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救命!救命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带戚昔进山了!我错了!呜呜呜……阿楮!你再也见不到师父我嗷!!”
听着人惨叫,屋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
戚昔走到一半看情况不对,也连忙跑过去。
拉开院子门一瞧,周子通被燕戡按在地上单方面殴打。就这一会儿打得人鼻青脸肿,哭得不能自已。
那拳头硬邦邦的,每一下都砰砰到肉,他听着都牙酸。
周子通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住。
戚昔立马冲进去,在燕戡下一个拳头即将落下时紧紧抱住他的腰将人拉开。“别打了!”
燕戡蓄积的力气一松,手搂住戚昔带得人往前倾。
“周大夫!将军!怎么了?”其余人见状立马跑过来拉架。
戚昔听着燕戡重重的喘息,就知道他气狠了。怕人将周子通打出个事儿,他赶忙抱着人往外推。
“回去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
戚昔好不容易将燕戡劝离,院子里周子通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戚昔眼见着燕戡又要转身,死死搂住他的腰。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下次我不跟他一起去就是了。”
戚昔赶忙将人带离。
进了他们睡的房间,戚昔立马关了门守在门口怕他出去继续打人,谁知道腰间一紧就被燕戡搂在怀里。
戚昔刚要开口劝人。
忽然感受到搂着他的手极用力,勒得他有点疼。戚昔手挨上去,却感觉他在抖。
心间一酸,戚昔额头抵在燕戡肩窝。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放松了警惕。”
这几日跟着燕戡进山什么都没遇到,想都没想就跟上周子通,谁能想到离了燕戡就出事儿了。
“不是夫郎的错。”燕戡轻轻顺着戚昔的头发,在他额角亲了又亲,“只是吓到我了。”
“吓到我了。”他重复。
男人声音低低的,反而是怕吓到自己。
戚昔抱住燕戡的窄腰,闷闷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有了这一遭,燕戡夜晚听到狼嚎都下意识后怕。戚昔捂在他怀里睡了这一夜。
显然这山里是待不下去了。
第二日燕戡不知道从哪儿叫回来玄风,两人直接骑在马上从另一条近路飞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从林子里出来,戚昔看到灰扑扑的斜沙城只觉得过了许久。
回到府上,戚昔还没来得及修整,燕小宝看到两个爹一起回来,当即瘪了小嘴。
小娃娃倔强,试图忍着但忍不住,最后嚎啕大哭。
只一会儿,小脸就憋红了。
戚昔只好将人抱起哄着。
燕戡瞧着他也累了,将燕小宝接过,任由他趴在自己肩上继续哭。
没一会儿,小奶娃哭累了,乖乖趴在燕戡肩上时不时抽噎。
戚昔用沾了水的棉布给他擦了擦脸,有些心疼。
燕戡等他不哭了才将他放进戚昔怀里,自己去换了一身衣服。
这一趟进山有收获也有惊吓,戚昔确实也累了。他好好泡了个澡,随后抱着奶娃娃去睡觉。
燕戡则去看了看军报,确认大营那边没事儿才也去洗了澡,随后抱着父子俩一同睡去。
戚昔在府上呆了两天,精神气回来了才继续忙活。
他先去看了铺子。
临近冬日,那边生意好了起来。外面的炒栗子摊位也摆了出来。
小孩揣着手在门口看着,时不时还熟练算个账。
这边没问题,戚昔才去新铺子。
周田就盼着铺子开业,现在一见到戚昔立马高兴道:“郎君,之前让我们找的养羊的人家都找好了。”
“我瞧瞧。”
周田将纸递上去,隔壁铺子里忙活的王茶树三人也围了过来。
纸上列了名单,上面写满了斜沙城里几乎所有的养羊人家。排在前头的都是养羊大户,还标了羊的情况,以及卖价等等。
“高栋梁家就是最先卖羊粪的那一家?”
