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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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出身的现代中医喻商枝,一朝穿成异世乡野小村医。
原主本答应给村中悍哥儿当赘婿,结果中途反悔,企图假死遁逃。
谁料医术不精,弄假成真。
喻商枝穿来后——
好消息:命数未绝,人活了
坏消息:余毒未清,眼瞎了
跑也跑不掉,只得留下吃“软饭”,顺便开门行医贴补家用。
一开始大家看他嘴上没毛,毫不信任,还不忘冷嘲热讽。
直到村中幼儿的怪病,地主老爷的头风,县官贵妾的难产,知府爱女的痼疾……
乃至小舅子娘胎里带的弱症,全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众人才重新审视这不及弱冠的小村医——别说,有点东西。
温野菜身高七尺,剑眉星目,若非眉心孕痣,谁看了都当他是潇洒男儿。
然而在哥儿弱柳扶风,朱唇粉面才叫美的当下,成了远近闻名的丑哥儿。
加之自幼养家糊口,脾气彪悍,一身蛮力,剩到虚岁双九也没人娶。
学地主家招赘婿,带回家的小村医挺鼻薄唇、面如冠玉,瞧着比哥儿还俏。
颜控温野菜表示很满意,不就是白了点、弱了点,还暂时瞧不见吗?
不妨碍他把人好吃好喝地养着,回头再生几个长得像爹的小崽子!
史载:一代名医喻商枝,医者仁心,不问贵贱,普救众生,弟子遍天下,身后享百姓建庙奉祀。且一生与夫郎温氏举案齐眉,白头相守,子孙绕膝,成就杏林世家,千年传颂。
【温文尔雅神医攻x潇洒乐观猎户受】
【阅读指南】
1、主攻,攻受互宠【高亮】日常向种田文,含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后期有生子及养崽(养崽占比不多)
2、文中关于医学的内容为剧情服务,含大量杜撰加工,切勿当真
3、攻的眼盲是暂时的,会在文章偏前期的阶段复明

凉溪镇斜柳村的村东头,一过晌午就热闹起来。
温家是长哥儿当家,家中只住着哥儿温野菜及一双弟妹,往日素来冷清,今日却是人头攒动。
从各家凑来的桌椅,摆了十几桌。
来吃席的乡亲们都早早落座,议论着这门亲事。
斜柳村人丁兴旺,算是个大村,一年到头喜事不算少见。
可汉子娶亲,亦或是姐儿、哥儿出嫁常有,这哥儿纳婿,却十分稀罕。
更何况这回纳婿的主角,还是村里以嫁不出去闻名的“老哥儿”温野菜。
他转过年就要十八,依旧说不上一门亲。
分明是个五大三粗,模样和性子都登不上台面的丑哥儿,上头爹娘没了,下头还有一对弟妹当拖油瓶,却还总是横挑竖拣,眼皮子高得很。
村民们热衷于将他当成茶余饭后嚼舌头的谈资,见了面少不得阴阳怪气地刺挠其几句。
但同时又无法忽视一点——这温野菜着实能挣。
虽是个哥儿,却习得了温老大打猎的手艺,一个月入账好几两银子不说,连家里养的狗都隔三差五有荤腥吃,更别提人了。
所以大家再瞧不上这老哥儿,来吃喜宴的动作依旧比谁都快。
原因无他,这几大碗里可有一半是肉呢!
而此刻温野菜正站在灶房里翻炒大铁锅里的炖山鸡块,他看了一眼余下的菜汤,又把锅盖放了回去。
以眼下的火候,再焖上一会儿就能出锅了。
这是今日席上最后一道硬菜,余下几道都是素菜,快开席的时候下锅才新鲜。
到时候就用不上他亲自掌勺了,来帮厨的人自会料理。
温野菜抽空抬起手臂蹭了蹭额角的汗,丝毫不觉辛苦,反而眼角眉梢俱是喜气。
灶房里,被温野菜请来帮忙邻居家许家婶子见状一边切菜,一边道:“我还头一回见菜哥儿乐成这样呢,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正在往碗碟里分盛上一道菜的刘大娘也喜道:“可不是,说起来这吉时快到了,媒婆是不是要带人来了?我可巴不得也早点见见那神仙般的新郎倌!说起来那后生叫什么来着?喻……喻什么枝?这名字文绉绉的,怪难记!”
