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麦芽一听,果然眼泪就憋回去了。
大师姐……听起来就很不一般。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努力精进,不能给师父丢脸。
喻商枝在这头与孔麦芽说话,另一件屋里,付岳也在听温野菜的叮嘱。
他们这对师徒,看起来不似喻商枝和孔麦芽,有那么深的羁绊,但同为不走寻常路的小哥儿,彼此之前,是有一份独特的情谊在的。
相比喻商枝,温野菜说话就直接许多,他不厌其烦地又把上山需要注意的事项念叨了一遍,最后拍了一下付岳的肩膀道:“可别以为师父我当了小爹,身法就生疏了,等来年开春,我回来喝福哥儿的喜酒,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山春猎。”
付岳用力点头,“到时我给师父打下手!平日里,我打了猎货,也往城里去送,听说城里什么都贵得很!师父既然要开食肆,这般还能省了肉钱。”
温野菜莞尔,付岳不知道的是,他们要开的食肆走的是平价路线,若真是用野物,价格还真压不下来。
“我收你为徒,是为了让打猎的手艺传下去,又不是为了吃你打的兔子。往后你还是紧着自家来,和你哥嫂一起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强。”
可付岳执拗,想来日后肯定还是少不得往城里送东西。
温野菜说了两句,也就放弃和他争辩,就当是小徒弟的一片孝心吧。
待到万事妥当,临走前一日,他们只做了两件事。
先是去了温永福和乔梅的坟前,给二老磕了个头。
他们走时,要请走爹娘的牌位,但是这墓前,往后来的次数就要少了。
之后则是当晚在家中摆酒,请来了许家、付家和胡大树家十几号人,还有孔麦芽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期间苏翠芬和白屏眼底都有泪意,不过此情此景,还是忍了回去。
许狗蛋也专门从武馆里回来,可当着一桌子大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和温二妞单独说什么,只好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要早日去县城谋个生计。
酒席散后,就是留在斜柳村的最后一晚。
因着家里许多东西已经打包装箱,所以略显空旷,但温野菜还是靠在喻商枝的怀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再度醒来时,天光大亮。
一大早赶来帮忙搬家的章志东两口子都到了,孔麦芽和付岳也要跟着去,认一认医馆和宅院的位置。
行李把牛车和马车占了个满满当当,大吉在马车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卧好,大旺和二旺则端坐在牛车上放哨。
它们三个并不明白接下来要去哪里,唯独知晓的,就是主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在与村人的一路挥别中,斜柳村的歪脖子大柳树被甩在了身后。
而在前方的,则是即将到来的,全然崭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正式开启新地图,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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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大哥, 大哥,章叔送我上学去了。”
城中温宅,早食的碗盘刚撤下去不久, 温三伢就穿上了青衿书院的学生袍,外面套上一件斗篷, 背起小书包,和家里人告别。
“赶紧去吧。”温野菜挑起门上棉帘子从屋里探出头,顺便又冲章志东道:“章叔, 雪天路滑, 要紧赶车时注意着些。”
“主夫您放心, 小的保准把三少爷平安送到。”
很快院门外传来马儿的响鼻,随后轱辘声起, 渐行渐远。
温野菜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天色,叹了口气,紧了紧领口, 退回屋里。
小摇床旁边,喻商枝正转着摇床上方悬挂的一圈小玩意儿,逗得年年乐得蹬腿。
温野菜将这副画面看在眼中,忍不住扬起唇角。
等他走近,喻商枝方抬起头。
“三伢去书院了?”
