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没想到随便选的摊子,就赶上这么个能说会道的摊主,喻商枝噙着笑意,看了一眼温野菜道:“咱们要不就买一对鸳鸯灯?”
最后这鸳鸯灯自然是买了,温二妞和温三伢则一人要了一个鱼花灯。
手里有了花灯,好像一下子就更有了逛街的兴致。
一家人边走边看,时走时停,就连喻商枝这个现代来的人,一夜之间也为这个时代匠人的巧思震惊了好多回。
比如传闻中的美人灯,凑近了看甚至连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比如象驮宝瓶的花灯,上面的宝瓶里还插着绢做的莲花。
再比如传闻中的走马灯,一张张的图案,能连成小小的皮影戏。
看灯的同时,温二妞也没忘了自己惦记着的,外来走商摆的摊子。
好在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走商摆摊的一条街。
这里扎了连绵的布棚,每个棚子下都摆着桌子,或是直接在地上铺一大块布。
一路走过去,有南方的竹器、瓷器,甚至干的海货,也有更北边的一些干货、动物皮毛。
喻商枝还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有少数民族特色的东西,估计是靠近边境,能与外族通商的走商搞来的。
走着走着,温野菜就情不自禁地在一个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喻商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这个一看面相就是北方人的汉子面前,摆放着几把精美的匕首。
作者有话说:
来啦,今天继续过节,喜迎国庆,评论掉落三十个红包~
1、文中提到的花灯样式及寓意,参考了网上查询到的内容。感谢在2023-09-30 17:50:37~2023-10-01 17: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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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今晚出来逛街,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走商原本正在低头翻包袱, 刚刚卖掉了一副皮手套,想着再拿一副出来补上。
等到再抬头时,就见摊子前多了一家四口。
只见面前的郎君与其身边的夫郎, 皆是一身鲜亮的时兴布匹裁得衣裳,一个通体文秀之气, 一个虽长得和他们北边的哥儿一样高大,却也是珠光宝气的,兜里绝对有余财。
走商立刻搁下包袱皮道:“二位瞧瞧看看, 想买点什么, 我这都是一路走一路淘换来的新鲜货, 保准别的地方买不着。”
他估摸着二人的气质,直接略过了匕首、皮水囊这些粗犷之物, 转而推销道:“二位不妨看看这边的首饰,这里有墨玉、金丝玉,还有沙金。”
目光略过沙金, 温野菜有些在意道:“沙金也是金子么?”
他随手拿了一个金手镯掂了掂,发现也挺沉的。
走商正要搬出惯常的说辞,却不经意间和喻商枝四目相对。
他浑身一凛,莫名觉得这个年轻郎君是个懂行的。
话在嘴边转了个弯道:“这个……可以算是金子的一种,只是不太纯。”
说罢报了个价格, 也就比银手镯贵不了多少。
温野菜了然,挑了挑眉梢道:“不过远看倒是看不出来。”
很适合家里买不起金子, 又想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买去装门面。
走商见他们好似对这些首饰也没什么兴趣,正在疑惑他们是为了什么停在自己摊子前时, 喻商枝终于开口为他解惑。
“劳驾拿过那边的匕首, 给我夫郎看一看。”
走商低头看去, 因为这些匕首里部分是开刃的, 他可不敢放在客人容易拿取的地方,故而都摆在靠近自己脚边的区域。
万万没想到,这看起来华服加身的哥儿,居然喜欢匕首。
不过他正愁匕首这东西在寿安县不好卖呢,迅速挑了几把呈上。
温野菜和喻商枝各自拿过两把,借着街上的灯火,往亮处靠了靠,仔细端详。
这几把匕首,刀鞘都是金属材质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涂抹着或金或银的色彩。
除此之外,还镶嵌着许多小颗的宝石,说是匕首,不如说是值得观赏的工艺品。
而一旦拔刀出鞘,一抹银光闪过,就会发现里面的刀身形状也与本地粗笨的匕首不同,顶部带着微微的弧度。
“掌柜,这把开刃的,能试试么?”