许家婶子笑嗔道:“人家叫喻商枝!你这婆子,脸皮着实厚了,人家的新郎倌,你记不记名字有何紧要?”
刚说完,在外头院子里帮忙涮碗碟的胡家夫郎也进来了,听了个话尾,也不耽误他跟着念叨两句。
“菜哥儿好福气,招个识文断字的相公上门,可比我家那只会使蛮力气的木头好多了!”
一时间灶房里充满欢声笑语,臊得素来大大咧咧的温野菜,不算白皙的脸皮涨得通红。
大约是说什么来什么,这头话音刚落,温野菜的二妹温二妞就从灶房门口探进个脑袋。
“大哥!狗蛋跑来报信,说是瞧见有牛车远远朝村口来了。上头有个婆子穿红着绿的,还戴了朵大花在脑袋上,定是那花媒婆了!”
一听新相公要到了,比起温野菜,院子里看热闹的村民们甚至跑得更快。
反而是新夫郎自个儿踟蹰起来,放下菜刀后,在围裙上擦了好几遍手,也没迈出灶房的门槛。
最后还是许家婶子和刘大娘一左一右,把人给架了出去。
“菜哥儿,今日可是你招上门儿婿,得拿出架势来!”
“没错,得让大家知道,以后这家还是你做主!”
胡家夫郎乐呵着帮腔道:“快些随我进屋,把新衣裳换了,再梳个头!”
温野菜在爹娘去世后,就以一个哥儿的身份顶立门户,向来自认不比别家汉子差多少。
三人的这番话,恰好踩中他的心坎。
没错,今天可是他温野菜招婿入赘的正日子。
他的目的就是让整个村子里总是笑话自家的人看看,他一个样貌输人一截,亲事坎坷的老哥儿,有本事纳婿,也有本事把日子过得更好。
想及此,温野菜挺直了腰杆,洗干净手后,拐进屋里换了身衣服。
再出来时,他已经浑似变了个人一般。
身上换了身棉布裁的新衣,长发分作两半,上面一半用一根红布条绑成了高高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在脑后轻荡。
他的孕痣生在眼角下方,是一颗红色的泪痣。
按理说这样的孕痣生在哥儿脸上,一定会平添几抹风情的。
奈何温野菜的眉眼是疏朗英气的样子,身高更是七尺有余。
这些年又像汉子一样上山下地,成天里风吹日晒,与那些娇小玲珑细皮嫩肉的哥儿相去甚远。
导致这枚孕痣在他脸上,反而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村里人都说他这是汉子投了哥儿的胎,乱套了。
可温野菜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甩了甩头发,一路招呼着宾客,步伐轻快地朝门外走去。
吉时将至,他要去准备迎接自己快过门的新相公了。
刚在院子外站住脚,温野菜就听到了一群孩子的笑闹声,与牛车的轱辘声。
他跳上自家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从事先准备好的钱袋中掏出一把喜钱,高高抛洒出去。
“抢喜钱咯!”
无论男女老少,顿时都挤作一团,这钱可是白给的,哪怕只有一文也是赚!
喜钱如天女散花,自四面八方落下。
不远处,一辆带车棚的牛车适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车棚外坐了一个赶车的汉子,此外还有一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婆子。
见此情形,村民的议论声逐渐响起来。
“菜哥儿真是大方,这喜钱少说洒了百八十文的,还舍得花钱雇牛车去接新相公。”
“可不是么?听说之前光彩礼就给了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别人家娶媳妇都没有这么大手笔,我看他一个老哥儿,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哎呦,你可小点声,若是被那悍哥儿听见了,当心他放狗赶人,一会儿咱几个连酒席都吃不成!”
