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祁珩的耳朵,但祁珩一直安静地站着,目不斜视,仿佛对他们所谈之事毫无兴趣。可人家问他话,他总不好不答,于是祁珩快速地看了女孩A一眼,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女孩A继续道:“那你见过31楼津渡心理的祁珩吗?他……长什么样?”
祁珩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就是祁珩。”
女孩A像是吃了一颗螺丝,喉咙被卡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另外两个人都悄悄瞥了一眼祁珩,低了头,没再说话。电梯内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尴尬,当着事主的面议论事主的八卦,本来该事主尴尬,可说八卦的偏自己撞到事主的枪口上去,谁撞谁尴尬。
反正祁珩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尴尬的。因为他并没有做什么该他尴尬、羞耻的事情,所以,即便被别人当面议论,他也不想搅合进别人的是非中去。
电梯停了,三个年轻人下去了。祁珩抿了抿嘴唇,电梯里只剩下他一人了,他往中间站了站。
祁珩拎着一袋子鲜花进了诊所,小舟还在打电话,见祁珩进来,便抬头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对电话那头说道:“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嗯……那咱们下周一再见吧。好勒,谢谢您。”
祁珩把鲜花拿了出来,摆在接待区的茶几上。
小舟挂断电话,走过来说:“珩总,今天的10个咨询取消了9个,剩下那个……施磊说他已经到楼下了。他坚持要来,所以我……就同意了。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好。辛苦了。”祁珩把黑色的大袋子收拢好,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直起身来,“这些鲜花,本来是要送给今天的来访者的,一人一束,现在多出了九束。小舟,你挑选一束自己喜欢的,剩下的,拿去给你认识的保洁阿姨或者小伙伴吧。”
“好的,珩总。他们现在有一百多号人在楼下集会,拉横幅抹黑您,您要报警吗?他们要是不走,一直坐在那儿,中午午休时间,一定会引起很多人围观,到时候可就不好弄啦。”
“嗯。”顿了顿,祁珩说:“是这样,在报警之前,我想下去见一见他们,和他们聊一聊。小舟,你帮我订购几箱矿泉水,让送水员直接送到楼下。你再从公司账上取两万五千块钱,用信封装好,每个信封里装两百。给你一节咨询的时间,能不能做好?”
小舟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道:“能做好。珩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祁珩点点头,抿嘴一笑,说:“再给我准备一个垫子,可以盘腿坐在上面的。”
“嗯?随便什么垫子都行吗?”
“对。都行。”
“也放在楼下吗?”
“对。”
正说着,施磊走了进来。小舟讪讪笑道:“施先生来啦。”施磊面色灰白,脚步沉重,他敷衍地点了点头,看向祁珩。他张了张嘴,可是没出声。
祁珩看着施磊,微微一笑道:“早。”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施磊十八
施磊看着祁珩的眼睛,平静无澜,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很诧异,祁珩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总不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
不可能,小舟打电话取消今天的咨询,肯定是因为楼下那帮人来闹事。
施磊惨淡一笑,嚅嗫道:“早。”
小舟走到茶几前,挑选了一把绿桔梗,回身递给施磊,笑道:“这是珩总送的。绿桔梗寓意坚强自信,插在花瓶里可以放一个礼拜呢。”
施磊愣了愣,拿着花束,半晌说不出话来。
祁珩像往常一样招呼施磊往咨询室走去。小舟马上泡了茶送进来,便急忙下楼去处理祁珩交代的事情了。
祁珩和施磊坐定之后,彼此目光对视了一会儿。祁珩静静地看着施磊,似乎在等待施磊主动开口。施磊无法长时间直视祁珩的目光,目光躲躲闪闪,亦承受不住沉默带来的压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施磊说:“早上我在来的路上,接到小舟的电话,说要取消今天的咨询,当时我已经快到了,而且我觉得自己必须要和你谈一谈,所以就来了……我没想到,楼下有人来闹事,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会再约时间咨询的。你、你不打算处理一下楼下那群人在搞的事情吗?”