走商见喻商枝面不改色地看自家夫郎摆弄匕首,顿时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
“您尽管试。”
温野菜得了答复,想了想,二话不说便拈起了自己一根头发。
好的匕首,吹毛断发。
那根细细的发丝瞬间断开,飘落在地,温野菜面露惊喜道:“好快的匕首!”
喻商枝看到这里,早就发现了温野菜的爱不释手,于是转而看向走商道:“这些匕首怎么卖的?”
此单生意对于走商来说,全然是意外之喜。
“这匕首分工艺和大小,不带镶嵌的,小号一两半银子,大号三两,带镶嵌的小号二两半银子,大号五两。”
“真够贵的。”哪怕早就对价格有所预料,温野菜还是咋舌道:“不能便宜些了?”
走商揣着手,很有耐性地说道:“您想想,这些可都是我千里迢迢从西北带过来的,光路费就花了多少钱?给您报的也是实在价。”
“若是买两把呢?”喻商枝冷不丁地开口,走商眼珠子一转,堆笑道:“若是能买两把,那定然给您算便宜些,要不您先挑挑看,我这包袱里还有没摆出来的。”
走商从包袱里又翻出裹在牛皮里的十几把匕首,让温野菜尽情地选。
由于这么多小刀一下子亮出来,离着老远就能看见一片亮晶晶地反光,因而还吸引了好几个人驻足观看、询问价格。
等到走商送走一波客人,温野菜也选好了,一把大号带镶嵌的,一把小号简单些的。
他打算小号的带着随身用,大号的则摆在家里当装饰。
走商给他们便宜了五钱银子,就收了六两,还额外搭送了两个可以把匕首挂在腰上的皮扣,一个可以展示匕首的木头支架。
拿到匕首的温野菜心满意足,再度挽起了喻商枝的手臂。
喻商枝偏过头看向自家嘴角高高扬起的小夫郎,觉得今晚出来逛街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街边摊位鳞次栉比,接下来余下三人也都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二话不说,就去摸荷包。
温二妞买了好些绣片,这些都是江南那边绣娘的作品,绣法和寿安县不一样。
像这样的绣片,可以直接缝在衣服上或是荷包上做装饰,省时省力又好看。
温三伢则看中了一个小小的青瓷笔搁,其经过瓷匠巧手,做成了几节青竹的模样,十分特别。
而喻商枝,毫无悬念地,在几个卖药材的摊位前大肆采购。
其中有北边的药材,也有南药。
虽然比不上当初被仁生堂扣下的商船那般量大且品类丰富,可适当买一些补充一下医馆的存货,还是绰绰有余。
奈何这个称一点,那个称一点,很快东西就多到根本没法提着走路。
巧的是,就在喻商枝发愁的时候,他居然偶遇了同样拖家带口出来逛街的千草堂郭乔郭郎中。
郭乔显然也是被药材摊吸引过来的,见喻商枝已经买了不少,两人为此交流了好半天。
最后还是郭乔的妇人忍不住道:“相公,大冷天的,你差不多就行了,别耽误喻郎中一家人游玩,大冷天,你看把人家冻的。”
郭乔被夫人暗暗掐了一把胳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犯了一说行医相关就滔滔不绝的老毛病,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年纪大了,人就啰嗦。”
温野菜莞尔道:“我夫君也是一样,这才说明二位都是好郎中。”
两家人相视一笑。
郭乔此时注意到喻商枝脚边堆放的大量药材,果断道:“你若是信任老夫,就先暂存在这里,稍等我买完后,就让我儿子帮着送去医馆,你回头得空了来取。”
经郭乔提醒,喻商枝才发现距离这个摊位不远的地方,就是千草堂的铺面。
由于街道两旁都被摆摊的人占满了,他才没有注意到。
“既如此,就谢过郭前辈,麻烦郭公子了。”
“几步路罢了,不麻烦。”
了却一桩心事,喻商枝总算不用为这些药材发愁。
郭乔的为人他是见识过的,没有什么不放心。
待喻商枝夫夫两个和温二妞姐弟走后,郭乔的夫人道:“这就是你上次回家后,提到的那个年轻后生?”