这些议论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温野菜倒是压根没听到。
他专心致志地望着牛车,心下殷殷切切。
然而等到车子越来越近,他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按理说媒婆这种角色,平日里就算没有喜事临门,也向来是见人三分笑的。
然而眼前这位花媒婆,煞白了一张脸,整个人愁容满面,怎么看都像是遇见了不好的事。
至于那赶牛车的汉子,同样神色凝重。
温野菜看在眼里,猎户的直觉起了作用,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哪知这份预感很快就成了真。
只见牛车一停,那赶车的汉子便率先跳下了车,随即满脸嫌恶地看了车厢一眼,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至于头戴大红花的媒婆,更是像个大花蛾子一样,跌跌撞撞地“飞”到温野菜面前,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下了!
没等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这花媒婆已扯开嗓子,哭天抢地叫唤起来,嘴上说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菜哥儿,是我花婆子对不起你啊!都是这姓喻的小郎中福薄命浅,注定和你无缘,他……他居然……”
眼见她掐着哭腔,嚎了半天也没说出喻商枝究竟怎么了。
温野菜神情一变,面沉如水地看向了牛车。
只见车帘被风卷起,隐约可以瞧见里面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歪倒在座位上。
他一把拽起花媒婆的胳膊,质问道:“你这婆子,赶紧实话实说,喻商枝他怎么了!”
花媒婆却一味地拿手帕抹眼泪,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语。
见状,温野菜终于耗尽了最后的耐心,他当即甩开花媒婆,大步流星地朝牛车走去。
走到车旁后,他扶着车架,利落地一跃而上,伸出手一把掀开了车帘。
青天白日下,车厢里的情形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顿时惊呼声四起!
“死人了!死人了!”
有那好事的扯着嗓子喊起来,更远处的人得了消息,纷纷再也不敢上前。
“哪有新郎倌死在成亲路上的,这可是大凶!快走快走,离这里远点,当心沾上脏东西!”
原本热热闹闹来吃席的村民们,转眼间一哄而散。
只剩下小部分好奇心重还胆子大的,揣着手站在门口大树下,继续抻着脖子观望着。
连围观的人都如此反应,离得最近的温野菜哪能看不出问题。
只见车厢里的男子脸色青白,双目紧闭,唇角还有一丝蜿蜒的血迹,胸前衣襟和衣摆上亦有团团暗红,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咽了气。
温野菜指尖颤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转身看向一脸惊恐的花媒婆。
“花婆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媒婆哭丧着一张老脸,跌坐在原地讲道:“老婆子我哪里知道呦!本来上车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可走到半路,他就在里头喊肚子疼!我寻思只是吃坏了肚子,又怕误了吉时,就催促车夫赶紧赶路,让他先忍忍,到了地方再说。哪成想……哪成想又走了半个时辰,车厢里就没动静了,我再一看,可不就是人没了!”
无论花媒婆如何解释,人都已经没了。
温野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明明不久前自己还满心期待地等新相公,一眨眼的工夫,喜事竟就变成了丧事。
就在这时,那赶车的车夫突然开了口。
“喂,我这车的车费谁来结账,还有这人,留在这里也是晦气,不如我再帮你们拉走?但这人弄脏了我的车棚,你们得多给我换新车棚的钱,我也不多要,就给我五两银子吧!”
居然要五两银子,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一直在一旁因受惊而沉默的温二妞,第一个蹦起来。
“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车夫双手抱胸,一看是个小丫头片子,冷笑道:“我就趁火打劫又怎样?你们若不愿,就让这死人继续躺在你们家门口吧!”
“你这人——”温二妞从小牙尖嘴利,闻言还想继续说话,被温野菜出声喝止。
人死在车上,晦气得很,若是传开了,这车以后没人敢坐了,岂不是砸了人家饭碗?
不能怪车夫态度不佳。
温二妞悻悻地闭嘴,狠狠瞪了那车夫一眼。
而这时已经慢慢回过神来的许家婶子、刘大娘和胡家夫郎,帮忙拉住温二妞的同时,也鼓起勇气上前七嘴八舌地劝道:
“菜哥儿,话糙理不糙,这郎中还没过你温家的门就没了,你不该和他有更多牵扯。”
“要我说,不如就让这赶车的和媒婆带走吧,从哪里来的,就送到哪里去!”
