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青大厦门口卖早餐的老太太都知道,大厦31楼有家心理诊所,里面的祁大夫特别牛逼,众多大佬赚钱赚太多抑郁之后,找他治,立竿见影,祁大夫日进斗金。
老太太还知道,别看那小伙长得模样特别好,就是不想找对象。
开着劳斯莱斯的大总裁不想要,电视上常常出现那谁谁,等在门口一整天,人家也不给个好脸色。
老太太劝每天盯着祁大夫的桑正阳:“阿阳,你一个瘸腿的保安,别做梦了,那是天上的月亮,你够不着!”
桑正阳:“婆婆,我没想够,我只要远远看着就好。”
直到有一天,老太太发现祁大夫堵住了桑正阳的路……
老太太张开五指捂住脸:“哎呦,没脸看了。”
*****
能治他人心伤的祁珩,治不好自己的心伤。
他曾被恶魔囚禁,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一双手伸了过来:“别怕,有我!”
脱离困境,却依然夜夜被噩梦缠绕,他被人堵在巷子里,依旧是这个声音:“别怕,有我!”
☆CP:温柔纯情禁欲攻VS外冷内热傲娇美强受(桑队长X祁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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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
1.慢热。会有部分心理咨询的场景,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可以体验心理咨询工作的迷人之处。
2.1v1,HE。每晚18点更新。
3.宁可断手,也不断更。
4.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欢喜冤家,业界精英,甜文,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珩┃配角:桑正阳┃其它:咨询师的品格
一句话简介:三个大佬的花式攻略
立意:心即使千疮百孔,仍有治愈的可能
第1章施磊一
十月的宁城是香甜的,佛光普照的,天空湛蓝,白云悠悠,随便走出几步都能闻到甜腻腻的桂花香,这是宁城人一年中最舒服的光景。
今天是礼拜一,社畜最不想面对的一天。
俞靖苏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在永青大厦负一层的地下车库,左手捧着一把从路边卖花的老人那儿买来的雏菊下了车,有翡翠绿、绛紫、粉紫、柠檬黄四种颜色;右手拎着一个银色金属手柄的薄荷绿口金包,准备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里有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脸有些干瘦,鼻子上架着一副不带框的方形眼镜,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成熟内敛,又莫名有种斯文的气质。
他见靖苏朝这边走来,便很绅士地伸手挡住了电梯门,略等了等她。
中年男人透过擦得不染纤尘的镜片打量了靖苏一眼。
只见她秀丽的脸上略施粉黛,一头垂肩的黑发又浓又密,扎成一根粗粗的马尾,悬在脑后。
耳朵上戴着一对一分钱硬币大小的五角星耳钉,闪耀着夺目的金光。眉眼清丽,瓜子脸,像冬月凌霜绽放的腊梅花,令人见之忘俗。
靖苏三步并作两步踏进电梯,搅起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
靖苏对着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唇角一弯,说了声“谢谢”。
声音明媚,落落大方。
中年男人往里让了让,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搭话,眼神却投在靖苏的身上。
靖苏约摸一米六八,虽比不得模特身材,但架不住她肚脐以下全是腿,骨架小,倒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她穿一套藏蓝竖纹的西装,长款西装外套,以雪白的圆领棉布衬衫打底,衣摆全都扎进了高腰直筒裤里。裤子面料挺括,线条流畅,裤头处还有一根装饰性的腰带,打作蝴蝶结式样。