郭乔颔首,“没错,瞧着是不是气度不凡?”
郭夫人打量着涌入人潮的喻商枝的背影,“确实难得,只是你想来懒怠与同行交游,也就和许广关系不错,为何独独对他青眼有加?”
郭乔笑叹道:“一来是后生可畏,二来……或许也是惺惺相惜吧。”
此时走在前面的喻商枝一行,看了看时辰,正决定转道往青衿书院去。
这回已是戌时过半,往常此时的街市上早已没什么行人了,今日却有通宵达旦的架势。
按照温三伢的说法,贺霄曾告诉他,只要赶在戌时结束之前到书院就不算晚。
贺霄说得果然没错,他们赶到时,还有许多灯谜挂在灯笼下端,没有被摘掉。
且没走两步,就偶遇了贺霄。
“贺师兄!”
温三伢第一个发现贺霄,喊出对方的名字。
贺霄转过身,亦是满脸笑意,依次朝喻商枝等人见了礼。
喻商枝注意到他是孤身一个出来的,身后只有一个随行的小厮。
“不知贺娘子近来可好?”
自从被当堂释放后,喻商枝就无从得知贺云近来的情况了。
原本彭县令曾经有意请他回去复诊,奈何他回家就病了,之后就赶上了回村过年。
贺霄很感谢喻商枝这般称呼自己的姐姐,而不是什么县令的五夫人。
“我前些日子去彭大人府上见过姐姐,她气色恢复得不错,孩子也康健。因您不在城中,彭大人是请了当日也在的郭郎中和许郎中去替我姐姐看诊的。”
喻商枝点头道:“两位前辈医术高明,定不会有什么差池。”
至于贺府,也早在年前那几日,就差人送上了谢礼。
寒暄完毕,贺霄作为温三伢的师兄,也是今日来此帮夫子布置灯谜会的学子,主动给他们介绍玩法。
“这里的灯笼有三种颜色,分别是红色、黄色和杏色,其中红灯笼下的灯谜最难,黄色次之,杏色最简单,对应的彩头也不相同。红色的彩头是八十八文红包,黄色的彩头是六十六文红包,青色的彩头是两块城里八珍轩的状元糕。”
放眼望去,确实红色的灯笼最少,黄色的每一列都有好几个,杏色的则放眼望去全都是。
八珍轩也是县城里有名的点心铺子了,好多糕点去晚了都买不到,这回怕是青衿书院提前许久下定,才能赶制出这么多状元糕。
这样的彩头设置,明显是为了面向城中百姓的。
银钱大家都喜欢,而青衿书院的状元糕,好吃的同时,也能讨个好意头。
“不过若是能解开一张红色谜面、十张黄色谜面和二十张杏色谜面,还能得到书院送的一套文房四宝。”
这个补充的规则,显然就是为了来此的书院学子,或是其他读书人了。
一套文房四宝就是再便宜,也要至少两三两银子。
比起几十文的红包,绝对算是头彩。
喻商枝见温三伢跃跃欲试,不禁问道:“你们如何保证这些谜题是一个人破解的,譬如我解开的灯谜,交给三伢去兑换,你们该怎么办?”
贺霄浅笑道:“这般自是无从规避,所以在规则上是允许的。每一年都有关系好的学子凑在一起猜谜,得来的彩头大家平分。”
“原来如此。”
喻商枝再没什么疑惑,贺霄告辞去兑奖桌那边帮忙,他们则一头扎进了灯笼的海洋。
青衿书院作为县学,代表着一县文教,却在出灯谜这件事上颇为亲民。
喻商枝留意到,杏色灯笼的灯谜,有许多都非常浅显易懂,只需要稍微认识一些字,脑筋转得快一点,就能猜得出。
他招呼专注抬头赏灯的温野菜与温二妞过来,给他们看附近的几张杏色的灯谜。
“说它小,下面大,说它大,上面小……”
温二妞念了一遍,拧眉思索,温野菜突然“啊”了一声,“我猜到了!”
