峦的力度太大太猛,他直接倒进峦的怀里。
他挣扎了两下,却感觉今日的峦,霸道得过分。
没办法,祝子绵贴在峦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混着低语声一起钻进峦的耳朵,有点赌气,“你得寸进尺。说了只牵手的。回去要加鸡腿。”
鸡腿?把我加给你行不行?
峦发现自己真的不够冷静,听着绵在耳边的呼吸,他想把绵抱进试衣间,亲自给绵换衣服。
但理智还在,峦知道不能那么做。
但理智也不全在,他搂着绵的时间,不合时宜地有些长。
一旁的营业员斟酌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先生,打算买哪件?”
峦这才松了力,祝子绵红着脸赶紧逃开。
峦看着绵像只鸟儿从他怀里飞走,感觉身体骤然一空,失落的空。
他不再去想苍的忠告,以及两个人各自身份的不透明。
绵是家世显赫也好,他愿意倾其所有去满足绵家里的一切条件。
绵是在逃奴隶也好,他愿意竭尽全力去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总之,从小到大二十八年,他想为自己疯狂一次。
峦将手伸进自己的斜挎包里,那里有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样子与绵给他的情侣耳钉盒子一模一样,但里面是一枚真正的求婚戒指。
祝子绵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步子都变轻盈,好像随时会飞起来似的。
这让峦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他再不用一层稳固的关系牵扯住绵,绵说走就会走。
在商场里吃过晚饭,天色开始变暗,商场前的广场表演起抒情款的音乐喷泉,配上情人节特别装点的彩灯,无不向众人宣告:这一天最美的华章,才刚刚开始。
祝子绵和峦像其它一对对真实的情侣一样,在广场上散着步。
路过一小段创意集市时,祝子绵被一个求婚卡片的摊位吸引。看似一张简简单单的对折卡片,打开之后,里面却呈现出立体的纸艺。有的是一朵立体的玫瑰花,有的是一颗立体的心,还有更多不同样式。
祝子绵知道这是立体贺卡的制作原理,他小时候玩过。
一张对折卡片,打开出现个立体房子,能看见房子里有卡通小人那种。
但用在求婚卡片上,居然可以这么精致、惊艳,他没想到。不免多看了一会儿。
“你喜欢啊?”峦问。
祝子绵随意点点头,“蛮有趣的。”
“喜欢哪张?”
“啊?”祝子绵恍了下神,忽然揶揄地笑了,“你不会又要买吧。不用我喜欢你就买。再说,这东西是求婚用的。哪儿能随便买?”
峦的眸光短促地暗了一下,却见绵已经饶有兴致地逛到了别处。
两人不多时,逛到了天桥上,停在那里,看着桥下的情侣们各种秀恩爱。
祝子绵发现,他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强呢。现在看男男情侣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只是也没什么期待。
他无法想象自己与一个男人做情侣般亲密的事,除了——
祝子绵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峦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收回,自嘲地勾了下唇。
他想:那只是意外,被诱惑视频撩拨出的意外,被酒精麻醉后激发出的意外,总之,那不是真正的他。
这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骚动,鲜艳玫瑰花围成的心型图案里,一对情侣正上演着求婚。半跪着的那个,手捧的花束里,当中插着的正是一张立体求婚卡片。
“还真是现买现用啊。”祝子绵笑着说,语气有一点不屑,似乎对眼前的求婚戏码不甚满意。
峦转了个身,不再看桥下的人。他靠在天桥栏杆上,看着绵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求婚?”
“我?”祝子绵用手指着自己,觉得这个问题问他问得可笑。
在贵族胶囊里,他的婚不是求来的,是别人硬塞给他的。他不需要求婚。
至于在奴隶领域,他连自己会不会结婚都没想明白,怎么会想求婚的事。
“我没想过。”他实话实说。
“现在想想呢?”峦有点不依不挠。
祝子绵好奇地看了峦一眼,见峦脸上求知欲挺强,没想到峦也有这么八卦的一面。
他想起自己第一眼见峦,峦一脸冷漠,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似的。
现在他看向自己的眼总感觉亮亮的,灿若星辰,暖暖的,温如朝阳。什么时候变了?
想着想着,祝子绵才意识到看峦看得有些久,他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又看向那对正在求婚的情侣,随随便便点评了起来。
“我啊,肯定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不喜欢被一堆人看着。”
“还有呢?”
“我也不会整这种求婚卡片。”
这个峦有些意外,“你刚才明明很喜欢啊,看了一张又一张,都不舍得走。”
祝子绵嫌弃地瞟了峦一眼,“我喜欢这种卡片,但不喜欢用它来求婚。怎么说呢?这卡片再好看,五十就能买到,谁都可以买到。可求婚求的是一个特别的人吧,至少是他生命里,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对吧?那他是不是应该拿出一样,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来求这个特别的人呢?”
峦若有所思地转身,像绵一样趴在栏杆上,看着绵的侧脸,“比如说呢?”