温野菜坐下来, 答话道:“章叔赶车送他去了,只是我瞧着天色不好, 怕是今天还要落雪。这天气也是奇怪了,往年哪有腊月就下这般大雪的。”
喻商枝顺势牵过温野菜的手, 用屋里的暖意盖过指间的一丝寒凉。
两人说起这个话题, 眼底皆是忧色。
今年的气候着实奇诡, 先是夏日酷热, 少雨干旱,紧接着却又迎来一个即使在老人眼中,都数十年未遇见过的寒冬。
最明显的征兆便是,才迈过腊月门,就已经连下了两场大雪。
城里县衙派出了衙役,扫除路上的积雪,但因人手不够,这帮衙役又多懒散,没几个尽心的。
所以现今寿安县往常还算干净宽敞的路上,全是黑黢黢的雪泥,还有结了冰的水坑。
原本医馆和食肆都已经准备万全,选了腊月初三开张,如今也不得不因为雪天而往后推迟。
今日已是腊月初六,大雪停了,天却仍未放晴。
两人陪着年年玩了一会儿,把孩子哄睡着,才将其交给做完了家务事,进来帮忙看孩子的范春燕。
“章嫂,年年交给你了,我和阿野二人去城里转转。”
范春燕见他俩作势就要往外走,忍不住多嘴道:“外头天冷得渗人,老爷、主夫,您二位还是多穿些,风一刮,棉袍子都挡不住嘞!”
喻商枝闻言,便进屋抱出了两人皆有一件的兔毛斗篷,罩在了棉衣外头,又单独拿了一个手捂子给温野菜。
温野菜过去火气壮,一年四季手都热乎乎的,奈何生了孩子后,哪怕有喻商枝帮着调理,也难免有些亏了气血,这个冬天显然有些畏寒。
他自己却嘴硬,不愿意承认。
“哪里还用得上这东西了,拿着怪麻烦。”
见他嫌弃手捂子,喻商枝果断道:“是我怕冷,你就当帮我先拿着。”
这般说着,温野菜才不情不愿地把手塞了进去,喻商枝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两人出了卧房,又叫上了在家闲着无聊的温二妞。
她已决心也在县城里开展养鸡养鸭的养殖大业,奈何村里那些鸡鸭没有运来,需等到明年的春雏季才能成。
所以来城里这几日,她都是帮着喻商枝和温野菜收拾布置医馆和食肆。
前两日大雪,道路湿滑难走,更是把她憋坏了。
得知今日可以出门,她迫不及待地换了身衣服,在头上别了个蝴蝶式样的发钗,喜滋滋地跟在了喻商枝与温野菜的身后。
喻商枝小心扶着温野菜,以免滑倒,同时还要分心看着温二妞,时不时说一句,“二妞,你慢些走,说是摔倒,你的新裙子可就要染脏了。”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好半天才走上大路。
恰好遇到医馆门前,常凌正打着大扫帚往两侧扫雪。
得知喻商枝他们想在城里转转,常凌蹙起眉毛,露出不太赞成的神情。
因为还未拜师,所以他依着医馆伙计的身份,管喻商枝叫掌柜。
“掌柜,主夫,你们还是莫要再往前走了。先前我听见从那边过来的人说,咱们县城来了一拨灾民,听说还和官差起了冲突,正是乱的时候。”
喻商枝和温野菜对视一眼,就连温二妞都严肃地抿起唇。
他们都很清楚,这样成规模的灾民,涌入一城的事,已经很久都没发生过了。
“可知道是哪里遭了灾?”
喻商枝开口问常凌,呼出的白雾很快在空中消散。
常凌是个机灵的,显然还真的打听过。
“是北地来的,说是秋收之前地里闹了蝗虫,紧跟着缴秋税时,好些人连田产和屋产都抵卖了,为此才来了咱们这谋个生路。”
喻商枝听罢,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蝗灾某种意义上,比大旱和大涝还要可怖,前两者造成的影响或许只是减产,可蝗虫过境,必定绝收。
他们最终还是没再继续往前走。
回了家,送温三伢去书院的老章和昨日得了温野菜的令,去粮行和集市转了一圈的张苗苗都在了。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说了些今晨在城里的见闻。
“我们赶车去书院的路上,还真遇见那伙子灾民了,瞧着模样当真是惨,身上还穿着秋天的衣裳。听那意思,是官差本不让他们进城,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们这批多半是有亲戚可以投奔的,才勉强放了进来。实则不止灾民,这城里也有好些冻病了的人,还有那乞丐……嗐,听说连冻死的都有呢。这才腊月,真是作孽呦。”
章志东早年也是带着媳妇孩子逃荒来寿安县的,可惜孩子都死在了半道上,故而看见这些,他是能感同身受的。
张苗苗则搓了搓被冻红的鼻尖道:“米面豆的价又涨上去了,集市上也没什么卖菜的农户,便是有,价格也比先前贵了许多成。一问才知,是前两日大雪,他们出村的路湿滑得很。”
这般听罢,温野菜率先与喻商枝商量道:“我看咱们还是抽空回趟村里,运些粮食过来,再在村子里收点菜蔬。咱们既能少些成本,也能帮乡亲们解决些因为大雪卖不出去的菜。”
对此喻商枝自是赞成,不过在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想法。
“医馆行当特殊,开张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宣扬,不妨便趁着这个时节,开门行几日的义诊,既能帮上因粮价飞涨、囊中羞涩的城中贫苦百姓,又能树立医馆的口碑。”
出于经营医馆的考量,喻商枝也需要足够的病患来证明自己的医术。
不然以他这般的年轻面孔,想在县城里立足还是有些困难。
温野菜听罢,果断拍板道:“如果医馆义诊的话,那食肆这边也不能闲着。”
他看向温二妞和苗哥儿道:“咱们不如扎个粥棚,在城里施粥?”