祁珩点了点头,说:“要处理,但不是现在。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事给你造成了困扰。你现在准备好和我说说那些困扰你的问题了吗?”祁珩没有忘记,施磊昨天晚上打电话给他,就为了问他的性取向的事情。而且,就在施磊问了他这个问题不久之后,网上就出现了他的爆料帖,并且问题还是直指他的性取向,祁珩很难不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和施磊联系起来。
但祁珩没有直接问,他想亲耳听施磊自己怎么说。
施磊看了祁珩一眼,他不相信祁珩一点都没怀疑这件事是他做的。可祁珩却表现得好像真的没怀疑过是他做的,施磊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是太差了些,绷不住了。他起先觉得愧疚,可面对祁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早被人家看穿的跳梁小丑,祁珩就等着他出乖露丑呢,他渐渐地又感到一股无名之火蹿了上来。
施磊眼神变了,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祁珩,语气有些不善,说:“不,你才不会真的感到抱歉呢。”冷哼一声,继续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道:“你做人为什么要这样虚伪?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你厌恶我,就像我的家人讨厌我一样?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同性恋?嗯?这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你自己说的,同性恋并不可耻,它不是什么疾病,那你自己为什么……嗯?要掩饰自己?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你去同志酒吧,被人拍下来了,你要看照片吗?我这里有证据。”施磊掏出了手机,解开了密码锁,急躁地在照片里翻找。
施磊找到了祁珩被人偷拍的照片,可施磊却没有立即拿给祁珩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祁珩面前交了底,这件事就是他干的。祁珩一定恨死他了。
祁珩冷冷地看着施磊,心里堵得慌,但他不想情绪化,不想发泄,他知道发泄也没有用,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所以他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他极力让自己镇定。
咨询室里沉默了起来。
终于,祁珩缓缓说道:“听起来……你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的性取向是什么,而感到愤怒。你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我去同志酒吧的照片,你认为这是证明我是同性恋的证据。由此,你觉得我在刻意隐瞒自己同性恋的身份这一事实。你觉得我不真诚,虚伪,这些都很好理解。但我很好奇,我隐瞒自己同性恋这件事,是怎么让你联想到我厌恶你的?”
“哇哦——你终于承认了!”施磊露出了轻蔑的微笑,身体往前倾,模仿咨询师的姿态,矫揉造作地说道:“嗯。那你可以说说,你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专门替人分析心理问题的,你自己为什么活得这么胆小,这么怯懦呢?你这个样子,还怎么让你的来访者相信你说的话?你怎么让他们相信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
祁珩看着施磊的眼睛,淡淡地说:“你说得对。我在同性恋的自我身份认同这一议题上,有自己的问题。这对于处理类似的来访者案例确实会产生一定的负性影响。现在,我们所面临的情境,正是由于我的过失所导致的这一后果的显现。我想,我也需要去找一个咨询师做体验,解决这个问题。”
施磊怔住了,他没想到祁珩坦白得这么快,这么干脆。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现在知道网上的匿名帖子是我发的,对此,你怎么看?”
祁珩抿了抿嘴,说道:“你希望我怎么看?”
“你别问我是怎么想的,我问的是你自己真实的想法。”
“老实说,我很生气。因为我并没有做你所指控的事情,这是其一。其二,你用这种方式,把一个叫作祁珩的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声誉给断送了,他可能很难再爬起来。也许,事情还会有其他的转机,但是舆论的力量太可怕了,众口铄金,要消除这件负面的事件所带来的影响,也许要花很多年的时间。这就是我全部真实的看法。现在,你愿意说说你的感受了吗?”
施磊听着祁珩冷静地表达自己的愤怒,开始感到内疚起来。“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信息发到网上去。我会发一个澄清帖,虽然也许不能完全抵消这次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但我会努力去补救。你说我指控不实……你是指,你没有骗婚,还是没有流连同志酒吧?”
