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祝子绵想表达的是前者,但峦从语气里听到的却是后者。
峦心里又不太痛快了:说话还挺冲,一点对待恩人的态度都没有,我才救了你呢。
在峦看来,人家得了便宜卖乖估且能忍,绵倒好,得了便宜直接下刀。
简直就是只恣意小野猫,你给他好吃好喝地喂饱了,他转身就像没这回事一样,想伸爪就伸爪,想挠你就挠你,奸臣。
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在那堆睡衣里挑了又挑,假装贴心地说:“既然你没什么想买的,我来挑一件睡衣送你好了。”
说完,峦抽出一件拎着衣架展示给绵看。
这是挺简单的一套大T恤配短裤的睡衣,刺眼的是它的亮黄色,显得幼稚,近乎可爱的幼稚。
尤其装饰图案,还是两只萌萌的小猫爪,让可爱指数又升了五颗星。
祝子绵蹙起眉:我又不是个小孩子。
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峦又将衣服翻转,给他展示背面。
我去!这就太浮夸了吧。
衣服背面用简笔画线条,画了一只好大的小肥猫,几乎占据整个后背。
小肥猫侧面角度坐着,伸着鼻子闭着眼睛,不知道在陶醉地闻什么。
这也就罢了,奇葩的设计师居然给小肥猫配了一条单独缝上去的、逼真的猫尾巴。如果穿上这件睡衣,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就挂在侧腰的位置上。
谁要穿腰上挂尾巴的睡衣啊。
祝子绵的表情失控了,扭曲得很难看。再看一眼峦不怀好意的眼神,知道峦故意气他寻开心。
祝子绵心里还是那个想法:峦这个人,很会拿捏人心,知道怎么用一个举动让你如沐春风,也知道怎么用一句话让你如坠冰窟。总之,这个人的心术绝不辜负他这张脸,妖孽。
祝子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把峦救他的好意忘得差不多了。
他倨傲地仰起头,垂着眼打量着那条晃来晃去的猫尾巴,“好啊。有本事你买两件,你穿我就穿。”
说罢,祝子绵背过身,缓缓地走着,用耳朵详听峦有没有跟上来。
以他的猜测,峦断不会买这种花哨的睡衣来穿。
峦的衣橱里,几乎都是没什么修饰的休闲款,纯色,还都是商务色调。
峦也确实没让绵久等,几乎前后脚地就跟上。
祝子绵见峦跟得这么快,更断定他肯定没有买那睡衣,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购物车。
就见一大堆吃吃喝喝的商品上,赫然放着一个亮黄色的盒子,盒子上的睡衣标志,让祝子绵倒吸口气,预感不祥。
再看盒子一角,很别致又可爱地画了两只小猫,尾巴缠在一起,正在亲亲。
要命了,这不就是一盒情侣睡衣吗?
祝子绵的表情再一次崩了,“谁让你买的?”
峦无辜地看着绵,“不是你让买两件吗?”翻脸如翻书,奸臣。
祝子绵:“……”两件不等于情侣款啊。
妖孽就是妖孽。
祝子绵脑子里电光火石,他怀疑自己给了峦误解。
或许在峦看来,刚才那个拥抱是两个人确定关系的仪式。
呃——好吧,确实很像。但那不是,在祝子绵眼里,那绝对不是。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难过时的一个安慰拥抱。这在贵族胶囊,家人之间、朋友之间都会发生,与情爱毫无关系。
而且祝子绵也不允许这个拥抱与情爱有关。
奴隶领域的真相,他还接受不了。在他的认知里,男人与男人,关系好到极致就是情同手足,绝不可能情同夫妻。
两者之间是根深蒂固的婚恋教育挖出的沟壑,他跨越不了,也不想跨越。
尤其刚刚被一个男人抵在墙角意图强吻,这一幕让他腹内翻江倒海,恨不得与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划清界线。
包括峦在内。
因此他觉得,他需要在第一时间和峦说清楚,他不想欺骗峦的感情。
祝子绵左右看看,把峦拉到了一个不挡路的位置,郑重其事地说:“峦,刚才那个拥抱不代表什么的。”
峦歪起头看着绵,眼神晦暗不明,似笑非笑,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只能看出他对绵有一种饶有兴趣的好奇。
“你想说什么?”峦幽幽地问。
祝子绵急得抓了抓耳朵。他没有面对面拒绝别人的经验,这方面措辞确实不太灵光。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乱瞟,嘴上支支吾吾,“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到视线扫到那盒情侣睡衣,他才灵光一闪说了下去:“就是我们不是情侣,不能穿情侣睡衣的。”
峦顺着绵的目光,也扫了一眼购物车里的盒子,浑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想多了吧你。反正买两件,这样买便宜一些,既然是我付账,给自己省点钱,没什么错吧。”
祝子绵听得一愣,下意识自语:“真的是我想多了?”