他们昔日在村里,虽然没有饿过肚子,可日子也不是没苦过。
而今兜里算是有些余财了,实在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计划很快被敲定,事不宜迟,喻商枝当即让老章赶车,送自己回了一趟斜柳村。
他花了一天时间,把足量的粮食装车,又在村里收购了不少菜蔬。
入冬以后,新鲜的菜无非是白菜、萝卜,好在农户入冬之前都有囤口粮的习惯,哪怕吃不完,也是多多益善。
故而在鲜菜之外,喻商枝还买到林林总总许多种干菜。
其中村长家是种菜大户,即使入冬也会给镇上的食肆与酒楼送菜。
不过因为大雪的缘故,耽搁了路程,有一些菜已经冻伤了。
“这些卖相不太好,但口味是绝对没问题,你若是要,就便宜拿去。”
于是喻商枝花很实惠的价格,从许清水手里买了一批鲜菜。
添福食堂是做盒饭的,对于食材的卖相没那么高的要求。
这些在地里冻坏了的菜,原本农户也都会摘了自家吃的。
令人惊喜的是,许家的菜地除了白菜萝卜,还种了些韭菜和菠菜。
这些就把牛车装了个七七八八,回到自家宅子后,暂住在这里的孔麦芽,又从灶房里拿出一篮子鸡蛋和鸭蛋。
“有一些是先前攒了没拿走的,还有一些是最近几日新下的。不过天气冷,鸡鸭的蛋都少了。”
除此之外,因为大雪来的突然,鸡窝塌了,还压死三只母鸡。
孔麦芽一脸歉疚,“是我没帮二妞看顾好,这三只母鸡的钱我赔她。”
喻商枝走后,孔麦芽接替他在村里看诊,也能挣些诊金和药钱了。
雪压塌了鸡窝这等意外也是难免,村里好些人家都遇到了同样的麻烦,喻商枝不要她的赔偿,孔麦芽却执意要给。
喻商枝没办法,只好道:“那你也莫给我,回头见了二妞,你亲自给她。”
孔麦芽只好把荷包里仅有的一些铜板收了回去。
至于那三只死了的母鸡,幸而这几日村里雪化得慢,都被孔麦芽埋在了雪地里,眼下
挖出来时还是硬邦邦的,化了以后炖汤也新鲜。
喻商枝执意留下一只给她和孔意父女俩补身子,把另外两只和一竹篮的蛋装了车。
算一算,这批食材足够温野菜的小食堂用上几日了。
而孔麦芽听说喻商枝要在县城义诊,也主动提出要去帮忙。
不过因为还要照顾孔意,最后师徒两个商定,到了那日,会赶在天黑以前把她送回来。
喻商枝从斜柳村满载而归,就是这一路的寒风,是马车也挡不严实的程度。
下车时,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冻透了。
“快进屋暖一暖。”
温野菜一个照面,就发现喻商枝的脸色都冻得发白了。
他把怀里的孩子转手交给范春燕,拉着喻商枝的手在屋里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你走得匆忙,合该给你带个暖手炉的。”
喻商枝捂着嘴转过脸,对着身后打了个喷嚏,才继续道:“这天确实冷得不寻常,外头眼看又飘小雪了。”
温野菜叹口气,“晚上去接三伢时,得在马车里也点上炭盆才成,不然他那身子骨,怕是又要生病。”