“是啊,我们这么些人,都是见证,他是来这里的路上就没了的!咱也算是仁至义尽。”
那始终哭哭啼啼的花媒婆,不知何时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眼珠子一转,附和道:“没错没错,菜哥儿,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回头你花婆婆我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绝对不耽误你十八以前成亲!”
直觉令温野菜意识到,这花媒婆的态度有些奇怪。
可变故当前,他的脑子里已是一团乱麻,顾不得没有多想。
一个晃神间,花媒婆和车夫居然也爬上了牛车,想要把他从车上拽走。
温野菜出于本能地想要再看车厢里的人一眼,没想到就是这一眼,让他发现对方的手指居然轻轻动了动!
“慢着!”
温野菜瞪大双眼,用力甩掉了花媒婆拉扯自己的手,一个箭步就冲进了车厢。
不多时,“死去”的喻商枝便被他连拖带拽地抱了出来。
在一群人又惊又俱的注视下,温野菜屏息凝神,向前伸出手去试探喻商枝的鼻息。
等察觉到一丝虚弱却温热呼吸扑到指尖上时,温野菜重重舒了口气,脱力般的跌坐在了喻商枝的身旁。
“老天保佑,这小郎中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主攻,因剧情原因,攻下章正式出场,不要看错哈~
这本终于开咯,以后每晚九点准时日更,V后视情况双更,评论发红包包乐呵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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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商枝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自己正在赶去参加一场会诊的路上,此次会诊对象是西都市的大人物,半点马虎不得。
深夜的高速公路暴雨如注,车头破开水幕,在能见度极低的道路上艰难前进。
不料半路上轿车竟突然失控撞向护栏,继而在仅仅零点几秒之后,炸成了漫天烟花。
当场车毁人亡。
不知过了多久,喻商枝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半空中,意识里只余一片白色的空茫。
自己是死了吗?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眼前画面一转,连带周边场景都随之变化,仿佛穿越到了古装剧片场。
喻商枝望着画中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满腹狐疑,却不得不被迫看起来。
意外的是,这名男子居然也叫喻商枝。
此刻他正与一个媒婆并一个车夫密谋,打算通过假死来逃婚。
媒婆和车夫原本摇头拒绝,可在收到男子给出的一吊钱后,顿时变了嘴脸。
“我早知那丑哥儿配不上你,可脾气又彪悍,这想退掉婚约,当真不甚好办。你想的这法子周全得很,后面的事,包在老婆子我身上!”
媒婆拍着胸脯作保,数钱的神色里满是贪婪。
他们商议好,车行半路时,“喻商枝”会吃一粒假死的丸药。
这丸药吞服之后,人会气息全无,浑似已死,实际只是暂时闭气而已。
到时温野菜自不会允许一个死人过门,只需花媒婆从中周旋几句,就可把人原样拉回。
“婆婆,这是假死药的解药,到时只需给我服下,待半个时辰后我醒来,再将后续的银钱支给二位。”
“喻商枝”许了花媒婆和车夫一人八百文的报酬,这钱于二人而言,简直如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媒婆就罢,要知道那车夫平日里拉上二十日的车,也不见得能赚到八百文。
听着有人顶着自己的脸,还用自己的声音说话,感觉着实怪异。
何况此人看起来品行低劣,喻商枝不由地嗤之以鼻。
三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到了成亲这日便行动起来。
眨眼的工夫,画面再次变换。
晃晃悠悠的牛车车厢中,“喻商枝”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向外面,一副坐卧难安的模样。
算着差不多时辰到了,他便从袖口的袋子里掏出一枚包在油纸里的丸药,黑黢黢的,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喻商枝拧紧了眉,他学医多年,从未听说过“假死药”这等东西,想也知道是骗人的。
不知此人从何处得来,吃下去又会有什么反应。
若是药性相冲,指不定假死会变成真死。
片刻后,喻商枝发现自己的嘴可能开过光。
只见画中的另一个“自己”突然痛苦地捂住肚子,整个人都因为疼痛而颤抖着蜷缩起来。
没过多久后更是冷汗岑岑,周身一震,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继而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车外的两人听到声响,慌忙停车查看。
“这……这……不是只会没了气息吗?怎么还吐血了!”