“是,他家是斜沙城有名的养殖大户。”
他家今年能出四十多只羊,这几天降温恐怕也卖出了一些。
戚昔往下面看,各家能卖出的羊多的二十头,少的十几甚至几头。这些村子距离斜沙城都不近,戚昔想了想,先去养羊最集中的梢山沟村走一遭。
他道:“下午去梢山沟村走一趟吧。”
先看看他家跟那个村子里养羊的情况,若是不行再走其他地方。
“好。”
时辰尚早,戚昔回去拿了银钱。吃了一顿午饭,跟燕戡说了情况,出来的时候身后又多了个阿兴。
跟周田那边汇合,戚昔坐在马车里往城外走。
城里的路东西南北主干道修好了,但外面依旧不好走。
戚昔本意是坐牛车,但牛车风大燕戡不让,最后牵了马车出来。
城里的路还好,一出来,戚昔坐在马车里被颠得快要吐出来。
折磨了半个时辰后,戚昔脸都青了,好歹是到了目的地。
梢山沟村在野树弯村的后面,位于坡上,马车更是不便。
戚昔干脆下车自己走上去。
这个季节,就只有翻地的活儿。杜家一大家子勤劳,这会儿正在坡地上翻着。
杜勇全眼睛尖,远远地见了人,立马招呼他爹道:“爹,你瞧瞧那边的人是不是戚老板?”
杜属善挖了一锄头直起身:“看不清。你去问问去。”
“诶!”
杜勇全立马跑到路边去:“是戚老板吗?”
戚昔转头看见他,认出人是当初燕戡叫来帮他选西边菜种的那批农人里的头子,也就是老杜头家的大儿子。
“是。”
“是找人?我正好没事儿可以给带个路。”
戚昔笑着摇头:“不用,我们能找到。谢谢了。”
杜勇全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谁能想到戚老板一个大老板了还能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这么客气。
“不谢,不谢。”
目送戚昔一行人离开,看着他们带着的板车赶忙回到他爹身边。
“是戚老板,瞧着是来采买东西的。还拉着个板车。”说完他不解,“咱这儿有什么东西能卖的?”
杜属善摸了摸胡子:“你瞧着是往我们村子里走的?”
“不是。”
“那不就得了。”
杜勇全没反应过来,还是他媳妇道:“除了我们村这里就一个梢山沟。”
“买羊的?”
经过山前的野树弯村, 藏在两座山之间的就是梢山沟。
周田之前来过这个地方,熟门熟路地赶着牛车往坡上走,没一会儿就看到高栋梁家的院子。
他家房子是村子里最好的, 院落大, 还是青砖建的平房。只不过现在院子里不见人, 房门也是紧闭。
周田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答。
“他家羊不在,多半去山上放羊了。我去喊一声。”周田道。
戚昔点点头。
这时坡下又跑来一人, 是刚刚打过招呼的杜勇全。“戚老板找高叔啊, 我知道在哪儿,我去叫!”
人一溜烟就跑了。
戚昔:“周田你跟着。”
阿兴留在戚昔身边, 看了一眼满是羊蹄印的院子, 道:
“冬日咱们这边都喜好吃羊肉, 这会儿九月了,城里商户屠户也陆续来这些人家里订羊肉。他家羊多,订的人也多, 不知道还剩多少?”
戚昔:“也不差这一家。”
只是他家在养羊户中名头大, 怎么都要来看看。
不一会儿,坡上的三个人下来了。
高栋梁是其中的生面孔,人高马大的北地汉子, 皮肤黝黑,身上穿的是旧了的短打, 脚踩着灰扑扑的旧鞋。
“戚老板。”
“高老板。”
高栋梁听到这称呼错愕一瞬,随即忙摆摆手:“我就是个养羊的, 当不起一句老板。”
“听说戚老板要买羊?”
“是。高老板家的羊远近闻名, 所以过来看看。”
高栋梁一脸难色。
他没跟戚昔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有些忐忑道:“戚老板来得不巧了。您也知道入秋了这羊肉好卖, 大家伙儿抢着收。昨儿个最后能卖的两头也卖了。”
“是,是这样的。”杜勇全连连点头。
“咱斜沙城里的富户,做羊肉买卖的屠户,还有各个大小馆子,各家办席的都先是来高叔家问。他家能卖的确实卖了。”
高栋梁心疼损失了结交戚昔的机会,但想着他来的目的,立马道:“村里也多养羊,也养得好,要不我带戚老板去看看。”
戚昔也没打算指着这一家买,闻言点头。
高栋梁心里松了口气,瞧着戚昔不做表情的脸还是挺吓人的。他就是个寻常老百姓,得罪不起这样的人。
高栋梁想了想,还是将戚昔带到村里他觉得养羊养得不错的人家。
推开人家院门就对上院子里的山羊。
“高叔?”