祁珩被气得笑了,正色道:“都没有。”
“那你上回和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
“她是我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我去见她,就是为了敷衍我母亲。后来没有再见过,也从未想过要同她结婚。这也是为什么,那次我没有介绍你们认识的部分原因。正好,我打算趁此机会向我母亲出柜。这也算是你推了我一把吧。”
施磊继续问道:“那你那么晚了去同志酒吧干啥?总不能说是去找人这么烂的借口吧?”
祁珩又笑了,点点头,说:“还真是。”
“什么?我不信。”施磊也笑了,但他其实是相信祁珩的,因为这才符合了他对祁珩的期望。“你换个好点的借口吧?找人?太没有创意了。”
“人蠢,找不出有创意的借口。不然,你说一个像样点的?”
“少来了。你还蠢?你可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聪明的人。”说着施磊叹了口气,喃喃道:“所以,你除了是同性恋之外,你什么错都没有……我可真是又蠢又坏啊。怪不得人人都讨厌我。”
“我想,这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我想知道,我没有及时地回应你‘我是否是同性恋’这个问题,是怎么令你产生‘我厌恶你’这一联想的?”
“我不知道。当时脑子发昏了,觉得一刻也不能再等了,还有……我可能想给你一点教训,让你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祁珩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你曾说过,我让你想起你哥哥施明,施明是不是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愿意说说看吗?”
施磊沉默了半晌,忽然抱着头大吼道:“啊!!!我头好痛……我一想到他,我就恶心,我就想吐……我不想说他!他是肮脏的恶魔。他是狗屎。他该死!”
“我能感受得到,施明曾对你做了极坏的事情,让你非常痛苦。因为太痛苦了,所以你一直不想去触碰,但它们也从未消失,仍在折磨着你。它们让你变成一个自我憎恶的人。”
施磊安静了下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地说:“他侵犯了我。他利用我对他的爱……性侵了我。”停顿了一会儿,施磊早已泪流满面。
祁珩流露出了震惊之色,说:“天呐,他简直是个恶魔。”说着半起身,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推到了施磊身边。
施磊抽了几张纸巾,擦干泪水,又大力地醒了一下鼻涕,哽咽道:“我对他的恶心程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对他有多憎恶,我对自己就有多不喜欢。可这不公平,我做错了什么呀?难道就因为我是弟弟,我爱自己的哥哥……我不知道防范自己的哥哥,不知道拒绝自己的哥哥,然后我被那个叫哥哥的畜生侵犯了,我就活该吗?我也是个人!为什么连我的父亲都觉得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是我自己的错,而不去管教一下那个畜生呢?”
祁珩皱起了眉头,他感到一阵发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是说,施明性侵了你,你告诉了你父亲,但你父亲没有为你主持公道,反而责怪你?”
施磊点了点头。
祁珩继续道:“听起来……你的父亲认为同性恋这个身份是原罪,很有可能……你的父亲他也无法对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产生认同……而他为了避免遭遇社会对同性恋的歧视,他选择了隐瞒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寻求婚姻和家庭的庇护。但是,他无法克制自己喜欢同性的欲望,他选择出轨不同的男性,而没有余力去照顾好他的家庭和妻子的需求。
“当他知道你和他一样,并且遭遇了长子施明的性侵之后,他并没有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站出来维护你,而是选择了背叛。他选择加入施暴者的阵营,来责怪你,他把这样一桩罪恶的事解释成——因为你是同性恋,所以不论遭遇了什么,都是你的错,很可能是因为他害怕暴露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他不想面对“他是同性恋,但他走入了婚姻,过着表里不一的生活”这一部分的议题。
“我建议你找个机会,回去和你父亲真诚地聊一聊,听他讲一讲他的故事,也许你就能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想问题。也许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施磊静静地听着,他恍然大悟似的,第一次意识到,父亲那么做,也许是因为胆怯,因为恐惧,而不是真的认为是他的错。
“其实,我父亲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他在我心里,和死了没有分别。他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关心。反正,作为父亲,他太不称职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让我觉得,我被施明侵犯了,是我的错。他没有给我支撑,反而踩了我一脚,让我陷入深深的无助和自我憎恶中……要不是他,我上大学后,也不至于放纵自我,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保护自己,结果感染了艾滋病毒。”
祁珩心里一沉,惊诧道:“你确诊了艾滋?”