花媒婆到底是个妇道人家,看到血就吓软了脚。
车夫胆子大些,皱着眉钻进了车厢,再出来时神色凝重。
“这人恐怕真的死了。”
“什么?!”花媒婆一连退出十几步远,攥在手里的红帕子都团成了疙瘩。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有人报官,咱们可脱不了干系!”
车夫盯着车厢,半晌后往地下吐了口唾沫,“这件事本就只有你知我知他知,何况他本就打算假死,现在不过是变成真死了。”
花媒婆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脑筋转得向来快,她眼神乱飘了一阵,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
车夫冷冷道:“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就拉着他去温家转上一圈,回来再将他身上的钱袋夺了,人寻个地方埋了。怎么样,婆子你敢不敢做?”
花媒婆见这车夫眼神发狠,生怕自己也被灭了口,对方好独吞了银钱,当即道:“敢做,我敢做!一会儿到了温家,我来说!”
两人狼狈为奸,很快达成了共识。
他们匆匆掩上车帘,甩了一鞭,牛儿迈起步子,比方才走得更快了。
看到这里,眼前的画面骤然消失了。
喻商枝顿觉头部剧痛,一段全然陌生记忆的涌入脑海,同时一股强烈的濒死感如海浪,兜头席卷而来。
他如同置身于深水之中,出于本能,拼命地朝着水面的方向挣扎。
终于在某个时刻,窒息感似潮水一般尽数褪去。
换来的则是已无知无觉躺在床上几个时辰的男子,眼睫微颤,终于睁开了眼。
只是视线中一片漆黑,竟是什么也看不见。
自己莫非是瞎了,这是喻商枝的第一反应。
自己恐怕是穿越了,这是喻商枝的第二反应。
这两个事实叠加在一起,令他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原主的记忆已在脑子里安了家,喻商枝简单梳理一番,算是搞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主是个半吊子草医学徒,医术不精,好吃懒做,且还染上了赌瘾。
在将他收养回家的秦老郎中去世后,为了挥霍钱财,甚至把老郎中家李的财物与值点钱的药材尽数变卖。
如此玩了一个多月,不仅身上分文不剩,还倒欠了赌坊二十两银子的赌债。
这可够普通农户花上一年的,对于原主来说,更是偿还不起的巨款。
就在这时,受温野菜所托,帮温家寻觅赘婿的花媒婆找上了门。
花媒婆虽打听到了原主是个什么货色,可也看中了原主长得文雅俊俏,一定是温野菜那小哥儿喜欢的模样。
爱赌钱又如何,有几个汉子不找这样的乐子?
何况那温野菜不过是一个丑哥儿罢了,得了如此好样貌的相公,是他老温家祖坟冒青烟的好事,自己也能挣到那足足二两银子的报酬。
而原主则更直接一些,他是看上了温野菜纳婿出的彩礼。
于是在花媒婆的牵线下,原主与未曾谋面的温野菜定了亲。
二十两彩礼不久后进了兜,转手就被拿去还了债。
哪知原主无债一身轻后,沉寂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他不甘心就这样去给一个丑哥儿当赘婿,会打猎、挣得多又如何,到了夜里,他可下不去那个嘴。
刚好他此前从一本残缺的医书上,得了一个“假死药”的方子,馊主意便顺势冒了出来。
后面发生的事情,即是喻商枝在“画中”看到的一幕幕了。
穿越重生一事挑战了喻商枝作为现代人的认知,可到底得了一次重新活下去的机会。
前尘种种,尽成往事。
既然过去的自己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不妨既来之,则安之。
首先要紧的,是得保住这具新壳子的小命才好。
考虑到先前原主吃了来路不明的药,且还吐了血,喻商枝忙给自己搭了个脉。
结果比他想象的好些,但好得有限。
简而言之,原主吞的那粒“假死药”实际毒性强烈,直接把原主送去见了阎王。
喻商枝的到来为躯壳注入了新的生机,不至于再有性命之忧。
唯有余毒仍暂且阻塞着经脉,导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确确实实是瞎了。
好在他有原主的记忆,知晓药丸的配伍成分,想出解药并不难。
他有把握,至多一个月,这双眼睛便会复明。
相比之下,实则另一个问题更棘手些。
摸着身下的床炕与身上的被褥,虽不知那媒婆和车夫最后如何了,可喻商枝大抵能猜到,自己此刻多半是已经在温野菜家中了。
原主是温野菜正式定过亲的赘婿,现在芯子换成了自己,婚约却还作数。
何况在这个性别大防严重的异世时代,他连人家的床都上了。
喻商枝一时间尝到了被命运绑架的滋味,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他纠结无措时,单薄的门板外,争论声毫无保留地传进来。
“我特地走了一个时辰来出诊,人没救了是你们的事,出诊费自然还是要给的!”