高栋梁见他傻呆呆地看着后头的戚昔,轻拍了下他脑门:“薛娃子,快去叫你爹出来。”
“我爹窜门去了。”
“那就去叫!想不想卖羊了!”
薛娃子一喜,七八岁的小男娃直接爬过院墙就跑了。
高栋梁像进自己家一样进去端了凳子出来。
“院里养羊,味道大。戚老板将就在外面坐一会儿。”
戚昔笑道:“谢谢。”
他目光掠过腰高的围墙,看进院里。农家地块大,都喜欢圈着小院养些鸡鸭。梢山沟多养羊,所以院子里味道更大些。
不过这家人将院里收拾得很干净,地面的羊粪应当是今日留下的,不多。
黑白山羊咩咩地叫,吃着地上的菜叶子。精神头很好,毛发看着也有光泽。
数量有十几头,但不知道能卖多少。
“阿爹你跑慢点啊!”正想着,小孩的声音着急的声音传来。
“老高!”
高栋梁看人跑得跌跌撞撞,急忙跑出去将人扶着。
薛松气喘虚虚地稳住身子,一只手靠兄弟扶着才站稳。
高栋梁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来的是斜沙城有名的戚老板,做酒肆那个。就是卖不了你也不许赶人发脾气,交个好。”
“我知,我知。”
高栋梁转身扶着人到了戚昔跟前。
“戚老板,我叫薛松。”
戚昔露出一抹笑,当是没看见薛松空空荡荡的袖管。“我看薛老板家的羊也养得好,不知道可不可以卖。”
“可以。”薛松见戚昔没盯着他的手看,绷紧得有些吓人的脸放松下来。
戚昔记起来的时候翻看那记录时,梢山沟里养羊户薛家的情况。
他家就薛松一个鳏夫带着个幼子。家里没其他人,生活算村中最次,也因为伤病而手脚皆有残疾。
“外面坐着多不好,进去说吧。”薛松主动道。
戚昔起身,余光见高栋梁拍了一下薛松,像是说院里那么糟污自己能进……
戚昔面不改色地跨过院子,进了屋里。
羊粪而已,能当肥料增产的宝贝。他又不是那个真正在高门大
户里养出来的少爷。
阿兴蹦蹦跳跳落后戚昔一步,见那白眼睛的一群羊盯着自己,他咧嘴。
薛小豆赶忙抱住最小的一只白羊。
那小羊羔毛微卷,全身没有一处是黑的,叫声也稚嫩,阿兴一见也想摸摸。
薛小豆:“不卖!这只不卖!”
高栋梁嗔怪他:“你这娃子,谁买你那么小的,肉都没有。”
农家谈事的地方就在堂屋,摆上凳子一人坐一边,有条件的给上一碗甜水或粗茶就是好招待了。
但薛家什么都没有。
戚昔也不在意,就薛家这一间平房一间茅屋,能吃饭的陶碗怕是都没几个。
而对面坐得板直,但一身补丁,衣服像挂在身上一样的人,一瞧也是日子过得不好。
羊却养得那么好,一看是用了心的。
这羊卖了得的钱必定是明年的全部嚼用了。
“薛老板有多少羊要卖?”
“五头。都是公羊,母羊要留着明年下崽。”薛松没纠正戚昔那些称呼,在他看来,羊能卖出去且不亏本就是好的了。
前段日子不是没人没看上自家的羊,但一看他的手脚,又不知哪儿听说他克妻克父母的谣言,对他家避之不及。
即便是有要买的也往死了压价。
那他情愿不卖!
可眼看着村子里的羊陆续都有人看,就他家再没人来,他时时瞧着院儿里抱着小羊一起往嘴里塞菜叶子的儿子,也硬气不起来了。
这不,刚刚又听说有人家来买羊了,所以他厚着脸皮凑过去瞧瞧。万一他也能卖呢。
这些他通通都没告诉高栋梁。
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但也不能什么总靠着他。
戚昔瞧着男人起身将那要卖的五头赶出来,高栋梁也去帮忙。
“你们觉得如何?”
