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未晞眉头挑了挑,全说对了。
他惊叹于这个omega惊人的观察力,就拿自己的信息素来说,他在完全收敛的情况下,没人能看得出来他的级别。想必是方才他情急之下泄露了一点,让这人闻了去。
“我该回去了。”任意又说了一遍,说罢抬眼对上陆未晞深不见底的目光,丝毫不见露怯。
陆未晞看了他好一会儿,低笑了一声,挥挥手,那两个保镖见状松开手,退回到暗处。
甲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陆未晞看着充满戒备的omega,不甚在意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记得。你的两个结局,一个是死了,一个是被送上军事法庭。”
他说完又从上到下打量着任意:“想必你的alpha对你并不好,不然你也不会伤成这样,还要在这种场合寻死。我对强迫人没兴趣,不如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我不考虑。”
海浪起伏,打在船舷上,在夜色中呜咽着,有种渗人的战栗。
陆未晞脸上的笑意散去。
这半个钟头里,他已经被这个omega挑战了好几次。耐心告罄,破坏欲飙升。
他往前一步,任意退了一步。
“选择是给知时务的人,”陆未晞慢条斯理地将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往任意跟前递了递,“话说出来之前,要先想一想自己的处境。”
任意看起来很冷,嘴唇冻得已经发紫了,但他不肯接外套,咬着牙,和陆未晞对峙。
事情发展到这里,任意已经看出陆未晞的兴致盎然。或许之前还是没有这种念头的,但现在已经表现出对任意的势在必得。
如果当时自己不跑,抱住对方喊救命。任意心想,说不定陆未晞连看都不会看他。
“陆大校。”任意准确叫出了陆未晞的职级,他刚才就已经猜到这人是谁,只不过想着息事宁人,不给傅言归惹麻烦,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我是跟着傅言归来的,我是他的……omega,他今天一直在忙,我生了病,所以神志不清跑出来,谢谢你救了我。”任意一字一句地说,“他现在应该回房间了,找不到我会着急,我该回去了。”
短短一句话,已经点明了所有利害关系。
陆未晞听到傅言归这三个字十分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你竟然是傅言归的人,”陆未晞脸上露出个莫名的笑来,这着实太可惜了,“还以为无人认领。”
无论这人是谁带来的,他想要也就要了。
可偏偏是傅言归的。
陆未晞将外套抖开,再次递给任意,气势上已不再咄咄逼人。
“穿上吧,回去告诉傅言归,我救了你,等回了新联盟国,让他送一份大礼谢我。”
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omega,和傅言归正面杠上,真没什么必要。
任意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接过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台阶给了就要下,不识好歹只会让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alpha再次翻脸。
任意微微弯了下腰,轻声说“谢谢”,然后转身往安全门走。
“等等!”陆未晞往前走了两步,和任意并肩往外走,“一起。”
任意僵了一瞬,随即很自然地点头。两人不远不近地并排走着,穿过安全门,穿过四面都是镜子的走廊。任意方才因为打起精神应对陆未晞,身上的疼痛被短暂忽略,如今放松下来,那疼痛又冒了头。他不敢表现出来,全身紧绷着,走走停停。
他停陆未晞也停,他走陆未晞就跟着。两人像是一起出来散步的朋友,虽然没有交流,但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
他们没有走楼梯,进了直通顶层的专属电梯。电梯四周的镜面里映出任意惨白的脸,他靠在镜面墙上,半垂着眼,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努力忽略陆未晞盯在他脸上的眼神。
快到了,回到房间就没事了。他不断安慰自己。
电梯停在顶层,叮咚一声门开了,任意立刻直起身子往外走,陆未晞紧随其后。
顶层的豪华套房一共有四间,任意当然不会认为这里只住着他和傅言归,陆未晞级别和傅言归一样,应该也住在顶层。只不过任意一直待在房间里,并未遇到过其他人。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任意停下来,转过身看着紧跟在后面的陆未晞说:“我到了。”
任意维持着一击即碎的冷静,希望陆未晞在自己进门之前离开——他没有房卡,是自己跑出来的。如果傅言归不在,他进不去,就仍然暴露在陆未晞不动声色的胁迫里。如果傅言归在,他敲门,傅言归看到陆未晞和他一起回来,势必会追究。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让他处境艰难。