祝子绵翻起眼,思索着嗯了一声,“比如说啊,他要是会唱歌,就认认真真唱一首歌,他要是会画画,就认认真真画一幅画。或者是写一首诗,哪怕是亲手做一个手工。虽然不算完美,但肯定是独一无二,对吧。”
峦不停点着头,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四处扫了扫。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灯光更显旖旎,到处在飘彩虹泡泡。
“绵,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有问题吗?”峦问。
祝子绵四下看看,今天人很多,巡逻的警察也不少,应该不会有人太目无王法了。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镇定地点点头,“没问题。不过,你要去哪里啊?”
峦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把车钥匙放进了绵胸前的口袋里,意味深长地向绵笑了笑。
祝子绵明白,峦在笑他动不动就怀疑峦要扔了他,这是在给他一点安全感。
“那你快点啊。”祝子绵故作轻松地说。
峦用指尖轻轻在绵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笑了笑走了。
目送着峦消失在拐角,祝子绵感觉怪怪的。
他的目光百无聊赖地又回到天桥下的广场,人越来越多,还有些街头艺人来表演,好不热闹。
但不知道什么,他忽地兴趣索然,什么都不想看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峦要多久回来。
这个时候,广场骤然一亮,商场的大屏幕上放起一个宣传片。
开头一句话打在屏幕中央,极具磁性的嗓音将它读了出来。
【还记得十年前的自己吗?还记得十年前的你给未来打的那通电话吗?跨时空来电卷土重来,让我们在这个秋天,与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
祝子绵的好奇心被吸引了。
他看向大屏幕,接下来呈现出一些纪录视频剪辑,配着解说,祝子绵大概看明白了。
十年前,就在这个商场,曾开展过一个项目:给未来的自己打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红色的封闭式电话亭,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电话亭里,给自己的电话号码打一通电话。
电话内容被记录了下来,一恍就是十年。
如今,只要你十年没有换电话号码,就可以再在这个电话亭里,给自己的电话号码打一通电话。
接下来,就能听到自己十年前想对未来说的话。营造出一种现在的自己与十年前的自己对话的意境。
祝子绵饶有兴趣,笑出声,“这些奴隶们还挺会玩。”
话音落时,屏幕上开始展示下一趴。镜头徐徐推进电话亭,背景音截取了几段十年前的电话录音。
【未来的我,你出息一点。不然对不起我今天熬夜写作业。】
【你结婚了吗?我已经失恋五次了,我担心你要孤独终老了。】
【你开心吗?】
【你还记得初恋吗?】
【你买到大房子了吗?】
一人一句语速越来越快,快得几乎要听不清,最后一个沙哑的男声嘶吼收尾,格外清晰。
【我以后必须和喜欢的人结婚,否则别想让我给你们留种!】
嘶吼的语气,愤怒得有些稚嫩,像是变声期的少年在任性发脾气,奶凶奶凶的,逗得广场上一阵哄笑。
只有祝子绵没笑,他松弛的身体陡然崩得笔直,瞳孔地震。
这句嘶吼被剪辑处理过,祝子绵确定。因为原话他记得很清楚。
原话是:我(祝子绵)以后必须和喜欢的(女)人结婚,否则别想让我给你们留种。
第53章 回家吧
猝不及防的一段录音,让祝子绵脑子空白一片。那是他年少懵懂的时候,发给父亲的一段赌气语音。
他还来不及想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大屏幕上画面又变了,繁华的都市车流不息,穿着商务装的精英们来来往往,用十倍速的节奏展示着奴隶领域非工作不能活的压迫感。
旁白开始,不再是刚才那个磁性的声音,换成了低沉的男声,有些苍老,有些疲惫,还带着一丝沙哑,语气也从朗读腔变成了倾诉。
【给从前的自己打一个电话吧。说一说你过得好吗?这里真的适合你吗?给我一个机会,帮你还原本来的样子,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相信我,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
画面定格在电话亭里的红色电话上,宣传片结束了。
祝子绵不知不觉湿了眼眶。是父亲的声音,他的父亲在找他回去。
印象中,他的父亲一直是威严的,震慑的,从来没有这样心力交瘁地和他讲过话,让他不忍卒听。
为了找他回去,父亲努力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因此受牵连了吗?受惩罚了吗?
祝子绵不敢去想,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到底流了下来。
“绵?你怎么了?”
峦悄无声息地回到绵身边,看到绵对着大屏幕落泪,惊讶,还有些慌。
祝子绵被唤回意识,缓缓转过头,看向峦,双眸越来越婆娑。
峦摘下绵的口罩,发现绵的情绪动荡比他想象还要大,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劫后余生。
他一把捧住绵的肩,“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来找你麻烦了?”语气中,充满了在乎与紧张。
祝子绵木然地摇摇头,这样的峦,让他更想哭,嚎啕大哭,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瞬间崩溃,一种生离死别的崩溃。
也许是不想让峦看到他失控的脸,他扑进了峦怀里,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趴在峦的肩上大声啜泣起来。
峦不知道绵怎么了,也不知道能怎么劝,只能静静搂着他,等他哭到平静。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无声的广告画面,广场上街头艺人的歌变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