周田:“算上等了。”
他们跟着商队见得多,也在斜沙城生活得久。羊还是看得来的。
阿兴想着之前在大营那边吃的大胡子他们从草原带回来的羊,咽了咽唾液道:“不错。”
“不过肯定没草原羊肉多,味道也差点,毛也粗点……”
戚昔头一次觉得阿兴的话也有点多,他打断的人,道:“想吃那也得有。若价格合适,就这家了。”
周田:“我看不错。”
阿兴念着草原羊:“也……还好吧。”
等薛松进来,两方坐着商讨价格。
薛小豆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小羊蹲在门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戚昔,小心又戒备。
“活羊二十文一斤,鲜肉五十文一斤。”
一头山羊六十到一百来斤,一只山羊买下来也就一二两银。照斜沙城的市价,确实没有胡乱开价。
“包杀吗?”
薛松看了戚昔一眼,点头:“杀可以,不过要加二十文。”
梢山沟离斜沙城十里地,牛车来回的速度也不算慢。“那五头我都要了,我今儿先带一头走,明日我让人过来再拉两头,你看如何?”
薛松一喜,怕戚昔又像其他人那样到了明日羊杀了又压价反悔。硬邦邦道:“可以,不过先付一半定金。”
高栋梁看了他一眼,忙不迭地扯了扯人的袖子。
他这兄弟就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很容易得罪人。
看戚昔没其他反应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卖羊要跟那些人客套来客套去,兄弟这样的遇到那种眼高于天的人极容易吃亏。
亏得他遇到的是话同样不多的戚老板,人家才不会觉得他是勉强卖的。
戚昔点头。
当即,薛松心中落定。“老高,借一下你家的大秤。”
“等着,我回去拿。”
几只羊一起称重,合计三百六十八斤,七两三钱六十文。
戚昔按照人说的给了四两银子。其中二两是这头一只羊的,剩余二两是剩下那四只羊的定金。
戚昔掏出银子给了,随后便离去。留下周田等着杀好的羊。
薛松捧着手里的银子,默默背过身去。高栋梁看着他抹了一把脸,心里一叹。
“下次你说话不要那么直,戚老板跟那些人不一样。”
“知道了,杀羊吧。”也不好让客人继续等。
杀羊的时候,薛小豆被赶到屋里。他抱着小羊捂住它耳朵。
“不怕不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说着他泪珠子就下来了。
戚昔回到斜沙城,缓了一会儿马车的颠簸。
接着立马去何木匠家将做好的牌匾跟木牌拿回来挂上。红绸覆好,走过路过的人也都知道戚昔开店就在近几日了。
下午快晚上的时候,周田拉着羊回来了。
酒肆那边也快关门,戚昔叫阿兴去将那边的人叫过来今晚一起吃一顿。
连带着燕戡也带着小娃娃过来,一共十几人,长桌子拼凑起来,刚好分坐两桌。
戚昔定制的铜锅,下面可以放炭火。锅中用的是山泉水,白水滚动,能看得见翻腾的葱姜、香菇、虾米以及极少的八角。
吃羊肉吃的是一个原汁原味的鲜。
但戚昔担心口味不一,配的调料也齐全,芝麻酱、花生酱、腐乳、辣椒油、韭菜花、花椒油等等都摆在中间的台面上。
这些都是他花了心思找来的。
羊肉薄片摆在盘里上桌,还有当季的时蔬:萝卜、白菜、茼蒿。乃至特意从赶山人手中收集的一些山珍。
水沸了,但大家伙儿都坐着,一双眼睛落在戚昔身上。
戚昔:“没吃过?”
众人摇头。
“可听过拨霞供?”
“倒是南边吃兔肉的法子。”周田道。
他们商队四处走,这点还是知道的。
戚昔浅笑:“那便是一样,肉片在锅里涮熟了蘸上碗里的料就可以吃了。”
燕戡瞧着他们还是不动,自己拿了筷子夹上肉入锅。
他一动,果然其他人便动了。
肉片切得薄,红红的羊肉不一会儿褪了颜色。燕戡沾了沾酱汁,喂到还在安排娃娃饭食的戚昔唇边。
戚昔耳垂一红,推了推他的手。
谁知燕戡脸皮厚,直接当其他人不存在:“夫郎快吃,要凉了。”
戚昔憋足一口气,叼过那肉飞快别过头。
其余人沉浸在这新奇的吃法当中,学着燕戡的样子快速动手。一盘羊肉立马没了。
“啧!这味道!”
“鲜得我舌头要掉了!”
“谁说山羊不好吃的!”
阿兴奋力往嘴里塞,阿楮看了他一眼。他记得阿兴哥哥说过。
脑袋被揉了揉,仰头是自己师父。他又对着给自己涮肉的周子通一笑。
“徒儿快吃,你看阿兴那个猪嘴吃得比谁都快!”