温二妞急得摇他胳膊,“是什么字?大哥你快告诉我!”
温野菜却示意她伸出手掌,在上面写下一个“尖”字。
温二妞恍然大悟,喻商枝肯定他道:“没错,两块状元糕到手了。”
有了这样鼓励的开头,温野菜和温二妞也开始四处搜罗他们俩也能看懂的灯谜,再就近询问喻商枝和温三伢,猜得对不对,若是对,就把那张纸扯下来,等着一会儿去兑彩头。
比起杏色灯笼,黄色灯笼下的果然一下子难了一个档次。
“残月北斗一星沉……什么东西?”
温野菜站在喻商枝身旁,反反复复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都没参透意思。
这时恰好温三伢手里拿着一叠的字条往这边走,喻商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拿给温三伢看了看。
小小的书生郎扫了一眼,很快就道:“应该是‘沁’字。”
说罢就在空中写出了这个字,讲解一番。
解释明白后,温二妞看着小弟手里的一叠字条。
“你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
而且里面有好几张都是黄色的,显然温三伢觉得比起糕点,还是钱最实在。
“一边走一边看,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就这还是他刻意避开很多太过浅显的字谜的结果。
一家人把手里的谜面凑在一起数了数,已经有了三十张杏色谜面,六张黄色谜面。
“就差一张红色谜面,四张黄色谜面,就能兑文房四宝了。”
温二妞补充道:“余下的还能换铜钱和状元糕!”
只是红色的灯笼确实比较少,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撞见第一个红色的灯笼。
但灯笼前,却已经有人了。
“褚师兄。”
饶是面前这个人温三伢并不喜欢,但还是乖巧地行了个礼。
他长得个子矮,褚星几乎是垂眸才能看见他。
喻商枝等人,此时也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正是他们带着温三伢第一次来书院时,在这个地方欺负温三伢的那个小纨绔。
温野菜当场就觉得拳头有点痒,想上去给这混小子一拳。
喻商枝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递过去一个眼神。
之前温三伢还未入学,他们当长辈的帮孩子出头是应当的。
可现在温三伢年纪虽小,但也是青衿书院正经的学子,再来长辈帮忙出头这一套,反而不利于三伢在书院立足。
可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是没有上前,却也没有退后。
几步开外,温三伢不卑不亢地仰头看向褚星,后者则不屑地笑了笑。
“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你这个小穷酸,怎么,家里揭不开锅吃饭了,来灯谜会打秋风?”
褚星行事张狂,说话声音也很大。
周围不少路人也好,青衿书院的学子也罢,听到声音后都往这里看。
因为层层灯笼的遮挡,都只看见了褚星,却看不清他在和谁说话。
直到走近了才发现……
褚星一个少年,居然欺负这么小的孩子?
尤其是这孩子的打扮十分合体,一看家里就是不缺钱的,褚星还偏要这么说。
许多人看向褚星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褚星可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带着一丝恶意故意道:“你也想猜红色的灯谜?我劝你省一省吧,这红色的灯谜都是咱们书院的山长亲自出的,一共只有十个,个个难比登天,这其中更是有两个灯谜,在这里留了许多年,连当年书院出的探花郎都没解出来。”
这件事温三伢入学后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他今日就是冲着这两个传说中的灯谜来的。
本想试试看,能解就解,解不开就罢。
但既然对上了褚星,他的脸色瞬间认真起来。
贺霄听说褚星在欺负一个小豆丁后,就立刻猜到是温三伢。
连忙拽上了两个同窗,一起过来帮忙,结果到地方时,听见的却是温三伢掷地有声的话语。
“褚师兄,你敢和我一较高下么?”
作者有话说:
突然掉落更新x1!
1、本章提及的匕首原型是新疆的英吉沙刀,很漂亮哦~
2、字谜来自于网络
感谢在2023-10-01 17:41:56~2023-10-01 23:3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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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咱们寿安县又要出一个探花郎了?