他还没想好怎么办,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傅言归站在门内,身上还穿着应酬时的西装。
他五分钟前进门,找遍了整个套间,没有发现任意的身影。房间内任意的衣物都在,那就是穿着睡衣出去的,房门没有从外面强行进入的痕迹,那就是他自愿出去的。
游轮上的来宾非富即贵,身份和名额都有严格限制,安保系统也周密完整。又是这样一个意义重大的国际活动,没人敢乱来。但即便如此,一个衣衫不整、信息素紊乱的omega,在几乎全是alpha的游轮上乱跑,会发生什么实在难以保证。
他有一瞬间起了不适感,对明知道任意发病依然不管不顾的行为产生了类似于后悔的情绪。他拿出手机拨给何迟,电话刚挂断,他就听到门外有动静。
陆未晞站在门外,脸上挂着淡笑。任意靠在门上,在他开门的瞬间后仰,被他扶了一把,顺势把人扯到自己身后。
陆未晞先开口,闲聊一样:“原来傅会长还有这种爱好,omega保护法还是你提出来的。要是让人发现你的omega这个样子,对你的风评怕是不好。”
他这话说得客客气气,但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
傅言归将任意身上的衣服拿下来,还给陆未晞,不接他的话茬:“陆大校,谢谢你送我的人回来。”他说罢回头看着任意,从头扫到脚,没发现对方身上有什么异样,却感受到了任意绷紧的身体。
他眼底沉了沉,转过头看向陆未晞。
“我的omega身体不太好,刚刚我回来见不到人,已经让人调了全船监控。”傅言归说,“他这样跑出去,我很担心,别被人欺负才好。”
陆未晞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斜靠在墙上,从远处看,任谁都以为是一对朋友在闲谈。
“你的omega,”陆未晞说着,竖起大拇指,“很辣,没人欺负得了。”
他这话带着调侃,还有点暧昧,傅言归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悦。
陆未晞又说:“既然你调了监控,我就不给你复述你的omega刚才要跳海的细节了。”他说完转头便走,丝毫不管傅言归瞬时黑下来的脸,只觉得心情在此刻无比好。
房间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山火信息素,任意瘫坐在沙发上,疼痛渐渐得到缓解。
傅言归没说什么,对他私自跑出去的行为没有追究,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和陆未晞一起回来。他看起来毫不在意,随意释放了一些信息素,让疼了一整天的任意终于缓了一口气。
任意很快睡着了,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眉眼舒展开,似乎很满足。傅言归静静看着他,感受到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慢慢放松下来,便把他抱到床上。
任意睡得很沉,傅言归怎么摆弄他都没醒。方才和陆未晞高强度的对抗对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带来极大损耗。如今他待在傅言归身边,就算再怎么被恶意对待,也不妨碍他卸下所有戒备,在傅言归面前永远摆出献祭一般的引颈受戮姿态。
何迟的动作很快,将任意的那段监控视频挑出来,发到傅言归手机上。傅言归戴了蓝牙耳机,将音量调高,坐在先前任意睡过的沙发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点了播放。
半个小时后,视频播完了,咖啡还剩下大半。傅言归坐在关了灯的房间里,长时间没有动作。
画面从任意冲出房间开始,到陆未晞从他房门前离开结束,中间半个小时,任意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看得清清楚楚。
先是愤怒,然后是焦虑,继而是后怕,这些情绪按照先后顺序纷至沓来,看似都不够强烈,但每一件都让人心里拧着一块疙瘩,很硬,硌人,让他难以顺畅呼吸。
傅言归原本只是想让任意疼一疼,没想到他会疼到要用死来解决痛苦。
过了很久,他才稍微动了动,将手里的咖啡放下了。
房间里的信息素始终萦绕着,煎熬了一整天的任意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早上起来,傅言归已经不在了,任意慢慢坐起来,看到桌上放着一粒齐颜给他用过的信息素稳定剂胶囊,还有一份早餐。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眶酸涩得厉害。原来傅言归身上有药。
他那样疼,可是傅言归不肯施舍一点信息素给他,身上的药也不曾拿出来。但今天为什么都有了?曾经那样卑微的乞求都求不来的信息素和药,今天怎么就这么轻易都给他了?