阿兴看他碗里快要冒出来肉:“你好意思说我!”
一大桌子人聚在一起,中间两个铜锅冒着腾腾热气。戚昔放好燕小宝坐在他的小凳上吃饭,自己回身来,碗里也被燕戡夹好了肉。
“夫郎快吃。”燕戡碰了碰戚昔的手。
戚昔浅笑,隔着热气儿吃肉。
“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边煮边吃呢,冬日这个吃法,菜不会冷,身子也暖和。”
“郎君这间铺子的生意定好。”
大家热热闹闹的,脸上皆是笑。戚昔抿了抿唇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承大家吉言,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转头,这才瞧见桌上有酒。怪不得有淡淡的酒味儿。
常河笑着道:“这酒可是我从酒坊拿来的,是果酒,不醉人,下肉极好。”
大家抿了一口。
燕二婶眼睛一亮:“我喝着不错。”
“就是给老人跟喝不得多少酒的人酿的。”
众人一笑:“那正适合放在这新铺子卖!”
戚昔也点头:“适合。明儿拿上几坛子过来试试。”
“好!”
一顿饭吃到入夜,飘出去的香味儿吸引了路上的行人。
“戚老板,何时开铺子啊?”胆大的在外吆喝。
常河替戚昔回:“明日!”
“那我定来捧场!”
“欢迎欢迎!”
肚子饱了,时间也不早了。戚昔将请帖拿出来,让常河回去的时候带给宋婶子他们。
该收拾的留给周田四人,戚昔确认好该准备的都齐全了,跟着燕戡一起回去。
夜晚下了雾,天幕上零星几颗星星。就那一轮圆月明亮。
地面上倒映着两个并排交错的影子,一高一低。边上还有一个小山包一样的小影子。
燕小宝被整个藏在披风里被燕戡抱在手上,透过细缝,能看见他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像躲猫猫一样,小心又好奇地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世界。
燕戡一手托着他,一手隐匿在夜色中牵着戚昔的手。轻声道:“明日我也来。”
戚昔偏头笑道:“你来做什么?”
“来帮夫郎。”
戚昔捏着燕小宝的手,下巴轻轻擦过燕戡的肩膀。四目相对,戚昔颤了下眼睫,低声说:“好。”
一家三口走在后头,阿兴周子通几个则在前面提着灯笼,叽叽喳喳说着今儿吃的山羊跟草原上带回来的羊有何不同。
他们争论着,倒显得戚昔这边像说悄悄话。
燕小宝伸出小手去摸戚昔的脸,也弯了眼睛奶声奶气说好。
一夜一晃而过。
杨花巷,赶早集的人远远就看到城外送到新铺子里的新鲜羊肉。
天还没完全亮,戚昔一家从马车上下来。
“郎君。”穿着统一的周田几人站在门口将戚昔迎接进门。
“去准备吧。中午准时开业。”
“是!”
后厨,现杀的羊肉被拆分好。羊腱子肉、里脊肉、羊宝等等都被片下装盘。
新铺子戚昔打算早晚都做生意。早上卖羊杂羊血羊肉汤泡馍,中午晚上就做铜锅涮羊肉。
后厨案台大,前头留机灵的周田跟王茶树招呼客人,后头王栗树跟冯镇加上自己三人干活。
王栗树负责切肉,冯镇有点做饭的天分就跟着自己先学学羊杂汤之类的。戚昔负责配锅底。
至于跟来的燕戡就帮忙烧烧火。
还没到中午,街道上就飘出来一阵阵羊肉鲜香。昨儿让大家伙试了锅底调料,都觉得不错。配方不用改,客人来了直接上就是。
这会儿戚昔忙完了手里的活还有空,干脆用铺子里打算烤烧烤的红柳木串上大颗粒的羊肉,烧燃了炭火让燕戡移到炉子里,现烤羊肉串。
山羊入口皆是草料,羊肉也带着一点青草的淡淡香味儿。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膻。
不需要加什么东西,只洒上一点点盐和孜然就可以入口。
戚昔给铺子里的人一人分了一串,那门口早已经闻着味儿找来的老饕看着人手一串的肉串不免咽了咽口水。
“戚老板,还不开啊?”