峦又笑一声,笑得戏弄感十足,“那不然呢?你总不会以为,我要借这套情侣睡衣向你表白吧。还是你觉得,穿上情侣款就能做情侣了?”
祝子绵听得脸发热,峦明显在笑他自作多情。
他顿时觉得不好意思,眼神闪烁,差一点就想承认一句: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可这话刚要出口,他忽然觉得峦的眼神很古怪,准确的说是很讨厌,那种戏弄得逞后炫耀自己的讨厌。
祝子绵一下反应过来,峦是故意的。
故意买情侣睡衣惹他小鹿乱撞,然后等他掉了坑,再一盆冷水泼下来,从而享受恶作剧的成就感。
幼稚,像这盒睡衣一样幼稚。
祝子绵气鼓鼓地转过身,在心里暗骂起来:峦你真是没救了,干一件好事,还不等人记住你的好呢,就马上得干一件坏事让人把你恨到骨子里。你这种人真是不值得谢,亏我还买了礼物——
祝子绵心里正骂得欢,想到礼物突然顿住了。
对了,差一点忘记了。
其实,今天等峦下班的时候,他之所以会去街边小店逛,就是为了给峦买份礼物。
也没别的意思。他是平生第一次领薪水,他觉得应该买点什么谢谢给他找工作的人。
说到那份礼物——
祝子绵眸光一亮,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
随着心里的小算盘敲啊敲,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
再转过身时,他笑吟吟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黑色盒子,举到峦面前。
“突然想起来,我有礼物送你呢。”
“唉呀,在超市里求婚啊,兄弟,敷衍了点吧。”路过的行人碰巧看到,随意打趣了一句。
也不怪行人这么说,那盒子看上去太像放戒指的小盒子。
祝子绵听了行人的话,脸上笑得善良无害,茶里茶气地问峦:“你猜猜,这里面是求婚戒指吗?”
求婚戒指?你一周薪水460,离买戒指的零头都差得远,我会以为这里面是戒指?峦心里的嘲笑都快翻了天了。
不过表面上,峦假装惊喜翻了天。他猜出绵这是气不过,报仇来了。
你拿情侣睡衣逗我,我就拿求婚耍你。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峦掩在口罩下的唇坏坏地勾了一下,接着他轻飘飘地接过那小盒子。
但是他并不急着打开,把玩了片刻后,期待地反问了一句:“求婚不用戒指,你要用什么?”
祝子绵嬉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路过的行人觉得有趣,忍不住停下。比峦还好奇,那小盒子里是什么呢?
峦却好像故意吊人味口,就是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那盒子,不打开。
行人陆陆续续聚了七八个了,可恶的从众心理。见有人瞧热闹,就忍不住跟着瞧瞧,哪怕根本没看出热闹。
祝子绵开始不自在,他不喜欢被围观。想提前结束自己的小计划了。
“回去再打开吧。”他对峦说。
峦轻声一笑,突然将盒子紧紧握在掌心,继而饱含深情地看着绵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买不起求婚戒指,就算这里面真是戒指,也是小孩子戴的玩意儿,不值钱的。不过我想说,只要是你送的,价值与价格无关。因为不管这里面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说到最后,峦摘下了自己的口罩,一张能让蓬荜生辉的脸呈现了出来。
周遭发出整齐划一的一声惊呼,祝子绵在这声惊呼中凌乱了。
他发现自己被绑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剧本里,剧情走向完全失控。
大哥,你这是要唱哪出啊?