虽说天寒地冻,但该做的营生还是要做。
鉴于义诊只需要喻商枝坐诊便可,所以第二天,几乎全家上阵,都在处理食肆的食材。
温野菜打算开张第一日,先简单做几道菜试试水。
最后定下的菜单是三荤两素,还有一份粥,主食则是馒头。
在听说只要花十五文钱,就能买到两个素菜和管饱的馒头,再添十五文钱,还能加一个荤菜时,老章夫妻、苗哥儿和常凌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在他们眼中,三十文搁在城里的食肆,只能买到最普通的一碟小菜,根本填不饱肚子,更别提荤素搭配,且有干粮了。
这个定价也是喻商枝和温野菜考量过后的决定。
依着县城的工钱,比起镇上,还是要高一些的,基本最普通的苦工,只要舍得卖力气,一天也能挣到四五十文。
对于这批人来说,偶尔花个半日的工钱打个牙祭,也是相对舍得的。
更何况城里大部分人挣的这类苦工更多,像那种家里懒得开火,又买不起食肆饭菜的,这个叫“盒饭”的东西,就是极好的选择了。
当然,他们不是全然做善事的,即使是这个定价,也有得挣。
无非比起那些旁的酒楼食肆,他们一份挣得少些,求的是一个薄利多销。
经过一天紧锣密鼓地筹备,到了傍晚,终于把该准备地都准备妥当。
一家上下,主仆数人都松了口气,而今只盼着明日腊八,医馆和食肆正事开张。
这段时日,凛冬大雪的惨淡完全盖过了腊月忙年的喜悦。
寿安县的百姓出门在外,见到的每一张脸都没什么笑模样。
住在城里的人大多有一份生计,但没有田地。
充其量就是在屋宅前后种点葱姜蒜和好养活的菜,除此之外吃穿用度,全要靠买。
故而在物价飞涨的这时候,许多人家雪落后害了风寒,或是犯了老毛病,也分不出多余的银钱去看郎中。
暮色将合,张苗苗挎着一个竹篮往家走。
他和姐姐住在城内三两巷,这条巷子和名字一样随意,一点没有添福巷的宽阔平整。
巷子内住的,基本都是贫苦人家,大多是好几户人合租一个一进的院子,过着勉强糊口的日子。
张苗苗的姐姐叫张瑶瑶,在绣坊当绣娘,因为手艺不错,其实收入尚可。
但因为还要拉扯一个弟弟,所以还是过得省吃俭用。
好在最近张苗苗托牙行找了个活计,一个月就给小二两的工钱,他们这个家可算是能松快松快,再攒一阵子钱,说不准就能从三两巷搬出去了。
绣坊下工早,张苗苗在院子里大家伙共用的灶房做晚食。
今天绣坊发了工钱,她上个月就答应苗哥儿,今天买肉吃,结果去肉铺的时候发现屠户都好几天没杀猪了。
无奈之下,只好回家炒了最后的两个鸡蛋。
可惜家里的油也快用完了,只剩个底子,炒出来的鸡蛋就不够香。
她一边看着火,一边时不时朝院子里张望一眼,直到听见一声“姐姐”,方才惊喜地跑出去。
“阿苗,你回来了。”
“姐姐!”
张苗苗挎着竹篮快步上前,见左右无人,一把将张瑶瑶拉进了灶房,掀开竹篮上的布,“姐姐你快看!”
张瑶瑶顺着看去,只见竹篮里居然是两个瓷碗,里头一碗菜,一碗肉,还泛着油光!