羊肉串不多,戚昔只是先试试。
客人既然来了也不好让他们一直等,戚昔将剩下的肉串分了分,这新铺子就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一串斜沙城里有名的大老爷们拎着个肉串坐在门外吃得哼哼唧唧,赞口不绝。
“关掌柜,戚老板新铺子卖的是这个?”
那人凑得紧,馋得流哈喇子,还不停耸动鼻尖。
另一人眼巴巴瞧着,咽了咽口水问:“好吃吗?”
关掌柜不知道自己面前何时围了这么多人,他叼着肉串像护食的狼,立马背过身去加快了速度吃。
这还没开业呢,门口人就围得水泄不通了。
戚昔见时辰差不多了,从后厨出来。
“郎君,可以了吧。”周田问。
戚昔答:“放鞭炮吧。”
话声一落,竹竿举起的红色鞭炮被引燃,噼里啪啦和着人们笑闹贺喜的声音,热闹非凡。
戚昔一身常服,还是出来时燕戡给他加了块绑了红穗子的玉佩。让戚昔也喜庆了几分。
戚昔拉下红布,露出柒年酒楼四个大字。
鞭炮声声响,祝贺也不断绝。柒年酒楼开门迎客,全体员工分列两侧笑着欢迎客人。
常河也从酒肆那边赶来,进门之后整了整衣裳,高声笑道:“柒年酒楼开业,本店菜品一律八折,送果酒一壶。胡柚巷子李家酒肆也正式更名为柒年酒肆,同酒水菜品一律八折。”
关掌柜拱手朗声笑道:“恭喜戚老板!恭喜常掌柜!”
“同喜。”戚昔站在门口浅笑。他一身玄色衣服站在门口,与身旁的燕戡正相配。
两人容貌皆为上乘,就站在这里,即便不说话也是个招牌。
客人被引进来落座,周田当即指着墙壁上挂着的菜牌子介绍何为铜锅涮羊肉。可点菜品为何,推荐菜品为何。若选不出来的,店里亦有老板推荐套餐。
店里火热,店外闻声而来的客人也纷纷涌入。
一时间热闹非凡。
客人点单,留下对应桌号。小二拿着单子送到后厨,又送上些花生米之类的小菜。
不一会儿,铜锅冒着热气儿从后厨端来。还有一盘盘一看就新鲜的羊肉,沾着水珠青翠欲滴的蔬菜,切成稍薄的萝卜,洗好的菌菇……
客人们排队在王茶树的指导下打调料,不管会不会,都乐意动动手体会一下这样的新奇。
铜锅咕噜噜烧开,还没吃呢浑身就舒服得冒热气。
羊肉下锅,滚个几圈沾上碗里的酱汁儿往嘴里一塞。鲜味儿扑鼻,羊肉劲道又多了以芝麻酱为主的调料的厚实醇香。
一口下去,恨不能将舌头都咬掉。
进得来的客人当即吃了起来,来晚了的客人常河给他们排号,又安排小食送上热茶让他们先去对门儿的铺子里等着。
如此,吃到的没吃到的都对这酒楼的做派赞不绝口。
宋四娘、武婶子还有杨树巷子的安大夫,铁树爷爷,书院山长郭桉匆匆携礼而来。
戚昔忙让他们进院中到特意给街坊邻居留出来的一大桌子。
阿兴见戚昔忙不过来,立马抱着燕小宝去招呼。
开业第一日,戚昔这间铺子更甚酒肆的红火。
吃着吃着,有客人忽然低呼一声:“下雪了!”
众人转头,望着大开的窗口雪花缓缓飘落。
在斜沙城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冬日是最难熬的。所以要论真喜欢下雪的,那也没几个。
但这一刻,大家伙头一次在暖意的烘烤中有了欣赏的心思。
吃着刚出锅的热乎吃食,抿一口浓厚果味儿的清甜果酒,在瞧瞧那飘落的雪花……美!着实美!
怪不得文人都有赏雪的雅趣。
大家不约而同地挂起了笑。
这样的日子才叫过日子啊!
唯有关掌柜感慨:“戚老板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
窦月娘几个掌柜跟他一桌,她笑道:“那是!怕是京都也吃不到我们这般好吃的锅子。”
后头的曾家兄弟听了连连点头。他们大口吃肉,跟莽汉子似的散去了一身唬人劲儿。
一口接一口,幸福得冒出眼泪花花。
有戚老板在,留守斜沙城的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