施磊点了一下头。补充道:“但是病毒量不多,我有在吃药控制,检测不到病毒,不具备传染性。”
“那你和别人发生性行为时,你有做风险提示或者保护措施吗?”
施磊笑了,“当然了。我会和每一个约的对象说明自己的情况,要不要接受,由他们自己决定。”
祁珩嗯了一声,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说:“时间到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下周一再继续,好吗?”
施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下周一你还愿意继续见我吗?”
“当然。”祁珩点点头,站起身,送施磊走出了咨询室。
--------------------
作者有话要说:
闵叔和汪晓还在维持秩序。
桑正阳扫视了一圈现场静坐的一百多号人,基本以女性为主,根据气质判断,在场的六个男人都是同性恋,他们全都打着要讨伐祁珩骗婚的口号而来。正阳低声问闵叔道:“事主呢?楼下闹这么大,他不出来安抚一下?”
闵叔沉声道:“祁珩还没出现过。倒是他们公司的前台刚才下来,嘱托了我两句,让我们帮忙安抚,她说她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还说她老板做完一个咨询就下来处理此事。诶,你说,他们公司摊上这么大的事儿了,他们怎么还能这么淡定?也不来个自己人镇镇场子?”
正阳眉头微蹙,目光似鹰,盯着这百来号人,料定祁珩不出现,这件事就不会了结。于是他走到一个一直盯着他看、身材清瘦面容妖娆的男人面前,蹲下身,问道:“哥们,你们有他骗婚的证据吗?”
男人是同志圈中的0,俗称小受,他为什么来参加呢?因为他自己的一段伤心往事。他曾经有一段感情,谈了八年,最后男朋友抛弃了他,选择结婚,生子。一开始他也理解,可后来他又听说,前男友虽然结了婚,生了孩子,可是两年后,他就离婚了,并且争夺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并且,他还和另一个男人组建了幸福的小家庭。
知道真相后的他三观震裂了。
他太恶心前男友骗婚夺子的渣操作,以至于他好些年都无法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他难以接受自己被利用,被抛弃的事实,于是,为了维护人世间的公平正义,也为了小受们的幸福,男人加入了同妻俱乐部,和她们一起抵制骗婚的男同。
正阳俊朗的外表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没想到正阳会过来搭话。男人愣了愣,说:“是他的一个来访者在网上爆料的,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哦,原来是这样。”正阳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那要万一不是真的呢?”
“这个不归我管,你可以问问我们的部长章女士,她是我们的头儿。”男人指了指梳着马尾的章女士,说:“呐,穿灰色线衣的那个就是她。”
正阳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抿嘴一笑,说:“不必了。”正阳用手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大声道:“诸位,我是这栋楼的保安,鄙人桑正阳,你们要在这里静坐,只要事主不反对,我们也不会赶你们走。”顿了顿,语气忽然严厉了几分,“但是,在你们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我建议诸位先把横幅收起来,否则,事主有权以诽谤罪起诉你们。事主是我们这栋楼的客户,保障事主的利益是我们的责任。还请诸位见谅。”
章女士豁然起身,闪身至正阳身边,语气咄咄逼人道:“你要我们收起横幅,可以,请拿出切实的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想让我们收起横幅,我告诉你,noway(不可能)。”
正阳被气笑了。他咧嘴一笑,叹了口气,说:“这位章女士,我邀请您冷静客观地想一想,要是这件捕风捉影的事发生在您的身上,而您确实没有做过网上的人所指控的事,试问,您面对这样的情形,您要怎么快速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有句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要看到一个人的真心,需要很长的时间,可要毁掉一个人的名誉,则只需要一个谣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传谣言的人多了,就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要是您被人这么对待了,您该如何洗刷自己的冤屈呢?”