她一把抓住张苗苗的胳膊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张苗苗把布盖回去,欢喜道:“是我们掌柜给的!明天食肆开张,今天掌柜的在家试菜,不止我有,章叔、章婶、常凌哥也有,只不过他们都是在东家家里吃饭,我是带回来的。”
隔着棉布,张瑶瑶都要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
“这两碗菜,得卖不少钱呢,你们东家真大方。”
张苗苗与有荣焉地扬起下巴,“那可不,我们两个东家都是大善人,姐姐,你不知道,那食肆的菜,卖得可便宜了,十五文就能买到一菜一饭,还管饱。”
姐弟俩絮絮叨叨聊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张瑶瑶赶紧把锅里的鸡蛋盛出来,又把锅快速刷干净道:“咱们赶紧拿回屋里吃。”
他俩一个姐儿,一个哥儿,在大院里生存不易,偶尔吃点好的,都要惹人闲话。
哪知还是没躲过,刚出门,两人就和院内另一户住着的无赖撞了个正着。
尤四别的不行,吃喝最在行,他动了动狗鼻子,眼睛一亮,贼兮兮地笑道:“张小娘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说罢又色眯眯地打量一眼张瑶瑶,“看样子今天营生不错,挣了不少啊。”
这不是他第一次暗示张瑶瑶是在外头做皮肉生意了,把张瑶瑶恶心地像是踩了麻癞呱。
她不理会尤四,拉过张苗苗的手道:“阿苗,咱们走。”
她想绕过尤四,可尤四今天大概是吃了酒,竟不依不饶起来。
“哎呦,别走啊,什么好东西,也让小爷我尝一口!若是不成……尝点别的也行!”
“尤四!你给我滚开!我看你是喝了马尿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也不知道撒一泡照照你自己!”
张瑶瑶上前伸手就想将尤四推开,却被尤四反手握住了腕子。
她惊呼一声,张苗苗也放下竹篮,上来对尤四又踢又打。
“混蛋尤四!你放开我姐姐!”
可惜尤四再怎么四体不勤,也是个汉子,任他俩怎么努力都甩不脱,还在这时候,院子外进来另一个人,见状高声呵斥道:“尤四!你又在犯什么浑!”
这一声让尤四有所忌惮,下意识朝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下一刻,他就被一根扁担抽了腿!
尤四疼得大叫一声,当即跳到一旁,张瑶瑶往后踉跄一步,被张苗苗一把撑住。
“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张瑶瑶把苗哥儿揽在怀里,见来人还在继续用扁担抽尤四。
尤四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当即求爷爷告奶奶,“曹二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还不成么!”
一阵鸡飞狗跳后,尤四捂着屁股瘸着腿,从院子里跑掉了。
被叫做曹二的男人收了扁担,对着他的背影骂道:“不要脸的歹狗,再让我看见,打断你的腿!”
曹二一家新搬来没多久,听说是为了孩子的病来县城求医。
今日得人搭救,姐弟俩赶忙施礼道:“多谢曹二哥出手相帮。”
曹二收了扁担,“没什么可谢的,我本也看不惯尤四的德性。”
过了一会儿,屋里头的曹二媳妇也出来,见尤四已经被打跑了,也跟着安慰了张瑶瑶几句。
两家人因此拉近了距离,张瑶瑶不禁问道:“曹二哥,曹二嫂,孩子的病如何了?可在县城里寻到了合适的郎中?”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两口子都顿时满脸愁容。
“我们初来乍到,对县城也不熟,来时只听说仁生堂的郎中妙手回春,便带着孩子去了。哪知那里的大夫,只说了一句是小儿鼓胀,便开口要一两银子的诊金,我们咬牙给了,谁料接下来开药,竟足足开了十两银子的,还只够吃七日!”
曹二媳妇红着眼睛道:“我们这大半年里,带着孩子也看过不少郎中了,还头一回见药钱这么贵的医馆!孩他爹就问了一句,能不能拿着药方,去外头药铺抓药,结果仁生堂的郎中,直接就叫人把我们赶出来了,还说我们不舍得给孩子花钱看病,是黑心的爹娘!”
曹二摇摇头,“我们也没多少家底,此次来县城,满打满算就带了不到四十两银子,已经是家里这两年的全部积蓄了。在这又要赁屋,又要吃饭,哪里吃得起十两银子七天的药。我们本想出了仁生堂,换一家医馆瞧病,结果那些郎中听说我们去过仁生堂,也同样把我们赶了出来,说不收仁生堂的病患,这……这究竟是要我们如何是好!”