是怕他真的死掉吗?还是怕他再跑出去遇到陆未晞那样的alpha惹麻烦?
可是他又想,小五那么疼,傅言归那么疼,梁都那么疼,他有什么资格说疼。大概疼死了,才能让傅言归泄愤。
上午十点钟,傅言归出人意料地回了房间。任意已经醒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发呆。
傅言归脱了外套,将领带也扯下来,只穿了一件白衬衣。他去卫生间洗了手,走到餐桌前,看着上面一动未动的药剂和早餐,按了客房服务铃。对面甜美的女声响起,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傅言归说“送一份新的早餐上来”。
任意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点慌乱和无措。
傅言归冷淡地冲他招招手。任意从沙发上下来,慢吞吞走到餐桌旁,坐在傅言归对面的椅子上。
昨天晚上面对陆未晞的两个保镖,任意是怎么跑出那么快的速度的?傅言归不合时宜地想,和现在动作迟缓的任意,简直是两个人。或者只有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恐惧中,才会有那样的爆发力吧。
早餐送来之前,昨晚没来得及说的话,得说完。
“任意。”傅言归和他隔着一道餐桌,头微微垂着,眼睛自上而下盯住任意的脸,叫他的名字。
“嗯。”任意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你竟然敢死。”
傅言归的声音不高,甚至是平静的,但像把刀,带着寒气杀到面门上,让任意无法招架。
“我没有……”任意急于否认,“我当时疼糊涂了,很难熬,所以才、才控制不住的。”
傅言归已经仔细观察过视频里任意的表情和状态,他没有说谎。傅言归压了压音量,静静看了任意一会儿,扔出一句话。
“你最好不是故意寻死,既然要赎一辈子的罪,就没那么容易熬过去。”
“……我知道,知道的。”任意低着头,用力抠着手指。右手食指上起了一块皮,他一下子就撕掉了,露出一大块粉嫩的新肉。他仿佛不知道疼,又用拇指去压那块嫩肉。
傅言归突然站起来,两步绕过餐桌,一巴掌就把任意的手拍开了。
“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傅言归极力忍着脸颊上跳动的肌肉,咬着牙说,“没人会心疼你!”
门铃恰在这时候响了,这短暂压住了傅言归没来由的怒火——忍了一天一夜的怒火面对陆未晞的挑衅时,面对任意要寻死时,面对没动过的早餐和药剂时,都没有爆发,却因为任意撕掉一块皮爆发了。
他走到门口,开了门,将服务员送来的早餐拿进来,然后放到餐桌上。
陶瓷盅里是粥,冒着热气,还有煎蛋、火山肠和水果沙拉。傅言归的火气还没下去,将餐盘往任意的方向一推,陶瓷盅晃了晃,一点热粥洒出来,落在餐桌上。
“我没这么想……”任意将手放在桌子下面,没再交握在一起。他声音很哑,像裹着一层沙子,在努力证明自己不值得心疼和可怜,“我以后……你不想我做的事,不做了……”
傅言归站起来的力度太大,椅子传来刺啦一声巨响,他似乎忍无可忍,转身往门口走,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任意。
这才说:“下船之前,哪里都不能去。”
当天中午还有一场欢送宴,然后游轮就会返航。缅独立州军部最高领导人在午宴期间和傅言归单独谈了十分钟——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密谈,具体内容未知——等两人走到餐桌旁,脸上都带着轻松笑意,几位有心的旁观者便猜测这是谈拢了。
陆未晞拿着酒杯走过来,站在傅言归一侧,饮了一口,而后问他:“谈妥了?”