脚上配一双白色板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职场女性干练而又飒爽的气质。
电梯门缓缓合上,靖苏忙摁了22楼,往后站着。
此时是上班早高峰,一会儿准会上来很多人。
她抬起右手腕表,看了一眼,此时是八点五十五分。
忽然,已经合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人。
靖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来人,平静的心湖骤然掀起滔天巨浪,一时竟有些发懵。
天呐,竟然是祁珩。
靖苏心里凭空放了一场绚烂的烟火,美好得让人想尖叫。瞳孔倏地放大,惊喜交加的笑意颤抖着攀爬上她娴静的唇角。
她把包挂在右手臂上,腾出了半只手,想抬手打招呼,可不知怎的,话从喉头滚到了嘴边,却好像被人用手摁住了一般,愣是吐不出来。
靖苏怔住了,脑海里顿时浮现自己读高一时,隔壁班那个帅气的男孩子的模样。
祁珩是宁城二中高一年级的校草,闻名遐迩。当时他每次出场,身后都会跟两个长得还不错的小跟班,但无一例外地,靖苏都只会注意到祁珩的脸。
他的脸,是与众不同的好看,是不论谁见了,都要眼前一亮,为之心颤的那种好看。他看起来有一种羞涩的气质,不怎么看人的眼睛,但他要是直视了哪个妹子的眼睛,妹子就得原地发出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身上最吸引人的气质,是他居然还是一枚妥妥的学霸,名字常年雄踞学校“光荣榜”前三甲。
当时学校好多女生都暗恋他,就连隔壁宁城一中垂涎他美色的女生人数也蔚为大观,从二中校门口排到一中校门口,再绕个来回还有富余。
靖苏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是班主任眼中的好苗子,也曾悄悄心动过。只是家教严,不让早恋,不然她大概率也会加入给祁珩写情书的泱泱后宫团。
对于平平无奇的俞靖苏来说,祁珩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只可远观不可近玩。高中读完了,书页也就合上了,从此再无交集。
更何况,祁珩从来也不知道还有靖苏这号人物的存在。
自古暗恋,不过就是一个人的风花雪月罢了。
祁珩大步走进,朝电梯内的两个人点了点头,身体略微前倾,一副纯种绅士的派头,唇角挂着温柔腼腆的微笑,“抱歉。”
嗓音清亮中透着一丝沙哑的温柔。
靖苏竟老脸一红,疑心对方这朴实无华的话音里是否暗藏不可告人的深意。
靖苏呆呆地盯着祁珩的脸看,惊觉他的眉眼还是那么的干净。
那双迷人的瑞凤眼,双眼皮深而狭长,直勾入眼角深处,眼梢优雅地上扬,给人一种他很乖的错觉,眼尾微微泛红,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高中时,他就比别的男生高出半个头,没想到,如今长开了,少说也得有一米八以上。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穿在身上,十分熨帖,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靖苏心口的小鹿撞得着实太不像话,她莫名担心自己会心脏病突发,当场去世。虽然她每年体检报告显示心脏很健康,心脏病死率基本为零。
“没关系。”靖苏那出去转悠了一圈的心神总算归了位,忙笑着答道。
粉脸生红,红晕尚未褪去,她只得半低了头,当下灵光乍现,便顺势去把怀里的雏菊嗅了嗅。
她心里以为,“低头嗅花”这个举动是很有风情的,她是从李清照的词中学来的,“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可惜祁珩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中年男人拿眼在祁珩和靖苏之间来回地穿梭,他看得出来,靖苏对祁珩单向心动了。
不免暗自叹息:这个年轻人长着一双酷似桃花眼的瑞凤眼,眼有眼光,流而不动,确是个罕见的美男子。可他心里怕是横着一道铜墙铁壁。
未必是良人。
祁珩伸出白玉管似的食指摁了31楼,左手习惯性地插进了裤兜,转身在靖苏前边站好。
电梯启动时,祁珩也抬起右手腕表看了一眼,方才有些急切的神态顿时放松下来。
他九点整有个咨询,差一点就要迟到了。
祁珩安安静静地站着,心里却在暗暗反思,今天他为何会差点迟到?难道是对上午的来访者潜意识的一种阻抗吗?