“你这老郎中,连把脉都不曾,就张口要三十文的出诊费,你怎么不去抢!”
“你什么意思!有本事以后病了,不要来请老夫!”
听了一会儿,喻商枝明白了状况,颇觉无语。
大抵是温野菜从村外请了个郎中来给原主瞧病,可这等奇毒哪里是乡野间的赤脚大夫能对付的。
偏偏这老郎中无甚医德,不仅见死不救,还想额外讹一笔诊金。
喻商枝思索着如何开口叫人进来,结果嘴巴一张,喉咙登时泛起一阵痒意,剧烈的咳嗽声成功引起了屋外几人的注意。
温野菜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情形便是喻商枝已经醒了,正捂着胸口倚在床头咳个不停。
他连忙上前,替人扶正了快要滑落在地的枕头,又顺手扯了扯被子。
“你不是刚刚说人没救了吗?现在人都醒了,我看就是你医术不行!”
吴郎中确实没想过这床上的男子会醒,分明先前看的时候,已然满脸灰败,盈满死气。
现在人居然醒了,看来还吊着一口气。
但他坚信,也就剩这一口气而已。
“你这哥儿还是太过年轻。难道看不出,这不过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罢了!”
喻商枝刚刚差点把肺叶子咳出来,这会儿堪堪刚缓过了一口气,本不欲多言。
直到这庸医又在他耳旁妄下诊断,令他着实忍无可忍。
“你这等水准,咳咳……也敢出门行医,当真是庸医误人。”
喻商枝冷不丁开口讲话,骇了在场所有人一大跳。
吴郎中被人驳斥,更是一脸愤然。
他打量了说话的人一眼,想起来这里的路上听斜柳村的人讲,这入赘温家的年轻后生也是个学医的。
只是还未出师,不过是个小学徒罢了。
吴郎中冷笑一声,“你这等无知小辈,我行医半生,也见得多了。我劝你留着那点力气,尽早交代下后事。”
一旁的温野菜听吴郎中张口便是咒人死,呼地一下站起来,“呸呸呸!说得什么混账话!吴郎中,我先前敬你是个长辈,又是咱们几个村里唯一的草医,对你算是客气。现今人明明醒了,你却上来就让人准备后事,未免也太缺德!”
吴郎中见温野菜嘴上不饶人,当场就想拂袖而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捋着山羊胡,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道:“说实话,这后生并非没得救,只是要看你们家舍不舍得花钱了。”
温野菜蹙起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喻商枝直觉不妙,果不其然,只听这老郎中接着说道:“他如今这条命,已经是强弩之末,我这里却有一棵多年生的老山参,可以为他吊命。”
村户人不懂医术,只知道人参、鹿茸、灵芝这些都是极好的东西,关键时刻能救人性命。
温野菜闻言,就算对吴郎中有再多不满,联想到喻商枝先前那身沾满血迹的衣衫后,还是有些动摇了。
吴郎中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看准了温野菜颇有家底。
他不是第一次来斜柳村了,对温野菜这个嫁不出去的“丑哥儿”也多有耳闻。
据说他是当猎户的,曾经去集市上卖过一张狼皮,得了好几十两银子。
这样的人家,若是救人心切,正好可以敲上一笔。
之后就是人救不回来又如何?
有些事本就要看天意。
想到此处,吴郎中遂趁热打铁道:“我手里这棵山参可是十年的老参,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十年的老参,听起来怪厉害的。
温野菜低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喻商枝,一咬牙,下了决心道:“这棵山参,你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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