傅言归没看他,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陆未晞挑挑眉,说了一句“祝贺”。
这次活动表面是联络感情共促发展,实则傅言归是带着任务来的。出发前几天,总统便单独见了傅言归,安排了一项秘密任务。
原本军部是计划让陆未晞操作此事。他比傅言归大五岁,早一届进入军委会,两人背景相当,论资历,陆未晞更深一些。但结果这种东西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有时候资历也代表不了什么。
而且暗杀这种事情,大概没有比从第四区出来的黑帮头子更擅长的了。
傅言归临危受命,和缅独立州的人谈了两次才把条件谈拢。总之,这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算双赢,对傅言归个人来说,如果成功了,也是他未来仕途上的一道功绩。
当然风险也高。陆未晞更会审时度势,山芋如果太烫手,他就会选择静观其变。这也是傅言归和他最大的不同之处。
傅言归不在乎,他更擅长冒险,喜欢在敌人还在按兵不动的时候出其不意一举全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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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康康是谁口嫌体正
第25章 有个人可以
下午,游轮停靠在缅独立州和新联盟国接壤的一个半岛上,这次活动就算圆满结束了。
大家从码头陆续乘车离开,傅言归最后出来,他跟缅方代表握手告别,应酬了几句,便带着人往车队停机坪走。
码头和停机坪做了戒严,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沿着海岸栈道走,几分钟就能到。这次随行的人除了任意,还有何迟和两个保镖。傅言归步子很大,速度快,跟着的人也不遑多让。任意跟在外围,尽力小跑着,但脚步踉跄,慢慢便拉开了距离。
停机坪上停了两架军用机,一架是傅家的,另一架是陆未晞的。
陆未晞还未离开,换了一身军装站在飞机旁边,遥遥冲傅言归点了点头。等傅言归到了跟前,陆未晞往后面看了一眼,突然抬手指了指,说:“你的人。”
傅言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任意已经落后一大段距离。
一群人都停住了,齐齐转身看向任意的方向。任意似乎感受到前方的目光,又快速跑了两步。但他明显体力不支,跑一跑停一停,距离那么远,都能看到他外套下剧烈起伏的胸膛。
“昨晚跑得挺快。”陆未晞落在任意身上的视线没动,突然开了口。
他这话说得很随意,像是单纯评价一个人走路的速度,不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的人,甚至不会明白他的意思。
傅言归没接话,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走路看起来从容不迫,速度却很快,几步之间就迎上任意。
任意将喘息尽力压到最低,但无济于事,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孱弱到让人皱眉的omega,光那件套在他身上的黑色大衣就能把他压垮。他头发跑乱了,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傅言归迎上他,没做其他动作,等他站稳了,喘息也稍微缓了缓,两人才一起往回走。期间任意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似乎很紧张。
陆未晞等两人走近了,出于社交礼仪和傅言归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登机之前,又停下脚步。他靠在舷梯上,冲着任意的方向,叫了一声任意的名字。
他说:“再见,任意。”
机舱内除了轻微的机械噪音之外,没人说话。傅言归在闭目养神,两个保镖和何迟都坐得离他尽量远。任意坐在他后面的位子上,偏着头看窗外云卷云舒。
过了一会儿,傅言归睁开眼。脑子里已经复盘了陆未晞这三天两夜的所有言行,似乎没有破绽,一切都挺正常的,除了对任意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倒未必是真的有兴趣,更像是一种挑衅和试探。
他们都在找对方的弱点,一旦找到,势必成为相互攻讦的筹码。
要查任意并非很难。但傅言归已经刻意抹去了任意的所有信息,就算要查也需要时间。而陆未晞只过了一天,就能准确叫出在傅言归身边的、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缓解剂的名字,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任意是谁。至于知道多少,傅言归做了最坏的猜测,大抵是全部。
既如此,陆未晞一定和第四区有接触。
刺杀紧随着任意而来,陆未晞又注意到任意,这些都十分凑巧,第四区不收拾是不行了。傅言归想,不过眼下还不是时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圣诞之后便是阳历新年。新联盟国对这个节日很重视,大街小巷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得月台也有了变化,佣人们在一些角落里做了应景的装饰,让人看着心情舒朗。
齐颜又来了两次,监测了任意的信息素数值,并给了他两粒稳定剂胶囊。一周两粒,再根据数值情况决定是否用药。
“你亏空太多了,腺体要是再受伤,可能会彻底坏死。”齐颜坐在任意对面,看着终于养回了一点气色的人。她说话向来没顾忌,这会儿房间里又只有她和任意两个,“还是得养足一个月,腺体才能缓一缓,这段期间尽量杜绝性行为。”
任意的脸蓦地涨红了,他不敢看齐颜,嗫嚅道:“没有了。”
自从游轮上回来之后,傅言归没碰过他,也没再为难他。药剂和治疗也很及时,林医生几乎每隔两天就来一次。
“我听何迟说了你在游轮上发生的事了,正面对上陆未晞,竟然一点不落下风。”她说着竖了个大拇指。
任意听她这样说,有点窘迫:“狐假虎威而已。”
陆未晞最后放过他,不过是他说了那句“我是跟着傅言归来的”。
齐颜眯了眯眼,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很有求知精神地问任意:“你鼎盛时期,就是3S时期,水平怎么样?”