说着说着,曹二一个高大的汉子,都不禁蹲下来抱着头沉默。
他已经不知道家里砸锅卖铁,带着孩子来县城看病,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
孩子尚且在屋里睡着,并不知爹娘内心的煎熬。
张瑶瑶和张苗苗姐弟两个身子骨还算不错,这些年也没怎么去过医馆,有个小毛病,自行去药铺买点药就罢了。是以张瑶瑶虽是城里人,却没听说过有关仁生堂的弯弯绕绕,不禁柳眉一竖道:“这仁生堂是什么道理?亏得人人都说他家是老字号,悬壶济世,这!这怎么不去抢啊!”
张苗苗因为给温家做工,倒是听说得多一些,当即就把仁生堂的霸行给几人分辨了一通。
曹二夫妻顿感绝望,“苗哥儿,你的意思是,只要是花不起钱在仁生堂看病的,这城里其余的医馆,也概不会收了?”
张苗苗抿了下唇,艰难地点点头,“我东家老爷……是这么说的。”
眼看面前的夫妻俩有抱头痛哭之势,他迅速又补充道:“但是我东家老爷也说了,治病救人,哪里分是谁的病患,他也看不惯仁生堂的行径,这城里旁的医馆不敢收,但他敢!”
曹二夫妻对视一眼,都觉得柳暗花明,曹二媳妇激动地上前两步,带着哭腔道:“苗哥儿,你说的东家老爷,开的医馆在何处?”
张苗苗信手往北边一指道:“就在添福巷口,叫做喻氏医馆的!”
他拍拍胸脯道:“哥哥嫂嫂尽管去,我们东家老爷说了,为了做善事,明天开张,义诊一日,分文不取!”
曹二一下子站起来,满脸地难以置信。
敢收仁生堂的病患,还义诊一日,不收银钱?
这哪里是郎中,分明是菩萨下凡了!
夫妻二人激动地握住彼此的手,看来他们的孩儿,有救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挥爪)
1、麻癞呱,即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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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年不过六岁,但腹大如斗
腊月初八一早, 住在添福巷附近的人,都在一股子浓郁的粥香中醒来。
因为腊八按照惯例,家家都要熬粥, 所以心急的孩子闻着味儿就起了床,冲进灶房揭开锅盖——
下一秒却瘪了嘴。
“娘!咱家的腊八粥呢!我都闻到味儿了!”
当娘的妇人一巴掌拍上他屁股, “还喝腊八粥呢!米都要吃不起了!今儿没有腊八粥,只有大米粥,爱喝不喝!”
同时却也奇怪, 这粥香味到底是从谁家传出来的?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巷子里出了名的大嗓门何花婶, 家家户户地宣扬道:“大家伙快去买粥咯!巷子口新开的小食肆, 腊八粥两文钱一竹筒!听说若是揭不开锅的贫苦人家,还能免费喝!”
一瞬间好多户人家都打开了门, 一个个朝外探出脑袋。
“何花婶子,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巷子口的食肆?咱们巷子口什么时候有食肆了?”
“我晓得,就是先前古家那个宅子, 不是卖出去了么?以前的杂货铺牌匾摘了,换成了个什么……什么来着?”
何花婶接茬道:“叫添福食堂!我也不知道食堂是个什么叫法,总之就是个小食肆,当家的是个年轻夫郎,今日卖粥是为了庆祝开张大吉, 往后午食、晚食卖盒饭,十五文钱就能吃饱!”
大家尚不关心盒饭是什么东西, 却对便宜的腊八粥热情高涨。
眼看这帮人还想再问,何花婶替他们着急道:“你们一个个的, 还不赶紧回家端碗去打粥!人家说了, 一天只熬两大锅, 卖完可就没了, 两文钱够干什么的?入了冬以后,连一个鸡蛋都买不着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伙才如梦方醒,一个个赶紧回家披衣端碗,遇见邻里邻居的,也没空寒暄搭讪了,若是去晚了,说不准就是你买得到,我买不到!
那刚打过孩子屁股的妇人,二话不说,也从家里端了两个海碗出门。
两文钱啊!按照现在的米价,她熬一锅白米稀粥,都不止这个价了!
必须买,多多地买!
眼看巷子里好些人呼啦一下全去了,何花婶才抿了抿鬓角,乐呵呵地回家了。
等她走到自家院门口时,见到儿媳妇紧赶慢赶地往外跑,手里还端了个大海碗。
“娘,我去巷子口打粥去,听说两文钱一碗腊八粥呢!”