温三伢话音落下, 周遭却不见起哄之声,而是阵阵压着的惊呼。
“莫看这娃娃小小年纪,还怪有气势。”
“看着有几分文气, 兴许也是开蒙了的书生郎。”
“你们莫不是没认出对方是谁?那是褚家的小公子!这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褚家?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咱们城里那个有名的商户程家, 他们老夫人的娘家就姓褚……”
寿安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凡消息灵通些, 人脉广些的人, 基本都对城内大户之间的关系如数家珍。
这就像现代人喜欢看豪门八卦一样, 这些人家的家务事,也是平头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零碎的话语落入喻商枝的耳畔, 他有些惊讶于,没想到这个小纨绔和程家还有些关系。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下最重要的, 还是他们家三伢想要如何应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
不远处,贺霄也因温三伢的态度而愣住了。
他本是带着同窗来给温三伢撑腰,毕竟褚星的做派,整个书院上下无人不知。
此子顽劣成性,几次书院的夫子都想把他赶回家去, 奈何褚家一门心思要让这熊孩子留在书院念书,不惜给书院捐了好几次银钱。
就连这次元宵灯谜会, 也有褚家资助的一部分。
别看青衿书院是县学,寿安县也并不贫困, 可朝廷拨的银两终究有限, 还要提防着那些经手官员的层层盘剥。
故而褚家凭借砸钱这一手段, 保住了褚星在青衿书院念书的资格, 书院中的夫子对他的行为,也只好得过且过,象征性地申斥一番就罢。
只要他不放火把书院点了,一切都好说。
他原本打算几人一起过来把温三伢领走,省的褚星借机找麻烦。
没想到温三伢平日里看着性子内敛,今日对上褚星却是这般的强硬。
“嚯,比试什么?猜灯谜么?小爷我可没空陪你玩这些家家酒游戏。”
褚星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凑热闹罢了。
这些灯笼廉价至极,做工粗劣,哪里有他们大宅之内官家样的精巧宫灯有看头?
遑论他肚子里那点微不可见的墨水,着实猜不出几个像样的灯谜。
就在他打算拨开挡路的温三伢,直接走人时,却听见这个小豆丁又说道:“褚师兄莫不是不敢与我比试?”
褚星原本即将同温三伢错身而过,闻言倏地转身道:“你刚刚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贺霄眼看褚星想要动手,当即大跨步地向前走来,一把将温三伢挡在身后。
“褚星,大家同为书院学子,望你自重!”
褚星一打眼看见了贺霄,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跟着贺霄来的几个学子,都是家教良好,与贺霄走得近,却看不惯褚星纨绔做派的,见状也都聚在贺霄的身边。
“呵,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人罢了,你们替这个小穷酸撑腰,又能得什么好处?”
众目睽睽之下,褚星无意再与他们继续纠缠。
贺霄看着褚星令人讨厌的嘴脸,冷笑道:“褚星,人与人之间的相帮并非尽数为了逐利,只是你生性可怜得很,从未有过真心相待你的友人,自也无从理解这份情谊。”
褚星听了这话,恼羞成怒。
“贺霄,你不过一个庶子罢了,竟还有脸讥讽本少,我倒要看看是谁更可怜!”
两边少年正在对峙,周遭围观的人愈发得多起来,终于引起了此次青衿书院负责灯谜会筹备的夫子的注意。
“同山,那边可是起了争执?何以人流都往那处去了?”
同山乃是青衿书院施远施夫子的表字,鉴于他在书院中也算资历较深厚的,这般能够直呼他表字的人并不多。
施远转过身,竟发现来人竟是青衿书院的山长娄经。
“学生见过山长。”
娄经上了年纪,再有几年就将卸任。
不过精神矍铄,将书院上下事务料理地井井有条,很有威信。
“学生不知山长今夜前来,暮深天寒,山长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娄经浅笑道:“正月十五上元夜,自然是要出来转转的,听说今年的灯谜会是你一力负责的,办得不错。”
施远诚惶诚恐地谦虚了两句,继而想起娄经刚才的问话,便就近叫了个帮忙的学生,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学生很快返回,神色复杂地回禀道:“禀告山长、夫子,那边不仅有城中百姓,还有咱们书院的学子。”
施远立刻拧眉道:“可是学子之前起了争执?你可识得那几人?”