任意不知道齐颜指的是什么水平,只好含含糊糊地答:“一般吧。”
“梁都跟何迟能打得过你吗?傅言归呢?”
任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齐颜还要问,半阖的房门突然打开,梁都黑着脸叫她:“完事了吗?会长找你。”
齐颜离开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任意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时政新闻。
画面播放的是缅独立州上任州长若莱文即将出访新联盟国的新闻。若莱文在任期间,是新联盟国和缅独立州关系最紧张的时期,双方在边境发生过几次流血冲突事件。如今换了新任州长,上一任州长倒是打着合作发展的旗号要来出访了。
任意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关了。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套上一条半长的羽绒服,打算去小花园看看胖猫。
他穿过走廊,经过傅言归的书房。书房门紧闭,他知道今天梁都、何迟和齐家兄妹都在,也知道这几天气氛很紧张,新年的喜庆和轻松氛围只是表面。他脚步在书房门口停了一瞬,然后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无论傅言归要做什么事,都不是他能置喙的。他早就不是能堂堂正正站在傅言归身边的身份,如今这样,已经算是施舍了。
他下了楼,走到小花园一角,手里拿着毛线球蹲下来。傅言言看见他来了,喵呜一声蹿出来,绕着毛球和任意玩耍起来。
意见没有达成统一,傅言归又迟迟没做决定,于是暂时休会。
要干掉缅独立州的上任州长若莱文,两边关系才能真正建交和稳定下来。这也是傅言归在游轮上和对方军部领导人达成的合作内容之一。傅言归原本制定了AB两个方案,却因为若莱文突然来访打乱了所有计划。
昨天晚上他单独和总统进行了密谈,最终决定在对方来访期间直接暗杀——既然在哪里死都会被外界怀疑是新联盟国动的手,干脆就别畏首畏尾了。
总统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在境内*杀必须要一击即中,否则放虎归山将会更麻烦。而且缅独立州政治局势复杂,一击不成,很可能对方会作困兽犹斗,届时会引发更大动乱。
“现在不是用不用自己人的问题,是没人能保证在这个距离狙杀成功。”梁都有些烦躁地叼着烟,没点燃,嚼了嚼,又吐出来。
按照行程,若莱文明天上午抵达新联盟国首都,下午在首都经济中心大楼听取报告,并有五分钟左右的场外参观。
综合地形、时间和人物活动等各种因素,在若莱文进行户外参观时狙杀的成功率最高。
中心大楼是去年刚刚建成启用的,位于空旷的经济开发区。目前整个开发区都处在孵化阶段,相比市中心高楼鳞次栉比,这里几乎都是施工现场。
距离中心大楼最近的适合掩蔽的场所是一处在建高楼,但梁都经过实地测算发现,掩蔽地和狙击目标的直线距离为2020米。
在整个新联盟国境内,梁都的狙杀能力排第二的话,没人敢排第一。但这个距离太远了,没有狙击手在这个距离上成功狙杀过目标,梁都也没有。
——他测试过,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这个险不能冒。
身后有脚步声,是何迟。他永远是妥帖沉得住气的样子,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深蓝色衬衣寄到最上面一粒扣子,西裤也是一点褶皱也没有,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斯文沉闷的人是特种兵出身。大家研究讨论了一上午,或有疲态或有焦虑,只有他丝毫不受影响。
傅言归和梁都都看向他。
“有个人可以。”何迟说。
他们三人站在书房的圆形露台上,今天天气冷,露台上的移动玻璃门落了下来,只留了一扇窄窗。何迟说完,视线穿过窄窗落在远处的小花园里——角落里蹲着一个人,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只露出一颗后脑勺,正在和那只越来越肥的猫玩毛线球。