一秒之后,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了,海水涨潮般涌进来一大群人。
此时电梯里人挤人的程度,与宁城早高峰的三号地铁一般无二。
一个穿特大号灰色连帽卫衣的肥胖年轻人,腆着个过于肥胖的肚子,插在中年男人和靖苏中间,竟毫不怜香惜玉地把靖苏挤得贴到了电梯壁上。
靖苏很讨厌挨着电梯壁,她总觉得电梯不干净,用尽全力往前挪了挪。
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无意间”蹭到了祁珩瘦削板正的肩背上,指间顿时传来他隔着两层衣物的体温。
祁珩身上散发出冷山鼠尾草的香味,像积雪般清冷的木质香,这种木系男香让靖苏很上头,她愉悦的心情终于压抑不住从指间流露出来,在祁珩的背上弹奏起了“哆来咪发唆拉西哆”钢琴曲。
完了完了。他该不会以为我在趁机吃他豆腐吧?我是那种思想肮脏的人吗?
承认吧,你脏。
回过神来,靖苏手指僵了僵,讪讪地收了回来。
祁珩一惊,待思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时,电梯门又开了。
此时已经到了22楼。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靖苏厚着脸皮,假装刚才那个女流氓不是自己,声音软和却中气十足地喊道。
她从电梯的最角落里挤出来,右手很“自然”地蹭到了祁珩的衣袖上。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念头随之未经大脑把关而擅自从舌尖逃窜了出来。她凑到祁珩耳畔,活像女流氓一般轻佻地对着祁珩的耳后根吹了一口气道:“祁珩,你、好、呀。”
祁珩顿觉一阵轻微的酥麻,愣住了,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寻思着,这个女人好奇怪,她到底是谁?她怎么认识我的?
然而,未等祁珩真的问出口,靖苏就很识相地逃也似的跑路了。
电梯里剩下的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眼光偷偷打量着祁珩。
祁珩一头雾水,想分辨自己不认识她,又觉得没有必要对一群陌生人交代什么,也就住了嘴。
靖苏冲出电梯没几步,电梯门便再次合上了。
一开始镇定的女流氓此刻终于红了老脸,发羊癫疯似的原地抽搐了十秒钟,有种想穿越回去把方才丢人现眼的自己干掉的冲动,捏起小粉拳,敲了敲脑壳。
“靖苏,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嘛?”
这时,从隔壁电梯走出来一个人。
身量颀长,右手戴着一款价值不菲的腕表,双手插兜,迈着行云流水一般的步伐走到靖苏的身后,十分不厚道地嗤笑了一声。
“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没想到我司的员工个个都这么优秀,好事,好事。”
靖苏一听这熟悉的略带磁性的低音炮嗓音,立时打了个激灵,脸上肌肉不受控地颤了颤,随后生硬地堆成一个社畜常见的微笑,偏过头去。
“姜总早。”
姜河,是俞靖苏的老板,「桃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总裁。
他对员工很宽容,奉行老子《道德经》中“太上,下知有之”的管理理念,给员工们创立了十分宽容友好的工作环境,权力下放,让员工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员工们投桃报李,反而对他这样一个看似“没啥存在感”的创始人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桃源文化」自创立以来,还没有一个员工离过职,来一个算一个,因此上,公司人口总量逐年递增,从当初十几人的小公司逐渐发展壮大,成了独占整层楼办公室、养着两三百号人的大公司,公司业绩也蒸蒸日上。
姜河并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性,不过微微一笑,便翩然而去。
姜河喜欢清静,他的总裁办公室在最里面,他依次经过编辑部、插画部、印制部、发行部、财务部、人事部,每一个部门,都是独门独户的,有门牌号和部门名称。
靖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了头,撇了撇嘴,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我知性美女的人设彻底崩了。”懊恼着走向了「桃源文化」编辑部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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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小说憋了四五个月才写,希望我能把它写好。
也喜欢大家喜欢它。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男人,祁珩和他的来访者——施磊。
施磊身形单薄,面色苍白,如同白瓷,一米七五左右。