盒子里当然不是戒指,是一对情侣耳钉。
只是祝子绵买它们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情侣款。只当是左耳戴一只,右耳戴一只的一对耳钉而已。
至于耳钉为什么一黑一白不一样,他以为是奴隶们的喜好罢了。
这真不怪他,他对这个确实不了解。因为在贵族胶囊,男人是不许戴耳钉的,那是女人的专属。
他也是无意中看到峦有耳洞,加上碰巧那街边小店卖耳钉,才心血来潮想买对耳钉送给峦。
挑的时候,他和店员说想买耳钉送个朋友,店员就极力推荐了这一款。嘴上还不停地说:“先生您戴上一定很好看。”
当时祝子绵还不知道这里男男情侣的事,只觉得店员业务水平有问题。
我都说了送朋友了,你怎么总在关心我戴上好不好看?
不过现在,他全明白了。原来不是人家业务水平有问题,是他的认知有问题。
当他意识到自己买了一对情侣耳钉的时候,就想用这对情侣耳钉跟峦开个玩笑。
他猜峦会冷着脸问:为什么送我情侣耳钉啊。
他就可以不屑地回答:想多了吧。反正买两只,这样买便宜一些。既然我出钱,给自己省点钱,没什么错吧。
端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他万没想到,峦不按套路出牌啊。特别是,你怎么这时候摘口罩呢?
人来人往的超市里,两个男人亲吻拥抱都没啥好看的,但是一个颜值逆天的人正在被求婚,这个戏码就可遇不可求了。
几乎眨眼之间,祝子绵就发现周围已经聚起了吃瓜群众两层。
“快打开看看送的是什么?”
“戒指,我赌五十。”
“耳钉,我赌一百。”
“也可能是个项链坠。”
“说不定是家门钥匙吧。”
讨论声不绝于耳,祝子绵热得想原地蒸发,他伸手去抢,“我不送你了。”
峦手一躲,轻巧避开,同时笑道:“怎么,人太多了,不好意思了?”
周围人开始起哄,“这有啥不好意思,送都送了。正好我们都当个见证。”
说着,都不用峦,他们就帮着把祝子绵拦得死死的,腾出足够的空间让峦打开盒子。
峦这才慢悠悠地将盒子打开,一对纯银镶假钻的耳钉露了出来。
确实不算昂贵的东西,但因为崭新,在超市的明光下,依然熠熠生辉。
特别是附上了求婚的意义,让廉价的它们有了价值连城的质地。
人群中发出“哇”的一声惊叹,紧接着就是又一轮起哄:“戴上,戴上,快戴上。”
峦看着那对耳钉,扬着唇角对绵说:“你来帮我戴上啊?”
我想帮你上吊。祝子绵对峦的恶趣味无语至极。
他想逃,但现在人已越聚越多,他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根本逃不掉。
而且,耳钉是他送的,人家也接受了,他逃?他拿什么脸逃?逃了不成戏弄别人感情的渣男了吗?肯定会被吃瓜群众拉回来暴揍。
祝子绵没办法,只好陪着峦演戏演到他满意为止。
他从小盒子里拿出一枚黑色的耳钉,心里懊恼,这还真不如是枚戒指呢。
把这小小的耳钉插进小小的耳洞,这活儿也太精细了。祝子绵没干过。
而且,不近到一定的距离,这活儿没法干。没有一定的碰触,这活儿也没法干。
更麻烦的是,当祝子绵开始动作的时候,发现这活儿比他想象还要难,因为他的手在抖。
当他捏住峦的耳垂,鼻息中溢满好闻的果木香水味,抖得更加厉害。
见鬼!峦为什么会给自己身上留一层这样近距离才能闻到的诱惑香水味。
祝子绵每呼吸一次,都感觉浑身过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针颤啊颤的,怎么也对不准耳洞,他急出一身汗。
一不小心,针扎了峦一下,峦发出嘶的一声。祝子绵一慌,条件反射,靠得更近,向峦的耳垂轻吹了两口气。
得,这波恩爱秀满分了。周围“哇”的一声,要磕疯了。
祝子绵手抖得更加厉害,更没有准头。他突然很想投降,想对峦说:我错了,我不该动耍你的心思,你饶了我吧。我收不了场了。
这话还在他的唇间绕,还在犹豫说还是不说,峦已经轻笑一声,握住了他的手。
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握得严丝合缝。
接下来,祝子绵就像木偶被被峦操控着。在周遭此起彼伏的哄闹声中,四只手终于将那枚耳钉戴了进去。