那学生垂首道:“学生识得,乃是贺霄贺师兄、褚星储师兄,以及童生班年龄最小的温三伢温师弟。”
不怪这学生能叫出三人名字。
贺霄本就今晚和他们一道做事,彼此熟识。
褚星声名远扬,温三伢因小小年纪就入书院,更是无人不知的出名人物。
这三个人遇到了一起,尤其是还有褚星这个小混账,施远不禁扶额。
“可是动手了?”
学生摇头,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倒是不曾,学生去时反而隐约听到……他们好像要比试一番,就比猜灯谜。”
施远愣住了。
“你没听错,有褚星在,竟是只比猜灯谜?”
学生被这么一问,一时间也迟疑了。
就在施远烦恼之际,听见一旁的山长娄经淡然道:“同山,你我一道去瞧一瞧。”
山长都发话了,施远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
只盼到地方的时候,褚星那混世魔王没有闹出更大的乱子。
不然这管理不善、教导不力的罪责,可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而温三伢几人,也怎么都不会想到,一场小小的争执,竟然连入学以来都没囫囵见过几面的山长给引来了。
“学生见过山长,见过夫子。”
在场的学生,包括褚星在内齐齐行礼。
娄经两鬓花白,面相和蔼。
“我听闻你们聚在一起,想要比试猜灯谜,既然我与你们施夫子同在此地,不如就与你们做这个比试的裁判,你们说如何啊?”
温三伢一愣,旋即自是说好。
而褚星压根不想猜什么破灯谜,但山长都出面了,这可是在整个县城都德高望重的人,县老爷见了礼敬三分,遂也不情不愿地含混道:“比就比。”
他好歹大小也是个童生呢,难不成还比不过温三伢一个小娃娃?
再看他们山长,还笑呵呵地同施夫子说笑呢,简直像是故意来拿自己寻乐子的。
褚星只觉晦气,可又不得不冷着脸参加。
很快娄经与施远商议好了规则,由施远代为宣布道:“便限时一炷香的时间,解开谜面多者为胜,自然,谜面颜色不同,对应的价值也不同。杏色谜面,计一分,黄色谜面,计十分,红色谜面,则计百分,时间到时,各自取谜面来我与娄山长处,告知答案,答对者计入分数,分高者胜。”
娄经在一旁负手道:“既已有规则,不妨也莫限于两个学子之间的比试,在场无论何人,若有兴趣的,均可参加,拔得头筹者,即得彩头。”
立刻人群中就有人问道:“二位夫子,敢问这彩头是什么?”
施远答道:“乃是我们娄山长的墨宝一幅!”
全场哗然。
谁不知娄经以书法见长,其墨宝都是论尺卖的,一尺高达百两纹银,一幅字都能买下城中的一处小宅院了!
刹那间,现场好些人都举手表示要参加。
贺霄等学子都参与过灯谜的誊写,知道答案,故而没有资格参与。
遗憾的同时,也在施远的吩咐下,纷纷拿出纸笔开始为参赛的人登记。
还有好几人赶紧拿出不少备用的灯谜,重新拴在下方已经空掉的灯笼上。
今晚在此值守的学子有十数人,散开后各司其职,很快就把事务理清楚。
包括温三伢和褚星在内,参加比试的一共有十二人,其中一半都是书院的学子,也有并未入书院念书的城中书生。
他们大都仰慕娄经已久,十分期盼得到墨宝。
不多时,书院门前的空地中央,两个书院的杂役搬过一张桌案,上面搁放了一盏香炉。
施远亲自将更香呈给娄经,再由对方点燃,双手插于香炉之中。
更香点燃,比试即刻开场。
施远请人搬来太师椅,侍候娄经落座,继而亲手端上热茶,立于一侧,静待线香燃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