章女士怔了怔,强行坚持自己的立场,“‘蝇不叮无缝蛋。’他要是没干这事儿,别人就不会无端这么说他。”随后又转身向身后的志愿者同伴请求声援,“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部长说得没错。”身后很多人这么回应她。
正阳冷笑道:“那按照您这套理论,一枚鸡蛋被母鸡生下来,清清白白,但是不小心被想吃它的人类打破了,结果就因为它有缝隙了,又被一只天性喜欢腥臭的苍蝇盯上了,反而是这枚从头到尾都无辜的鸡蛋的错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人同鸡蛋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诸位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污蔑祁珩,不就是基于网上有人匿名举报了祁珩的同性恋身份吗?退一步讲,就算祁珩是同性恋好了,那他有什么错没有呢?他没有。他和这枚清清白白的鸡蛋一样,都是一出生就注定了自己的生理特性,是没有任何过错的,对吧?现在就因为有人在网上随便给他泼了脏水,于是,伸张正义的你们就寻着味找来锤他了。你们不仅要锤他,还要锤死他,你们这做法,各位细想想,比苍蝇又能好到哪里去?”
章女士怒道:“人是活的,鸡蛋是不会说话的,他要是清白的,他怎么不出来澄清自己呢?”
“那好,章女士,既然您说要给他一个机会澄清自己,也就是说您方也没有给他定罪,对吗?”
章女士被迫点了点头。
正阳又道:“很好,那就先把横幅收起来。祁珩一会儿就下来。”正阳看了看左手上戴的腕表,说:“他早上有一个来访,一次咨询五十分钟,他应该能在十点之前下来。所以我建议各位还是先放下来,你们就是举着,他也看不着。好吧?”
章女士想了想,回身对举横幅的人招了下手,示意她们把横幅撤了。后面举横幅的女人正觉得举着没劲,乐得放松,赶紧把横幅收起来了。
来的六个小受,见正阳为同性恋发声,心很自然地就投诚了,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正阳说的话。
正阳回去换衣服,闵叔也跟着去了。剩下汪晓一个人,仍旧在北门守着。
闵叔边走边说:“那要万一祁珩真干了呢?他不是无辜的呢?桑队,你这么挺他,到底为什么?”
正阳答道:“先看看吧。我是看不惯他们太欺负人了!一会儿听祁珩自己怎么说吧。”
俞靖苏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是从地下车库直接上去的,没看到北广场来闹事的人群。倒是李唐,他看见了,便悄悄告诉了她。可周一早上公司有例会,她作为部门总监,是不能无故缺席的。因此她耐着性子参加了这次例会。
各部门总监轮流汇报了本部门这周的工作计划,以及需要别的部门配合的情况。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会议持续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姜河留下了俞靖苏,单独说话。
姜河看着靖苏,温和问道:“靖苏,我看你有些心不在焉,你怎么了?”
靖苏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该不该说。姜河鼓励道:“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问题呀。”
靖苏被老板打动了,再也忍不住,就哐哐一通说,把网上的事件以及北广场有人来闹事的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她叹息道:“目前就是不知道,祁珩他到底是不是……?他有没有……做过那些欺骗人的事情?我很想帮他,又不知道该从何帮起。”
姜河一边听她说,一边打开手机搜索相关消息,心里先是震惊,随后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他知道祁珩此次面临的是一场硬仗,他不知道他能否挺得住。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帮他。
姜河安慰靖苏道:“你先别担心,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们一起帮助他渡过难关,好吗?”