祝子绵已经窘得抬不起头了,手心全是汗。这时,他看到峦将另一枚白色耳钉取了出来。
这让祝子绵一个哆嗦,羞窘出的汗立刻变冷。
他没有耳洞,他怀疑峦会直接把这枚耳钉硬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当场见血。
毕竟自己刚扎疼了他,这个心眼针尖大小的家伙干出这种事,太有可能了。
这时,周围的起哄声还在继续:“戴上,戴上……”
翻译进祝子绵的耳朵,无异于:“用刑,用刑……”
祝子绵紧张了,害怕了,不得不把头抬起来,求助又求饶地看向峦。
峦脸上的笑一直温和缱绻,相当配合求婚主题,他接下祝子绵的目光,也依然面色不改,看不出心思。
不过,那枚耳钉如绵所愿,迟迟没有戴上去。
峦将那耳钉在手指间把玩了一会儿,坏笑升级。
他向绵凑近了些,用温柔到几乎呵护的语气说:“这枚耳钉就留到婚礼上再戴吧。因为——毕竟会疼,我害怕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弄疼你。”
吃瓜的声音,变成了尖叫,持续不止的尖叫,整个超市二层沸腾到要掀了屋顶。
祝子绵不太理解这些人疯狂什么,只隐隐地感觉峦这句话似是话里有话,别人听懂了,但他听不懂。
不过,此刻他也不想弄懂,他只想赶紧结束。
借着震耳的尖叫声,他问峦:“够了吗?”
峦展颜一笑,笑得相当灿烂,看得出来他玩的是挺开心的。
他将白色耳钉收好,向众人挥了挥手,“谢谢大家,我们要回去了。”
众人立刻欢喜地让出一条路,这让祝子绵鬼使神差地听到了四字吆喝:送——入——洞——房。
他想升入天堂。
【作者有话说】:好喜欢写顶级美人攻。
离开超市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一钻进峦的车,逃离了吃瓜群众的“魔爪”,祝子绵直接炸了毛。
这个刚才娇羞软萌,红着脸向男朋友求婚的小可爱,瞬间逆转人设。
他揪住峦的衣襟把峦揪到面前,“你又耍我!”
峦无辜地耸耸肩,“我耍你?我怎么耍你了?情侣耳钉是你买的吧,是你送给我的吧。”
祝子绵给了峦一拳,把峦打远了一点,“我是想送你两只耳钉,不是一对情侣耳钉。你想多了吧。这样买便宜一些,既然是我付账,我想给自己省点钱,你明白吗?”
峦被绵打得靠在车门上,听绵几乎就是把自己怼他的话改了改,又怼回来,噗嗤笑出声,“这句话你憋了半天了吧,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什么不把实话说出来?”
“我——”祝子绵卡了壳。
峦在座椅上坐正,轻轻摆弄着方向盘,假装苦思不解,“对啊。如果你说了实话,我就会说:‘难道是我想多了。’然后你就可以说:‘那不然呢。你总不会以为,我要借这对情侣耳钉向你表白吧。’瞧,多有面子啊。”
祝子绵蔫了,意识到峦早把他的小伎俩看透。
峦描述的一幕,的确是他原本设想的,他就是想把峦气他的话再一模一样还回去。
可这一幕为什么没能按计划出现呢?细想缘由,还不是那些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
再往细了想,祝子绵发现,根本原因也不是吃瓜群众,而是:他不想峦当众难堪。
毕竟峦帮过他太多次,他下不了手。
反正是自己一时于心不忍,结果就成了自己当众难堪。
祝子绵再一次莫名想起某武侠小说里,女主献身为男主移毒的情节,他与女主共情了。
凭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不行,好人得有好报,我要补偿!
祝子绵咬住后槽牙,直接拐了话题,“我饿了。”
峦神情稍顿,被这急转弯的话题惊了一下。不过片刻后,他就附合着点点头,也不想再聊情侣耳钉的事儿了,毕竟他也饿了。
原想着在超市花半小时买些食材就回家的,结果折腾到超市快关门。谁不饿啊?
“回去吃面吧。”峦说着启动了车辆。
祝子绵扁起嘴:我陪你演的是求婚大戏,就值一碗面?想得美。
他盯着车前方,缓慢又机械地摇起头,嘴上一字一顿:“我要吃大餐。”
疯了吧?这都几点了?