穿着熨烫过的白衬衫,水洗蓝破洞牛仔裤,白色帆布鞋,戴着一枚黑色金属耳钉,和一款白色的头戴式耳机,身上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忧郁而又不羁。
施磊用双手取下耳机,挂在瘦长的颈项间,转过身来,面向祁珩,轻缓笑道:“早。”
“早。”祁珩微微一笑,露出白如珍珠的牙齿。
施磊迈着大步,跟着祁珩走出电梯,朝「津渡心理」走去。
「津渡心理」一共有四间咨询室,祁珩的办公室在最里头,空间最大。
左边第一间咨询室,是蒲飞白专用咨询室。
蒲飞白是一个有着三年咨询经验的新手咨询师,他在去年十月的一次行业培训大会上认识了做同传的祁珩,然后主动要求加入他的心理诊所,是入驻祁珩公司的专职心理咨询师。
其余两间咨询室,目前是来诊所挂名的兼职心理咨询师在轮流使用,他们一般都是在高校或者医院担任专职心理咨询师,有私活就会约在这边,按小时提交一部分抽成当作租金。
会客厅是粉刷成天蓝色的墙面,墙上贴有咨询师照片和简介的玻璃宣传栏,一共六人,三男三女。
左首第一个便是祁珩的半身照,下面有三行小字,介绍他的学历背景、擅长方向和收费标准。
紧挨着是蒲飞白,其次是魏岚,第二行依次是陆闻州、黎秋月、章晓慧。
其中,魏岚是医院的专职心理咨询师,陆闻州、黎秋月和章晓慧则是宁城不同的高校专职心理咨询师。
前台小舟早已来了,她忙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打招呼:“珩总早。施先生早。”
“早。”祁珩朝小舟略一点头,脚步微滞,循例一问:“小舟,茶泡好了吗?”
“是的,珩总。一分钟之前刚泡好的,这会儿入口,刚好。”
祁珩略一颔首,往咨询室走去。
小舟是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看起来气色很好,约摸二十二三岁。
扎着一个高马尾,栗色的大波浪卷,笑起来眉眼弯弯,温婉可亲。
她穿一身亚麻色职业套装,里面是一件纯白V领T袖打底,脚上踩着一双十厘米高的黑色高跟鞋,有着与她这个年纪所不符的沉稳。
施磊瘦削的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从小舟身旁经过的时候,郑重地道了声:“辛苦。”
“施先生太客气了。”小舟笑得眯缝了眼睛,语气软软地答道。
祁珩领着施磊走入办公室,招呼说:“坐。”
一进门便能看到三张沙发椅,一长两短,皆是藏蓝色。
施磊放下背包,在长沙发上坐下,身体往后一仰,双手十指相扣,一对拇指不受控制地相互叩击,视线一直追随着祁珩,又不时垂下眼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施磊将目光落在一整面靠墙的定制书柜上,与天花板齐平,上面摆满了各种心理学、历史、哲学和文学方面的书籍,分门别类,颜色相近的按照高矮顺序码得齐齐整整,一丝不乱。
他似乎是在想,这么多的书,他的咨询师都看过吗?
祁珩在施磊对面的藏蓝色单人沙发椅上坐下,身子略微前倾,用温和的语气说:“施磊,我注意到今天你有些回避我的视线,你能和我说说,这周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珩右手边有一个椭圆形黑胡桃实木小茶几,上面摆着他镶金边的天青色骨瓷马克杯,杯里的雨花茶还冒着丝丝热气,茶汤颜色甚是清亮,淡淡的茶香隐约扑鼻。
施磊面前有一张精致的长方形黑胡桃实木茶几,上面摆着一个中等型号镶金边的灰绿色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把葱茏的玫瑰红满天星。
这唯一的一抹红,给这间冷色调的屋子增添了一抹奇异的妖娆之色。
两个月前,施磊前来咨询。
每周一次,时间定在周一上午九点至九点五十分。
这是施磊第九次咨询。
他来咨询的原因是因为失恋了,但劈腿的人是他自己。他闹不明白,为何自己分明还在意男朋友,却又主动劈腿。他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想喜欢你。”
施磊在来的路上就在琢磨该怎么开启今天的咨询,他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结果一到了这儿,一见着他的咨询师祁珩,鬼使神差地,他就说出了这句话。
祁珩心里一沉,顿时明白,眼前的这位来访者——施磊,24岁,性别男,爱好男——对他产生移情了。
本来,移情在咨询过程中并不罕见,只是处理起来要格外小心。咨询师需要节制,既不应该满足也不该拒绝来访者无意识的本能愿望,而应该解释它。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施磊紧张地盯着祁珩的脸,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丝的表情。可祁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就那么看着施磊,静静等待着他往下说。
祁珩这种处变不惊的姿态,一开始难免会令施磊感到难堪,可略一细想,似乎正好符合了施磊对于咨询师的期待。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祁珩会怎样回应他的喜欢。
没有反应,反而是最好的反应。
施磊又撇了撇嘴,垂了眼帘,颇有些难为情道:“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我……我宁愿自己不喜欢你。”