靖苏睁大了眼睛,看着老板,她没想到老板这么开明,这么热情。是,平时老板人就很好,只是没想到对一个外人,他也这么好。“谢谢姜总。我想一起去,可以吗?”
姜河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走吧。”
当祁珩做完施磊的咨询,下来北广场之时,北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桑正阳换上了制服,在帮助小舟发放矿泉水。
蒲飞白早上没有咨询,大概是看到网上的消息,也赶来了。也在帮忙派水。
姜河扫视了一眼广场上静坐搞事的人,见小舟领头在给这些人派水,心里明白是祁珩的意思。但他心想,祁珩咋还不出来呢?于是,他便坐在小舟给祁珩准备的垫子上,盘腿坐了,正和那群人默默地对峙着。
靖苏看自己也没事可做,也去帮着小舟派水,靖苏悄声问小舟道:“祁珩呢?”
小舟低声说:“珩总马上就来。”
为首的章女士瞅了姜河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是祁珩什么人?坐在这里看着我们干什么?”
姜河微微笑道:“我不是祁珩什么人,同在这栋楼做事。我为什么看着你们,这是个好问题。我在想,你们在这里逼迫祁珩出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章女士大声道:“祁珩是个同性恋,他就不该去骗婚,这是道德败坏,我们要替天.行道。让宁城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让他的诡计不能得逞。”
姜河沉吟了半晌,道:“说起来,你们确实也是在做好事,为更多的女孩们做好事,可是却对祁珩一个人作恶。我眼中的祁珩,他不像是你们口中道德败坏的人,网上的传闻,未必属实。”
正阳听到这些话,不由得侧头看了姜河一眼。这一眼,似有赞赏,亦有几不可察的嫉妒。
就连小舟、靖苏和蒲飞白听了,心头都微微地一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人站出来为祁珩说话,实在是太暖心了。
施磊走了出来,朝人群走近。
施磊决心说出实情,他要为祁珩洗刷冤屈。他还没开口,小舟就抢先问了:“施先生,珩总呢?”
施磊道:“他一会儿就下来。”
此时,章女士忽然起身,大喊道:“祁珩是不是在躲着我们,他是不是打算做缩头乌龟?他以为我们没时间跟他耗,我们耗不起,我们就会轻易放过他吗?他算盘可别打错了。我就是辞职不干了,也要天天来,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姐妹们,来几个人,我们把祁珩押下来。”
有几个女人已经起身了,她们互相看着对方,找寻一点支撑自己这么去做的动力和勇气。前来助阵的六个gay,因为桑正阳在场,他们都没有行动。
正阳此时忽然大喝一声道:“我看谁敢?!”震得那几个女人哆嗦了一下,不敢动了。
施磊忽然说:“是我爆料的。”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施磊。章女士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耐烦道:“什么是你爆料的?你又是哪根葱,来捣哪门子的乱?”
“我说,网上的帖子是我爆料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施磊二十
“什么?!”小舟惊得眼睛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盯着施磊,喃喃道:“施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珩总呢?珩总要是知道是你做的,他该多难过啊!你做的事情太让人伤心了!”
施磊脸色白得不能再白了,他低着头,抿紧嘴唇,说:“我已经告诉他了。”
章女士插嘴道:“既然你说是你爆料的,那好,你来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说着,祁珩从大门走了出来。
汪晓心里一阵激动,赶忙录了个祁珩走路的短视频发到工作群里,并且@了白雁,说:“事主出现了!!!”
白雁此时在隔壁商场当值,不能擅离职守,于是她悄悄私信给汪晓,说:“你帮我听听看,祁珩怎么说的。”后面发了个拜托的动图。
汪晓回复了一个OK的动图,然后悄悄跟了过去。
祁珩一走过来,众人的眼光齐刷刷都落到了他的身上。祁珩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面色沉静,他看到姜河坐在他的位子上,走过去,轻轻说了声“请让让”,还没等姜河完全站稳,自己就一屁股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