峦差点把这话说出来,不过说之前侧眸看了绵一眼,把话吞了回去。
绵此刻那表情怎么说呢?就是你敢说个“不”字,我就敢一哭二闹三上吊。
峦收回目光,感觉自己又被碰瓷了,很霸道不讲理的那种。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数次之后,忽地狡黠笑了一笑,同时提高了车速。
其实,祝子绵只是表现得很麻烦,内心不过是想让峦说句软话,给他个台阶下,让他顺顺气。
这话要求也不高,比如:“明天做给你吃啊。”或者:“免你半个月房租,就当请你吃过了。”
毕竟他也不傻,这都快晚上十点了。大部分餐厅都在十点关门,开着的多是些街边烧烤,或二十四小时快餐,哪儿来的大餐啊。
但祝子绵没想到,峦一个字都没说。而且路过了两家二十四小时的快餐店,他也没停车。
这让祝子绵害怕了。他担心自己作过头了,让峦动了扔他的心思。
“那个,我不想吃大餐了。我想回家。”祝子绵小心地说。
峦装没听见。
祝子绵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从兜里掏出仅存的200薪水,“我知道钱不够,周末我会做家务的。我们的约定还在,你不能反悔把我扔了。”
峦被逗笑了,也像是气笑的,“你怎么总觉得我会扔了你啊,我看上去那么没安全感吗?”
祝子绵没说话,心里想:你说得对。
这时,车在一栋黑漆漆的建筑附近停了下来。
周边是很繁华的一片商业区,但此刻繁华已落幕,只剩些零零星星的霓虹灯在闪烁。
“我下车打个电话,你在车里等。”
“别。”祝子绵急忙拉住峦。
他想起那天夜里,峦把他一个人留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得他出现幻觉,快吓死了。
峦与绵对视一眼,猜到了绵在怕什么。他在绵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宽慰地笑笑:“给我十分钟,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听峦这么说,祝子绵不好再拦,只把目光锁在峦身上。
峦确实没走远,下车就站在车边不远处一直看着绵。同时打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十分钟后,绵突然发觉视野变亮,原来车旁边的建筑亮起了灯。
绵顺着灯光,仰头,仰头,再仰头,仰到极限也没看到楼顶。
这个黑漆漆的建筑居然是这片商业区里最高的一栋建筑。
峦向绵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下车。
祝子绵却有点不敢下车了,这剧情于他而言,又脱了轨,他判断不出走向。
峦只好亲自打开车门,把他拉了下来。一直拉着他走进玻璃旋转门,并跟着迎上来的服务生,走进电梯。
祝子绵木讷地由峦牵着,看到服务生按了八十层。他开始窒息。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恰恰是见过,所以知道这是家高档餐厅,价格不菲,那种连窗外景观也要加进价单里的不菲。
“他们应该已经停止营业了吧。”祝子绵问了句废话。
峦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反正这餐厅是我一个朋友的。”
祝子绵惊愕地吸了一口凉气,发自肺腑地感觉:他是真不配在峦的通讯录里。
服务生引着他们来到窗边的一处方桌落座,偌大的餐厅里十分昏暗,只有这张方桌上的吊灯亮着,照着无暇的餐具闪着晶莹的光。
窗外俯瞰都市夜景,好像一片倒映着星光的海。
祝子绵脑子一片空白,像在梦游。
恍惚听到大堂经理与峦在对话,大致意思是:因为来得突然,不能点餐了。大抵就看餐厅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什么菜品。
没过多久,两人面前就上了前菜。
黄鱼,鲍鱼和鹅肝,各一小块,分放在三瓣花式的盘子里,装点得很漂亮。
峦夹起黄鱼咬了一口,淡淡品评:“还不错。”