祁珩清了一下嗓子,语气显得一如既往地克制,“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施磊拈起眼前的茶杯,手心有些出汗,他特别不愿意让祁珩看不起自己,于是强装镇定,喝了小半杯水。
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来,然后才缓声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受到伤害。好像你会伤害到我一样。”
施磊抬起浓密的眼帘,与祁珩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却像被野火烧着似的立即闪避开。
祁珩仍旧不动声色地坐着,眼睛看着施磊,不回避,不躲闪,一如往常。
很显然,施磊的话在祁珩的射程范围内,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这让施磊有些受挫。
当施磊充分意识到祁珩不可能爱自己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地愤怒,把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上,茶水溅了一些出来,在透亮的黑胡桃实木茶几上积成一滩水渍,像情人被抛弃后怨恨的泪水。
“我注意到你有些愤怒的情绪,”祁珩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不做任何评判,而是试着描述他所观察到的事情,缓声问:“但你是怎么有这种感受的呢?”
施磊忽然冷笑一声,“你真的关心我的感受吗?”
“当然。”祁珩点了点头,眼神诚恳。
“如果我不付六百块一次的咨询费,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施磊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眼神蓦地变得有些哀怨和愤怒。
祁珩看着施磊有些攻击性的眼神,保持镇定,用温和的语气重申了一遍咨询师应该遵循的伦理规范。
“原则上来说,咨询师和来访者最好不要在咨询室以外的地方见面,否则会影响咨询效果,不利于咨询目标的达成。”
施磊冷笑一声,呓语似的说:“我就知道……你之所以会每周这个时候坐在这里听我絮絮叨叨,是因为……我付钱买了你。”
咨询室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
祁珩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视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涟漪,眉心微蹙,思索了一下,气定神闲,“客观上来说,你说得完全在理。”
施磊在哒哒地发泄完堵在胸口的情绪之后,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太莽撞,尤其是祁珩镇定自若的神色,让他觉得自己的愤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
祁珩收费贵,可他值这个钱,他从来不缺来访者。
他的日程表已经排得满满的,要接新个案,都要等旧来访结束才有空。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沉默半晌之后,施磊终于轻轻地说道。
“你不必向我道歉。”祁珩微笑着说,“你能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说明你已经开始信任我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你不必自责。我说过,在咨询室里,所有的情绪都是被允许表达的。”
“我不想喜欢你。我知道喜欢上你是没有结果的。你是我的咨询师,你只能出现在咨询室里听我诉说。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感到自己爱上你了呢?不,不是感到,是确信。”施磊盯着祁珩看了几眼,又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
施磊猛然注意到自己的白色帆布鞋有些脱胶了,心内一紧,忙把双脚往后一收,比刚才说出爱上咨询师之类的话还要窘迫一百倍。
施磊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未经允许,擅自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未经斟酌,便把这份注定得不到的喜欢捧到对方跟前。
他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脑子里嗡嗡的,像一万只蜜蜂同时在歌唱,止也止不住。
“啊,对了,刚才电梯里的那个女的,”施磊脸上浮现一种怪笑,用尖酸的语气生硬地转了话题,“她喜欢你吧?你喜欢她吗?她长得挺好看的,应该挺多人追吧。你要是喜欢她,你可得抓紧了。”
祁珩愣了愣,看着施磊的眼睛,明白他在回避上一个问题。“听起来你很关心我的个人问题?”