梁都几乎立刻说:“不行。”
其实他一开始也想过任意。任意的枪法是梁都教的,他的精准度和射程把控能力怎么样,梁都最清楚。但同时他也坚持,任意不能用。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抱着什么目的来的,杀不杀若莱文都对他无碍。”何迟说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他就能同意?你能保证他这次不会临阵反水?”梁都站直了身体,逼视着何迟。
何迟噎了一下,偏过头,没反驳。
花园里的人似乎感受到高处投来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转回头去。不过之后他就没刚才那么从容了,慢腾腾站起来,不再理会肥猫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而是低着头,沿着花园边上矮栅栏往回走。
他微微弓着背,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在傅言归眼底。傅言归移开视线,将抽了一半的迷你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看着何迟说:“让他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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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入V,连更两章。
希望姐妹们继续支持哦
任意走出电梯,发现何迟在外面等他。
何迟只是S级alpha,平常的工作也和文秘类似,很多人只把他当成傅言归的普通助理。但任意知道,他是国际特种兵出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其实在第四区很多沾血的事都是他做的。
他带着任意走到书房门口,停住,示意任意进去。
任意感觉到何迟不同以往的态度和气势,但他猜不透是什么事。他进了门,书房里只有傅言归自己。
傅言归从书桌后面站起来,说:“过来。”
任意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在傅言归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自从游轮上回来之后,他就没见过傅言归的面,他知道陆未晞和他说再见这事儿让傅言归很不高兴,尽管对方不表现出来,但他就是知道。之后的几天,他更加小心翼翼,全天待在房间里不出来,生怕傅言归看见他心情不好。
“有件事要交给你做。”傅言归说着,从书桌上拿过一张图纸,用食指拇指捏着,递到任意跟前。
任意立马双手来接。薄薄的纸上画着简单的图画,任意看了一眼,立刻就知道这是一张狙击地形图。
“这个人必须死。”傅言归将一张照片推到任意面前,问他,“有问题吗?”
任意握着图纸的手轻微发颤,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傅言归:“恐怕……不行。”
他说完,又立刻急急地开口解释,生怕傅言归以为是他不愿意,“我……信息素跌级之后,没法长时间隐蔽,手也不稳……五年没碰过枪了。”
狙击手需要强健的体魄才能长时间隐蔽和维持注意力,任意如今身体连个普通omega都不如,信息素又刚过紊乱期,更甚者他被关在病房里的那五年从未动过枪,饶是他再天资过人,也没把握。
傅言归并不惊讶,他显然考虑过这些问题。
他按下书桌上的呼叫铃,很快,齐颜和梁都开门走了进来。
傅言归很直接地问齐颜:“注意力和体力调节到最高值,用稳定剂可以做到吗?”
齐颜看了一眼任意,然后问傅言归:“需要维持多久?”
“两个小时。”
齐颜顿了顿,摇摇头说“不行”。
她难得严肃:“以任意这样的身体条件,一次性服用三粒稳定剂,可以将他的神经系统推到最大兴奋点,能维持一个小时吧。”
傅言归沉思着,一个小时,包括提前隐蔽、找机会狙杀以及撤离,时间虽然很紧张,但不是不可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