大堂经理松出一口气,露出笑脸,继而又紧张地看向祝子绵,像是在等祝子绵也尝一口,评一句。
但祝子绵迟迟不动筷,似乎对菜色不满,难以下咽。搞得大堂经理不敢动了。
其实真不敢动的,是祝子绵。
这不是他想的大餐,超纲了。他消费不起,哪怕AA都消费不起,他兜里只有两百。
当然,他知道峦也没打算让他出钱,可正是这一点,让祝子绵如坐针毡。
在今日之前,如果峦带他来这种地方吃饭,他还可以坦坦荡荡。因为他觉得不管欠下峦多少,A用钱还。B做家务还。
但今天,他才知道,还有C——用他的身体来还。
他不确定,在他与峦吃过这顿氛围感极强的大餐后,峦会不会要选C。
被男人按在墙角逼吻的屈辱感还在,余威更甚,祝子绵胃口全无。
他很清楚,他做不到。
第36章 划清界线
见绵一直垂着头,局促着一动不动,峦挥了挥手,把大堂经理打发走了。这让祝子绵稍稍放松了些,可依旧没动筷。
“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吃?”峦招呼了一句。
祝子绵拿起免费的柠檬水,呷了一口,给自己润了润嗓,顺便打了打气。
尔后,他过分严肃地问:“峦,你说过,你不会和我谈恋爱的,对吧。”
峦的反应有些迟缓,漫不经心地夹起鲍鱼咬了一口,轻轻嗯了一声。
“你也不会跟我做那种事的,对吧。就是今天那个男人想对我做的事,你不会做的,对吧。”
祝子绵急切地再问,声音随着问题开始发颤,听得出来他很慌,带着恐惧的慌。
峦微微勾起唇角,缓慢地咀嚼了一阵,将口中小小的一块咽下。
“想什么呢?你天天被我铐在床上,我要想对你做那种事,早就做了。还需要整这种仪式感?”
祝子绵愕然点点头,反应过来这话没错。
如果峦真想要他,天时地利人力,早占尽了,他逃不到今天。
但他还是不放心,要和峦说清楚,“所以,我们只是室友的关系。你对我绝没有那种想法,不管我欠你多少人情,多少钱,你都不会让我做那种事去还,是吧?”
峦又咬了一口鲍鱼,一边嚼一边耐人寻味地看着绵,好像有意折磨,半晌不语。
祝子绵紧张地喉结滚动,挪开目光,又呷了一口柠檬水。
峦看出来,今天话不说清楚,绵是不打算吃了。
这时,大堂经理上了主菜,蟹粉虾球与脆皮海参,香气勾得祝子绵吞咽了一下口水,但也没勾得他拿起筷子。
峦再度挥挥手,示意大堂经理别在一旁等着了。
继而,他放下筷子,往前坐了坐,眼神变得挑衅,“我是对你没有那种想法,那你对我呢?为什么买情侣耳钉送我?”
祝子绵目光与峦匆匆一撞,又赶紧逃开,尴尬地实话实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啊。我买的时候,真不知道这是情侣款。我就想着,买一只耳钉看上去礼物太轻了,买两只好看一点,你要么一起戴,要么换着戴。”
峦噗呲乐出声,“情侣耳钉,你让我一起戴,我是多怕别人不知道我单身啊?”
祝子绵也觉得不好意思,用手不停转着玻璃杯缓解情绪,同时诚心诚意地解释:“峦,你别生气,我真没这意思。今天,是我第一次领薪水。工作是你帮我找的,我就是觉得我应该用这份薪水买样礼物给你。我知道我选错了礼物,但我是真的只是想谢谢你帮我找工作。”
“所以,你对我没有那种想法?”
“没有,绝对没有。”祝子绵直视着峦,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他不是对峦没有那种想法,他是对所有男人不会动那种想法,那是他的戒律。
这一次,换峦把视线逃避开,他的笑意有些倦怠,拿起勺子切起虾球。
金属勺在瓷盘上发出叮叮的声响,响在空荡的餐厅里,有些刺耳。
伴着这声音,峦淡淡地说,“那很好啊。你对我没那种想法,我对你也没那种想法。这顿大餐不过是因为今天我耍了你,算是赔礼。”
祝子绵长吁口气,如释重负,脸上的笑自然多了,也真实多了,“所以是你请客?不和我AA?”
峦不再折腾虾球,再抬起头时,神情已再寻常不过,“对,我请客,赔礼道歉。”
祝子绵听罢,原形毕露,立刻舀起个虾球直接放嘴里,顺便嘀咕了一句:“那我还要餐后甜点。”
峦笑得耸了耸肩,将大堂经理叫了过来,吩咐他们准备一份餐后甜点,并要了一小杯龙舌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