“怎么了?不能问?”施磊挑着眉,挑衅地看着祁珩,活像一只炸毛的小野猫,但他很快就败下阵来。“我有时候觉得,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你喜欢男的女的都不确定。说真的,这一点都不公平。”
祁珩抿了抿嘴唇,经过专业咨询师的大脑一分析,心里马上有了结论——施磊在试探他的边界,想进入他的私人领域。
而他要做的,是守住自己的边界,不让施磊越界。
“嗯,的确是有点不公平。”祁珩沉声说道,顿了顿,随之话音一转,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的咨询师喜欢同性还是异性,对你来说,会有不同的意义吗?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性取向这个问题的?”
“我不知道。我……”施磊喃喃低语,“我希望你喜欢同性,这样……”
“这样我就和你一样了,对吗?”祁珩接住施磊的话往下说,施磊轻轻地点了点头。祁珩又问:“我让你想起你生命中的什么人吗?”
施磊沉默良久,“是的……你的某些方面让我想起施明,”施磊眉头紧皱,顿了顿,继而有些恶狠狠地说:“他是我最讨厌的人。”
“施明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不想说他。”
“我很好奇,我的哪个方面让你觉得我和施明很像呢?”
“我不知道。”
施磊陷入了沉默,仿佛在和心里某种情绪较量,那力量太过强大,他扎进去,就出不来了。
祁珩静静地看着施磊,目光沉静如水,似乎在等待他重新开口。
忽然,走道里传来小舟尖锐的叫喊声。
“珩总,不好了!有人要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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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施磊三
俞靖苏在电梯对祁珩耍完女流氓之后,心有戚戚地走进编辑部的办公室,编辑部的同事基本上都来了。
编辑们的桌上都堆满了各种审校进程中的书稿,一摞一摞地堆叠着,码得齐齐整整,板砖似的。
一个优秀的编辑,有时不免就是一个职业的“红娘”,专为他人做嫁衣。从选题策划到最终付梓出版,中间要历经漫长而繁琐的工序。
譬如内容审校,一般是三审三校,这个过程是修剪枝叶的过程,是查漏补缺的过程,是锦上添花但不可画蛇添足的过程,是一个编辑最基本的日常。
再譬如,内版设计,封面设计,印制工艺,营销方案,等等工序,全都是作为一本书的责编要亲力亲为的,期间要面临的种种鸡零狗碎,唇枪舌战,鞍前马后,就像“老母亲奶娃”,都是无从避免的。
李唐平日里跟靖苏关系最近,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猜测是她,便停下手上改稿的活儿,抬头看了一眼,见果然是她,便笑着道了声:“俞总监早。”
李唐一身的文艺气质,中等个头,身材偏瘦,一头微卷发,五官周正,戴一副银框眼镜,眼窝深陷,眼睫毛特别长,整个人看起来洋气又斯文。
其实他是小镇青年,在宁城读书,研究生毕业后就留下来工作了。
这是他参加工作的第三个年头了。他是靖苏面试进来的,又被她一手提拔成了编辑部的骨干,和靖苏的关系自然也就比别人亲近三分。
靖苏抿了抿嘴,勉强一笑,径直往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去,身体前倾推开磨砂玻璃门,走了进去。
靖苏把包放在桌子底下的蓝灰色方块拼接地毯上,把雏菊解开,插在小圆几上一个瓶口描金灰色透明直筒玻璃花瓶里。
宁城人喜欢鲜花,是有历史传统的。
靖苏打小就喜欢鲜花,工作之后每个礼拜一都会买一束当季的鲜花摆在办公室里。要不是桂花不适合当插花,她心里是想买桂花的。
她拿了杯子,起身去茶水间。
打开一盒黄山毛峰茶叶,从里面倒了一些出来,就着滚烫的开水冲泡了。
端着茶香四溢的杯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记事本,从狐狸造型的樱桃红木笔筒里拈出一只黑水的中性笔,低头在纸上写起这一周的计划来。
靖苏自七年前从宁城最好的大学本科毕业之后,便进了姜河的图书公司,由姜河手把手带出来的,算是「桃源」为数不多的元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